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啊。
山洞近在眼前,楚雲端在洞口停了下來,輕哼了一聲,淡藍色的靈力從身體之中瘋狂湧了出來,一股強大的可怕的藍色光芒将整個山洞牢牢包裹起來。
而在神獸殘魂那一個地方,無數靈力化成的羽箭紛紛暴射過去,密密麻麻,根本無法躲開,若是換了真人,指不定就會受了重傷。
可是這是神獸殘魂,不是人。
不過能夠拖延一下時間,這便夠了,楚雲端抱着謝宴走進山洞之中,站在之前就已經布置好的傳送陣裏,又将自己的靈力傳送進謝宴的身體之中。
謝宴緊蹙的眉頭終于展開了一些,光暈升騰,等神獸殘魂過來之時,山洞之中已經沒有了人。
回到的地方,是祁元城謝宴的院落,楚雲端幾步過去,将謝宴放在床榻之上,此時謝宴的身上已經圍繞着一層陰靈煞氣,這層陰靈煞氣附着在謝宴的經脈血肉之中,無法驅逐,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煉化。
楚雲端将靈力不斷的輸送進謝宴的身體之中,然後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了一顆培元丹來,化成精元給謝宴輸送了進去。
而在另外一處修煉的何繪屏,見到謝宴院落之中升起了強烈的煞氣,讓人心驚,即便是同為魔修的他,也感覺心神不穩,險些就要被這煞氣給勾起了殺欲來。
他趕緊走過去,覺得大概是出了什麽事情,剛一推開門,便見到一身黑衣,手臂之上鮮血淋漓的謝宴躺在床上。
而一身青衫的楚雲端,身上點綴着星星點點的血跡,一直握着謝宴的手不放,察覺到有人進來,楚雲端轉頭看過去。
眼神裏是一汪寒潭,将所有的疏離冷漠都放在了其中,臉上還帶着一絲怒意,何繪屏被這樣的楚雲端給吓住了。
“滾出去!”楚雲端皺眉說道,語氣森然,讓人不敢違背。
何繪屏一句話也不敢說出來,趕緊關上了門,大抵是見慣了楚雲端平日裏溫和的模樣,此時被這麽一吼,只覺得汗毛頓起。
楚雲端喘了一口氣,轉過頭看着緊緊閉着眼睛的謝宴,她松開了手,坐在床榻邊上,她大概是關心則亂,謝宴怎麽可能會被這麽一點事情就被打敗。
她會醒過來的,她會變得更強。
曾經更重的傷也不是沒有受過,她也不是依舊挺了過來,不過是區區陰靈煞氣,算不得什麽厲害的東西,畢竟謝宴,連那個地方都能夠出來。
楚雲端心中想道,站起身來,想要在外面設一個結界,剛一起身,便見到謝宴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眶之中全是血絲。
眼眸不動,那雙帶着血絲的大眼之中,映着一身青衫,眼眸之中的那人,臉上帶着欣喜之意,楚雲端被這樣的自己給吓了一大跳。
她伸手握住謝宴的手:“春花,你……”
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到謝宴從床榻之上下來,手一拉,将楚雲端拉了過來,緊緊禁锢在懷中,隔着衣料,都可以聽到心髒铿锵有力的跳動。
謝宴身上帶着的煞氣越來越重,楚雲端暗叫不好,此刻的謝宴怕是被煞氣給控制住了,将心魔給引發了出來。
她渡了一絲靈力過去,還沒有說話,便見到謝宴整張臉壓了下來,雙唇相接,謝宴唇上薄涼的觸感,讓楚雲端心中一毛,卻并不厭惡。
她伸手推了一下,卻沒有想到此刻的謝宴力道竟然大的可怕,更重要的是,她的乖乖徒弟竟然撬開了她的唇,一條舌頭滑了進來。
楚雲端只覺得渾身似乎是被電了一下,渾身無力,只是扶住了謝宴的肩膀,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覺得自己快要被眼前的少女給融化了。
所幸,這幾百年的修心不是白修的,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手握靈力,一掌擊在了謝宴的後背上,只聽謝宴悶哼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
清心寡欲了幾百年的楚雲端紅了整張臉,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看着面前的少女舔了一下嘴唇,她沒有忍住,一巴掌就給劈在了腦門兒上。
看着昏倒過去的謝宴,楚雲端不禁想,她剛剛,是不是下手重了些?
一想到方才的感覺,楚雲端心中一動,一見到謝宴便覺得心要冒了出來。她垂了下眼眸,臉上的緋色漸漸退去,走了過去,伸手覆在謝宴的額頭上,眨了下眼睛。
“心魔嗎。”煞氣順着楚雲端的手臂攀爬上來,只見藍光一閃,她便将那些煞氣給消除掉了,她吸了一口氣:“不會是欲魔吧……”
若不是欲魔,方才怎麽會做出這般事情來。
她動了下心思,從謝宴的儲物戒指之中,将之前在天頂給她的小鼎給拿了出來,那小鼎被楚雲端灌了靈力進去,漸漸發出光暈來,緊接着變大。
金色的大鼎散發着磅礴正氣,此鼎一出,楚雲端明顯感覺到了那些陰靈煞氣收了不少。她凝眉,竟然以自己為媒介,将那些煞氣不斷地吸過來,傳送到金鼎之中煉化,化邪氣!
可即便如此,那些附着在謝宴身體血肉經脈之中的陰靈煞氣,可不是好對付的,以後的一切,都只能夠靠謝宴自己了。
而此刻在床榻上的少女,眼眸緊閉,絲毫沒有剛才吻她時候的流光溢彩,一想到剛剛的事情,楚雲端臉上一熱,不再去看謝宴。
剛剛只是春花被心魔煞氣什麽的給控制了,對自己并沒有什麽惡意,自己這般想法,倒是顯得小氣了。
床榻之上少女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她相信,謝宴一定可以挺過來的,這不過是世間問題罷了。
回過神來,楚雲端開門走出去,何繪屏站在院落之外,被擋在結界外,見到楚雲端的時候,緊張地站起了身來。
楚雲端面色溫和的走過去,青衫淡然,即便是身上染着血點,也掩蓋不住她身上那股清雅高貴。
恍如仙人,這是何繪屏第一次見到楚雲端的時候想的。
而第一次見到楚雲端的時候,何繪屏也未曾想到,謝宴的師父,竟然是當年的大陸傳說,如今的大陸笑柄楚雲端。
一個道修,教出了一個魔修來,這是何繪屏第一個見到的,對魔修毫無芥蒂的道修。
出了結界,楚雲端才看向了何繪屏,想起了自己方才似乎是太急躁了些,竟然失了禮數,她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卷不錯的魔修功法來,遞給了何繪屏。
“此功法名曰魔神卷,雖不是什麽高深功法,可是足夠讓你用到金丹期了。”
沉甸甸的一塊玉簡壓在手中,何繪屏抿了下唇,并沒有拒絕,現在祁元城最需要做的,的确就是提升實力,否則等到枯桐城那邊的事情解決之後,那些人又會将目光投向祁元城來。
他目光堅定,擡起頭來問道:“城主她……”
楚雲端擺了下手,青袖輕搖,一股與謝宴身上相同的味道竄入了鼻息之間,何繪屏突然想起了當年與謝宴的第一次相遇。
沒想到,當初的那個小小少女,竟然成了祁元城的城主。
一提到謝宴,楚雲端的眼神更加溫和了起來,一切變化被何繪屏收在眼底,只覺得,楚雲端果然是一個好師父。
“春花啊,怕是要等些年了。”她頓了下,“等她醒過來,便也不再懼怕江魏然了。”
☆、藥仙城沈宿與他的新娘
吸納百萬陰靈煞氣, 統統歸于血肉經脈, 以血軀築之為魔, 廣納天地, 萬魔皆泣之于腳下。
在謝宴不斷吸納陰靈煞氣的時候,楚雲端也未曾閑着, 先是去了枯桐城,将她所需要的靈劍給了沈嫣。
沈嫣手指摩挲在靈劍之上, 她吸了一口氣, 楚雲端未曾料到, 沈嫣的眼淚“啪嗒”一聲便落在了靈劍上。
自從跨入修真道之後,楚雲端便極少見到修士落淚了, 此時乍一見到沈嫣落淚, 不禁一驚,還是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腦袋:“沈姑娘對成緒城主,果然是一片真心。”
今日難得放晴, 未曾下雪,可是地上覆了一層白霜, 看起來一片薄涼, 唯有成緒院中的那一年螢火草, 還愈發蒼翠,生機勃勃。
沈嫣将劍放回到了儲物戒指中,恭敬的朝着楚雲端拱了一下手:“多謝楚前輩,此劍,對我意義深重。”
沈嫣臉色發白, 眼底的烏青比之前還要重上一些,她側了下臉,不知是在看着些什麽,目光悠遠。
在大岚城花神冢開的那一日,她曾埋怨過成緒為何不讓她去,可是在成緒身死道消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不是不讓,而是珍愛。
沈嫣手指放在身側,一想起成緒,心便被狠狠拉動了一下,忍不住攥緊了衣衫,明明眼前之人,也是殺害成緒的元兇之一,可偏偏,她卻無可奈何,還得求助于人。
楚雲端心思通透,看出了沈嫣的心思來,她手指微動,還是輕輕說了一句:“是我與春花,對不住你。”
本來那日,是可以不傷人性命的。
沈嫣心中冷笑了一聲,還是擡起頭來,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來,沈嫣留了楚雲端在枯桐城暫住,可是楚雲端還是拒絕了,還是回了祁元城去。
見到楚雲端離開之後,沈嫣吸了一口氣,轉身走進了成緒的院落,推開門進去,裏面坐着一個黑衣女子,明眸皓齒,一張巴掌小臉上,剪水雙瞳之中,似乎有光彩在流轉。
那個女子撐了一個懶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瞬間的時間逼近了沈嫣,倒是把沈嫣吓了一大跳。
女子美目流轉,更是顯得多嬌,懾人的不行,直教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沈嫣自道也見過不少美人,可是如面前之人這般的,卻是少見。
女子伸手挑起沈嫣的下巴,輕輕呵了一口氣:“我就說吧,楚雲端一定會幫你拿回來的。”放開沈嫣的下巴,女子轉了一個身,明明方才還千嬌百媚的臉上,一瞬間便爬滿了陰郁神色,她冷冷開口:“因為她這個人啊,就是這般,假善!虛僞!”
女子纖纖細手上,隐隐有着煞氣湧動,大抵是因為心緒起伏的原因,那濃郁到幾乎要變成實體的煞氣,讓沈嫣不禁心驚。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面合體巅峰的魔修。
女子身形一滞,冷冷笑了一聲:“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要對謝宴那麽好!”女子轉過頭來,原本精致的臉上,竟然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讓人心驚的古怪花紋,縱橫在整張臉上,沈嫣沒忍住往後退了一步。
女子不依不饒,沖過來捏住了沈嫣的肩膀,眼睛猩紅:“沈嫣你說,謝宴究竟哪裏好了!嗯?”
肩膀發出一陣刺痛來,沈嫣痛呼出聲,女子似乎是恢複了神志來,慢慢松開了沈嫣,冷冷一笑,臉上的花紋又消失不見了。
“沒關系,既然楚雲端喜歡,那我便将謝宴挫骨揚灰吧。”
沈嫣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人是自己找上門來的,說的是可以替成緒報仇,雖然她已經收斂起自己那一身的煞氣,可是沈嫣還是認出來了,當年在成緒院落中的大能,便是此人。
這個女人讓她去尋楚雲端,讓楚雲端幫她把成緒留下的靈劍拿回來,雖不知道打的是何主意,可是沈嫣還是照做了,如今見了她這般反應,大概可以猜到,她與楚雲端之間,怕是關系不淺。
楚雲端回到祁元城,又将謝宴屋外的結界加固了一層,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來了,也得費一番苦功夫。
做完了這一些,楚雲端才從謝宴的院落裏出來,何繪屏等在外面,楚雲端将一枚丹藥給了他:“将此丹藥給春花服下。”
何繪屏憋着笑意,盡量不讓自己笑出來,英明一世的小魔頭謝宴,竟然有着這樣一個……春意盎然的小字。
他接過丹藥來,點了下頭:“楚前輩要回大岚城麽?”
楚雲端搖了搖頭,眼神飄到了空中,陣陣失神,她很久未曾出過大岚城了,若不是謝宴回來,她大抵會在湖邊小築待上一輩子。
若是自己一人離開,那得……多寂寞啊,若是春花還在,那又該多好啊,一想到此處,楚雲端收回目光來,輕輕點了下頭:“大抵,要去藥仙城一趟吧。”
她當然得去藥仙城,當初在大岚城的花神冢中要拿的鳳凰精血還未曾拿到,她楚雲端年紀可不大,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忘記了。
鳳凰精血,于謝宴而言,諸多裨益。
之後,楚雲端布了一個傳送陣,便去了藥仙城,本來之前楚雲端說要布一個傳送陣的時候,何繪屏還拿出了幾千靈石來,沒想到楚雲端竟然一個靈石也沒有用,那倒是還省了不少。
藥仙城中人的修為大多都不高,可是整個大陸的修士,都不敢輕易招惹,原因便是,大陸上幾乎所有的丹藥,都是出自藥仙城。
城中人大多沉迷于研究丹藥之術,倒是對修為一事有太深的追求,楚雲端到的時候,整個藥仙城還處于一片熱鬧之中。
楚雲端并沒有直接到藥仙城的城主府,反而只是到了城中,此時藥仙城紅紅火火,每一個人的臉上幾乎都帶着同樣的一種情緒,開心。
她問了一下一邊賣靈草的販子:“不知諸位這是怎麽了?竟是如此歡喜?”
那販子大概是許久未曾見過生人了,像是揣着一個寶貝似得,将自己知道的八卦給貢獻了出來:“這位姑娘,實不相瞞,咱們城主的新娘又跑了!”
楚雲端:“……”她真的是不知道有什麽好開心的。
藥仙城的城主叫沈宿,也算得上是在楚雲端這幾百年認識的人當中,交情比較好的,乍一聽到這個八卦的時候,她心情稍稍有些複雜,本是想要表達一下憐憫之情的,卻不知道為何,總是想笑。
可是楚雲端憋住了,認真地點了下頭:“什麽叫‘又跑了’?”
販子撩了撩袖子,一副“我知道大秘密”的模樣:“咱們城主啊,活了大概六七八百年了吧,五十年前好不容易遇上了個姑娘,正準備結成道侶的,可是沒想到啊,那姑娘偷了他的丹藥就跑了。”
“四十年前,咱們城主又遇上了個姑娘,這會城主學聰明了,把丹藥都給藏了起來,可是沒想到啊,這姑娘真的是個渣啊,拿了咱們城主的一血,然後跟着別的男人跑路了!”
“噗。”聽到此處,楚雲端終于是憋不住了,清清淡淡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歡欣來,沈宿這個人,看起來是個風流浪子,對感情一事似乎很是了解的模樣,可事實上,他卻是清寡了七八百年,而沒有想到,清寡了六七八百年的沈宿,一血就被這樣被交代出去了。
許是見到了楚雲端笑了起來,販子越說越是開心:“哈哈,姑娘你說咱們城主可不可憐,好不好笑,再說這二十年前吧,城主從外面救回來一個姑娘,日日那是悉心照料,兩個人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販子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來:“這正打算結成道侶了,結果那新娘又給跑掉了,嘿嘿,姑娘你猜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楚雲端搖了搖頭。
販子繼續說了下去:“咱們城主這次就追了出去,各種撒嬌、啊呸,據城主說的是,他那是威逼,威逼之後,新娘終于說出了真相,原來她是個男的!哈哈哈,姑娘,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楚雲端:“真的是驚吓啊。”
販子點了下頭:“唉,從此過後,城主大人郁郁寡歡,也就沒有去找過別的姑娘了,直到兩年前,一個妖修小姑娘帶着另外一個姑娘來看病。”
楚雲端擡起眼皮來,這個妖修小姑娘,想必就是鹿溪了。
“城主一眼就看上了小姑娘抱着的那女子,想必那女子是絕色之姿,城主這是悉心照料,就在幾月之前,兩個人終于是要定親了。可是沒想到啊沒想到,那女子竟然在成親那日,帶着妖修小姑娘跑了!”
“城主帶着人追了三天三夜,終于是把兩個人給追上了,可是妖修小姑娘拼死把新娘給送走了,啧啧,那小姑娘,指不定現在被城主給折磨成什麽模樣了。”
楚雲端歪了下腦袋:“可是……她二人為何要跑路?”
販子又是神秘一笑,靠在楚雲端的耳邊,悄悄的說話,生怕這秘密要被別人給聽到一般:“聽聞那妖修小姑娘與那女子啊,日久生情,早就在一年之前結成了道侶,當初答應城主,不過是因為,二人吵架了。”
楚雲端驚訝的張了下嘴巴,臉上帶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是說話時候的語氣卻依舊是淡淡的:“兩個女子怎麽會結成道侶?”
“嘿嘿,當然可以了啊,姑娘,長知識了吧?”
楚雲端呆滞地點了下頭。
☆、溫和娴靜歲月靜好
藥仙城的熱鬧不絕于耳, 楚雲端置身其中, 只聽得到叽叽喳喳的聲音, 或者是某種靈丹妙藥低價出售的聲音。
她還真的是漲了知識, 她這還是第一次知曉,兩個男子可以結為道侶, 兩個女子也可以結為道侶。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臉上一熱, 擡起眼睛看向還在一直說着話的靈草販子, 臉色不動, 依舊溫和,轉過身便離開了。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 為什麽兩個女子可以結為道侶?楚雲端越想越是覺得奇怪, 腦海之中一直閃過與春花相吻的時候。
她修道修心修了這麽多年,心倒是越來越不清淨了,她無奈地笑了笑, 她與春花,師徒情深, 怎麽可以将這種結為道侶之事硬套上去呢。
到城主府的時候, 楚雲端的心境這才平定了一些下來, 沈宿聽聞楚雲端來了,連忙将她給請了進去。
楚雲端往府中走去,看着周遭,只覺得沈宿這一百年來,口味一點都未曾變過, 院中依舊是栽着他那些寶貝藥草,藥草成熟的腥苦味道彌漫在府中的每一個地方。
沈宿站在門外,見到楚雲端的時候,揚起笑容,露出一排大白牙,朝着她揮了揮手:“哎呀呀,雲端啊,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
門外那人,白衣如畫,劍眉星目,黑發用玉冠盤起,端的是個風流模樣,眼波流轉,更是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楚雲端微微笑着走過來,青衫扶風,隐隐帶着蘭花香味,她倒是沒有沈宿那般的熱情,只是輕輕颔首:“百年未見,沈城主,依舊意氣風發。”
許是覺得楚雲端是在誇自己,沈宿朝着她擠了擠眼睛:“什麽意氣風發啊,年紀大了不行了,不過,最近楚前輩的大名在大陸上響亮得緊嘛。”
楚雲端面上并沒有什麽改變,依舊是笑意溫和,宛如截取了三月陽光,化作了她的一抹笑意,她擺了擺手:“聽聞沈城主在我走之後成了親?”
沈宿臉色一白:“……”他果然不該作死去膈應楚雲端的。
沈宿呵呵笑了兩聲,并沒有去回答楚雲端的問題,而是讓開了身體,指了指屋裏:“來來,雲端啊,進來說話,哈哈。”
他說着,便往屋裏走去,楚雲端跟在身後進去,眉目之間的溫柔缱绻,帶着一分笑意,她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聽聞第二個姑娘,還将沈城主的一血給拿走了。”
沈宿腳下一頓,終于是沒忍住,回過頭來,白皙的臉上難得染上一絲窘迫:“誰、誰說的,是是本城主不要她了!”
心情大好,楚雲端眼梢一彎,眼底的笑意徹底是藏不住了,百年未見,面前之人還是如以前一般,從未變過,面上是個風流浪子,可是暗地裏,卻是個臉皮薄的。
楚雲端穿過沈宿,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語氣淡然:“原來是這般啊,那我聽聞,沈城主的第三個……”
這不提還好,沈宿一聽見這第三個新娘,立馬就炸毛了,俊俏的臉龐之上,染上了紅霜,仿佛是滴血的紅玉,他揚了揚聲音,生怕外面的人聽不到一般:“外面傳的都是無稽之談!無稽之談!”
楚雲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沈宿看着她愣在了原地,不禁開口:“這不過是一百年不見,你怎麽會變了如此之多?”
當年的楚雲端,溫和着性子,看着是個溫和娴靜的人,可是暗地裏幹了多少壞事兒,沈宿都已經數不清楚了,即便如此,他記憶中的楚雲端,從來不曾這般笑過的。
楚雲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彎了彎唇角,并未在意,直了直身子問:“實不相瞞,此次來藥仙城,是為了來讨要一樣東西。”
從楚雲端到城主府的那一刻,沈宿就知道她是為了什麽來的了,她這不提還好,一提,沈宿如玉的臉上一動,哼了一聲:“別以為本城主不知道你是來幹嘛的。”
當初若不是那個妖修小姑娘打着楚雲端的名號來的,沈宿懶都懶得理,如今倒好,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他沈宿怎麽說也是個清風霁月的人吧,在大陸上名聲也好,可是自從這幾年因為道侶這件事兒,他都快要成為大陸上的笑柄了!
沈宿揮了下袖子,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楚雲端你別以為本城主怕你啊,就算本城主打不過你,也不會把那死丫頭給你的!除非我、死、了!”
楚雲端站起身來,一派淡然,她彎了彎手指,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了一把普通靈劍來,笑着點頭:“既然沈城主這麽誠心地要求了,那我便滿足一下吧。”
沈宿:“……”啊喂咱們是朋友啊!
沈宿知道,楚雲端這個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千萬不要惹上這個人,到了最後,沈宿還是答應帶楚雲端去見一下鹿溪。
穿過幾處禁制,來到了幽深的密牢之中,沈宿在前面喋喋不休,像是要把這一百年來的苦水都吐在楚雲端身上一般。
到了密牢外面,見到守門的侍衛,沈宿立馬閉上了嘴,板了板臉,作出威嚴的模樣來,變臉之快,楚雲端見了,輕輕一笑,若是謝宴的話,必定也是這般的。
她動了下手指,快速的算了一下,自己離開謝宴究竟多長了,竟然還不足三月,盤算了一番謝宴何時出關,心中竟然彌漫出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來。
密牢打開,鎖鏈叮鈴作響,沈宿見到身後的侍衛沒了蹤影,便又繼續說了起來:“楚雲端我和你說啊,本城主這就是帶你去見見那臭丫頭,想要把她帶走,想也別想啊!”
楚雲端剛想要應上一聲,卻沒想到,沈宿嘴巴停也不停一下:“哎,楚雲端你這麽多年,不會還在找那個倒黴孩子吧?”
幽深的光照在楚雲端的臉上,一陣怔愣,她頓了下腳步,眼神晦暗不明,密牢之中突然之間變得異常詭異安靜,沈宿許是發現了氣氛不對,回過頭來,正好看到站在身後,神情一陣迷茫的楚雲端。
他吸了一口氣,又折回去幾步,揚了揚笑容:“雲端你不會吧?沒想到你這看起來無欲無求的,竟然這麽重情重義啊!”
楚雲端終于是擡起眼皮來,眼中倒映着沈宿的一張臉,格外清晰,沈宿歪了下腦袋,實在不願意去與她對視。
她輕輕開口:“不,我只是在想,那個倒黴孩子叫什麽名字,不小心給忘了。”
沈宿抿了下嘴唇,若是那倒黴孩子知道了楚雲端此刻說了些什麽,怕是又要發瘋了,他笑着往下面走着,并沒有再說話。
反而楚雲端難得問了一句:“沈城主,你說,兩個女子,怎麽能夠結為道侶?”
沈宿還以為楚雲端又是在譏諷他,立馬回過頭來,如玉臉龐上出現了一絲怒意:“啊喂,楚雲端你一直說這件事情,還顧不顧及道友之間的感情了啊!”
楚雲端唇角一勾,似乎很是喜歡沈宿這般表現,這都幾百歲的人了,竟然還如此不穩重,她搖了搖頭:“沈城主,不知道我問了什麽不該問的?”
心口上又給撒了一把鹽,還非得逼着人家說出來。
沈宿咬了咬牙,別看楚雲端這平日裏不說話,淺笑盈盈的模樣,這打起嘴仗來,真的是要把人給氣死啊!
沈宿:“你這人真的是蔫兒壞,面上溫和娴靜的模樣,其實心底啊,不知道黑成了什麽樣,啊啊啊,我這命苦的人啊,怎麽就遇到了你啊。”
聽到沈宿的這麽一句話,楚雲端面上一頓,溫和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帶着一絲驚訝與不知所措,沈宿方才所說的這句話,與記憶中的某句話漸漸重合在了在一起。
心裏不自覺的,多跳動了一下。
她很快地反應過來,抿着唇,晦暗着臉,在自從知曉了兩個女子也能夠結為道侶之後,心境不自覺之間,便慢慢發生了變化。
“你方才說,心底蔫兒壞的人是誰?嗯?”
沈宿往後退了一步,嘴裏含糊着,看着楚雲端這不笑的模樣,說實在話,沈宿心裏發毛,他疏于修煉,耽于煉丹,實在是打不過修為詭異的楚雲端。
見到沈宿走下去,楚雲端依舊是不依不饒,趕緊追了上去:“沈城主,你還未回答我,兩個女子也能結成道侶?心底蔫兒壞的人是不是我?”
一路下去,沈宿本不想要回應的,可是這第一次見到如此聒噪的楚雲端,實在是受不了,終于是停下來,無奈的攤了攤手:“你确定我說了不打我?”
楚雲端微笑點頭。
沈宿:“當然不是你啦,咱們楚雲端前輩溫和娴靜,歲月靜好,怎麽可能是蔫兒壞的呢,是不是?”說着,沈宿揚起了一排大白牙來,格外顯眼。
楚雲端點了下頭,果然不是她,對啊,她就是溫和娴靜,歲月靜……她心中想法一頓,這句話更加耳熟了!
“她啊,是世間最好的人,表面上溫和娴靜,歲月靜好的模樣,其實心底啊,不知道黑成了什麽樣。”
這一句話不絕于耳,一向心境平和的楚雲端,終于是無法靜下來了,就像當初謝宴扔了一顆石子進池塘之中,漣漪陣陣,無法平息。
☆、共聚大岚城商大事
随着心頭一聲炸響, 沈宿的聲音在前面響了起來:“臭丫頭, 怎麽你的那什麽道侶還沒來救你, 什麽情深義重!”
若是之前楚雲端的心頭只是炸響, 那此刻,心态是特地的崩了, 兩個女子真的可以結為道侶,鹿溪與白幼南真的是結為了道侶!
她臉色有些難看, 幾步走了過去, 在走到沈宿面前的時候, 又恢複了一派淡然的模樣來,她眼睛看過去, 裏面瘦瘦小小的姑娘, 正被一條大鏈子鎖住。
锢靈鎖啊,禁锢靈力,即便是你有着通天之能, 也使不出來了。
鹿溪在見到楚雲端的時候,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更加水靈了, 鼻頭一紅, 楚楚可憐, 她吸了下鼻子,還沒有說話,便見到楚雲端緩緩伸出手來:“鹿姑娘,我是來取那一滴鳳凰精血的。”
鹿溪一雙眼睛失了顏色,緩緩低下頭去, 輕輕點了下頭,她還以為、以為是白幼南請楚前輩來救她的。
鹿溪動了動鏈子,小聲的糯糯地開口:“我被這锢靈鎖牽制,還請沈城主解開一下,好讓鹿溪還了這滴精血。”
沈宿沒有回答,只是搓了搓手,眼睛裏突然冒出了不明所以的光芒來,楚雲端看在眼中,輕輕點了下頭。
她知道,沈宿上鈎了。
沈宿此人,看似不羁,實則頑固得緊,他決定的事情,八成是拉不回來的,除非讓他感興趣。那沈宿對什麽是最感興趣的呢,就是煉丹,而鳳凰精血更是珍貴無比,怕是窮盡一生都遇不到,用來煉丹,怕是沈宿夢寐以求的事情了。
可即便對這鳳凰精血十分期待,可是沈宿還是板了板臉,拂了下衣袖,冷哼了一聲:“哼,你讓本城主放開,本城主就得聽你的?”
楚雲端微微笑着:“沒關系,不用解開,我自是有辦法能夠取的。”說着,楚雲端将袖子撩了一截上去,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來。
說幹就幹,她看着這密牢的鎖,手指輕輕劃過,那鎖便脫落了下去,徑直走了進去,踩在密牢之中的枯草之上,沙沙作響。
鹿溪聽到聲音,擡起眼睛來,水潤的眼睛之中,星星點點,恍如是收斂了滿天的星光在其中,鋪成了長河。
沈宿在後面吵吵了一聲:“哎哎,雲端你出來,這個臭丫頭是我的你可別動了!”
楚雲端視若罔聞,緩緩在鹿溪的面前蹲下了身去,笑意溫和,伸出手來摸了摸鹿溪的腦袋,鹿溪輕輕顫抖了一下。
一滴淚水落在楚雲端的手上,滾燙滾燙的,她收回手去,不敢再去接觸這情深之淚。
鹿溪輕輕開口:“楚前輩你見到白姐姐沒有,她會不會來找我?”她沒有等楚雲端說話,她便自己鼓着氣說:“白姐姐一定會來的,我們是道侶,她一定會來找我的,是不是,楚前輩?”
她清澈的眼神讓楚雲端心裏一動,突然又想起了謝宴來,楚雲端偏了下腦袋,還是決定和鹿溪說一下:“我從祁元城來,見到趙清寒帶她回大岚城去了。”
鹿溪抿唇,不再說話,腦袋靠在膝蓋上,倒是沈宿兩步跳了進來,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