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兩年

“你哭什麽啊......”

清澈眼淚倏然落下, 像是兩條細細的銀線, 閃着某種晶瑩的微光。視線之中, 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人咬着紅唇, 哭的寂靜無聲。趙寂于是有些無措,方才的那種悠閑表情散去無蹤,她有些緊張地掏了繡着梅花的手帕,去給衛初宴拭淚。

随着慌張一同湧上來的, 還有些許不真實感。

衛初宴,她哭了?

正在流淚的這個人,真的是衛初宴嗎?

她也會哭的麽......

類似的想法在心中一掠而過,像是蜻蜓點了點水, 雖然只是淡淡一掠, 卻也泛起了由小變大的波瀾。趙寂從無一刻像此刻這樣覺得衛初宴這麽脆弱, 她怎麽會哭呢?她哭起來......好讓人心疼啊。

“沒什麽。你看錯了。”

只是失态了一瞬,當趙寂吶吶地問出那句話時,衛初宴便極快地反應過來, 低頭自己擦幹了眼淚, 目光随即有些游離。

她的眼神飄啊飄的, 就是不肯與趙寂對視, 趙寂知她臉皮薄,卻又給她這個柔弱樣子弄的心頭發癢,于是壞笑着湊上去,趁她不敢看自己又偷親了她一口,這一下, 結結實實地印在了先前她自己啃出來的牙印上。

“你——不害臊!”

“先前都說過了,害臊能娶到你嗎?若能的話我天天裝羞澀也行呀!”

兩個人的聲音隐隐約約地從這個僻靜的院落裏傳出來,期間夾雜了一些玉佩的相擊聲、手腳的撲騰聲,以及硬底靴子與木質地板摩擦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抱怨與開脫裏,力氣比較大、武藝也厲害許多的那個女人把不斷為自己狡辯的少女抱起來,走了幾步,而後在少女徒勞的掙紮裏将她放到了床上,威脅她不準跳下來,自己則是又回了桌後坐着,隔着一段“長長”的距離,臉頰掩藏在厚厚的書冊背後,遮住了微紅的眼眶,她這才自在起來——雖然有些掩耳盜鈴——但管她呢。

趙寂不看着她的時候,有些話,她才好說出口。

被她“威脅”了,雖然還是很想再去窩到她懷裏,但也明白那應當只能是妄想了。好在先前成功親到了衛初宴,且還不止一下,雖然都沒親到她一直想去親的那個地方,但也算是向前邁出了一大步了。

趙寂盤腿坐在床上,淺紅衣裙堆疊着,衣服上的牡丹花開的繁盛,卻沒有這個初升驕陽一般的少女嬌豔。衛初宴的目光從堆疊的書冊後偷偷掃過來,看了她一眼,趙寂毫無所覺,她想着剛剛吻上去時那種軟滑的觸感,以及衛初宴身上好聞的香氣,甜滋滋地笑着。

等等,香氣?趙寂歪頭想了想,眉頭又輕輕蹙了起來:“對了......你最近沒喝藥嗎?好香啊,我剛剛聞到了。”

衛初宴還在醞釀着要怎麽同趙寂說,聞言低下頭,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香麽?我喝了藥的呀。”

她沒有聞到味道,應當是趙寂的錯覺吧。

或是趙寂太敏感了,畢竟雖然喝藥,但是也有少量信息素會溢散的,只是不會造成什麽影響罷了。

“是麽?我怎麽覺得我聞到了呢?你過來,再給我聞聞。”

趙寂的表情比她更疑惑,但是後邊的那句話暴露了她。這小騙子,又想騙她!

衛初宴放下手指,又堆了一些書冊在桌案上,沒去理她。趙寂鬼鬼祟祟地探頭一看,見書冊疊的更高了,頓時撅起嘴,“委屈”道:“你若嫌走過來累,我不累,我過去仔細看看也是一樣的。我沒有在騙你,真的好似有梅香。”她說着,深吸一口氣,卻并沒有捕捉到剛剛她聞到的那種冷香。

幾步路而已,如何會累?這是嫌棄累不累的事情嗎?衛初宴見她真要借着這個由頭下床,也不去阻止,淡淡開口道:“你若下來,我便走了,你愛到這裏看多久,便看多久。”

趙寂立刻縮回了腳,小聲嘟囔道:“還是方才哭的時候可愛。”

衛初宴聽了,耳朵根兒都紅了。

“你才十四。”

“我很快就十五了,你說過你會等我的。”

聽了衛初宴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趙寂立刻敏感起來。

“不是,我不是說我不等你,我的意思是,你還太小了,并未看過許多的風景,只看到了眼前的這一朵花,又如何能确定,你就是真的喜歡這朵花呢?又如何能确定,你日後便不會喜歡上別的什麽花,而後悔此刻的選擇呢?”

“我現在就可以确定,我就是喜歡這朵花啊。無論前方還有多少花,就是這一朵是最好看的、最合我心意的那朵。”

“不是。”

“不是什麽?”

趙寂的追問裏,衛初宴有些複雜地搖了搖頭,告訴她:“永遠不要對未來的事情斬釘截鐵,特別是當你不确定你以後會遇上什麽的時候。”

“可我不需要知道日後會有什麽,因為我此刻已然确定,我是喜歡你的。你不相信我,怕我會改變嗎?”

“說是害怕也好,說是擔憂也對。你對我而言,太小了,你現在所給出的這種承諾,在我看來,不單單是不确定,而且也是不公平。”隔着一層“簾子”,衛初宴眼中情緒翻滾的厲害,趙寂看不到這些,她覺得難過。

衛初宴不信她。

“勞什子的‘不公平 ’,歸根結底,你還是嫌棄我小了,可是你也不大啊,你為何總是要這樣呢?”

“不是,我不是嫌你小。我說的‘不公平’,不是指對我,而是指對你。我擔心這會對你不公平。”若是趙寂此刻在衛初宴面前,她大約會清楚地看到,初宴溫柔而隐忍的眼神,她會因此而相信衛初宴所說的話。但此刻她看不到,于是她還是生氣。

很生氣。

衛初宴知道她肯定會不快,可是這些都是必須要面對的事情,她願意再朝着這條道路艱難走一次,但她在走上這條路之前,得對這麽小的趙寂負責。

如她的心一般一直地搖曳着的燭火下,她試探着喊了趙寂的名字,在趙寂終于給了她一聲生硬的“嗯”時,有些緊張地舔了舔唇,仿佛這樣能讓她接下來要出口的話更順暢一點似的。

嘴唇好似沒有那麽幹澀了,她準備好了。

她想,她準備好要說出這句話了。

燭火于是也不再搖曳。

“要不我們試試吧。”

“我讨——你說什麽?”

她的話語正巧與生悶氣的少女的話撞在了一起,于是少女埋怨她的話被硬生生斷了下,轉折成為驚訝。

她深吸一口氣,又重複一遍:“我說,要不我們試試吧。”

她是這樣一個人,對于在乎的人,若她不确定,她便不承諾,而她一旦說出口,便一定會做到。

因此,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于衛初宴自己而言,卻重若千鈞。

可是說出來後,她又反而輕松起來。

像是忽然被天上落下的什麽東西砸了下,趙寂覺得眼前有些眩暈,但這眩暈令她很舒服,令她很高興,她甚至于有些不敢相信方才自己聽到的話:“你方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兩遍了,若你還未聽清的話,那便當做我沒說過吧。”

嘴角略微上揚,綻開一個美的驚心動魄的笑,衛初宴心想,若是重複了第三次,這混蛋定會再纏着她說第四次、第五次......

她不會聽膩這個的。

“不不,我聽到了!我聽的很清楚,很清楚很清楚。”笑到彎了腰,笑到在床上滾了滾,沒想到會收獲一個這麽大的驚喜,趙寂笑着笑着,又有些想哭。

試一試的意思,不就是:不如我們在一起吧。

方才還因衛初宴的話而有些陰郁的心一瞬間放晴了,甚至好像還放起了煙花,像這樣快樂的情緒,只在她被冊封成為太女的那日有過。

“不過,時間得緩一緩。”

趙寂立刻便要拒絕,什麽緩一緩,她立刻、馬上、現在就要和衛初宴在一起!

只略微一瞟,便知趙寂是個什麽心思了,衛初宴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道:“我答應你,你也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才是。否則......”

糾結地想了想,知道艱難取舍的時間到了,道行不夠的小狐貍生怕到嘴的肉跑掉,遂不情不願道:“那好吧,你想要要緩多久呢?”

她又趕緊補充:“頂多只能一年,一年以後我都成年了......”

無論她怎麽說,衛初宴心中都早已有了章程,前世她們在一起時都不小了,她本來想至少等到前世那般大的,眼下可能還得做些讓步,但是,底線是兩年吧,這已經是考慮到趙寂的身體而提前了很多了。

衛初宴于是擺出一副沒商量的架勢,果決道:“至少也得再等兩年。”

兩年。

怎麽是兩年呢?

趙寂愁的想要滿床打滾,可她大了,在喜歡的人面前要面子的,而且也做不出來這麽幼稚的事情了。

她用力抱了抱綿軟的被子。

“一年半不能再多了。”

“兩年。”

“一年半再加三個月。”

“兩年。”

“衛初宴,你讨厭。”

“讨厭我呀?那.....”

“別!不要!我喜歡,喜歡的。好啦,兩年便兩年!”

寬敞而整潔的房間裏,一退再退的少女急急地答應下來,而後望着那塊暫時還吃不到的肉,感到有些惆悵、有些委屈。

但是她笑的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跑去看評論時總會有什麽超時未審,可能又有什麽新規定了吧,不過大家的評論我都有在看的,摸摸大家,被吞了也別急,會慢慢好的。

相信看我文的大多還是成年人了,大多都有成熟的世界觀了,但是,這個東西還是強調一下吧:要對自己負責,年齡終究是很重要的。

對了對了,忙昏了頭了,大家五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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