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糟了

轉了個彎, 趙寂朝着人潮擁擠的地方走去, 她身上有股不同于衆人的尊貴之氣, 一路行來, 阻礙雖多,但見着她的人竟然會不自覺地往兩旁退散,餘下一些比較遲鈍的,則給兩旁護着她的随從給輕松撥開了。

風一般走到那牆邊掃了一眼, 三千朵、五千朵、又是三千朵......這堵牆忠實記錄了先前這一二位的激烈争鬥,趙寂不管旁人,眼神自上而下粗略少了一眼,只見到“小衛大人”四個字出現了一次, 臉色随即緩和下來, 而此時高沐恩已經打聽到了衛初宴的所在, 湊在她身旁低聲說了兩句話,趙寂順着他的手勢往二樓一看,朱紅的欄杆背後, 那個以墨綠玉簪束發、一身光華的女人, 不是衛初宴還能是誰?

嘴唇抿的發白, 趙寂徑直往樓上走去, 她走的很快,步子卻很靈活,自擁擠的人群穿行而過,除了裙擺偶爾掃過之外,竟然沒有真的碰到人。

自木質旋梯走上去, 剛一踩上二樓的地面,一直坐在那裏喝茶的那個青衣女子便似有所感地扭頭看了過來,先是訝異,似是不确定,緊盯着這邊瞧了好幾眼,才終于确定了眼前所見,随即,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于是放下手中茶杯,往這邊走了過來。

趙寂見她這麽平靜,心中更氣了,濕漉眼睛裏的委屈滿的要溢出來,也向她走了過去。

這頭,被衛初宴的舉動所吸引,桌上的另外幾人也陸續朝這邊望了過來,立刻的,有兩人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這是曾經有幸見過趙寂的人,而其他幾個,雖然原本不知道這個一身貴氣的紅衣少女是誰,但衛初宴親自出迎的舉動,已經暴露了很多東西。

“聽說那位偏愛紅衣,如今一看,果真相襯。”

紅衣配豔骨,豔骨蝕人魂。

說的便是這位小殿下吧。

“你怎麽來了?”

走過去,兩人眼神交彙,一觸便閃開了,衛初宴做了個行禮的手勢,有意無意地擋在了趙寂身前,似是不想讓她再往這邊走。趙寂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直接越過了她,往前邊走去,身邊随即傳來那人輕微的腳步聲,趙寂沒去看她,只冷淡道:“你能來得,我為何來不得?”

衛初宴一噎,觸及那邊隐晦而滿含着好奇與激動的幾道目光時,扶額苦笑了一聲,又追了上去。

這邊,趙寂已與他們見過禮,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席中,她未選尊位,“随意”一坐,便坐在了緊挨着衛初宴的一個位置上,衛初宴随即走過來,同衆人寒暄兩聲,再次入了座。

顧忌着趙寂的身份,一時間,衆人都不敢說話,唐棠原先正為了自家妹妹的那點破事而氣憤,此時在趙寂面前,也收斂了一身的脾氣,變得跟個乖巧的鹧鸪似的,那悶聲喝酒的人也早就放下了酒杯,看似随意地坐着,但眼神卻不住往趙寂這邊瞟。

雖然趙寂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但此時在這些人心中,其實還多少會感到興奮,十一殿下太難接近了,尤其是成為儲君後,出宮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他們選擇小衛大人作為拉近與東宮關系的突破口,已做好了長期的打算,卻未曾想到,今日只是第一次請小衛大人出來喝花酒,便見着了正主。

這令他們高興興奮之餘,又讓他們那被酒液弄得有些混沌的頭腦清醒了一點,明白過來,自己所選的道路果然是對的。

這位小衛大人,果真是皇太子殿下跟前的紅人。

同這些人的心思不同,衛初宴半點沒覺得被這樣“重視”是一種“恩寵”,她只覺得頭疼。

知道身邊有個小醋壇子,她每次被人拖着來這種地方時,總是慎而又慎,雖不至于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但是那個小醋壇子可不會分的如此清楚,衛初宴知道,她出現在這種地方就夠趙寂自己釀出一大壇子的陳年老醋了,此刻這裏人多,趙寂不會怎麽樣,但回去以後,恐怕要鬧的天翻地覆了。

不過,趙寂也看到了,她是與許多人一同來的這裏,想來,也應當會明白她是來談事的,也應當清楚她不會和這裏的伶人有染吧?

這樣想着,衛初宴又有些心安。

左右不過是鬧一鬧,被咬上一兩口,趙寂知道分寸,懂得進退,不至于将她咬的不能見人吧?

桌上幾人有些小心翼翼,趙寂一眼便瞧出來這些人的心思了,她于是輕笑幾聲,身上那股子逼人的貴氣收斂了一些,轉化成了另一種比較平和的氣質,在衆人壓力漸消時,她與這幾人交談起來。

除了在衛初宴面前顯得比較孩子氣之外,在外人眼裏,這位剛剛成為大齊儲君的年輕殿下着實是溫和有禮、聰慧明銳的。

漸漸地,在趙寂的刻意引導之下,衆人拉開了話匣子,說起此地本行時,趙寂掃了他們一眼,狀似無意道:“如今,官員也可嫖妓嗎?”

這話可輕可重,若是換做這些人中的随意一個說起,都算是個笑話,但是由這位大齊的小主子說起來,說嚴重,可就很嚴重了。

立刻的,場上氣氛又有些凝重,衆人閉上了嘴,都有些不敢接茬。有幾人,朝着衛初宴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其實他們不看衛初宴,衛初宴也無法再端着茶杯、裝雲淡風輕了,她知道,這句話是趙寂對她一個人說的。

殿下這是不滿了,要找由頭提醒她:你不能進青樓。

雖然做了那個把所有人都吓住的人,但趙寂的眼神,在衛初宴眼中其實是顯得有些可憐的,就像是.......恩,就像是她以前陪趙寂養過的一只幼虎,還沒斷奶的時候,那小崽子的奶盆每次被趙寂拉走,它便會甩着尾巴一步一步地追上來,露出和趙寂此時一模一樣的可憐眼神。

衛初宴有一瞬間是想要低眉順眼地順着趙寂的話說下去,并且做出一些隐晦的保證的,但她才剛剛開了個腔,便收獲了一衆期盼她解救的眼神,想到其中那個日後會為大齊捐軀的女孩子,又想到日後那個拉下了無數貪官的少年,一時間,她又無法睜眼說瞎話了。

“殿下有所不知,本朝,本朝律法中實是沒有這方面的條例的。無論官員還是平民,若有銀錢,都可來青樓尋歡。否則,那些已滿了十五、而家中又未婚嫁的乾陽君恐怕捱不住。”

眉頭輕輕一挑,趙寂把玩着手中的茶盞,長長地哦了一聲,随即在衆人稍微落下來的心情中,慢悠悠地說道:“我聽說小衛大人年前也滿了十五了,如此說來,也是那些‘捱不住的乾陽君’的其中一員了,難怪,從前也不曾見你往這邊跑呀。”她的眉峰略微削薄,平時若笑,襯上那雙會說話的桃花眼,總是勾人的緊,但是若是不笑了,随便露出一點不快,都會讓人覺得心頭被什麽鋒利的柳葉割了一下,又驚又疼的。

衛初宴的心頭此刻就有些發疼。

趙寂細細觀察着她的表情,見她眼睑微垂,低眉順眼的樣子,心中更是火無處發,語調卻更柔和了,嘴邊也向上勾了一點弧度:“我也很羨慕你溫香軟玉地享受呢,不如衛大人給我推薦一下,等明兒我滿了十五,也好借着這個‘捱過去’。”

兩個人都是很能裝的性子,趙寂這一番話說的似是而非的,面上又微帶笑意,一時間,唐棠等人又拿不準殿下這是在生氣還是真的起了好奇心了。

但有一點她們更加确定了,殿下果真是看重小衛大人的,就連日後的“溫香軟玉”都可以讓小衛大人推薦,真是......信任之極了!

“太......十一小姐有所不知,小衛大人對此地陌生的緊呢,若是您想找些好的人選,還不如問問身旁這個叫做楊幀的小子,他才是這地界的常客。”

衛初宴還未開口,有人先一步插了句話,是那位未來的大理寺少卿侯永。

衛初宴掃了他一眼,眼神陡然有些危險,這句話的時機太妙,不僅為她解了圍,又同時起到了将楊幀推到殿下眼前的作用,她不禁懷疑,這人是否發現了什麽。

侯永說完這話,又伸手拉過酒壺,給自己倒起酒來,趙寂未端茶,他不敢先喝,便只是用力嗅一嗅,面上酒鬼一般,桌下的腳卻分毫不差地踢到了怔愣的楊幀腳上,将其踢醒了。

這些傻貨沒看出十一殿下和小衛大人的暗潮,他卻看得半點不差,因此也明白過來,為何小衛大人如此受寵了。

原來她與殿下,是那種關系。

只是不知道,貴妃娘娘知不知道這件事?殿下還如此小,便與外臣攪在了一起,看樣子,似乎有些離不開了。

侯永吸了吸香醇的美酒香氣,再一次堅定了,要同這位小衛大人打好關系的心思。

有朝一日,新帝登基,有這樣一層關系在,衛初宴平步青雲指日可待,而他們這些人,只要同衛初宴有一點關系,都足以受益無窮了。

楊幀從貴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便有些發怔,好在被侯永踢醒了,于是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句話,在趙寂緩和下來的眼神中,終于順暢了許多,趙寂耐心地聽他說了些青樓裏的趣事,在他說到樓中的姑娘小倌時,饒有興致問道:“那這春風樓裏究竟有過多少花魁呢?今日他們是在選花魁吧?”

楊幀點了點頭,趙寂掃了衛初宴一眼,又道:“我方才進來時,正巧看到一個姑娘往臺下走,樣子似乎不錯,舞姿也足夠好,對了,她叫什麽名字來着?”

後頸莫名一涼,衛初宴望向趙寂,直覺有些危險,而後,她看到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女淺笑着,經過一陣思索後,緩緩吐出一個名字:“好像是——馮燕兒吧?”

衛初宴臉色一變,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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