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帶偏

趙寂騰的一下站起來, 發絲被扯下幾根, 她“嘶”了一聲, 慌慌張張就要往殿外跑。貴妃拉不住她, 輕喝一聲:“寂兒!”

趙寂被她少見的嚴厲喊住,猶豫的看了殿門一眼,慢吞吞地走回了貴妃身邊,看起來很是不安。

貴妃見她這樣, 幽幽嘆息一聲,将她拉到身邊坐下:“有三年了吧,那孩子陪了你三年了。”

趙寂點了點頭,心中不知為何慌的厲害:“她怎會突然就結親了呢?”

“還未結親呢, 只是在議親。原先談的好好的, 但近來衛家那邊忽然有些阻礙, 似是不想結親了,你舅舅這才修書于我,希望我給點助力。”

還未結親嗎?趙寂一掃先前的萎靡, 眼兒亮晶晶地把貴妃瞧着, 心裏打的什麽主意, 貴妃一看便知。

可她忽然有些猶豫。

起先她留下衛初宴, 确是看中了衛初宴的忠心與能力,此外也是為了趙寂。寂兒總要長大的,她的坤陰君身份是永遠不能揭露的,但她有發情期,日後也許還得留下子嗣, 這種情況下,唯一知道她身份的衛初宴,無疑是個很好的人選。況且衛初宴又是個絕品,人品相貌亦都是上上之選,貴妃從一開始,便打着将衛初宴給趙寂的主意。

可是衛初宴在寂兒心中的地位太重了,她又是個極有手腕的。這樣一來,日後若是寂兒成了帝王,朝中事務,到底是握在寂兒手中還是衛初宴手中呢?

這樣一來,她甚至有些想要幫哥哥把這樁親事做成,左右清鳶也是萬家人,衛初宴娶了清鳶,更是被牢牢綁在了趙寂的這條船上。

可是......莫說她不舍得将自己培養了多年的寶貝拱手讓人,難道寂兒還能放衛初宴去娶親嗎?寂兒如今還小,自己不清楚對衛初宴的感情,可她也十三歲了,過兩年都能被标記了,若說一點情愛都不通,貴妃自己亦是不信的。

趙寂顯然是喜歡衛初宴的,但她并未意識到自己對衛初宴的喜歡。

“母妃......”

趙寂晃了晃她的手,似有話說,萬貴妃不必聽,都知她要說什麽。

“想讓我把這樁親事攪黃?”

趙寂咬着唇,眼兒水汪汪的,滿含期盼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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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表姐。清鳶這孩子年紀也大了,尋一樁令人滿意的親事不容易,要不......”她的話只說了一半,趙寂皺起了眉頭:“三姐她曾對衛初宴表明過心意,可衛初宴拒絕了,初宴肯定是不喜歡她的,她又為何一直不死心呢?”

“哦?還曾有過這樣的事嗎?”

事情更棘手了,原來清鳶那孩子是真的喜歡衛初宴的,萬貴妃倚在榻上,感到一陣頭疼。

“有的呀,就在我們出榆林的時候,我記得可清楚了!衛初宴後來也說了,她不會娶清鳶的,如今怎會突然變了呢?”

趙寂忽地有些難過,衛初宴怎麽能娶三姐呢?她明明同自己保證過的。

萬貴妃觀察她片刻,試探着說:“那若不是你三姐呢?衛初宴已滿了十五,這個年紀娶親,是最平常的事情了。”

趙寂不假思索道:“她不會的,為什麽要娶親呢,她說過要陪着我的!”

“可她娶親之後,也能帶着妻子來長安,繼續領着先前的差使陪你讀書入仕。”

趙寂心中不禁一亂,是嗎,是這樣嗎?

貴妃注視着她,不知自己點醒她是對是錯。她的慌張都寫在臉上了,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衛初宴嗎?

對于衛初宴,她這個女兒有很重的占有欲。方才一聽到衛初宴與人結親便坐也坐不住了,直往外邊跑,她若是出了這道殿門,過幾日出現在郁南郡,萬貴妃都不稀奇!

不喜歡,何來的這麽強的占有欲?連娶親都不讓人去娶,難道還只是單純的主仆情誼嗎?

“寂兒,你不想要衛初宴娶親嗎?”

趙寂立刻搖頭,當然不想了,為什麽突然之間就要娶親了呢?就這樣,就一直這樣下去不好嗎?

“那......要是與衛初宴成親的是你呢?”

屋外松枝被大雪壓斷,咔擦幾聲脆響,大殿內,貴妃的聲音一貫溫柔,傳入趙寂耳中,卻如驚雷一般。

和衛初宴成親?

她從未想過這個,前邊的哥哥姐姐都是現成的例子,她知道,等到她十五,會有一正二側三位妃子擡進宮來,也許還陸陸續續會納一些人。她自己是個假乾陽君,也不能标記人,從前也曾想過娶了妃要如何去掩飾,也曾猜測過母妃會為她挑選哪家的子女,卻從未想過衛初宴。

母妃為什麽會這麽問?

“我是不能同她成親的。”

趙寂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兒一般忙不疊地否認了。

貴妃更發愁了。

聽聽,是“不能”,不是“不想”。

這麽喜歡,怎麽了得?她忽地改變了讓趙寂直視情愛的想法。

“莫要想了,是母妃錯了,你和衛初宴本就不可能成親的。”她伸手摸一摸趙寂剛被梳好的黑發,有意地将趙寂往偏處引:“但是衛初宴,你也不能放過。”

“什麽?”

“你的身份太過特殊了,你現在不懂,等你有了發情期,那才是最難捱的時候,總吃藥......會把身體拖垮的。你會需要人帶你度過這個時期的,而眼下就有個最合适的人選。”

“母妃你是說?”

“不錯,衛初宴對你忠心,又是個絕品,再合适不過了。寂兒,你要知道,你父皇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許一兩年,頂多不過三五年,這一切就要塵埃落定了,到那時,若你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你所面臨的,會比現在還要艱險萬倍,而你的身份是其中最大的變數。所以,像衛初宴這樣合适你的人,你要緊緊抓在手上。”

趙寂認真聽着,雖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所以這樁親事我不會幫你舅舅。你三姐那裏,我再瞧瞧吧,有幾個宗室子還不錯。但願衛初宴是真的對她無意,否則我這事情便做的有些壞了......”

......

郁南這邊,不必貴妃動手,這樁親事已黃了。

衛初宴她娘衛婉兒還挨了衛平南一頓罵。

“誰讓你同萬家結親的?萬家,那是皇親國戚,我們家低調了這麽多年,差點被你這個愚蠢的決定而毀掉了多年的經營!簡直是鼠目寸光!萬家那邊叫你回絕了,你辦妥了沒有?”

衛婉兒在裏邊挨着訓,衛初宴站在門外,将裏面那個老人家暴怒的聲音聽在耳中,心中憋了一團火。

外祖不讓她和萬家結親的真正原因她一清二楚,什麽太過高調這種理由拿來哄哄她娘還行,理直氣壯地為了自己那點龌蹉心思大罵她娘,便真的太過分了。

“罷了罷了,初宴的婚事你別再過手了!讓老二家那個去辦吧!”

這話令衛婉兒徹底慌了神,二弟媳婦是最愛排擠大房的,女兒的親事交到這種人手裏,能有什麽好的?不行,決不能讓老二家的插手!她頂着父親的威嚴,硬着頭皮反駁了父親,随即引來更重的一層辱罵,衛初宴在門外聽着,終于不能忍,伸手一推書房的門,闖了進去。

随着一聲脆響,裏邊的插栓被擠飛出去,直直砸在了房內的書架上,許多古籍顫動着自架子上滑落,衛平南給她吓了一跳,欲要罵她,又思及她此刻對衛家的重要性而忍住了。

“我不成親了。”

衛平南額上青筋暴起一根,老鷹般緊緊盯住這個他剛剛灌注了一些關心的孫女,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衛婉兒被他這句話裏夾裹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過來怯弱地扯了扯自己女兒,衛初宴正待安撫她,衛平南突然拔高了聲音:“說啊!你有膽的在我面前再說一遍!”

衛初宴将她娘護在身後,絲毫不受衛平南氣勢的影響,就連眼神,都沒有什麽變化,仍然那麽溫馴柔軟,說出的話卻能瞬間将人給氣死:“我說我不成親了。這次聽清楚了嗎,哦,你耳朵不好啊,難怪剛才訓我娘訓的那麽大聲呢,那我再給你重複一遍啊,我——不——成——親——了。”

她毫不畏懼地與衛平南對視着,見他被氣的端起桌上的硯臺砸過來,她穩穩接住了,嘴邊勾起一抹淡如清風的笑。

看在衛平南眼裏,卻無端令他感到了壓力。

早已不是前世那個只有書卷氣的衛大人了,衛初宴是帶着被百般折磨後自殺的戾氣重生的,雖然那些東西一直給遮在了溫潤無害的外表下,但仍然有可能被引出來。況且她重生以後,還和趙寂經歷過那麽一場逃亡,又在後來跟着脾氣古怪的師父習了武,如今只是漏出來一點點的戾氣,都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衛平南沒有在她的壓迫下失态,已然是很厲害的人了。

見他氣到說不出話,衛初宴握住娘親的手,慢悠悠地道:“我娘啊,她那天從你這裏回去,眉梢眼角都帶着喜意,我看她很多年沒這麽高興過了,也知道她為什麽高興。那些合适的人家,她是一遍遍地篩選過的,後來選定萬清鳶……我聽說後就知道要糟,可惜已是晚了,也不知道那日你是怎麽罵她的,她回來就把帖子退回去了,還躲房裏哭了一場。你罵都罵了,這事該揭過去了吧?可今日你又把我娘喊過來,果然是沒罵夠,還要再往我娘傷口上撒一邊鹽!”

她冷笑着,将硯臺擲回去,沉重的硯臺精準砸在書案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竟将實木的書案砸出一道蔓延桌面的裂痕,幾點墨汁濺在衛平南那張老臉上,他又驚又怒地跳了起來,指着衛初宴的鼻子罵道:“我罵我自己的女兒,我有什麽過錯!我就算是打她也無不可!倒是你,長這麽大,禮義廉恥都學到哪裏去了,連最基本的尊重長輩都做不到,你可真令我失望!”

“我令你失望?那我還真是榮幸,被你這樣的人看重,才會令我感到惡心!”

笑的像拈花小佛,自那張唇紅齒白的嘴裏吐出的話語卻字字帶毒,衛初宴胳膊被衛婉兒扯了好多下,她一點兒也不動搖,半點退讓的想法都沒有。衛家她已蠶食的差不多了,那些伸不進手的地方她也已有了連根拔起的頭緒,本不介意再跟衛平南多裝幾年,但他那樣對待她娘,哪像是把人當女兒,倒像是當做什麽恨不得自身上剝掉的臭蟲!

她娘怎麽了?不過是作為長女是個中澤君,這些年受到的委屈夠多的了,瞧衛平南這個架勢,他恨不得沒生過她娘吧!

“你!好,好,好!你給我滾!現在就滾出衛家!我衛家小門小戶,養不起你這樣的子孫!”

“爹!初宴她——”

“還有你!你也給我滾!帶着你那窩囊廢的丈夫一同給我滾出衛家大門,我衛平南一輩子的恥辱就在你身上,現在你生個女兒,同樣叫我感到惡心!你聽聽她說的那些話!”

衛平南的辱罵中,他的長女和孫女沉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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