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疼不疼我
這一動, 又扯動了傷口, 趙寂捂在被子裏, 小聲“嘶”了一聲, 立刻,被子被人掀開,衛初宴湊過來,雖仍冷着一張臉, 但手上的動作卻比羽毛落下還溫柔。
“不要亂動,你以為你自己捅的是個很小的傷口麽?”
目光落在趙寂小腹處,等待了片刻,見沒有紅色滲出來, 衛初宴這才放下心來, 又給她把被子蓋上, 忍不住地擠兌了她一句。
自知理虧,趙寂的氣勢弱了幾分,她沖衛初宴讨好地笑着, 小聲辯解道:“我拿捏好角度了的, 傷口只是看起來深而已, 但小心避開了內髒, 養一養便好了。”
“避開了內髒?”
衛初宴的低聲詢問中,趙寂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要把這幾天沒見到的份都給找補回來一樣,真的是一眨不眨的。而後,趙寂乖巧點了點頭。
“只是看起來深, 而已?”
衛初宴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但那之下壓抑着的是劇烈轉動的漩渦,暴風雨來臨之前也是這樣平靜的,趙寂知道她并未消氣,表現的更乖巧了。
在牢裏着實吃了不少苦,她比之前瘦了許多,眼睛便顯得更加大了,大而清澈,這樣乖順地把人瞧着,換一個路人來,都免不得心疼她,何況是衛初宴呢?
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想到她的傷口并未好,衛初宴将那點苦澀往喉嚨裏咽下去,最終只是輕輕埋怨了一句:“日後莫要這樣做了。”
連想都沒有想,趙寂急忙點了點頭。
答應的這麽快,眼裏也沒有後悔害怕的情緒,可見她下次若有必要,還是會拿自己做籌碼的。看透她了,衛初宴輕輕蹙着眉,盯着她看,直盯得她心中發毛,連忙又重新保證了一遍:“我再也不這樣做了!”
這次倒是有了幾分真心。
伸手幫她把跑到臉頰的發絲撥正,衛初宴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趙寂仍然目不轉睛地瞧着她,在她湊過來時,想要伸手去摸她,卻被她隔着被子壓住了手,勒令不準再動了。
“再扯動了傷口,有你疼的。”
趙寂被她似怨似惱地提醒一聲,縮了縮手,而後心頭一動,試探問道:“我若扯動了傷口,疼的是我不假,但心疼的,其實是你對不對?”
其實有很久了,她一直覺得衛初宴應該是喜歡她的,比如很早以前,在那販子隊伍裏,衛初宴就說過喜歡她了。可衛初宴只是那樣說說,她那時覺得開心,後來衛初宴再沒表達過什麽喜歡,她起先沒多想,後來,大概是到得知衛初宴将要與人結親時,關于衛初宴喜不喜歡她的這件事,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腦海。
于是就常常感到疑惑了。
沒見過衛初宴這樣的人,平日裏跟個悶葫蘆似的,極少開口說話。一說話,不是在同她解釋當日先生教的東西,便是在幫母妃處理事務,她原本覺得這樣也很好,總歸她自己喜歡說話,而衛初宴總會安靜聽她說話,一個說、一個聽,這樣也很相配的樣子。
而且好多時候,她都不需要說出口,衛初宴就知道她要做什麽了。
她想,若是一個人不喜歡另一個人的話,她總不可能做到像衛初宴這樣的。
但衛初宴的确也再沒對她表達過喜歡,甚至還想同別人結親,好在後來那門親事并未談成,而她,也跟衛初宴說清楚了。
衛初宴也答應了她,不再娶親了。
但是衛初宴也還是一直沒有再告訴過她,到底喜不喜歡她。
有時趙寂想到她們兩人的關系,覺得她們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便總覺得有些高興,但有的時候,她又擔心,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這麽喜歡衛初宴呢,其實衛初宴答應她不去娶親,會不會是因為礙于她的身份、會不會是她那日在衛初宴面前哭的太傷心,所以衛初宴才不忍的呢?
趙寂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覺得自己有些貪心,明明衛初宴已經遂了她的願了,她卻又總想衛初宴也喜歡她,她這樣想,常常想,現在還忍不住試探起衛初宴來。
問完那句話,她感到有些羞澀,但她并不後悔,她盯着衛初宴那張漂亮極了的臉蛋看來看去,想要從她的臉上得到一些答案。
衛初宴的确給她問的楞了一下。
心不心疼?
自是心疼的,不需要她傷口崩開,只要一想到她身上現在還有道那麽長、那麽深的傷口,衛初宴便覺得心口一陣疼痛了。
本就忍的難受,結果現在,這混賬還來問她:“你心不心疼我?”
凝冰結霜的,衛初宴罕見瞪了她一眼,冷酷道:“不心疼,你疼死才好,這樣也省得我沒日沒夜地守着你了。”
這一眼,卻并未給趙寂帶來任何的冰冷,她看着衛初宴冷淡的眼,眯了眯眼睛,忽而笑了起來。
只是輕輕一笑,衛初宴的心卻狠狠攥了起來,她身子不自覺地前傾了一下,緊張道:“莫要笑了,等下真要扯動傷口了。”
看吧,她就知道衛初宴是在意的,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眼兒也亮晶晶的,在衛初宴蹙眉時,趙寂終于忍住了笑意,但她的快樂,卻未因此而減弱半分。
“衛初宴,你笑起來很好看的。”
不知她為何說出這樣的話,床邊坐着的女人疑惑看了她一眼,黑發雪膚,如同雪花,如同青蓮,輕靈純美的樣子。
“但你對着我時,不是眼神溫柔地看着我,便是淺笑看我,我不是說這樣不好,你怎樣我都覺得好看,但是,就總是少了一點東西。”
虛弱地躺在床上,将滿十四歲的這個少女彎眸看着她,眼底,掩藏着一絲狡黠。
“少的是随意。你還記得小時候遇上的那個姓林的好心掌櫃嗎?”趙寂的詢問中,衛初宴點了點頭,又聽趙寂說道:“她對她的妻子,有時罵、有時怪,很随意的樣子,但每次,她雖然好像在責怪她妻子,但看起來其實一點都沒有生氣,而她的妻子,也總任她這樣,反而會對她笑。”
“我那時不太明白,比如說她妻子自己提水來,她心疼,那她可以好好說,為何偏要裝作生氣地罵上一句呢?而她妻子也很奇怪,明明每次都被罵了,可總也不見生氣,下次還會繼續那樣。”一口氣說了這麽一長串,身體有些虛的殿下停下來,乎乎地喘了兩口氣,又道:“而剛才,你對我兇,我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明白了林掌櫃妻子的心情。”
她蓋着荷葉青色的錦被,雪白下巴壓着被子,本來是很素淨的顏色,可到了她這裏,偏偏總會平白多了幾分撓人心肺的“妖氣”,衛初宴看着她,心神似乎一下子陷進了那雙彎彎的桃花眼中,狠狠被撩撥了一下。
花眼了吧,怎麽方才好似見到了長大後的趙寂?
“我要的不是你對大齊朝十一殿下的尊敬,也不是身份上的壓迫,我喜歡你那麽随意地對我,因着你這樣時,會讓我覺得,你是喜歡我的。”
被她說的愣神,衛初宴怔了片刻,而後急忙将眼睛從她臉上移開,強自解釋道:“方才只是因為太急了,殿下莫要胡思亂想。”
太急嗎?不在乎如何會急呢?
趙寂已然不會給她輕易糊弄過去了,聽了她的說辭,自己又笑了笑,也不繼續逼她。
她看出來了,衛初宴總愛躲避這個問題,她不忍心逼的太急,她也能等,她總有一天會讓衛初宴親口說出“喜歡”這樣的話的。
“對了,我母妃怎麽樣了?”
心中甜蜜了一瞬,趙寂又連忙問起萬貴妃的情況來,衛初宴本來還沉浸在方才趙寂的話裏,現在她忽地轉了話題,在外人眼裏十分聰慧的小衛大人又慢了半拍,不過還是回答了:“娘娘已然醒來,身體正在恢複,想必再有半個月便能下床了,而那時,你恐怕還得躺在床上。”
話到後邊,衛初宴又忍不住說了她一句。
趙寂就當沒聽到,知道母妃沒事便好啦。她又問起朝堂上的事情,說到這裏,衛初宴話多了起來,細細與她說了近來發生的這些事,雖然心中已然有了準備,但沒想到外邊的局勢這麽多變,趙寂聽着,微微長大了小口,最後聽到衛初宴帶點不确定道:“也許不等你傷好,陛下便要立儲君了。”
“會是我嗎?”
“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了。
所有人都清楚了這一點,趙寂昏迷的這些天,衛初宴已經收到了許多人的示好,不過趙寂的這間私宅近來由羽林軍接手了守衛工作,陛下讓十一殿下靜養,有羽林軍守着,倒是擋住了許多前來拜訪的大臣。不過衛初宴偶爾出門時,總會偶遇面生的大臣,這些基本是起先打壓過十一殿下,如今感到害怕的人。
還是不多的,官職也一般不高。這是敏感時期,帝王的臉色一直不見放晴,真正聰明的臣子,恨不得除了上朝,什麽事也不做、什麽人也不見。
養傷時候無聊,衛初宴将這些當做趣事同趙寂說了,趙寂有時想笑,卻總被衛初宴盯着,又不能笑,小臉有時都憋的通紅。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