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7)
綜複雜的難言之隐.這個---是解釋起來需要相當時間的問題,而且或許該說,
我也不确定你會不會接受."
"你在說什麽?"
就在這時,緊鄰玄關旁的浴室門打開了.
只裹着一件浴巾的泰莎,從門縫中探出上半身來.一滴滴銀色的水珠,從她濡濕的長發上滑落.
"相良.有沒有T 恤之類的...啊?"
泰莎和小要眼神對上了.
二人都呆了三秒鐘左右.宗介杵在她們之間,額頭上流下大顆的汗珠,脖子微微的抖動着.他本
能地感覺到,好像發生了不太妙的事情.是的,非常的不妙...
"晚安."
泰莎恬靜地微微一笑,像是非常難為情.不知為何,那股嬌羞活脫脫像是從愛情戲裏走出來的
外國電影女主角.
"哦---晚安...."
小要拖着聲音應答.然後她像是愣掉了似的,把便當盒推到宗介身上.
"這個...你們二個慢用."
"千,千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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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愛的女朋友啊.抱歉打擾了."
小要轉身向右,自顧地往共通走廊上走去.
迷糊間,宗介知道事情突然變得嚴重了,走出去打算追上小要.可是---
"不要跟過來好嗎?"
那個寒徹骨的聲音,讓他的腳釘在原地不動.
"千鳥,你有所誤會了."
"怎麽的誤會?"
"她是...是我的長官.密斯裏魯的上校,擔任強襲揚陸潛水艇的艦長.是比我高很多層級的大
人物."
要是他稍微冷靜一點,應該不會講出如此有違常理的話.
"你把我當傻瓜是吧?"
"怎麽會."
小要忽地停下了腳步.雙肩抖着.從背後看不出她的表情,不過宗介想,她一定在生氣.可是---
"抱歉.我什麽都不知道,還多管閑事,你一定煩惱很久了吧...?"
"不是的,千鳥.絕對不是那樣的."
"沒關系啦,行了.別勉強了.我也沒生氣,只是覺得很不好意思罷了.以後我會多注意的---"
"千鳥."
"反正抱歉了."
說完,小要便往逃生梯的方向跑去了.
不是上校不好,歸根究底起來,原因都出在恐怖分子,宗介如是想着.要是有天和問題中的這幫
敵人---這個A21 打起來的話,自己搞不好會把手邊所有的彈藥都砸進去,打到甘心才肯罷休.
泰莎正用衛星通訊機和太平洋的,母艦進行聯絡.和她說話的應該是副艦長馬度卡司中校吧.
找不到替換的衣服,泰莎只好單穿一件卡其色的T 恤,這副模樣卻更加挑逗人.他今天頭一次
見到她的纖纖玉腿,小巧可愛的腳趾頭,還有T 恤領口若隐若現的雪白胸口,都教他不知該把
眼睛擺在什麽地方.
宗介對感情雖然表現得像個石頭,總算還能知道泰莎是個有魅力的少女.面對她如此毫無防備
的姿态,也不由得拜倒了.泰莎也令他感到困惑,但跟小要的感覺又不相同.
"怎麽樣?"
"援兵會到這裏來.是梅裏莎跟威巴."
是毛上士和克魯茲.
"原則上,我請他們帶一架M9 過來.先把琢磨送回母艦,之後再分派你們的工作."
"您的意思是?"
"搜尋敵方據點的偵察任務.我已經叫母艦用主智能電腦盡可能地監視警察或自衛隊的通訊情
報.到明天早上應該會有線索才是.鎖定範圍之後先包圍起來,之後再決定是擒是縱."
泰莎用指揮官的語調說道.
"那麽,上校您呢?"
"我留在東京.因為敵人很可能擁有的’特殊器材’,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解."
宗介心想,那種"特殊器材"是什麽,就算問了也得不到回答吧,所以他也不再追問.
所以說,只有稍等一會了.那麽..."
泰莎在折疊椅上坐下,輕輕伸了一個懶腰.
"剛才那人,是千鳥要吧?"
開門見山地就蹦出這句話.宗介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是千鳥要,是吧?"
"是的."
"你們好像很要好?"
"....不.也還好."
"是嗎.在我看起來可不是那樣啊.她還做晚飯來給你吃,好像你太太一樣."
"非常抱歉.今後我會注意,不讓公私混為一談的."
聽到宗介的回話,泰莎笑了.
"不是那樣.讓你去保護千鳥的确是經過我的同意,但我可沒說不準你跟她有私人交情啊."
直接命令宗介起保護小要的雖是加裏寧少校,不過,身為長官的泰莎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
"不過,我總覺得有些在意.相良是不是也有心儀的女孩子呢...."
她的口氣是在探問什麽,仿佛藏着神秘的弦外之音.不知該怎麽回答,宗介當場僵住了.
"你們果然在交往吧?跟她."
泰莎問道,不知為何,她的聲音有些奇特.
"不,絕對不是那樣的關系."
"真的?"
"是.事實上,連信賴關系的醞釀都有困難."
"是哦,那就好."
泰莎抱着手臂,微微笑着.看見長官總算接受自己的說法,宗介也放了心想行個舉手禮,可是
---
(不,等等.....)
她說"那就好"...?
什麽意思?我跟小要達不成良好關系,為什麽她表示歡迎?
泰莎仍是那樣的巧笑倩兮,感覺不出什麽惡意.
(搞不懂.)
他實在無法理解.那其中恐怕有身為下士官的自己無法理解的用意吧.畢竟她是Tuatha de
Dannan 的指揮官啊...宗介這麽告訴自己,接着便試着改變話題.
"話說回來---那個琢磨.先不管他的重要性,想找他的那個A21 有多少戰力呢?"
泰莎像是意會不過來的樣子.不過她很快便回神.
"這個...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可以推測,他們擁有高科技的器材,純熟度也相當高."
"情報力呢?"
"也不知道.但可能有人在日本政府卧底."
"也許應該審訊琢磨."
"我也想過,可是...他的态度極不合作.我又不想用粗魯的手段拷問他.所以我決定再觀察一
陣子看看."
"可是---"
這時他突然閉上嘴.
"看來我們得行動了."
宗介的表情剎時變得冰冷而敏銳,他拾起短機關槍,将二支備用彈甲塞進腰帶.泰莎皺起眉頭.
"怎麽了?"
"到廚房去.請趴下."
請趴下---
光是這句話,泰莎已經明白一切.她也不會再問"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會妨
礙他的.
"小心點..."
只說了這麽一句,她便往廚房裏面走去.
門鈴響了.宗介知道那不會是小要.他取下牆上對講機的話筒.
"快點."
"馬上來."
嘴裏這麽說,宗介卻沒有往玄關走去.他只是站在原地,手指頭按在電燈開關上,閉着眼睛深呼
吸.寂靜的緊張感.殺意在空氣中形成一股張力.這可回到自己的地盤了.宗介想着.
大約經過了十秒左右---
陽臺的落地窗應聲而破,一顆手榴彈扔了進來.不,是催淚彈.不到一秒種,它便噴出催淚瓦斯.
緊接着一個身穿漆黑戰鬥裝的男子跳進屋裏,戴着防毒面具,手裏有一把短機關槍.
仿佛就在等這一刻,宗介關掉客廳的電燈,朝着男子開槍.
突如其來的黑暗,延緩了入侵者的反應,結結實實的在一陣槍聲中倒下---沉默.
隔壁房間又來一個.
無視于客廳裏彌漫的催淚瓦斯,宗介矯捷利落地走向卧室,對琢磨說,
"趴下."
才剛說完,他将彈甲裏所有的殘彈射向琢磨身後的窗子.玻璃碎片四射,窗沿彈出火花.一個短
促的哀嚎,跟着有人倒在陽臺上的聲音.
宗介流暢地換好短機關槍的彈甲,便聽見玄關方向傳來小小的破裂聲.有人用炸藥炸開了大門
的絞鏈.
另一個入侵者踢破大門,從玄關走了進來.
微暗中,催淚瓦斯形成的濃霧後面,隐約可見一個戴着防毒面具的快遞員.手裏是一把大型自
動手槍.
"把槍丢下."
宗介盡可能好意的向他發出警告,對方卻無視于此.那人把槍口轉向站在客廳裏的宗介.宗介
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射出的子彈在催淚瓦斯中形成氣旋.挨了五發左右的9mm 子彈,快遞員向後倒下.
宗介到共通走廊上,陽臺等地警戒了一趟,沒有發現其他的敵人.
(三個人啊,看來---)
不算重度攻擊,宗介想着.想得到前後夾擊還不錯,只是步調不協調.熟練度倒是還可以,可惜
對手不對.
"咳,咳咳...."
泰莎劇烈地咳嗽着,一面打開了廚房的抽油煙機.宗介想起,對未受催淚瓦斯訓練的她來說,一
定很難受.
"上校,已經沒事了."
"咳咳...是,是..."
他判斷她會有好一陣子沒法說話,于是走近倒在客廳裏的攻擊者.那人雖然穿着防彈背心,但
是喉嚨與頭部中彈,仍是當場死亡.
"....."
一瞬間,某種近乎憐憫的感情湧上,随即就消失了.這幫人用同樣的手法殺了多少研究所的職
員和警備隊員.現在他自己也落得同樣下場,絕沒有不公平.
雖是陳腔濫調---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攻擊者可能是用繩索從頂樓入侵陽臺的.那些一次也沒有擊發的短機關槍中,裝填着對恐怖戰
争用的特殊彈甲.槍也好子彈也好,都不是普通暴力集團弄得到的東西.
宗介拔下那人的面具,看他的長相.
"....."
是個年輕的日本人.看起來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他的眼睛驚訝地開着,虛無地望着宗介.
他去看剩下的二人---陽臺和玄關的屍體,也是一樣.恐怕都是日本人,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
吧.
在昨天的作戰行動中看見通緝照片時他就想過,A21 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恐怖組織?它的成員都
是這麽年少的人.看起來應該不會有什麽政治色彩...
好容易才順過氣的泰莎從廚房走出來,來到卧室的窗邊,臉色發青地看着倒卧在陽臺上的攻擊
者.
"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呢?"
沒表示特別的感想,泰莎只說了這麽一句.
"我不認為是跟蹤,否則在你們抵達這裏之前,他們進行攻擊的機會要多太多了."
"是呀.密斯裏魯裏的卧底...雖然很難想象,不過敵人的情報網也許不容小看呢.此外還想得
到的....此外...."
一時間,她竟說不出話,聲音也激動起來.
"....此外..."
"上校?"
"對不起,我..."
泰莎像是終于撐不住似的,趴在宗介身上.她的肩頭微微顫抖,急促的呼吸斷斷續續.纖細的手
指緊緊抓着他的襯衫.
"看...看到這個,我才...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就沒有資格這麽想.只不過剛才...稍微...松
懈了精神,才會..."
她将前額壓在宗介的胸口,放聲哭了起來.
"松懈了精神"的原因就出在自己身上,這一點宗介是怎麽也不可能知道的.在普通少女的心情
之下,和同年齡的異性談天後---就是這個結果.而今再次領悟到自己生存的世界其實就是這
個模樣,一時間感情沖動,無法遏制吧.
"對不起...我馬上就好.對不起."
她拼命忍住嗚咽,連聲道歉.宗介不知該怎麽回答才好,只能呆呆站着,一旁的琢磨見狀笑了出
來.
"看到什麽好笑的事嗎?"
"不...只是想到,你們居然還真有時間哭啊."
"什麽意思?"
堅定地推開泰莎的身體,宗介說道.
"再過不了多久,你們也會是那個下場啊.逃也是白費工夫的.只要你們帶着我,我的同志們永
遠都會追殺你們."
"看來他們很重視你啊."
"是的.非常重視.所以你們還是乖乖放了我比較好.我是好意."
"但也有這種解決方式哦!"
宗介将短機關槍的槍口抵上琢磨的腦門.要把他送到敵人碰不到的地方,這是最簡單的手段.
"你要殺我?"
"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是個有必要就會這麽做的人."
"不可以,相良."
泰莎在他身後出言制止.她已經不再啜泣.
"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這個....的确,那是最合理又安全的做法.可是...我們不可以采用那種方式."
泰莎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
"你懂嗎?如果那麽做,我們也變得像他們一樣了.那麽創立這樣的組織,我們從事這樣的工作,
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宗介一動也不動,只是看着自己的槍,又看看琢磨的臉.琢磨雖然一副桀傲不馴的态度---其中
卻浮現一絲情感,微乎其微的恐懼,幾乎是一般人察覺不出來的.
"相良,我是不是很理想化?"
"不...."
宗介放下了槍.
"你該感謝她."
說完,他走回去.琢磨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泰莎.
"...你以為就這麽一點小事,我就會覺得欠你人情嗎?"
"不是.而且,我也不是為了那樣才阻止他的."
"無聊的自我滿足是吧.這樣你就可以擺出高姿态了."
"你愛這樣想就請便吧."
無精打采的丢下這麽一句,泰莎便跟着宗介走進客廳.
"謝謝你,相良."
"不會....不過,要是還有追兵就麻煩了."
"是呀.總之先離開這裏吧."
"屬下去收拾屍體.能不能請上校和母艦聯絡?我們要移往---"
宗介想到他們該去哪裏了.
"請轉告母艦,說’我們去研習日本史’."
"...日本史?"
"這樣說的話,威巴中士就懂了."
六月二十六日
2031 時(日本标準時間)
調布市 多摩川町
K 之館
小要躺在沙發上,癡癡的望着天花板.
剛開始是想哭的心情,不過現在已經平息,只有無可耐何的倦怠感支配着自己.
真是個打擊.他總是蠻橫粗魯又不講人情,還以為他根本就不把別的女孩子放在眼裏呢.
(沒想到竟有那樣的女朋友...)
果然是自己太傻了.她想.
只不過曾經共渡生死關頭,自己就對他多了一分注意,想為他打點事情.又一廂情願地認為"只
有我願意去了解他的優點",就在那邊沾沾自喜起來.怎麽這麽傲慢哪.人家一定覺得我是個又
難看,又丢臉的女孩.
她拿起手邊的小鏡子,端詳自己的臉孔.
"有夠醜的..."
至少,看在她此刻的眼裏是醜的.相較之下---
(那個女孩子好可愛啊...)
閃閃動人的銀色長發,配上一對灰色的大眼睛.那像是妖精般的微笑,看起來仿佛花式溜冰或
新體操的選手似的.自己是怎麽樣也擺不出那種氣質的.
而且那個情況---怎麽看也像是做完"某件事"之後的樣子.宗介昨天的失約,一定也是因為跟
那個女孩在一起吧.什麽工作,騙人.拿那種借口一整晚,呃,跟她這個那個的.到了早上宗介去
上學,那女孩便一直在他家睡...
這份想象中雖然有些微小的矛盾點,現在的小要卻沒有查證出來的客觀性.
(他們因為什麽關系才認識的呢...)
死去戰友的女兒之類的吧.或是像我這樣,以前曾經被他幫過或救過的人吧.總之一定是戲劇
性的邂逅.好像之前看過的007最新片那樣.說不定比兩個月前我跟他那樣的邂逅還要浪漫感
人得多...
這些想象雖然毫無根據,現在的小要卻沒有找出反證的那種冷靜.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呢...)
可能跟那個女孩在吃飯吧.圍着餐桌,開心地談天說地.說不定深情的四目相對.還甜甜的說一
句"好喜歡你".
就在同一時刻.真正的宗介是滿臉陰沉,正在自家收拾恐怖分子的屍體;小要不是神仙,當然不
會知道這一點.
她打開電視,關掉,又發呆了大約十分鐘左右---門鈴響了.
(什麽嘛,這麽晚了.真是...)
小要懶懶的從沙發上爬起來,考慮要不要假裝不在家還是怎麽樣,最後仍是走去應了門.
她沒先看看來者便開了門.卻見到宗介面色凝重地站在面前.那個女孩也在,而且臉色比宗介
更凝重.此外還有一個陌生少年---還是一臉的凝重.
"...怎麽搞的?"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小要劈頭就問.
"有麻煩.讓我們躲一下."
宗介板着臉說.
氣鼓鼓的嘀咕過了,"又給我找麻煩"跟"關我什麽事呀"之類的也抱怨過了---小要卻還是規規
矩矩的給訪客們沖上了茶.說她是教養良好呢,還是單純的做人太好?總之,她就是有這種優
點.
但是,總結地聽完事情之後,小要的臉色卻還是臭臭的.
"意思是,"
咚的一聲,她把茶杯放在餐桌上.
"你們被奇怪的恐怖分子追殺,原因出在這個莫名其妙拽得二五八萬的家夥身上."
小要說的就是琢磨.宗介原想将他丢進浴室裏,但是小要不願意,只得把他安置在身邊.眼下的
他雖然表現得很安分....
"然後,你說這邊這位是你的上校長官?"
"就是那樣."
"...我知道你是那種不會撒謊的人啦.但這樣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琢磨就在旁邊,自然不可能把密斯裏魯的內情和組織結構說得太清楚---也因為如此,小要聽
得模模糊糊,看來要說服她還差得很遠.
"你姓泰絲塔羅莎是吧?幾歲呀?"
"十六歲.不過,再半年就十七歲了."
泰莎答完,啜了一口茶.現在的她除了T血以外,還多了一件松垮垮的工人褲,勉強用皮帶把褲
頭系在腰上.
"十六歲的女孩子?潛水艇艦長?我也是看過’獵殺紅色十月’的耶.哪個艦長不是像史恩康納
萊那樣老練風霜啊?這種小女生頂多當個收發電報的基層小龍套罷了."
這話實在說得太刻薄,但泰莎只是深有同感似的點頭喃喃道,"說的也是呀...".
"可是,這是真的."
"告訴你,你跟這女孩子...哎,我是想不出你們是什麽關系啦.可是天底下還有仁義這回事吧?
現在是你們來麻煩我,還跟我撒這種謊,這像話嗎?"
來這裏果然是失敗之舉,宗介頓時大感後悔.
常言道,燭臺下是最暗的地方.他本以為躲進這麽近的小要家裏,敵人至少不容易發現這個地
方,又以為把事情經過解釋清楚之後,小要也會接受才是.現在想來真是太天真了.
泰莎也不勉強解釋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只是靜靜地喝茶.看起來好像不打算助宗介一臂之力的
樣子.自從宗介說"我們要去小要家"之後,她的态度就莫名變得冷淡了許多---會是想太多了
嗎?
"上校...上校?"
出聲叫她,也沒有反應.不.過了數秒,她才像是注意到有人在叫自己似的,擡起頭來.
"啊,’在叫我是吧’.什麽事?"
看見她的反應,小要的疑惑好像更深了.宗介焦急不已的說,
"....能不能也請上校跟她解釋一下?"
"解釋什麽?"
"就是上校的身份和經歷."
"好的.呃....我是強襲...潛水艇是嗎?的艦長,就是上校,宗介的長官.是的,是真的.千鳥要
小姐."
宗介覺得自己的背正在猛冒汗.
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她的自我介紹做得這麽拗口生澀呢...?而且還蹦出"宗介"二個字.那
裏面不只包含了熟稔,還有某種說不出的惡意.難道自己曾對她做過什麽失禮的事情?
"上...上校."
"有什麽欠缺的嗎.相良中士?"
這回又是那個優雅的微笑...卻是個有所意涵的笑容.
"...不....總之,千鳥,事情就是這樣."
"是哦.好啦,我接受啦."
小要說道.她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好,一點也沒接受.
"反正我這個人很會忍耐啦.既然你們要這麽說,我就當作事情是這樣吧.再來.還有一個問題
---"
小要淩厲地朝琢磨一瞪.
"這個剛才就一直笑得很惡心的家夥...是誰呀?你們看,什麽德性,一看就超不爽的."
"對不起哦,千鳥要小姐."
琢磨靜靜地答道,小要哼了一聲.
"我看你一點也不像’對不起人的态度’.而且別人端給你的茶,你一口也沒碰嘛!"
"因為我不渴."
小要"磅!"的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泰莎吓了一大跳.琢磨也有些---顯露微乎其微的驚訝.小要
半個身子探過餐桌,斜吊着眼睛看着對方.
"是禮貌問題."
聲音中有一股奇妙的魄力.
"給我喝下去.這種茶可不便宜."
"如果我說不要呢?"
"冰箱裏有多到讓你暈倒的Dr Pepper.我會喂你喝到哭着求我住手為止."
"....."
"我說真的哦?"
琢磨拿起茶杯喝了一點,意思意思.
"這樣你滿意了嗎?"
"...真不可愛啊-真想看你爸媽是什麽德性.居然可以把小孩養得這麽驕縱."
小要此話一出,琢磨的眼神剎時變得陰冷.宗介擺出架勢,以為他又要發作,結果卻沒有.他只
是拿一雙晦暗,刻薄的眼睛凝視着小要.
沒想到她卻一點也不為所動,神情還像是個發現敵軍弱點的将軍.
"哼,生氣啦?別開我媽咪的玩笑---想這樣說嗎?"
"我...沒有媽媽."
聽見這句話,小要沉默了一下下.
"好巧耶,我也是哦.那個宗介也是.該不會我們這種人的世界都只有自己吧?""
"...."
"好像雖不中亦不遠呢,我說對了吧.看就知道你一臉愛撒嬌的樣子嘛~唉--呀,你的家庭環境
一定有夠糟的了..."
"唔...呃...啊啊啊啊!!"
琢磨的眼神開始失去焦點.他發出異樣的呻吟.看樣子是開始了,宗介想着.雖然不知詳細症狀
為何,不過他的攻擊性應該是被某種感情所引發的吧.
"啊啊啊啊啊--!!"
琢磨失去理智地跳起來想撲向小要,被宗介從旁一把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我,我要殺...哇啊啊啊啊~!"
琢磨被拖離餐桌,一雙腳亂踢亂踏.這時的小要雖然瞠目結舌地看着琢磨抓狂,手裏卻已經比
了一個得意洋洋的V 字.
"抓狂了.我贏了."
宗介一面将激動的琢磨按在地上,一面後悔地想着"早知道就不要來了".
就在他壓住琢磨,抓到他的左臂時---
(....?)
宗介注意到琢磨的左臂有一點硬硬的.不,若只是普通的硬塊,他應該不會留意到才是.好像是
某個更硬的棒狀物.若不是宗介熟知人體骨骼,可能會以為自己只是碰到普通的臂骨而已吧.
琢磨的手臂裏埋了某樣東西.
宗介用手刀朝他的後頸一劈,利落地使他昏迷.否則他這麽激動,根本就沒法檢查.
"上校."
這一次泰莎立刻站起身來.
"怎麽了?"
"看看這個---"
他把硬手臂亮出來,泰莎用指尖按了幾下.還沒有充分确定那種感覺,她的表情就嚴肅了起來.
"原來如此.真沒想到."
"您知道這是什麽嗎?"
"是的.這是訊號器.它會每隔幾分鐘發一個電波告知所在位置.這是用來監視在戶外服勞役的
犯人用的.而且...它的零件幾乎都是以聚酯纖維和矽為原料,難怪之前查不出來."
泰莎開始說明的時候,宗介已經将短機關槍拿在手裏,進入備戰狀态.敵人已經知道這個地點,
什麽時候會進攻都不奇怪.
"怎麽了?"
小要一臉驚訝的問道.
"問題嚴重了.窗子跟玄關不要靠近."
他将意識集中在室外.沒有敵人的氣息.也許因為第一波攻勢結果太慘烈,對方也慎重起來了.
搞不好敵人在等待增援---
"呃---"
"幹嘛,千鳥."
"雖然我搞不清楚,不過你們說他手臂裏有裝東西是吧?"
"對,是訊號器,會洩露我們所在地."
宗介回答,語氣有下急躁.他在口袋裏摸了摸.
"上校,你能取出來嗎?我這裏有刀,還有嗎啡."
"也對呢,只有這麽辦...可是,我沒有外科方面的知識."
"那麽,我來."
消毒,切開,取出,縫合.敵人會不會給我們這麽多時間就是個大問題了.可是只要帶着琢磨一
刻,就得早一步使這個訊號器失效才行.
"那個..."
宗介已取出了抛棄式針筒,小要在旁邊戳了戳他的肩頭.
"幹嘛,現在很忙."
"只要破壞那個訊號器就行了吧?"
"對呀.麻煩你別插手."
泰莎代替宗介回答.
"有更好的辦法.我家的微波爐比較大,要不要用用看?"
聽見小要的話,宗介和泰莎互望了一眼.
微波爐的門框後面有個小洞,用筷子抵進去壓着,就能騙過安全開關,這麽一來便可以在開着
門的狀态下啓動微波爐了.
将橡膠隔熱墊---那是絕緣體---挖一個洞,包在琢磨的手臂上,只讓訊號器的部位露出來.準
備妥當之後,再幫不省人事的琢磨彎起手肘,整支塞進微波爐裏.
"應該只要幾秒就行了."
"OK---那我開羅."
小要轉動計時器,按下電源.短時間即可破壞精密儀器的微波,開始向手臂裏的訊號器進攻,數
到五之後.
"我關掉羅."
她将計時器扭到0 的位置,一個清脆的叮聲響起.看起來沒有什麽變化,但裏面的訊號器應該
已經被破壞了.
"這麽亂來的做法...我從沒聽過."
泰莎會感到意外也是難免.要是一不小心,琢磨手臂裏的血液可能會沸騰.
"不過.這就得救了吧?"
"話是沒錯..."
泰莎好像不知該說什麽的樣子.起初面對小要時心底的那一份優越感---說的難聽一點,甚至
有意侮辱她的那種态度---如今都拿不出來了.而且,連這種初步的物理知識都慢人家一步,似
乎也重重打擊了她的自尊.
"說得救還太早了."
宗介站在門口說道.
"對方知道訊號器失效,一定會馬上進攻的.我們得立刻從離開這裏."
"...可是,如果這個地點外洩了,玄關以外應該已經受到監視了吧."
要避免無謂的戰鬥,就得在不被敵人發現的情況下離開這幢大廈.
"千鳥.陽臺有沒有火災用的緊急出口?"
"地上的那個洞嗎?有是有..."
"從那裏逃吧."
宗介将琢磨扛在肩上,往陽臺走去.泰莎跟在他身後.
他先不走出落地窗簾,專注地觀察外面的動靜.從對面的大樓感覺不到有人在監視這間房子.
所以敵人對陽臺這裏的警戒---就當做還沒有吧.
伏低身子來到陽臺之後,只見地上嵌了一塊四方形的板子.打開它就可以爬到下面的樓梯去.
"要走了是吧.那就拜拜羅,小心點吧."
小要說道.她似乎是來送行的.
"你在說什麽.你也要來."
"啊?"
"要是留在這裏,敵人也會攻擊你的."
敵人或許會為了問出宗介等人的下落,對她嚴刑拷打.
"等一下?跟我沒有關系呀?!"
"是沒錯,不過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卷進來了."
"別開玩笑了...!為什麽我要陪着你們幹這種私奔似的事情呀?!你會不會覺得你們...太過分
啦?"
小要抗議的聲調幾乎傳遍左鄰右舍.
"千鳥.我剛才也說過了,我們是---"
"好好好!我不想再聽你那些蹩腳的借口了.我一個人也可以的啦,你就管好自己,照顧好你的
女朋友就好了."
小要變得無比頑固.宗介不知該怎麽說服她才好,急得一籌莫展.
"千鳥小姐,你誤會了."
泰莎插嘴,打破這個短暫的僵局.
"相良說的是真的.把你卷進來實在是很抱歉,不過我們必須請你同行.你的人身安全也是密斯
裏魯的期望之一."
一反于之前的嬌柔姿态,此刻的泰莎顯得威風凜凜,而且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