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6)
"
加裏寧說道.
"問得出來嗎?"
她指的是少年同夥的行蹤和幕後關系.
"他保持沉默,一般的詢問應該很難問出.他的身份現在是由日本政府所掌握,所以也不能用非
人道的手段."
加裏寧若無其事的說道,泰莎聽了有點不悅.
"放在我們這兒也一樣.我不會準許用不人道手段審問他的."
就在此時.
毫無預警的,雙面鏡對面的少年---久我山琢磨一個箭步踏上桌子,撲向泰莎.
"啊啊啊啊啊!!!"
啪!少年撞上了鏡子,晃了一下.盡管知道他不可能沖過來,泰莎還是吓得落下手中的文件,跌
坐在地上.
"....!?"
或許不知道這麽做只是徒然,琢磨仍舊龇牙咧嘴的沖向鏡子.仿佛換了一個人,不,甚至化成了
另一種生物似的,他狂亂地敲打着雙面鏡,發出粗暴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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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們沖進審訊室,一擁而上制服了琢磨.
"上校,沒受傷吧?"
"沒...沒事.我只是吓了一跳."
泰莎借加裏寧的手站起身來.等心跳平息之後,她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加裏寧在一旁幫忙.
"的确,他像是勒得死人呢."
她本想故作玩笑狀地說說,自己聽起來卻怎麽樣都不像在開玩笑.
"...總之,若要做正規的檢查,得用便攜式的NILS(對比分析程序)計測才辦得到.可是...我
想他應該是KURO.雖然是直覺."
"要不要和他談一談?"
"要.一對一雖然不太方便---呀!"
她要撿拾掉進桌子底下的文件時,不留神讓頭撞到了桌角.令人眼花的劇痛一路傳到了指尖.
"啊,啊啊..."
她踉跄後退,加裏寧一把接住她.
"上校...?"
"沒...沒事.這點痛還好."
她答道,眼裏有淚光.自己的運動神經差到這種地步,泰莎也深惡痛絕.但既然擁有了知性與容
貌這兩項天賦,再要第三項是不可能了.
"...我們出去吧.待在這裏也無計可施."
"是."
泰莎和加裏寧相攜走出觀察室.
護衛嚴伍長正在走廊上等着.為他們帶路的島村站在審訊室的門前,好像正與琢磨的主治醫師
談着什麽.
等他們談完,島村走了過來.
"對不起.我們給他打了鎮靜劑,所以希望你們傍晚以後再與他面談."
我就知道,泰莎心中一陣失望.
"...好的.對了,恕我冒昧,這裏的警備系統萬全嗎?"
"是的,就連一只螞蟻也進不來.為什麽這麽問?"
"我想,說不定會有入侵者來襲."
島村輕蔑的看着她,一副想說"所以外行就是外行"的神情.
"怎麽可能.你說那個恐怖組織會來抓他回去?不過是個藥物中毒的少年啊.我可不管你們什麽
密斯裏魯的想表現得多關心,總之盡快把他送回警察醫院才是真的."
"不是的,我想說的是,基于他的重要性---"
島村舉起一只手,不讓泰莎說下去.
"比起他,這個研究所重要得多了.換句話說,我們的警備也很森嚴.一般都是兩個小隊---你懂
嗎?有六十個人輪班守衛的.更不用說那名少年移送到此的事情,外部毫不知情---"
突如其來的轟鳴聲,打斷了島村的話.
空氣震動着,接二連三的炮聲.是大型機關炮的聲響.緊接着又響起某種金屬爆破,碎裂的聲
音.
泰莎往窗外看去.
距離她所在的大樓稍遠處,也就是研究所園區最外圍的醫院方向,正燃起火光和濃煙,是警備
班的車輛爆炸起火.
小型槍炮的射擊聲傳來.噠噠,噠噠噠!斷斷續續地.有不知是誰的怒吼,還有求救的哀嚎---
"怎麽會這樣."
有人對這座研究所進行攻擊了.恐怕是A21 想來搶回琢磨...?
"上校,請離窗邊遠一點."
不知何時已拔出自動手槍的加裏寧,拉着泰莎的手臂.嚴伍長也呈現警戒狀态,從走廊的轉彎
處觀望着另一頭.
"他們的目的是琢磨呀.得把他移開這裏才行."
她即刻回神,二話不說地走向審訊室.
"我不能贊同,上校."
加裏寧說.
"為什麽?"
"因為我們是外部人士.此時應該避開襲擊,等待敵人把琢磨帶走."
這話不是膽怯,泰莎也很清楚.加裏寧行事總是十分謹慎.他永遠要避免不必要的危險.
可是,她把頭往旁邊一擺.
"他們---不能把琢磨交給A21.他們這麽想搶回他,可見對方沒有第二人選了.肯定---肯定是
要他駕駛可怕的機體啊,把他交給他們會很危險的."
"光靠我和嚴伍長,要保護你已經很吃力了.而且敵人---"
"拜...拜托你們等一下."
這時才好不容易站起身來的島村說道.
"說的對,你們是外部人士.擅自帶走少年,我們會很困擾的."
"要是你們保不住他,也只好那麽辦吧?"
"我剛剛也說了啊.我方的警備隊都是專業的.裝備也夠充實.就算對方人馬再多,我們也有能
力還擊."
正像佐證這番話似的,一輛搭載着20mm 機關槍炮的裝甲車正經過大樓前方.
"喏.有那輛裝甲車,來福槍之類的也動不了它."
"糟了.再不壓低就---"
加裏寧才剛低聲說出,一道白色的火光便貫穿了那輛裝甲車,金屬碎片四散.裝甲車仍然一路
行進,噴出濃煙,而後爆炸.泰莎身旁的玻璃窗被飛射而來的碎片擊中,應聲而破.
擊毀裝甲車的敵人,就出現在醫院大樓後方的陰暗處.
火光那頭,一個巨大的人影出現.
混圓結實的蛋型軀體.細長的手腳,是蘇聯制的第二代AS,RK-92"野蠻人".它的手裏毫不客氣
地拿着一挺40mm 來福槍.
"Arm Slave?!怎麽可能...!"
島村聲音近乎哀嚎.這也難怪.處于內戰中的動亂國家就罷了,如此和平的日本竟有AS的突襲.
就好比在幽雅的日本料理亭裏用餐時,突然有人端上來一磅中的豬肋排似的.
灰色塗裝的"野蠻人"正一步又一步的走近醫院.它用頭部的機關槍向警備班掃射,一面對着手
邊的建築物發射來福彈.陣陣垂死掙紮的慘叫聲,不斷地傳進泰莎耳裏.
二只又圓又紅的眼睛,緩緩地望向了這裏.
無機質的視線.但不知為何,她覺得那架AS 好像在笑.頭部的重機關槍瞄準了這裏.擊破裝甲
車的40mm 來福槍,現在也對準了她.
它發射了.
"上校!"
加裏寧和嚴伍長同時撲向了呆立在原地的泰莎.島村連爬帶跌地逃了出去.
"趴下---!"
下個瞬間,可怕的沖擊向她襲來.
天花板崩落.玻璃,鋼筋,水泥,同時粉碎.
沒有聲音,一個個的碎片,緩慢的飛舞在半空中.就在她身旁,她看見嚴伍長的身體被玻璃碎片
刺中,但是他仍然在靠近自己,試圖用身體蓋住她.泰莎一面往下跌,一面想着,其實不用這麽
拼命保護我的.
很快的,另一道沖擊向她直撲而來.
"野蠻人"鎮壓了主要建築物和周圍地帶.警備隊已經不見蹤影;逃的逃,死的死,或者正在垂死
邊緣.總之不外乎如此.
在彌漫的硝煙與灰塵之中,灰色的"野蠻人"走近半毀的大樓.它踏碎瓦礫,大手伸進坍塌的牆
裏.鎖定了全身所有的關節,"野蠻人"就這麽靜止在原地.
後腦部的艙門開啓,出現一個身着橘色裝束的女性操縱兵.面對自己親手破壞的慘狀,仿佛沒
什麽特別感想似的---眼神十分的超然.
她---聖奈取下艙門內側短機關槍.以優美的步伐走過野蠻人的手臂,進到大樓裏面.
走在建材散落一地的走廊上,她的腳下仿佛踩到某個被野蠻人機關槍撕裂的肉片,但她一點也
沒在意.
她來到要找的房間---琢磨被關的審訊室---打開了門.
灰色的審訊室空無一人,只有傾倒的椅子和簡單的桌子.
"....."
聖奈的眼裏閃過陰冷的光芒.
"聖奈,琢磨呢?"
一個蒙面男子走來問道,是突襲隊的一人.
"不在."
"怎麽可能.訊號器的反應确實是這個房間的---"
"不是.他被人帶走了."
審訊室的入口處散布着滴滴血跡.應該是某個警備兵在負傷之餘帶走了琢磨吧.
可是,在那麽短的時間內?也沒有被突襲隊的任何一人看見?
"追蹤得到訊號器吧?"
"可以是可以...可是它在收訊範圍以外.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到."
"去找.馬上去.要驅動’那個惡魔’,非琢磨不可."
男子點頭,接着又問.
"還有...旁邊好像有個受傷的人,怎麽處理?"
"警備兵就殺掉."
"不過,看來---"
蒙面男子讓出通路,她看見其他的戰友們帶了一名傷者過來.
是個高個子的白種人.褐色的西裝殘破不堪,身上有多處正在流血,背上還插着好幾片玻璃碎
片.這種傷勢就算死了也不奇怪.他雖然是面朝下地被拖過來,但似乎還有意識.
"他好像不是這個研究所的人哪."
"好像是呢."
"怎麽辦,聖奈?"
聖奈沒有回答,只是拿槍口擡起那個人的頭.深邃的輪廓,灰胡子覆蓋的臉.盡管身受重傷,黑
色的瞳孔中仍閃耀着強悍的意志.
直覺地,她明白這個男的是個以戰争為生計的人.好像某個---往昔曾令她敞開心房的人物.那
張臉孔不意地浮現腦海.
"你是什麽人?"
"...你的敵人."
說着,這個男人便失去了意識.
第二話
Urzu7 的燙手山芋
六月二十六日
1831 時(日本标準時間)
調布市 多摩川町
黃昏時分的住宅區.千鳥要大刺刺地走在從車站回家的路上.距她約五步的身後處,撲克臉相
良宗介尾随着.
"你要跟到什麽時候啦!?"
小要在蔬果店前突然停下.
"活像個變态跟蹤狂似的護衛任務,根本就沒必要了吧?那你可不可以別在我身邊繞來繞去的
煩死人哪?"
"不.只是,我住的地方也是這個方向而已..."
宗介和小要的住處,相距只有步行一分鐘的路程.這是密斯裏魯之前為保護小要時準備的房子,
現在他繼續住了下來.
聽到宗介也不是特別在跟蹤自己,小要顯得有些困惑.
"我...我當然知道啊."
她再次邁開腳步.面對小要如此頑固的态度,宗介像是再也無法默不作聲了;他向前追上去.
"我有事想問你."
"幹嘛啦."
"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消氣?我解釋過失約的原因,也送給你罂粟花當作賠禮.為了今後的安全,
我認為應該努力修複我們彼此的關系."
看着只會這種用字遣詞的宗介,小要不由得怒火中燒.
"‘修複關系’!?哪種關系呀?你跟我不過是同班同學,不是嗎?有什麽必要硬湊在一起講話
嗎?"
"我有保護你的義務."
又來了,小要心想.每次都拿這句話搪塞.自以為了不起.
"哈.你以為你是凱文柯斯納啊?不過是個麻煩又沒用的家夥.更何況,我可不記得自己拜托你
保護我過哦?"
小要在這種時候說話的口氣,似乎總是格外辛辣.
"确實沒有得到過你的同意.可是---"
"可是什麽?你只會說因為我有奇怪的力量,所以壞人會盯上我吧?我怎麽樣跟你又沒有關系."
"不是.萬一你發生什麽事---"
"少一副保護者的姿态!!"
小要拉高了聲音,幾乎要引來路人的圍觀.
"反正你的工作最重要啦,對吧?當然啦.誰教你是任務第一的戰争狂嘛.我可不想治好你的神
經病,拜托你至少滾到礙不着我的地方去闖禍自爆就算了."
不給對方反駁的機會,她趁勢追擊.
"換句話說,只有這點關系啦.不過萬一你在什麽無聊的任務中死掉,我還會為你上一柱香啦.
以後我交了男朋友,會在床上笑着說你是’以前班上有個白癡哦---’.怎麽樣?!滿意了嗎??"
吼完最後一句,她氣呼呼的喘着.等她回過神,才發現宗介也沒有生氣,只是怔怔的站在那兒.
"我有什麽好保護的...随便啦."
語罷,小要忽然有一股難堪的感覺,轉身便走開了去.她快步穿過馬路,奔向住處大樓的門廳,
跳進電梯關上了門----
"...哎.無可救藥的笨蛋呀...我真是."
電梯開始上升.她把前額用力靠在牆上.
其實,自己應該早就明白,那就是宗介說"抱歉"的方式.
為什麽就是不能坦率面對呢?
六月二十六日
1840 時(日本标準時間)
調布市 多摩串町
老虎大廈
懷着懊惱的心情,宗介走向自己的的住處.
他怎麽也無法理解小要的言行.
她說她"讨厭"宗介.去死或怎麽樣她都不在乎.她又說不希望宗介在她身邊.
(可是,那不就矛盾了嗎?)
她會教他功課,有時還做便當來,甚至為他在學校裏闖的禍善後.這些行為不都是善意的表示
嗎?
原來如此,她或許還在為我昨晚失約的事情生氣.可是,我已經對那一點做了說明,也賠過不是,
她卻還是不原諒我.
(這麽說,她是真的讨厭我羅...?)
平日的親切,或許只是單純地答謝自己的護衛任務吧.
想到這裏,宗介覺得後腦到肩膀一帶轟然壓上一股沉甸甸的感覺.他想起以前也曾經被這種感
覺包圍過.
那是在衆多敵人包圍之下,接到"援軍不會來"的無線電通訊時.
運輸直升飛機的返航途中,聽見駕駛大叫"燃料不足"時.
同僚克魯茲.威巴說"別擔心啦"時.
難以言喻的不悅感.
宗介雖不在意人際關系,自己與小要的關系卻像是一個心裏的大迷團,總是叫他百思不得其
解.
"那就是戀愛啦.哈哈哈.你死定啦!"
克魯茲.威巴曾經這麽說過,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宗介為自己找他商量而後悔.他也聽說過戀愛是一種感覺很好的東西,可是就理論上而言,像
此刻這樣滿心不悅又煩躁的精神狀态,很明顯的不是戀愛.
他便在這種心境下東想西想地,拖着腳步走過五樓的共通走廊,來到了住處的門前.
屋裏有人.一個,不,搞不好有二個.
不管天大的煩惱,那股異常的氣息也逃不過這個訓練有素的戰士嗅覺.他将之前的苦惱擱在一
旁,掏出了腰後的9mm 手槍.
"....."
門沒鎖.有人用了藏在信箱裏的備份鑰匙吧?那就不是克魯茲或毛中士了.他們都有這間房子
的鑰匙.
(那會是誰?)
沒有埋伏的氣息.
他做了個深呼吸,出其不意的打開大門,箭步踏進屋內.像是飛身撲向獵物的蛇,低伏而敏銳地
穿過走廊---
猛然跳入客廳,他的槍口已穩穩的對準了那裏的一對男女.
一個是沒見過的少年.很瘦,穿着睡衣.
另一個是穿着髒污套裝的少女.亞麻色的頭發,發青的臉色.纖細的手指握着一把不很襯的大
型自動手槍,槍口正指着那名少年.
少女的臉上滿是驚恐神色.盡管是僵立在當場,但一見到宗介的臉---便沉沉地呼了一口氣.
"相良.唉...太好了."
宗介瞪圓了眼睛.
"上校....?!"
那名少女---泰蕾莎.泰斯塔羅莎上校像是繃斷了那根緊張的弦,垂下手中的槍,無力的向後靠
在牆上.
"我本想,萬一是敵人就完了.因為我...很不會用槍之類的."
"怎麽回事?還有,他是誰?"
"請別讓他逃走.他是...呃..."
一直沉默的少年和宗介四目相對.在他的視線中,宗介感到某種強烈的不協調.
他在看哪裏?
就在宗介起疑的下一秒,少年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前踏出一步.
".....?"
本能地,宗介把槍對着少年.
"唔...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令人毛骨聳然的凄厲嚎叫,少年縱身撲來.宗介沒有開槍,只是俐落地屈身,施展了一記漂
亮的過肩摔.少年背部重重地撞擊地面,趁着他順不過氣之際,再用槍把對着他的心口就是一
記.
"呃...."
少年昏了過去.
(這家夥怎麽回事.)
勝利雖然來得理所當然,宗介的內心仍免不了狐疑.
"好險啊!一定是鎮靜劑的藥效過了."
泰莎說道.
宗介把泰莎帶來的少年---叫琢磨的---拷上手拷,丢進卧房,然後拉出折疊椅,請泰莎坐下.
他的房裏幾乎沒有家具,更別說是沙發了.
像泰莎這樣的少女為什麽就任水陸兩用戰隊Tuatha de Dannan 的總指揮官,宗介也不清楚.
但是具有堪此重任的智慧與能力,包括他在內的隊員們絕大多數都認同.
正因如此,宗介與她說話時格外緊張.
和背負數百人信賴與生命于一身的重責大任相比,獨自架着AS戰鬥可要輕松得多.
對宗介來說,泰蕾莎.泰斯塔羅莎是另一個次元的人.
當他問她要不要和咖啡時,她答道"那就麻煩你".于是他戰戰兢兢的敬了一個禮,向廚房走去.
十分鐘後---
宗介聽完事情的大致經過,雖然驚愕萬分,但也約略明了了.
只不過,對方就為了搶奪一名少年,竟用AS 攻擊政府的研究所,這就像用電鋸去開盲腸手術似
的.看來敵人喜歡搞得天翻地覆.
泰莎又說出自己如何失去加裏寧少校的蹤影,還有之後護衛嚴伍長一同帶着琢磨逃走的始末.
"所以,你們是借了研究所的車子逃離的嗎?"
咖啡機咕嚕作響,宗介走進廚房去看時一面問道.
"是的.有AS 在那裏,呼叫直升飛機反而會有危險.而且通訊機也壞了.嚴伍長受了傷,還是硬
撐着開車..."
"直接開來這裏?"
"不.本來也想往這裏開來,可是嚴伍長的傷勢惡化,在半路就撐不住了.迫于無奈,我只好把他
留在東久留一帶.用公共電話叫了救護車之後,我才叫計程車離開那裏..."
果然是機智過人啊.宗介這麽想着.
東京并沒有密斯裏魯的永續活動聚點.聽說情報部已經在為設置東京分部做準備,但離正式運
作還早得很.換句話說,泰莎能夠完全信任的人與地,在這個國家只剩下他和這一幢公寓了.
日本的警察也不能信任.畢竟連一所機密的研究機構都會遭人襲擊,可靠度可見一斑.投靠哪
兒都不能保證安全.
"我換了兩趟計車才來到這裏.藏鑰匙的地方是聽梅裏莎說的."
宗介的同僚,梅裏莎.毛上士和泰莎私交不錯;或許因為她們同為女性,都是美國人,還有同樣
來自東岸吧.不過,她竟然連備份鑰匙藏匿處都說給上校聽.宗介不禁會猜她們還說了自己哪
些事?
"為什麽琢磨這樣重要?"
"這個...對不起.你沒有獲取這項情報的資格."
"是嗎.對不起."
長官拒絕說明,宗介倒沒有特別起疑.隸屬于密斯裏魯這樣的組織,有泰莎那樣的回複并不希
奇.
"不過,可以确定這個人對他們而言很重要.他們甚至不惜動用那樣的武力來犯.要是讓琢磨落
入敵人手裏.事情會很嚴重的."
倒好咖啡,宗介回到客廳,将馬克杯遞給泰莎.
"謝謝你,相良."
"不會.這只是便宜的豆子.’
"躲進這間屋子,跟那個琢磨對看了快兩個小時...還真是累了.想借用你的通訊器,又不知啓
動它的個人密碼."
宗介想起同僚的臉,優秀傑出,唯一的缺點就是做人太好.
"是的.況且他也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失血過多..."
她姿态優雅地啜飲着熱咖啡,嘆了一口氣.
"我真是差勁.上了陸地就這麽沒用.因為我的愚昧,加裏寧才..."
泰莎嗫嚅着.
"我真不知該怎麽向你道歉才好.他就像你的父親一樣."
"不.少校只是做了必要的工作.也不見得一定是陣亡."
"這是當然."
"我想他恐怕還活着吧."
"可是..."
"---初次見面時,少校跟我是敵對雙方.我從來沒有過和像他那樣難纏的人交手的經驗."
宗介是想用自己的說法使她放心,可是泰莎的反應卻有些異樣.她臉上不安的神色,與之前的
不同.
"敵對雙方...?"
"是過去的事.蘇聯二度入侵阿富汗時,我們在龐吉西溪谷打過遭遇戰."
宗介出身阿富汗的游擊隊.而加裏寧原本是蘇聯特殊部隊SPETSNAZ 的指揮官.二人在阿富汗
的內戰中相會,自然只能成為敵對的雙方.
"熟知地形的我仍然慘敗.要殺死他可說是難如登天."
"你的安慰法真怪呢...不過,應該像你說的吧.我就當作加裏寧會平安無事."
泰莎微微一笑.然後她注意到,宗介一直是立正站好的,動也沒動過.
"不要這麽拘謹嘛,相良.請坐下,這裏是你家啊."
"不,上校.這裏是密斯裏魯的避難處."
‘可是,現在是你在住,不是嗎?"
"話是如此,但是密斯裏魯買的,就是密斯裏魯的資産."
泰莎這下子總算是笑出了聲.
"果然,跟梅裏莎說的一模一樣耶."
"啊?"
"她說你雖然一板一眼又不知變通,卻是個好人.剛才那樣也是,你為了加裏寧的事而鼓勵我."
"是.不,這個..."
泰莎仰望着他辭窮的臉.大大的灰色眼眸中,閃爍着一絲惡作劇的光.
"你知道嗎?我跟你同歲哦."
"是...這個,我有聽說過."
"要是我們手牽手在街上走,人家一定會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吧."
"是.這個...是我的榮幸."
他努力的擠出這個回答.随即又想到自己應該說"我怎麽敢高攀上校"才對,不過泰莎好像并沒
有什麽不快.
她做了一個含蓄而嬌媚的微笑.
"也是我的榮幸.哎,玩笑歸玩笑,這種時候就請你放輕松一點吧.你這麽緊繃着神經.我也覺得
不自在呢!"
"收到."
"這可不是命令哦?"
"是,那就是說,是請托嗎?"
"算是請托嗎?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希望你當作是’朋友的拜托’好了."
"是.屬下遵命."
泰莎露出一個像是哭笑不得般的複雜表情.
"哎,算了.還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請說."
"請讓我用一下浴室.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她的襯衫沾滿了塵土,一只手揪着散掉的麻花辮.
"呃...?"
"我想沖個澡.浴室能用吧?"
"...可以.請用.和母艦的聯絡要怎麽辦?"
"麻煩你進行.現在應該潛得蠻深的了.請你透過美麗達島的基地的ELF(極低頻率)通訊,叫他
們上浮到潛望鏡深度吧.我本周的識別代碼是’南特開的老爺爺’.等母艦上浮接通秘密線路
之後,再由我直接通話."
做完指示,她便向浴室走去.
自己的聽力太好,在這種時候還真不方便...宗介這麽想着.
浴室脫衣間傳來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聲.啪沙,啪沙地,有衣服被放在洗衣機上面了---而且還
是小件的衣物.然後嘶---地,她的腳從"某樣東西"裏抽了出來.喀啦地,浴室的門開了---又關
上.
"......"
他并沒有刻意豎起耳朵在聽,當然也不可能想象她一絲不挂的樣子,可是---就是靜不下心來.
被宗介當成在雲端之上的這號人物---泰蕾莎.泰斯塔羅莎也是要洗澡的.那套簡式便服,并不
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想到這,宗介覺得那道浴室門的後面,好像放了一個除去安全裝置的巨
大炸彈.
(工作,工作...)
他甩甩頭,集中到自己該做的事情上.他用裝設在房裏的衛星通訊機聯系太平洋的Tuatha de
Dannan.
由于一般的電波無法傳送到深海,所以無法直接通話.他透着密斯裏魯的西太平洋基地,以
ELF 超長波傳送短訊之後,等了兩分鐘便收到回訊.
<收到.一零二零(GMT 格林尼治标準時間)于G3 線路再次聯絡.>
大約還有二十分鐘.宗介關掉通訊機.
取得聯絡後,母艦或西太平洋基地應該會派出增援吧.之後将琢磨移往海外的安全場所,那麽
就算是敵人也沒法出手了.在援軍抵達之前,只要繼續保護泰莎和琢磨,就是我方勝利了.
宗介去卧房探視琢磨的狀況.
被拷在床邊的琢磨已經醒了過來.他顯得焦躁不安,靜不下來,但是一直望着宗介.
"你餓不餓?"
宗介試探性的問他.
"不餓."
他的聲音比想象中的還清晰.
"看來你聽得懂啊."
"當然羅.相良宗介先生."
琢磨說出他的全名,做了一個冷笑.應該是進到這間屋子時看見了門口的名牌吧.或者,這是他
的挑釁,意思是"我對你可是一清二楚的哦".
"看來你也不笨."
說完,宗介就回到了客廳.打開電視,開始保養武器.
NHK 正在播七點鐘的新聞,但研究所遭襲擊的事件卻只字未提.看來日本政府打算隐瞞這件事.
盡管一群擁有AS 的不法分子正逍遙法外,官方卻還是想将消息壓下去.
(也許應該趕快換個地點...)
宗介一面檢查裝了滅音器的短機關槍一面想着.雖然他不認為敵人知道這個地方,但也不能就
此放心.
才剛把9mm 子彈裝進彈甲,門鈴就響了.
"....."
拿着剛處理完的短機關槍和防彈背心,宗介走向玄關.面對大門,他将防彈背心擋在自己面前,
這是考慮到敵人對着大門射擊的可能.
差不多了,他從透視孔向外望去.
凸透鏡的另一邊,小要的臉變形扭大在整個鏡頭裏.她已經換上了便服;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
扭扭捏捏的在門前撥弄頭發.
狐疑着,宗介打開了大門.
"千鳥,怎麽了?"
"...你怎麽又拿那種可怕的東西."
"很多原因啦.附近有沒有可疑人物?"
"真是,怎麽可能有嘛?...還有,呃..."
小要欲言又止,低着頭,一只腳尖咚咚地敲着地面,
"那個...我想我剛剛說得有點過分了."
她一臉難為情似的吞吞吐吐.
"哎...嗯.我知道你也不是為了好玩才那樣的嘛.至少這一點我是很想體諒啦.而且我...你知
道,我也有倔強的地方.所以,我是說...怎麽說呢."
她咽了一口口水.
"那個...對不起."
她彎腰一鞠躬之後,眼睛又瞟上去打量宗介.萬一他不接受怎麽辦,小要滿是擔心的神情.
太好了.這下子便解決了這個問題...宗介心裏想着.剛才的沉重郁悶感,竟然騙人似的全部消
失了.說她對自己懷着惡意,真是想多了.
"不,是我總是給你添麻煩.你這麽賠不是,我也不好意思."
"....你會原諒我嗎?"
"沒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本來就是我不對."
"真的?謝謝你!"
小要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來,然後拿出藏在背後的多層便當盒.
"那還有,這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我都帶來了,要吃嗎?要是借我用一下廚房,我還可以幫你熱一
熱,更好吃."
"這個..."
宗介頓時苦惱起來.泰莎跟琢磨在屋裏.而且泰莎還在....
有一種極為強烈不安的心情,在他的胸中盤旋起來.可是自己應該沒有做什麽不對的事.
"你已經吃過晚飯了嗎?"
"...不,還沒."
看着她憂慮的眼神,竟讓宗介一時編不出謊話.
"那,我們一起吃嘛.我可以進去嗎?"
小要正想走上玄關,宗介擋在了她面前.
"怎麽了...?"
"沒有.不過我很感謝你的盛情...."
"咦?"
"我現在有非常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