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卡在一樓暫時沒動的狹窄電梯,一旁發着光亂跳的樓層摁鍵。

隔着一只巨大的粉色玩偶熊,兩個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男人以這麽一個少女心十足的‘地咚’姿勢面對面,臉貼臉,這畫面怎麽想都有點詭異難受。

說實話,剛剛事情發生的第一秒,身處于電梯中的符白龍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所以當下他只是慣性地被這頭撞進來的粉色大‘狗熊’給搞的後退了一大步。

又在一瞬間察覺到對方仿佛想拉了他一把卻沒拉住後,才一塊失去平衡被迫以一種狼狽狀态狼滾到了地上。

如果放在平時,在他哪怕只是稍微有所防備的情況下。

這類突如其來的襲擊,經過長期擊打鍛煉的符白龍都能夠第一時間輕松解決。

可偏偏今天他一時不慎,就遇上了這麽一件烏龍,不僅被這頭‘狗熊’給突然襲擊了,還直接就給撞進電梯裏去了。

後腦勺着地的一瞬間,他和下意識用手撐住地面護了他一下的對方都低頭吃痛地嘶了一聲。

兩個似乎都在趕時間被迫倒黴的人一塊摔倒在電梯裏,好半天都沒從這場臨時發生的烏龍中緩過神來。

在這個臉幾乎要貼着臉的模糊視角中。

吃痛地捂着額頭的符白龍只匆忙間注意到這個從上方壓在他臉旁邊的人個子仿佛很高,身形也是成年男性中少有的勁瘦卻絲毫不誇張的類型。

兩人身體能夠接觸的地方,對方比他竟然還要結實有料的腰腹肌更是完完全全地頂到了他。

他會有這種無比直觀的感覺,實在是因為這一刻他們倆實在湊得太近了。

近到他能夠一眼撇見這個人放在自己耳側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和手腕附近的那串褪了色的紋身,以及和同樣因為摔倒有點壓低着的喘氣聲。

在此之前,他和一直以來暗戀的陳臻都沒有這麽近距離接觸過。誰想今天一個莫名其妙的躺槍,就讓他大白天撞上了這麽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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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停頓一兩秒後,電梯裏的氣氛還是不可避免的詭異了起來。

剛好一旁的地上,還以他們倆為中心環繞規律分散着一大捧散落的莫名很有氣氛的鮮花花瓣。

此情此景,不得不說比起人家一般小情侶告白場面還要還要浪漫唯美一些,加上那只粉紅色巨型玩具熊,這場面真是和人拍電視劇差不多。

“這位先生,你到底還要和我保持這樣的姿勢多久?”

臉色無比難看地陰沉下臉,親口說出這句話時符白龍的語氣明顯有點咬牙切齒。

摔在他身上那人見勢不妙,随後意識到這個姿勢真的很糟糕的兩個人也趕緊猛地推開彼此,又踉跄着爬了起來。

這一推,兩個人都和見了鬼似的恨不得給自己全身上下趕緊消消毒。

符白龍本來就有些臉色難看,一看對方比他還反應大,就和他身上有什麽病菌似的頓時臉都沉了下來。

更可惡的是,對面那個自己亂闖電梯撞了人的家夥在旁邊飛快一躲後,竟然為了消除自己的尴尬搶先一步開始撇清責任了。

“哎喲卧槽,不好意思啊……哥們兒這可對不住!對不住啊!我對天發誓!對國家政府對黨發誓!這都是誤會!兄弟我這可絕對不算非禮啊!”

“……”

這憑空搶白一陣的話可把一向個人修養不錯的符白龍都搞得給哽了一下。

他暴躁地心想着,你這麽做絕對不算非禮,難不成我就絕對算非禮麽,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話。

可這被氣的煩躁想嗆回去的話都到嘴邊了,為人想來一向高冷自持的符總本人還是克制住了自己險些跟着對方胡言亂語的沖動。

也是這一時語塞的瞬間,方才一直沒來得及看清楚人的符白龍仔細看才注意到這人到底長什麽樣。

這麽看上去,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人年紀和他差不多大,正常人這個歲數起碼出門都能做到穿着得體點。

但這人偏偏一身窮酸透頂的社會打工仔打扮,從頭到腳都透露出一股壓根上不得臺面的随便之氣。

他的兩邊頭型理的很短,後腦勺看上去活像是那種小理發店裏師傅随便拿剪子按照潮男海報給削的。

五官看着很平常,臉長得既不帥,除了馬馬虎虎這個詞也沒有任何太讓人記憶的點。

眼型天生有點懶洋洋地向下耷拉,搭配着這不太正經的流氓樣子就給人一種精神萎靡的感覺。

而雖然和符白龍之前隐約感覺的一樣,他的肩寬和身高加起來一看就身材很有料。

四肢雙手也是骨節分明,手掌寬厚,膚色健康,是成年男性中明顯經常鍛煉的類型,但總體就是一副不入流的社會人造型。

加上露出的脖子和手掌挂着丁零當啷的大粗金鏈子,這身挎着個假腰包賣票大爺的打扮,和這一口不正經的昏話。

使這個人身上勉強還過去的一切外在氣質都開始顯得流裏流氣的,一下子就把一個人身上最基本的那些優點一下子都拉到負值了。

這種一看就來路不明的人,以符白龍家世出身放在平時可能八輩子都不會直接接觸到。

畢竟他天生不喜歡和人多理論。

有腦子的意見分歧就算了,這種沒腦子的胡言亂語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

尤其是他根本不認識這個陌生人。

對方說話粗魯非常,顯然是底層教育人士,他的禮儀和修養問題也也注定不會和其他人一樣陷入這種無理取鬧的糾纏中。

因為顯赫的社會身份決定了他沒必要和這類人多接觸。

所以在符白龍這種以金錢權利簡單粗暴判定很多事物的富家子弟的世界觀裏,盡快以最簡單的方式,解決這種無休止的糾纏才是最有必要的。

加之他本身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這人一開口也足夠讓他覺得很沒文化,壓根不是個良善之人了。

而且這裏可是人來人往的機場,樓上樓下還有不少來往需要正常通行的空乘和旅客,萬一待會兒這人又故技重施去危害別人那才是問題所在。

所以一時間還在趕時間去接人的符白龍也不想和人多廢話。

直接扶着電梯門站了起來恢複自己的正常站姿,又從西服口袋裏取了一張支票,拿起內襯裏的簽字筆就皺眉劃拉一個數字扔給了這人。

他這個舉動不得不說有些突兀,連對面那男人注意到這一幕都有些意外地擡起了眼。

而壓根不想和人解釋那麽多,但考慮到眼前尚未被解決的情況,內心始終懷着一絲社會正義感的符總本人還是皺着眉冷冷開口告誡道,

“這位先生,如果你是想要賠償,可以盡管開口,不用這麽迂回,用這麽無聊可笑的方式制造危險。”

“……”

“電梯是公共設施不是你賺錢謀生的方式,如果你想繼續,我會去通知機場地勤,也請你下次好好注意他人的生命安全,不要被太過貪心,別人也在趕時間。”

這一番話如果不聯系我們符總本人情商頗低的性格缺陷問題,簡直是有錢人狗眼看人低的典型案例了。

被不由分說扔了張支票過來的對方一時間好像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大概聽明白符白龍是什麽意思後他一時表情怪怪地沒吭聲。

符白龍見狀,似乎也默認了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碰瓷者’是不願意接受支票離開這裏的意思,當下只板着臉不耐地看看表就做了個‘請’的手勢,就态度強硬地再次示意他趕緊離開。

而上上下下看了看符白龍,這左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男人倒也識趣地閉嘴了,等搖搖頭似笑非笑地把地上的粉色巨大玩具熊拎着起來拍拍灰,這才挺配合地點點頭開腔道,

“哦,行吧,這都被您給發現了,那這‘賠償’我也不好意思要了,随便出門碰個瓷都被這麽簡單看出來,那多沒成就感啊。”

“……”

“哎,走了走了,您着急接人就趕快上去吧,下班國外飛機也快到了,我難得出來幹一票也不容易,平時就顧着搶劫老太,非禮婦女了,幸好這次被識破了……”

這個說話和行為模式很反常的‘粉紅狗熊’碰瓷者這麽怪裏怪氣的說完就退出電梯,符白龍見狀倒也不多說什麽了。

當下他只看着對方不再和他解釋任何東西,利索地扛着那只粉色大狗熊玩偶就大搖大擺地走人了,臨走前也沒再繼續糾纏自己要任何賠償。

這讓皺了皺眉的符白龍有些莫名其妙,心想着這人千辛萬苦碰瓷最後又突然不要錢,到底想幹什麽,不會真的是什麽心理有問題行為不正常的人吧。

恰好這時,上方廣播裏同步傳出了中英文夾雜的聲音,等傳入他耳朵後,原本就有些着急的符白龍臉色頓時變了。

“親愛的旅客朋友,龍江航空在此溫馨提示,您乘坐的首都—龍江的DT78航班已經到達地面,請需要接機的朋友們前往二樓到達出口……”

這無比響亮的廣播聲是從樓下傳來的,想來這個時候陳臻的飛機應該已經确認到達龍江市了。

而下一秒,低頭望見手表上時間已經指向正點的符白龍也來不及想太多了,難得顯得有些匆忙就趕緊拿起地上的花束朝着樓上到達出口去了。

……

中午十二點整,龍江機場二樓到達出口。

從運輸帶上取下托運行李的回國乘客正熙熙攘攘地在頭頂廣播的指引下行走在人群中。

這其中許多守在外面的人都舉着牌子,有老夫妻專程迎接子女回家,也有年輕情侶之間在興奮地招手奔跑。

四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

一眼看過去,獨自出現人群中的符白龍一時也無法分辨快有半年多沒見的陳臻究竟在哪裏,

說起來,他剛剛從樓下上來的時候,外面接機的人群中已經圍了不少人了。

今天來之前他就有特意做了一番心理準備,但久別重逢之下,還是令他對待會兒會出現在閘機口的那個人充滿了期待。

【陳臻】:

白龍,我回龍江那天,你會來機場嗎?

【白龍】:

當然,有什麽問題嗎?

【陳臻】:

沒有,只是這次回來我手上還有一些研究所的特殊工作……所以到時候我可能不是一個人回來,然後我想趁着這次機會,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

【白龍】;

重要的事?什麽重要的事。

【陳臻】:

哈哈,現在就先不和你透露了,因為是你我才想親口告訴你的,總之,到時候機場見了面再說吧,見了面你就知道了。

想起對方半個月準備回國前有特意發郵件神神秘秘地告知過自己,今天回來時會告訴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暫時還不知道那到底會是什麽事,但心裏同樣也對他憋着一件事的符白龍一時也有點在意地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起了那個令他在意的影子。

他在想,都已經快半年了,對方最近過得怎麽樣,會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盡管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從成年後也一直彼此獨立而自信的相處方式,陳臻這個人一直都很成熟優秀也從不需要別人去擔心。

但白天兼具着天之驕子,晚上還是個城市英雄的符白龍還是會有些在意,甚至是為這場即将到來的久別重逢而感到重視和格外尊重。

‘……我的襯衫顏色到底會不會有點奇怪,還有剛剛在電梯裏都沒來得及整理一下,該死,早知道就該随便聽瑞秋張的……或者聽聽家裏那個的……’

大概是眼看着乘客陸續出來,但自己等的人卻始終沒從裏頭出來的緣故。

莫名心緒不寧的符總本人一不耐煩就開始胡思亂想,又有點在意自己今天的儀态到底有沒有問題了。

盡管出門前,家裏家外兩個‘瑞秋’都已經再三保證對他今天這樣很完美了。

但作為一個重度控制狂加精神完美患者,他還是無比想保證自己的每一個細節都萬無一失。

而這種情況下,要滿足他自身的高要求,不得不說在周圍那麽多人注視的情況下是有點尴尬。

所以當下我們比較好面子的符總在冷着臉沉默思考了下,還是準備一個人悄悄踱步走到一旁找個地方地方默默地調整起了自己的狀态

恰好周圍等候區正好有一塊碩大的文字廣告牌,所以思索了下,他最終還是擡腳緩緩靠近了那裏。

視線所及,這是一塊半透明的機場滾動廣告牌。

因為就正對着出機口,因此相對來說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站在具體想幹什麽,而符白龍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靠近這裏。

可誰想,他這邊剛走過去,又心煩意亂地對着那廣告牌的影子開始來回整理了下自己的襯衫。

在他的身後,就好死不死地緩緩出現一個拎着行李箱若有所思看着他背影的身影。

“這位先生,你站在這兒是在等人嗎?”

那主動對他開口說話的身影光是看就溫潤優雅,印在玻璃上的模模糊糊臉龐還有幾分眼熟。

只是落在此刻正背對着對方的符白龍的眼底就有些讓他愣住了,而當下轉過頭來,又有些不可置信地對上來人。

那手上拿着一件米色風衣外套的,另還文質彬彬地單手提着箱子的陳臻本人也笑了,随之才關系十分親近地拍了下他的肩才真心實意地開口。

“白龍,好久不見。”

“……”

這一句話落下,肩膀僵硬住了的符白龍的腦子也頓時清醒了。

來來回回在機場等了那麽久,此刻真親眼見到人他反而有點回不過神來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明顯剛下飛機就立刻匆匆出來的對方,心中一瞬間所有關于兩人少年時代的記憶湧了上來,連想都沒想就直接上前用力擁抱一下他以歡迎對方的回歸。

但是手才半擡起,知道這是公共場合由不得自己逾越好友之間界線的符白龍又強行克制住了,只強忍着內心滿腹的澎湃洶湧就放下了自己即将碰到對方肩膀的手。

可就在他預備開口說上些的瞬間,為了對方的回來準備了那麽多的符白龍怎麽也沒想到。

下一秒,另有一道還挺陽光開朗的年輕的聲音在不遠處大聲叫了聲陳臻的名字,還另補了句我行李裏的護照一起拿了。

而等神情一頓,心頭也下意識一冷下來的符白龍跟着面前站着的陳臻一起擡頭往後面看。

緊接着,他只見一個自己完全沒見過的青年快步出現在兩人的身後,并一下子笑眯眯地挽住陳臻的手。

随之一臉縱容無奈的陳臻才理所當然地任憑對方走到身邊拉住他,又緩緩綻開一個還挺含蓄得意的笑容看向符白龍道,

“咳,抱歉,白龍,讓你見笑了,你們可能還不認識,正式介紹一下,這就是我之前想告訴你的那件很重要的事……我在美國的男朋友,陸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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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符總本人常年狗眼看人低,大狗熊吃先生飽了撐着無聊耍人玩。

總結一句,都不是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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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最愛網王,卡斯拉咩咩咩,嫦娥奔月姑娘發射的一長串地雷。

謝謝林林林木,謝謝君傾傾的地雷,謝謝你們對本文的支持和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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