第9章
“剛才那男孩是不是心跳停止了？”走廊上，石冬冬問喬昊。
“嗯。”喬昊點頭，心有餘悸。
“人的心髒最多可以停跳多久？”石冬冬怔怔問。
“四到六分鐘吧，不過也有更長時間的。”
“是不是救不回來，就死了？”石冬冬問了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喬昊見他臉色蒼白，料定他剛剛應該被吓壞了。正常人看到那樣的情形都會被吓壞。
“沒事了，不是被救回來嗎？總之，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就是了。”喬昊安慰石冬冬。
當然，這話也是他的心聲。還是實習生時，他曾親眼看過他的帶教老師對一個病人做心肺複蘇做了半個多鐘頭，最後把那病人救回來了。
當時老師就是這麽對他說的。
石冬冬點了點頭，嘴角勉強彎了彎。
病房裏有人走了出來，對喬昊道謝，是那男孩的母親。
喬昊忙對她說這是自己的職責，并安慰她男孩很頑強，不會有事。
那女人臉上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等女人回了病房，喬昊再看向石冬冬時，他的神情已經恢複了不少。
“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辛苦的醫生，你也早點下班吧。”石冬冬微微笑着說。
“嗯，你好好休息。”喬昊用手扭了扭脖子，剛剛那一場下來體力消耗着實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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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冬冬已經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喬昊說了句，“你救人的樣子很帥！”
喬昊愣了一下，随即心裏一片愉悅。
無論如何，這次石冬冬看見的穿白大褂的自己不再是被打的樣子了。
石冬冬走到電梯口，如期看到了等在那裏的陳致。
見他走過來，陳致沒有動，而是等他自己按下電梯按鈕，才跟着走上前了幾步，電梯門開後，和石冬冬一起走了進去。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石冬冬靠着電梯牆壁，金屬的溫度讓他隔着病號服都感覺到涼意。陳致不說話，也不看他，但石冬冬知道，這人知道自己在看他。
一直都這麽盡責，石冬冬在心裏笑。
“那個時候，跟我爸告密的，是你吧？”石冬冬忽然開口。
陳致看向他，眼中目光有些驚訝，但并不躲閃。
“那可不是你的職責，不是嗎？”石冬冬又道。
“負責你的安全就是我的職責。”陳致挺直身體。
“霍延不會害我！”石冬冬大聲道。
陳致無可辯駁，于是他沉默。
一陣沉默裏，電梯到了站，叮地響了一聲。
陳致照例用手按住了開門鍵，等石冬冬走出去。
石冬冬的步子有些不穩，陳致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激動。
“幫我一個忙吧。”走出電梯的石冬冬對陳致說。
陳致站在原地，等石冬冬開口。果然那麽久以前的事，他現在說出來，不是沒有原因。
等待的時間略長，石冬冬看着自己的腳尖，遲遲不說話。
陳致看出他臉色不好，那單薄的身體搖搖欲墜似的，令陳致擔心他下一秒會倒下。
“幫我去找他來。”石冬冬終于道。
陳致等他繼續說完。
“我去找過他，他不見我。所以，拜托你去……”石冬冬停了停，才擡起頭來，“就跟他說，我快死了。”
“這樣有意思嗎？”陳致問。
“有。”石冬冬笑着回答。
喬昊從醫院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
他還是咬了咬牙，把病歷補完了才下的班。
領走時，他沒忘收拾一下辦公室，石冬冬寫字的那張紙他專門看了看。那人在紙上寫的是“迪克牛仔先生”，和“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喬昊想起早上兩人的對話，知道石冬冬這是在笑話他。
客廳的電話響起，喬昊忙跑去接，一般這個點的打來的，只有他媽。
“小昊，今天沒值班啊？”電話裏傳來熟悉的聲音，喬昊渾身放松地坐在了沙發上。
“沒有，今天白班。”
“那怎麽現在才回來？”母親又問，顯然之前已經打過好幾通了。
“在醫院裏寫病歷呢。”喬昊照實交代。
“不會是去約會了吧？你跟媽媽說實話，現在到底有沒有女朋友？”電話裏，母親的聲音帶着試探。
“有的話，第一個告訴你。”喬昊無聲地嘆氣，逃出家來自己住的原因就是害怕大人們這樣問東問西的。
“唉，你啊，這麽大個人了，什麽時候才能自己的事上緊點呢？”嘆氣聲卻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喬昊原以為母親會繼續唠叨幾句，沒想到那邊話鋒一轉，“對了，小昊，你王阿姨最近給媽媽推薦了一個姑娘，是個小學老師，爸爸媽媽都是公務員，我看照片了，還不錯，你什麽時候有空，去見見吧？”
喬昊鼓起腮，側過頭離開話筒，将鼻子裏的氣呼了出來。
明明這才是重點，前面卻作了那麽長時間的鋪墊。
但是他當然不敢直接回絕自己的媽，又沒朋友，還拒絕相親，這不是有問題嗎？
于是他對着電話道，“媽，我最近有點忙，醫院裏班都上不過來，還要準備考主治……”
“行了行了，你不就那麽點事，能和終身大事比嗎？”女人的耐心有限，母親的語氣透出焦躁。
喬昊無奈，只得硬着頭皮聽完了電話那頭的訓話。
其實，直到挂上電話，他也沒聽進去母親到底訓了他些什麽。
從前就是如此，對于長輩的催促，他能采取的就是拖延戰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找個姑娘結婚？他可不想害人家。
沙發上，喬昊從衣服口袋裏掏出那張石冬冬寫過字的紙，展開。
“迪克牛仔先生”，喬昊笑笑，那人的字瘦瘦長長，筆鋒倒是很有力。
目光移到下面一行。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一些畫面在眼前閃過，石冬冬幹淨的臉，纖長的睫毛，俯下`身體來幫他往口袋裏插鋼筆。
那人的味道都沒有散去似的。
是某種洗發水的味道，很好聞。
喬昊想，改天該去十九樓看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