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
那樣我會挨罵的."
"我知道.不過---若您不能幫這個忙,事情就更加棘手."
要是他拒絕,可就一籌莫展了.老工友吞了一口口水,頗有深意地望着宗介.
"哎,好吧.只能一下子哦."
便站起身來,沒再說什麽.
"感謝您."
宗介立刻回聲,帶着琢磨往校舍大門走去.
一面快步走着,他一面将自己和琢磨的手铐在一起.短機關槍挂在肩上,再從口袋中取出手榴
彈,用嘴巴拔掉安全栓.現在只要他的手指頭離開了擊發杆,手榴彈便會随時爆炸.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何必做這種無謂的掙紮..."
"你的機智值得嘉許,不過給我閉嘴.小心我沖動起來."
走上昏暗的運動場,操場對面的單杆下有四個人影.二個手反綁在後的是小要和泰莎,另外二
個是身着戰鬥裝的男子.
校舍的屋頂上也有動靜.體育館方向還有一人.不論哪個都是恰到好處的狙擊位置.雖然要發
現他們也很容易.
宗介舉起和琢磨铐在一起的手,以及右手的手榴彈,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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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向我開槍,這家夥也會死哦!"
宗介若是中槍,手榴彈便會松脫爆炸.被铐在一起的琢磨顯然也不能幸免.
站在小要身旁的男子向前一步.
"把’他’交過來.我們就不會加害于你.解開手铐吧."
"想跟我談條件嗎?那就一步一步來吧."
宗介挑釁似的宣告.他心想,抓了人質的恐怖分子是什麽感覺,這下倒能體會了.
"...那麽,我讓一個女的過去.這樣你可以把手铐解開嗎?"
"好啊."
"你要是敢反悔,我就割了另一個女的耳朵."
"随便你."
"好,那要先放哪一個?"
男子問道.
宗介迷惘了.先被釋放的會比留下的那一個安全得多.畢竟她會先來到自己身邊.可是第二個
就危險了.在宗介拿琢磨去交換她的當兒,一定會有狀況.
是小要,還是泰莎?
按理,小要應該被置于優先.她不是密斯裏魯的人,而且就這件事來說,她也完全是局外人,甚
至可說是被害者.
可是.
當發生戰鬥的時候,留下的泰莎有本事跑到安全的場所嗎?因為她的運動神經實在不能算好,
若不先釋放她,她獲救的機率豈不是就更低了嗎?不,或許低得令人絕望.
相較之下,小要的腳程快多了.她也常被學校的運動社團找去當槍手.先讓泰莎獲釋,再把小要
生還的機率賭在她自己的體力上,會不會比較有可能同時救得二人?
(這真是...進退兩難.)
是泰莎,還是小要?
夜色中,她們二人正目不轉睛的望着這裏.她們在想什麽,或者在期待什麽---眼下自然無從得
知.
終于.
二人要同時獲救,宗介決定賭在機率最高的那一方,也就是說---
"先放了那個白種人,日本人待會兒."
聽見宗介的話,泰莎和小要不約而同的露出驚訝的表情.小要睜大了眼睛,像是無言地問着什
麽.
"現在只能相信千鳥了.若是她....應該辦得到."
不過,他總不可能在敵人面前大聲的告訴她這一點.否則那等于在告訴敵人,待會兒他就不會
這麽安分了哦.
"好啊."
男子答道,解開了泰莎的手铐,輕輕推了她的背一下.她像是抗拒了一會兒,又被猛烈地推了出
去,只得無可奈何的朝這裏走來.
走近之後,宗介馬上就看出她在生氣.而且,那時沉重的怒意.
"上校,站到我背後."
"謝謝你,相良中士.不過,你的選擇是錯的."
"我只是為了你們二位的安全---"
聽見這番話,宗介無言以對.不按常情地将自己的安全置于優先,對泰莎的自尊而言是一大打
擊.二人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關系,也形同外解.
"等會再訓斥吧."
宗介勉強擠出這句話之後,才對琢磨說.
"鑰匙在我右邊的口袋裏,就那邊.你自己解開手铐."
琢磨默默的将手伸進他的長褲口袋,找到了鑰匙,解開手铐.
"解開羅."
宗介向對面的人叫道.
"那就讓他走過來,我們也讓這女的同時走過去.好了沒?"
男子提議道,解開了小要的手铐.假使一切真的如那人所說,事情将告一段落;可是----宗介幹
掉了他們三名夥伴,他們不太可能善罷甘休.
"好.那就走羅."
放掉琢磨這條救命繩索的時機就要到來.把他交給敵人這一點,泰莎并沒有反對.宗介使一個"
走"的眼色,琢磨便邁開了步伐,在操場的另一端,小要也正往這個方向走來.
現在的情況是随時都有可能受到狙擊.對方還沒有開槍,應該是在等琢磨和宗介離得夠遠吧.
"我一做手勢,您就往校舍方向跑."
宗介這麽說,卻見泰莎露出反抗之意.
"你這意思,是要我一個人躲起來發抖?"
"否則會有危險的."
"我在你的住處時都照你的意思去做,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上校...!"
就在他們發生争論時,小要和琢磨已經在操場正中央擦身而過.校舍和體育館屋頂上的二處狙
擊點,頓時傳來令人汗毛聳立的殺氣.
沒時間了.真糟.來了.現在.
放開按在手榴彈的指頭,宗介厲聲叫道.
"快跑!"
他将手榴彈投向體育館方向.在狙擊手和自己之間的射線上.
手榴彈在半空中爆炸,火光令體育館的狙擊手看不清這裏.這時宗介已經一個翻滾,将短機關
槍朝向背後校舍屋頂上的另一名狙擊手.
剎那間,操場的照明發出強光.是老工友打開了燈光.狙擊手的身影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屋頂上.
眼花的他仍然勉力開槍.子彈在宗介右側三十公分的地面彈起.
宗介冷靜地穩住短機關槍的準心,很快的射擊.三個彈殼跳出半空中.屋頂上的狙擊手搖搖晃
晃地倒下,接着便看不見人影了.
接着,體育館那邊---當他這麽想着扭過頭去時,意外地驚覺.
"....!"
明晃晃的操場正中央,小要做了一件令他難以置信的事.她并沒有逃走,卻是和身旁的琢磨扭
成一團,似乎想以他為盾.賭在她的行動力上是沒錯,可是她做過頭了.這下子該怎麽辦才好
---
"我來."
泰莎說着便向奔出.來不及阻止.只見她筆直地跑向在地面扭打的小要和琢磨.
"上校!"
別去!他連發出警告的時間都沒有.體育館上的另一名狙擊手已經恢複了架勢,朝這裏瞄準了.
"唔..."
他翻滾出去.背後有子彈揚起的沙塵.
一面在地上翻滾,宗介一面向狙擊手還擊,可是距離太遠,再加上是邊動邊射擊,子彈都沒有打
中狙擊手,只在一個平緩的弧線之後與體育館的屋沿擦出火花而已.
對方的武器是來福槍,比短機關槍的射程更長,威力也更甚.像是十分了解自己占了上風,敵人
的狙擊手一步也不動的繼續射擊.
二發,三發,四發,無計可施的宗介,內接二連三逼近的子彈追趕着沖過花壇,.碎裂的紅磚迸開,
黑土和牽牛花藤在四周彈跳着.千鈞一發之際,宗介跳向最近的飲水臺.混凝土的水槽大約與
腰齊高,他躲在後面觀望小要等人的動靜.
小要和琢磨仍在操場正中央扭打着.泰莎已經沖了過去,試圖拉開二人.
操場對面的敵人已經手持手槍,往操場的中間跑去.
(糟了.)
宗介将短機關槍對準了跑向小要等人的那名男子---來自體育館方向的射擊卻不斷妨礙他.敵
人的來福槍彈擊中水槽,混凝土的碎片劃破了宗介的臉頰.
體育館上的狙擊手似乎并不打算射殺小要等人,一方面也是因為她正和琢磨打得難解難分.确
保目标的工作交給下面的夥伴,他只要專心地瞄準宗介的腦袋就行.
(這下沒轍了.)
他算錯了兩件事,而且錯得離譜:一是小要,另一個是泰莎.她們二個竟然都不逃跑.
要是她們都乖乖的逃跑,自己就能在牽制那名狙擊手之餘脫身而出了.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如
此急轉直下---
"....."
那名狙擊手拿的不再是來福槍,而是換上了別的武器.是一管抛棄式的對戰車火箭炮.它的威
力足以在建築物的牆壁或掩體上開一個大洞,眼前的小水槽根本不堪一擊.
敵人發射了火箭炮,炸彈的尾部拖着煙,朝宗介呼嘯而去.
爆炸.飲水臺在瞬間化成了粉塵和瓦礫.
就在數秒前---
"快走!你快逃!"
"你...你幹嘛又回來?"
小要驚訝地打叫起來.她正使足了力在拉扯琢磨的臉和耳朵.
"我來做誘餌.你快點往那邊--"
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遮蓋了泰莎的聲音,沉重的沖擊挾帶着溫熱的空氣成團地向她們撲來.
"!"
操場一角的飲水臺升起濃烈的黑煙.碎裂的混凝土塊如雨般傾注而下.破掉的水官噴出水來,
在四周形成一片濃霧.
沒看到宗介的身影.到處都看不到.該不會在那場爆炸中....?
呆立的泰莎和小要身後,黑衣蒙面的男子跑了過來.他的手中是一把結實的自動手槍,在這種
距離下任誰都逃不了的.
"......"
"愛逃不逃都随便你們,只不過是正面和背面中彈的差別罷了."
琢磨一聽,立刻爬起來說,
"等一下.還不可以殺她."
"你在說什麽啊?"
"這個人...不,沒什麽."
琢磨就這麽低下頭去.男子歪歪頭,然後對着耳邊的耳機麥克風呼叫.
"目标已确保.剩下的要殺羅."
無線電的另一頭有人應答,男子聽了之後,驚訝的哼了一聲.
"你說什麽?可是聖奈....不,我知道了啦."
男子嘆了一口氣,将手铐丢向二人.
"戴上.跟我走.敢逃就殺了你們."
六月二十六日
2327 時(日本标準時間)
東京都 江東區
赤海碼頭
安德烈.加裏寧躺在床上,望着紅褐色的天花板.
雖然沒有時鐘,但他知道現在還沒過午夜.
側耳傾聽,工程機械的聲音遠遠傳來.有馬達機具和壓縮機的軋軋聲,起重機的驅動聲,像是金
屬之間互相摩擦的哀嚎.
(是貨艙吧....)
加裏寧推測.其間偶爾傳來低沉的高壓引擎聲.那是在測試某個相當龐大的動力産生裝置.
有人在貨艙裏組裝某種東西.不,該說是組裝作業已經結束,現在正進入最終測試階段嗎....?
恐怕是AS,而且是特殊的機型,是打算用它在城市裏作亂吧.
鐵門打開,聖奈走進來.
"感覺怎麽樣?"
"我這樣看起來會好嗎?"
加裏寧看着自己身上滲滿血跡,已經發黑的繃帶.
"應該還不會死吧.你雖然像個紳士,但也很頑強嘛."
"說的也是.是沒脆弱到要上吊的程度."
一扯到自己的老師,聖奈便面無表情的走近加裏寧,把手放在他的手臂---負傷且纏着髒污繃
帶的左胸上.
她用指尖使勁按進傷口,劇痛竄過他的左半身.
"你說他膽小?"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吧?"
加裏寧說道,他用鋼鐵般的意志無視痛楚的存在.
"什麽意思?"
"你的老師---武知征爾只存在你的心目中.你的言行舉止就決定他的真實.如此而已."
人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發怒,多半是因為自我的不安受到正面的指摘所引發的.既然相信他并
不擔心,只須靜靜的給對方一個冷笑---這就畫上句點了.
聖奈似乎也明白到這一點,于是剛開手,別過頭去.
"...真是怪人.與其說是戰士,更像是聖職者呢."
"我還是頭一次聽人家這麽說.話說回來,那倒是個很吸引人的職業第二春."
加裏寧這麽說完,卻驚訝的發現---聖奈的臉上浮現一個微笑.不像是之前偶爾看見的那種冷
笑或嘲諷,而是普通的微笑.
"僧袍和聖經.搞不好還挺配的."
聖奈說道.
"一定很好看的."
她又把手放在他的胸前,但這次是輕輕的.
"...真可惜."
"可惜什麽."
"要是早一點跟你...不!"
在那句致命的話脫口而出之前,她往後退了一步.
"現在還不遲."
"不,太遲羅."
聖奈的聲音已經恢複成冰一般的語調.她走回門口.
"你從一開始就是我的敵人.留你活命只是因為我高興.等我問出你對LAMBDA 驅動儀了解多少
之後---你就沒用了."
"我什麽也不會說."
"是嗎?"
聖奈停下腳步.
"相良宗介---你的部下好像死了哦.跟着他的二個女孩子,現在正和琢磨一起回到這兒來.我
看就到你的面前來問問她們的身體好了."
"....."
"我會讓琢磨駕駛’它’的.我要用它的力量颠覆那個否定過那個人的世界.所以很明顯了,我
會是你的敵人."
六月二十六日
2334 時(日本标準時間)
調布市 伏見臺學園高中
不知昏迷了多久.
宗介從俯卧的狀态下起身,玻璃碎片和混凝土沙從他的背上落下.先确認損傷之後,發現只有
輕微的跌撞和小擦傷.多虧戰鬥服的防彈纖維擋住了那些細小的碎片.
"...."
他倒卧的地方是一樓的保健室,飲水臺原本就在前面.在火箭彈爆炸前的一剎那,他向後跳起
來沖破這個房間的玻璃窗.但是爆炸的沖擊與風壓仍然令他頓時昏了過去.
(千鳥....上校呢?)
他站起來,還不住地搖晃.
透過焦黑斑斑的窗沿,宗介觀察操場的動靜.照明已經熄滅,小要等人不見蹤影.
看來和琢磨一起被帶走了.
就現在看來,地上沒躺着兩具屍體已經算是萬幸---
(可惡!)
真是大失敗.不管怎麽說,這都是無可推脫的失敗.這怎麽對得起密斯裏魯中最高階級的戰鬥
員才能擁有的SRT 代號"Urzu7"呢.
說真的,換作是一般的戰士,就算死在最初的槍戰中也是正常的,可是現在的宗介并不這麽認
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剛剛趕到現場的老工友問.
"就像您看到的.我被打敗了."
"我該怎麽跟校長解釋才好呢."
"随便說,我們會賠償的."
"唔..."
這時,宗介引頸企盼的東西飛來了.
螺旋槳和尾翼告訴旋轉的聲音.操場上吹起陣陣微風,不多時就變成了狂亂的強風.
在ECS 不可視模式下呈現的CH-67 運輸直升飛機,正朝這個校園降落.
來遲了,若能早十分鐘抵達...
"禮物9 號呼叫Urzu7,禮物送達."
連接無線電的耳機裏傳來聯絡訊息,那時直升飛機的駕駛員.
"Urzu7 收到,馬上出去."
宗介嚴正的答道,跨過窗臺來到運動場上.
運輸直升飛機依舊不見蹤影,不過好像已經着陸了.不多久,卸下了載貨棧板的直升飛機再次
升空.
校園又恢複夜晚的寧靜.沙塵平息下來以後,只見一個巨大的人影單膝跪坐在地上.若是站起
來,至少有八公尺高吧.
那是密斯裏魯配備的最新機種AS,M9(Gensback).
全身深灰色.由複雜的弧面與直線構成的裝甲,擁有流線而精實的外形.裝載二門機關槍和感
應裝置的頭部,看起來就像一個戴着頭盔的戰鬥機飛行員.背部的加強結構部上裝着一把短管
來福槍,以及儲存剩餘電力的電容器.
在那具M9 的腳下,站着宗介的二名同僚---梅裏莎.毛上士以及克魯茲.威巴中士.
密斯裏魯以三人為一個基本編組,所以這二人經常與宗介組隊行動.
一個是黑發黑眼的東洋女性,另一個則是金發碧眼的德籍青年.他們都穿着兼具戰鬥裝功能的
密斯裏魯制式AS 操縱服,身形令人聯想到忍者的黑色裝束;只在領口和肩頭的一小塊有鮮明
色彩---毛上士是紫色,克魯茲的則是深藍色.
克魯茲.威巴率先開了口.
"....那,我可愛的姑娘們呢?"
梅裏莎.毛無言地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下.
六月二十七日
0021 時(日本标準時間)
東京都 調布市 國領町
多摩川河岸地
在進一步商量之前,三人先離開了那所飽經戰争的高中.
宗介擊中的那名狙擊手已經不在屋頂上.也許他的夥伴運走了屍體,或是只有負傷而已,不得
而知.
M9 裝備有不可視模式的電子迷彩,只要謹慎移動,就算在城市裏也不會被一般人發覺.只是偶
爾不小心擦過路邊搖搖晃晃的醉漢,或是不留神勾到或拉斷電線.
中途經過宗介的住處,他們便把停車場裏的輕型貨車也開來了.那是用密斯裏魯某個情報部員
名義買下的中古車.
抵達多摩川河岸邊之後,三人在車前集合.
M9仍保持透明化.四周因此飄逸着ECS特有的臭氧味,有些焦焦的.河邊雖然很暗,但遠處看得
見幾個年輕人在玩煙火.砰,砰的煙火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另宗介心神不寧.
聽完他對整件事情的描述,毛上士嘆了一口氣.
"...我們要是早一點趕到就好了.本想讓M9送他們上路的."
"其他的增援呢?"
"還在調呢.母艦這幾天也是盛況空前啊.連少校也不在..."
由于加裏寧少校失蹤,現場的實質指揮官只得由毛上士接手.其實輔作加裏寧的副官還有上尉
等等,但他們目前正在中國南部進行機密作戰.同行的還有幾名同樣具有Urzu代號的戰鬥員.
Tuatha de Dannan 這麽忙碌的日子倒是很少見.而且現在是作戰指揮官失蹤,總司令官還面臨
着生命危險.
"實在是人才不足啊,真是..."
人才不足.以為這話是在責備自己沒能保護好小要等人,宗介低下頭去.
"很慚愧."
"你別誤會了,宗介.你一個人能做的事也有限呀,對方是行動采取組織化行動的重武裝敵人,
而你又拖着三個人.我看只有007 情報員才撐得下去吧,說真的."
毛上士在車子的引擎蓋上伸了一個懶腰.這番出人意料的感言,讓宗介愣了一下.
說到梅裏莎.毛,其實他知道得并不多.
她的年紀大約是二十五,六歲,實際看起來則要更年輕一些.一雙微微斜吊的大眼睛,令人聯想
到貓兒.削短的黑發或許給人好動而活潑的印象,但平時的她舉止洗練又娴柔.只不過從前---
少女時代的她,說不定更多幾分野性吧.
她是出生于紐約的華裔美人,聽說進入密斯裏魯之前待過聯合國海軍.一般的軍隊不太可能将
女性士兵配置在前線部隊,但是她之前應該有過實戰經驗才是;從密斯裏魯只挑選有過實戰經
驗的人進入,挑選第一線的戰鬥員時更是如此這一點看來,她肯定也有一段精彩的過去.
在戰鬥技能方面,她可絲毫不遜于宗介,且在電子戰或AS技術方面擁有相當于專家的知識.人
際關系良好,擁有确實的判斷能力,所以便一直擔任小組的領隊.
這樣的她,隐約對宗介多一分關心.現在也是這樣.也有他沒注意到的時候.當然,這一切也可
能發自她身為小隊隊長的責任感.
總之,毛上士就是這麽一個人.
"...反正是調不到什麽了不起的支援了.就我們三個嘛,能怎樣就盡量吧.先做追蹤,然後監視,
或許再鎮壓,就這樣."
"哎,也只有那樣啦...呵啊."
克魯茲咕哝着打了一個呵欠.被毛上士狠狠瞪了一眼.
"幹嘛.你那什麽态度,不想幹啊?"
"沒有啊,我哪有."
"小要也有危險耶?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
"我知道啊.所以我這不是忍着不睡跑來了嗎?如果不是小要跟泰莎,我早就滾回去喝酒睡大頭
覺了.我說真的耶!"
"你這家夥..."
"況且那個叫琢磨的小鬼又是什麽玩意?他會去表演奇怪的特技嗎?是用屁眼喝伏特加表演噴
火,還是鼻孔裏塞得進十個十圓的圓銅板咧?"
"要是真有恐怖分子為了那種白癡拼死作戰,我也不太想跟他們打了..."
"開玩笑的啦!"
"你要是講真的我早把你踢出去了."
像是沒聽見這一句似的,克魯茲抱着手臂.
"我說真的哦,哪個叫琢磨的---跟小要一樣是那個吧?就是那個什麽傾聽者的."
"哦,那個啊..."
毛上士做出沉思的模樣,此時宗介開口了.
"這一點上校好像知道.不過,我覺得那個琢磨和小要并不是同一種人.他有某些更特異的地
方."
"宗介,你是不是有什麽證據?"
"不,是直覺."
"我好像是頭一次聽你說直覺這個詞啊.滿新奇的,可是好詭異."
"...那就別管我說的了."
這時,他們身上的無線電耳機不約而同的發出呼叫聲.就是身旁的M9 發出的.
"啊喲來了...怎麽樣,星期五?"
毛上士說着,舔了舔嘴唇.星期五便是這具M9 的智能電腦的代號.
<上士.收到母艦的B-3 項目情報.五十秒前,警政廳的監視系統發現到目标車輛.>
抓走小要等人的車輛,應該就是他們離開大廈時看見的那輛漆成黑色的小箱型車.正當他們在
尋找那輛車的時候,反倒是警方的測速系統先發現了它.密斯裏魯可以入侵大部分的軍警電腦
系統.
"地點呢?"
<首都高速11 號線.江東區.彩虹大橋.往臺場方向的車道.>
"很好很好.縮小範圍繼續監視,若有觸動周邊監視系統再做聯絡."
<獎品呢
"給你糖果."
<收到>
"...大姐,你又教它奇怪的名詞是吧?"
"你有意見嗎?它是我的智能電腦耶....好啦,大概知道敵人往哪裏去啦!"
"是港口嗎?"
"應該吧.若沒有觸到周邊道路的監視系統,就是在臺場附近羅.到了那裏---"
"就有她的訊號了."
"沒錯."
追蹤用的電波訊號器雖然老套,這一招卻不是只有敵人會用.随時都有可能被綁架的小要身上,
就帶着這麽一個項鏈.除此之外,密斯裏魯還有幾項專門用來保護她的措施,不過她本人應該
不知道才是.
就算敵人注意到她的項鏈,現在也不來及了.他們已經知道她到了臨海地區.接下來只針對倉
庫或停泊中的船只之類的,用母艦的主智能電腦做高速搜尋,不難鎖定目标.
"我坐M9,你們開車過去.會合地點待會兒再通知.可以嗎?"
"收到."
"好好好."
二人一前一後的回答.
"那麽,開始反擊羅."
毛上士輕巧地從引擎蓋上滑下來.
六月二十七日
0015 時(日本标準時間)
東京都 港區
首都高速一一號線
經過彩虹大橋,車子開下有明交流道,小要和泰莎搭乘的箱型車便下了首都高速公路.
星期五的夜晚,車輛往來顯得少了一些.
以大赤字告終的都市博覽會舉辦至今,已經過了四年,臨海副都心的開發仍在進行中.這一帶
已有稀稀疏疏的偌大高樓和購物中心林立,但雜草叢生的寬廣空地依舊惹人注目.
箱型車的側座上坐着琢磨.小要和泰莎并排坐着,對面是個持槍的男子,十分專注而警戒地盯
着她們.
泰莎一臉陰郁地低着頭.她的側面看來既脆弱又哀傷.有時像在忍着什麽似的,身子微微一僵,
有時則捏着麻花辯的尾端,不住的按在自己的唇邊.
(宗介....)
在交換人質的時候,宗介要求先釋放泰蕾莎.泰斯塔羅莎,對小要而言确實是一大打擊.她倒不
是希望自己先獲救,只是單純地想到"這個女的比我先"而已.
果然,宗介比較重視這個女的吧?還是說,因為他相信我?徘徊在這兩個可能性之間,她的心搖
擺不定.
會是哪一種呢...
好想知道.好痛苦.可是,怕是得不到結論了.
她回想起宗介和飲水臺一同被炸飛的那一幕.
真希望他平安無事---她坦率的想到這裏,稍稍松了一口氣.還好.我沒有讨厭他.也沒有恨他.
現在,他能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吧?她怔怔地想着,這其中有相信的意味,也決定了某個不變的事
實,盡管在這種節骨眼.
車子過了臺場往南駛去,來到一處寂靜的碼頭.
映入眼簾的是---并排的倉庫,供型的起重機,還有橋倉型的集散所,看起來都是那樣龐大,若
隐若現在橘色的微光中.
穿過流通中心的大門,車子進入空無一人的碼頭區.整齊堆高的貨櫃形成無人的街道.車行其
間仿佛要被淹沒.
轉了幾個彎,一艘停泊在碼頭的貨輪出現在前方.
船體已經生鏽,全長超過一百公尺,但它的大小還算尋常.車子駛近船首時,小要看見它的船
名.
"Ge Clinton"
喬治.克林頓號.從船內有燈光瀉出這一點看來,裏面好像有人.
箱型車停在船旁,在男子的催促聲中,小要和泰莎下了車,被帶往貨輪.
甲板上有一個女子在等着.她穿着橘色的操縱服,在小要的經驗裏,那時強襲機兵專用的裝備
之一.
"琢磨."
女子才開口,琢磨便率先跑過小要.
"姐姐,好可怕哦!"
他的聲音極其開朗,簡直令人無法聯想到他先前的德性.可是就在下一秒鐘,一個巴掌狠狠地
甩在琢磨臉上,令他踉跄地後退.
"姐...?"
"為什麽沒在飛機上吃藥?"
"對不起嘛,不小心灑在廁所裏了.那麽惡心,我沒吃就丢了."
"結果不只是你被抓,為了帶回你損失了四個人呀.大井跟植田跟矢代跟波多野.你知不知道
啊?"
"反正大井他們總是反抗姐姐,不是嗎?他們還瞧不起我耶?說什麽我是窩囊---"
左臉又一記耳光.
"可是他們還是去救你了呀,而且丢了命."
"對,對不起...."
說着,琢磨偷偷的瞄了泰莎一眼.看他的表情,像是不想被她們看見自己的這幅模樣,不知為何,
泰莎避開了他的眼神.倒不是不想看見這一幕,而是更深刻地---試圖隐藏自己厭惡的感情.她
覺得自己仿佛站在鏡子面前似的---
好丢臉.羞羞臉.
(咦....?)
小要環顧四周,以為有人在竊竊私語.不對,沒人說話.她本以為那是泰莎的聲音,但是她的嘴
并沒有動過.
不是.不不,不是.我不是.
又一次,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聲音.剎那間,小要還以為是自己說的,不禁将手放在嘴唇上.不,也
不是自己.沒人注意到她的手勢.
那聲音更遠一些.不,根本是近得離譜?
搞不懂.到此為止,那聲音沒再響起.
"----不過,幸好."
女子面無表情地伸手給琢磨一抱.看在外人的眼裏,她的表情和動作十分僵硬,可見這對姐弟
的關系有某種強烈的不協調.
"我一直在擔心你.真怕那些不懂你價值的家夥會傷害你呢!"
"姐姐..."
"藥拿了嗎..."
"嗯,我已經吃了."
"那你先下去休息吧.待會還有事情要你做."
"好.我會去的."
在一名男子的陪同下,琢磨順從的走下了甲板.
"好啦,你們二位."
遠遠地看着小要和泰莎,那女子說道.
"你們想,我為什麽留你們活口呢?"
"那還用說."
小要快嘴搶道,一面在腦中搜尋着最尖酸刻薄的用詞.
"壞人要死之前都會坦白供出自己的詭計嘛,這是基本中的基本."
"你說的話倒是挺無聊的."
女子笑也不笑地轉過身去.
"帶她們走.他的審問也交給你羅."
接獲指示的男子默默地點了一點頭.
小要和泰莎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便走進下船的樓梯.一路穿過二側都是門的通道後,她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