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6)
閑得發慌的看守和犯人們那兒,年輕的小姑娘會受到什麽樣的對待,我想就沒必要說明了吧。在這條街上要反抗我,想都別想。”
雖然娜美和雷蒙的事情被提了出來,宗介卻絲毫沒有慌張。在雙手被手铐反綁在身後的這種狀态下,仔細考量着是否應該殺死兩個警官和署長。
——應該,還是做得到的吧。
也試着想過,能不能殺死三個人然後摘掉手铐,奪得武器再逃出去。
——這也不比剛才那個困難多少。
把雷蒙從牢房裏救出來,跑到娜美那裏去,然後再逃離這條街呢?
——真的,簡直一點兒也不費事。
但是,那樣的話就沒有意義了。所以,宗介這樣回答了。
“好像是那樣啊。有‘調整’的必要的話我會協助的。但是我也有個要求。”
署長頗有興趣地挑起了一根眉毛。
“要在那個足球場打串通好的比賽是無所謂,但是我也想要能拿出真本事的機會。能自由地展現我的身手,拿到的錢也更多。那樣的地方。”
“…………”
“有的吧?”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署長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同時用謹慎的目光仔細觀察着宗介。
“你說什麽呢?”
“聽到過傳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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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兒聽到的?”
“各種地方。”
署長面無表情地用當地語言說了些什麽。警官中的一個人點了點頭,不情不願地走出了審訊室。關上房門,署長的臉上浮現出走了形的微笑。
“你是清楚‘那個’的內容才這麽說的嗎?”
“當然了。面向VIP客人的暗黑格鬥戰,使用裝填了實彈的武器。報酬也大的很。”
“出場者有半數在幾個月之內就死掉啰。”
“好像是有那麽回事吧。”
宗介滿不在乎地說。署長把警帽重新戴在頭上,仿佛在刺探般地低聲說道。
“會在‘那個’裏出場的只有兩種人。要麽就是欠了錢,或者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裏的原AS駕駛員,要麽就是對自己的實力過分自信的傻瓜。二者其中之一。能聽聽你特意對它表示出興趣的理由嗎?”
“首先,就是要錢。要為一個女人贖身。是個妓女。”
“哪兒的女人?”
“不在這條街上。在東京。”
(插花:宗介!你真敢說……小要要是知道了不拿扇子打你才怪咧|||||||)
當然是胡說八道的。在酒館和電視劇裏頭聽多了,能說出這種老一套的話倒也不過分。說女人在東京,只是為了讓署長他們不容易打聽出內情來而已。
只有這點事情的話,署長也能想象得出來吧。對于女人的話題沒有太大興趣的樣子,他繼續詢問道:
“別的理由呢?”
“和你的工作差不多。你不喜歡這樣的房間嗎?”
這麽說着,宗介環視着肮髒的審訊室——散布着血跡、牙齒和指甲的房間。
痛苦的痕跡。暴力的氣息。
不是假裝出來的,真真正正的那些東西。
“鬥技場的比賽只是體育運動。雖然有噴射燃料的刺激臭,但是哪兒也沒有血和硝煙的氣味。”
“難道說你就把那個作為理由嗎?”
“我認為足夠了吧?”
于是署長全身搖晃着笑了起來。松垮垮的肉微微地震顫着,紫色的嘴唇的縫隙間一陣陣漏出抽筋般的笑聲。
“看來你多半是屬于第二類呢。好像對自己的身手有相當的自信的樣子哦。”
“告訴我答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還真被你給說動了。可是——你可是什麽後臺也沒有。到結束‘內部比賽’取得信任為止,那個法國人的性命就先由我們保管吧。你可以回去了。‘相良宗介’。”
只說了這句話,署長離開了審訊室。
雖然把雷蒙放着自己走掉很不好意思,但是這種情況下也是什麽辦法都沒有。宗介在離開警察局之前,适當地看着給了其中一個警官大約50美元,囑咐他“好好對待牢房裏的那個法國人。以後還會給同樣多的錢作為謝禮”。
從警察局出來剛走了一會兒,就聽見了娜美的聲音。
“宗介?”
橫穿過布滿塵埃的車道,娜美跑了過來。已經知道被逮捕的事情了吧。好像一直束手無策地在警察局斜對面的粗糙的小咖啡館裏殺時間的樣子。
“怎麽樣了?雷蒙老爺呢?”
“還在裏面。跟署長談了談我才能出來的。”
“署長……那個冷血的惡棍?為什麽只是‘談了談’就能讓你出來?……呃,怎麽回事,好臭啊。”
娜美一邊抽着鼻子,一邊作出極度難受的表情。
“回旅館去吧。在那兒把事情說明白了。”
兩個人打了出租車,回到了雷蒙的旅館。痛痛快快洗了一個澡,換上幹淨的T恤,一口氣喝幹了一瓶冰鎮礦泉水。
那期間,娜美一直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繃着臉目不轉睛地盯着房間裏的電視,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好啦?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咱們随便地贏得太過了。好像觸怒了他們那幫人。”
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宗介說道。
“以雷蒙和你今後的人身安全為人質,要求咱們打假比賽。還有,決定了要在暗黑格鬥賽裏出場。”
“什麽?”
一直神經質地不停抖動的娜美的腳,啪地一下停了下來。
“你啊,知道你說的那是什麽比賽嗎?雖然在同行之間變成了傳聞,但是不管誰也不會真的出場的。因為無論有多少條命也不夠用呀。無論怎麽說,那不是使用實彈,打真正的戰鬥嗎?”
“好像是哪。”
“用我的那臺機體?”
“是這麽定的。”
“別開玩笑了!根本沒有認真打仗的道理吧?別說火器管制系統什麽的打從撿回來的時候就沒碰過,裝甲也是破破爛爛的呀。從運營方那邊來話讓打假比賽的話,這我還能理解。偶爾也聽到過那樣的傳聞。但是暗黑格鬥賽就不同了。像我們這種隊伍,會被強制參賽什麽的,迄今為止也沒聽說過!”
“說得也是。”
“那你為什麽接受了?你想死的話那随便,可是最重要的機體被打爛了,我的立場要怎麽辦?”
“那是……”
用毛巾一下下地擦着頭發,宗介沉默了。
要說出實話嗎。
還是說,要就此收手呢。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起就一直感到迷惑的這個問題,不得不得出适當的結論了。
特意想要參加暗黑格鬥賽這種事,娜美她們是不會乖乖服從的吧。那種事情,就連宗介也想象得到。
“因為雷蒙被抓為人質,不得已才同意出場的。”
這麽告訴她們,然後只要再設法解決資金問題的話,能說服得了也說不一定。
在這裏的幾個星期,和娜美一起生活,也知道了她是個非常善良的人。雖說如此,但她是否足以信賴,能否成為自己的夥伴,那還是很難說。
但是,卻突然回想起來。
“我不想什麽都不知道,就這麽死掉。”
那個時候常盤恭子的話,那雙含淚的眼瞳,始終未曾離開過他的腦海。
真是丢臉。本來在近半天前,還順利地向着什麽感覺都沒有的精密機械接近的。各種各樣的事情,環境,都在動搖着自己的心。這樣下去,還能達成得了自己的“作戰目标”嗎?
不知道。
大概過了有幾十秒鐘吧。一直非常耐心地等着他說話的娜美,突然開口說道。
“算計得怎麽樣了?”
“…………”
“我說啊。那個,在錢的問題上我可能是比較斤斤計較。雖然會被人叫成守財奴,但我覺得那也是沒辦法。但是呢?我和你,真的只是那種商業關系?不挑着詞兒說話不行?”
“?”
娜美從沙發上探出身,用大大的眼睛望着因為不明白她的意思而揚起臉來的宗介。
“……那倒也不是。”
“至少,我覺得我們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我說錯了嗎?”
從圓領背心裏面隐隐透出的胸前的那條山谷,徑直地向他逼了過來。發覺自己不由得為之怦然心動的時候,宗介突然覺得自己想那麽多實在是太蠢了。(^///^)
什麽精密機械。什麽作戰目标。
不是以前就學到了的事情嗎。歸根到底自己只是個人類,是充滿矛盾的存在。那個事實,無論怎樣也是逃離不了的。
所以,才會這麽辛苦。
把視線從眼前那光滑柔軟的肌膚上移開,宗介說道:
“也是呢。那我就說了。”
(插花:其實,作為男人,宗介真的很有福氣……而且我覺得他有看到別人胸部的天賦,小要,泰莎,娜美……我汗。不過,為什麽你看到那個才會下決心說啊……宗介你也越來越色了……)
還不如索性對這位新“朋友”毫無保留地招了算了。要是不能取得理解的話,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暗之格鬥賽的事情,是我向署長要求的。”
聽到這話,娜美的眼睛都瞪圓了。
“原本對于我來說,那才是目的。鬥技場的比賽,要說成是為了接近運營方的暗部的手段也不為過。在傭兵的同伴們之間聽到過傳聞,實戰水平的暗黑格鬥賽。估計‘汞合金’可能與之有關。”
“‘汞……合金’?”
“是某個組織的名稱。與恐怖組織和軍事産業複合體有着很深的聯系,在世界各地導演着紛争。這幾年間重大的恐怖事件,到處都有‘汞合金’在幹預。”
“等……等等。喂喂……”
話題突然之間變得如此規模龐大,娜美臉上浮現出夾雜着困惑的笑容。
“有個一直與‘汞合金’作戰的極密的傭兵部隊。以采用超前于時代的先進裝備,以及和正規軍的特種部隊同等級的訓練度為自豪。我是那個部隊的生還者。”
“我……我是不太明白,可是,那個,要說你所在的傭兵部隊的話,現在怎麽了?”
“被‘汞合金’消滅了。”
“…………”
“‘汞合金’雖然擁有相當的戰鬥力,卻是個正體不明的組織。都有什麽人,在哪裏,與什麽有關,能得知的手段幾乎就沒有。唯一極少數的線索,就是南桑的這條街與AS的暗之格鬥賽了。我的部隊迄今為止,曾經數度擊破過‘汞合金’的AS,回收的屍體裏,能夠确定身份的操縱兵中,有好幾人都曾經在南桑這裏做過選手。”
“那……”
“難以置信嗎?”
他用最最認真的表情回望着對方。可是就算這樣,娜美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宗介。
“你是說真的嗎?”
“肯定。”
“啊……雖然也覺得你的身手并不普通……可是,那不是非常難對付的對手嗎?”
“是啊。是非常的危險。”
宗介用非常理所當然的口吻說着,點了點頭。
“我想要接近‘汞合金’。那需要你的協助。”
“…………!”
接下來就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了。
娜美氣瘋了般地喊着“別開玩笑了”,掀翻了桌子,亂喊一通“随便去打你一個人的戰争吧”,把手中的保特瓶砸向他,怒吼着“不要第二次出現在我的面前”,離開了旅館的房間。
娜美并沒有惡意。
這反應實在是太理所當然了。
(果然,還是不行嗎。)
宗介發出深深的嘆息,開始清掃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房間。一邊試着詢問自己,在被娜美抛棄的這種狀态下,還能夠置辦得到機體嗎?
想不到合适的門路。
接下來,該怎麽辦好呢。一邊想着各種各樣的事情,一邊把垃圾收拾好。這時候,房間的門鈴響了。
(…………?)
開門一看,是娜美。帶着一臉不高興的表情,擡頭盯着宗介。
“雖然一開始聽的時候是有點接受不了……”
她半嘟着嘴說。
“你很困擾吧?”
“啊啊。”
“需要我的幫忙?”
“……肯定。”
宗介老老實實地這麽說道。娜美突然放松了肩膀的力量,握緊拳頭,一下敲在宗介的胸口上。
“我懂了。就稍微奉陪你一下吧。”
“可以嗎?”
“雷蒙老爺還在牢房裏呢。而且,比賽費本身不是很高嗎?”
“啊,那倒是。”
“只不過,千萬不要期待太高啰。因為還不知道能不能說服得了隊員們呢。要是大家說‘NO’的話,那就果然還是‘NO’喲。”
“了解。”
娜美似乎也真的擁有相應的超凡魅力。“石弓”的整備隊員們最終還是答應參加暗黑格鬥賽了。雖然也有好幾個人表示反對,可是經娜美說明雷蒙被當作人質,而且宗介的身手也不是泛泛之輩的事情之後,最後還是勉勉強強地同意了。
第二天的傍晚,署長的使者來到他們的整備場,這樣告訴他們。
“星期六的二十一點。在那之前到姆那麥拉北邊的某個教會遺址來。當然也要帶着機體一起。”
姆那麥拉是在南桑北邊差不多二十公裏遠的地方,靠公路邊的一個小村莊。
絕不能在南桑市內發射實彈——就算只是一發也能吹飛一輛卡車的AS用40毫米彈的吧。暗之格鬥賽的會場,似乎設在了南桑郊外,某個人跡罕至的山岳地帶裏的樣子。
“還有就是不許遲到。拘留所裏的朋友說不定會有各種各樣的不方便喔。”
署長的使者傳達了這些話之後,就離開了他們的整備場。
“先生也真可憐。不要在牢房裏變得神經衰弱,還被人打爛了屁股就好了。”
娜美一邊麻利地将白色“野蠻人”的控制箱解體,一邊嘟哝道。在旁邊給她打下手的宗介說:
“事先已經多少給過看守一些打點了。”
“那要是能管點兒用就好了。……哎,把那邊的配電盤也一起拆下來吧。沒關系。”
娜美捅了捅與火器管制系統相連的回路。
“行了嗎?”
“嗯。反正Flbn-32大概橫豎也是不管用了吧。那樣的話,用自制的軟件來使負擔減輕會比較好。”
“自制的軟件?”
“是我為了暗之格鬥賽而改寫的喲。花了整整一個上午呢。我對那種事情可不拿手啦,真是不得了啊~~~”
宗介停下手中的工作,凝視着娜美的笑臉。
“只用了一上午?一個人改寫那個火器管制系統的軟件嗎?”
就宗介所知,那絕對不是能幾個小時就完成的作業。那應該是即使接受過相應訓練的優秀的技術員,也要好幾個人一起,慢慢地花上幾天,一邊就發現的問題進行對話一邊着手進行——這樣好不容易才能完成的工作。就算再怎麽搞錯,也不是沒受過專門教育的十六、七歲的小女孩都能掌握得了的東西。
事實上,宗介在阿富汗的時候,也曾經和幾個本是工科學生的游擊隊員一起,将同型的“野蠻人”的軟件鼓搗過一個遍,但是到能弄出正經的東西為止,也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插花:那麽說來,他那時不是才10歲麽……宗介,其實你也是天才……)
“從以前開始就很用功吧?”
“怎麽可能嘛。只不過偶爾弄一下而已啦。”
“只是那樣的話,肯定是沒辦法的。那種技能到底是在哪兒——”
“所——以——啦!”
娜美不耐煩地揮着手。
“我不是說了我不拿手了嘛。可是,稍微接觸一下的話,我覺得大體上也能明白啦。也不是什麽特別大不了的事情吧?”
不可能。
感覺到說不出的心悸,宗介接着詢問道:
“究竟,你是從誰那兒學到這臺機體的整備方法的?”
“?”
娜美停下手頭的工作,用一種打從心底覺得不可思議般的眼神看着宗介。
“沒從誰那兒學呀?”
“那,為什麽——”
“可是,這裏弄弄那裏弄弄的話不就會了嗎?也不知道為什麽。”
絕對不可能有那種事情。就算是第二世代型,要将AS的系統理解并運用到這個程度,也絕對是需要相應的訓練的。
完全沒有工學知識的小姑娘,也沒有從任何人那裏學習過,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難道說,她也是……?
不,那樣的偶然是不可能的。“那個”的存在概率,別說是幾萬分之一,幾百萬分之一,或者甚至還在那以下。“那個”會如此偶然地和自己相遇,那種事——
“你在發什——麽呆呀?”
聽到娜美這句話,宗介猛地回過神來了。
“別在那兒呆站着。快點把那邊的火花塞拆下來啦。”
“啊啊。”
心裏殘留着解不開的疑惑,宗介回到了“野蠻人”的整備作業中。
那個星期六,傍晚時分——
宗介他們用租來的大型拖車載着“野蠻人”,離開南桑,向姆那麥拉開去。公路的路面由于戰争而變得傷痕累累,也沒有好好修理過。路幅也很窄,AS用的拖車每次和對面開來的車錯車時都極其痛苦。
道路的東側是一片開闊的水田,西側是闊葉林覆蓋的山岳地帶。單調的風景一成不變地延續着。或許是由于幹旱期的關系,空氣也一直很幹燥,拖車掀起的塵埃使視野變得相當糟糕。
到達指定的教會遺址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武裝的警官在那裏等着了。就是南桑的那群人。雖然趕上了約定的時間,他們還是舉着來複槍,用冰冷的聲音告訴宗介他們“等着吧。”
差不多過了三十分鐘,署長坐着直升飛機來了。渦輪噴氣發動機發出刺耳的轟鳴聲,直升飛機降落在了教會前面的空地上。
從飛機上下來的署長,盯着宗介的臉左看右看,臉上再一次浮現出那種下流的笑容。(|||)
“請先在這裏搭乘機體吧。”
署長說道。
“相良宗介,你到西北方向兩公裏的遺跡去。那兒就是這次的‘鬥技場’。其他的人就請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吧。”
“哈啊?離現場那麽遠的話,連無線電指示都沒辦法直接做啦!?你這到底——”
警官們對正想抗議的娜美她們舉起了卡賓槍。
“——您說得太對了。好精彩的指揮呀。哦呵呵呵……”
“那就好。小姑娘。”
署長說着,走向了比直升飛機稍後抵達現場的小型貨車。在他背後,宗介發問道:
“在哪裏觀戰?”
“有特定的地方。你沒必要知道。”
“是嗎。我是想提醒你們小心流彈的。”
署長在車前停下,哼地噴了一下鼻子。
“用不着你來擔心。把重要的客人暴露在危險中,那種事情根本就不會有的。”
“那麽,就讓我毫無顧慮地胡鬧一番吧。”
宗介走向白色的“野蠻人”,同時,署長坐進了車子。
首先,啓動輔助動力裝置,接着為主要的電子設備輸入能量。初期檢查完成之後,再開動主動力裝置——大約1200馬力的柴油發動機。
高鳴的引擎聲。
驅動系統的呻吟。
解除操縱系統的安全裝置,腳慢慢地移動,宗介的“野蠻人”站了起來。
油壓很正常。肌肉束也一樣是新品。多虧花了三天時間進行的充分整備,機體的狀态現在非常良好。
“我走了。”
打開剛剛修好的外部揚聲器的開關,宗介對帶着擔心表情的娜美她們說道。一方面是因為機體的耳朵——也就是指向性麥克風的狀态現在也是最好的吧,在畫質粗糙的顯示屏裏,娜美在擡頭看着自己,這樣喊着:
“小心點!”(這居然是娜美對宗介說的最後一句話啊啊啊啊啊啊啊……5555555)
“啊啊。”
只說了這句話,宗介操縱機體跑了起來。在幹燥的泥土上每踏出一步,鈍鈍的沖擊震動着機體,沙塵四處飛揚。撥開郁郁蔥蔥繁茂的樹木,筆直地向西北方跑去。那附近是一片起伏得相當劇烈的丘陵地帶。
一邊駕駛着白色“野蠻人”,一邊對各個系統進行檢查。這臺機體迄今為止從來沒有使用過的系統,更是特別的重點。剛剛換裝上的光學傳感器,以及火器管制系統。攜帶火器目前還沒有。雖然和“秘銀”時代的裝備相比起來的話,現在這個是相當靠不住——
(本來,就應該是這種東西。)
就算是這樣,也已經可以說是強了很多了。過去,自己最初搭乘的同型“野蠻人”,與現在這臺機體相比起來,狀态還要糟糕得多。
用餘光掃視着數字地圖上的顯示,抵達了指定的地點。
那裏是一座古老的寺院的遺跡。
崩塌了的石制牆面上,密密麻麻地爬繞着無數與人腳掌差不多大小的常春藤,仿佛在蠕動着似的。大概是在比較近的戰鬥中被破壞的吧,一座從腰部附近齊刷刷地折斷了的神像邊上,放置着一把AS用的三五毫米步槍。
BK-540。
有些類似于人類用的AK突擊步槍的外觀,是标準的AS用攜帶火器。在它旁邊,還放了兩個步槍用的預備彈匣,和兩個接近戰用的武器——HEAT錘子。
“歡迎來到‘真正的鬥技場’,‘石弓’。”
從預先設定好的無線波段中傳來了聲音。是署長。
“放在那裏的就是你的武器。随便用吧。”
宗介操作通信儀器,探測着電波的發信源。也使用了舊式的紅外線傳感器。不過,果然還是不知道署長他們在哪裏。各種各樣方便的聲納啦、超廣帶域的雷達啦之類的,都是只有“秘銀”的AS上才允許使用的奢侈裝備。
要找署長和其他的VIP客人們可能會在的場所的話,似乎只能稍後了。首先,要先打倒敵人。
“還真是值得慶幸啊。”
宗介讓“野蠻人”跪下,拾起武器和彈匣,将裝備挂在腰部和後背上的外挂點上,靜靜地自言自語道
“那麽。今晚的對手在哪裏?”
“就在你眼前喲。操縱兵在笑着呢。”
“?”
他和“野蠻人”所在的遺跡裏,除了小動物的反應以外,就什麽也沒有了。跪在石鋪的地面上的他的機體——其正面也是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光學傳感器也是。紅外線傳感器也是。
不——
如果是采用完全密閉式的駕駛艙的AS的話,是不會發覺的吧。但是宗介所搭乘的舊式“野蠻人”就不同了。從裝甲轉折的地方形成的機體的縫隙處,以及幾個通氣孔中,外面空氣的氣味流了進來。
那種令人懷念的,熟悉的臭氧的臭味剛一撩過鼻孔,他立刻就醒悟到那裏有“什麽東西”了。
大氣動搖了。
“!!”
馬上移動手腳,“野蠻人”就像失去意識般緩慢地、仰面朝天地向後跳了出去。(這不是我翻譯的問題,就是那麽寫的,因為那臺機體就算是“快”也和慢差不多……|||)
金屬的悲鳴聲。
從空無一物的空中突然出現的銳利的刀刃,仿佛要将“野蠻人”的胸部裝甲削掉一般,在空中描繪出一道弧線。
那是——
“單分子刀!?”
轉了一圈取得受身(受身:柔道技巧,一種被摔倒也不會的受傷的方法。但是……我描述不出來……|||)的同時,宗介将機體的步槍舉向正面。什麽也沒有的空間中,突然刮起了一陣暴風,揚起的沙塵裏,有什麽東西高高地躍向了空中。居然能用眼睛追蹤到那東西的目的地,可以說完全是靠宗介的經驗和技能了吧。可說是驚人的跳躍力。在崩塌的寺院遺跡的正殿的塔根部,“那個”着地了。
“野蠻人”或者“叢林法蘭絨”之類的二代AS的話,是跳不到那裏的。無論操縱兵有什麽樣的技能,也是絕對做不出那種跳躍的。
那麽,在那座寺院上着地的敵人是什麽呢。眼睛看不見的,準備好如此恐怖的奇襲的對手,到底是什麽東西呢。
“已經注意到了嗎?”
署長說道。
被數百年的歲月侵蝕得殘破不堪的神靈的居處。在它的頂端,磷火在一閃一閃地跳動着。青色的光芒宛如紗帳般飄蕩,在那光芒的對面,出現了一臺AS的身影。
一閃而過的,極其敏捷的側影。
令人聯想到戰鬥機駕駛員頭盔的頭部。
“M9……?”
以仿佛漂浮着詩情一般的,美麗的月夜為背景,現身出來的那臺AS。
那臺機體——M9“卡恩茲巴克”,慢慢地擺着架勢,低頭望着宗介那不像樣的機體。
奇襲只是小試牛刀而已吧。
站在倒塌的塔頂端的M9,一副綽綽有餘的樣子,低頭看着宗介的機體。
在背後浮現的月光的照耀下,修長美麗的灰色身影。
令人聯想到豹或猛禽一般的,暗含着力量的流暢動作。
本來應該是自己迄今為止已經搭乘過很多次的機體,可是,現在卻讓人覺得簡直是頭一次遇見的、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東西一樣。
(雖然也想過可能會來個棘手的對手,可這也……)
簡直就是毫不留情。
客觀地看的話,狀況是糟透了。
敵人是M9。次世代型AS,M9“卡恩茲巴克”。宗介過去在“秘銀”的時候,曾經使用過無數次的最新銳機體。那種機體的超乎尋常的規格,各種先進的裝備等等,無一例外都是他自己知道得最清楚不過的了。
相對的,己方是舊式的“野蠻人”。雖然娜美她們已經為自己将這臺機體整備得很好了,但是無論哪一方面的性能,都還是趕不上M9的。
比如說,動力。
這種型號的“野蠻人”的引擎出力是880千瓦——也就是1200馬力。與同時代的坦克大體相等,差不多相當于10臺左右的民用車。
就算是這樣,也算得上是很了不得的東西了。可是,相對的,M9的出力大約是2500馬力。正如M9的引擎——羅斯&漢普爾頓公司(這好像不是現實存在的公司,查了一下,應該是“秘銀”自己下屬的一個公司。)制的低溫核融合發電機“APR—2500”的名字所示的一般,換算成千瓦特的話,大約是3300千瓦。(這裏賀東老師好象寫得不對,其實是2500千瓦等于3300馬力。2500馬力大概相當于1800多千瓦。)這已經不是陸戰兵器水平的數字了,不如說是已經接近超高價的強力戰鬥機的水平了。
也就是說,為了與那種潇灑而豪華的外觀相配,M9也以淩駕于一切坦克和裝甲車的動力為自豪。
并且,它的重量大約只有“野蠻人”的四分之三。就運動性而言,已經是不用說了吧。就各種傳感器啦、電子兵器之類而言也是一樣。
在“秘銀”的作戰中,宗介等人曾經擊破過許許多多的“野蠻人”。這并不只是由于他們卓越的操縱技術,首先,機體的性能上就壓倒性的不同了。能打倒它們那是當然的。為了完成所謂“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救出人質”這種困難而精密的作戰,那種程度的高性能AS是必要的。而且,事實上,多虧了M9,“秘銀”還成功地完成了好幾次按常理是不可能實行的作戰。
現在,這場戰鬥是單純的一對一。
沒有任何能成為M9的絆腳石的因素。沒有節約彈藥的必要,也沒有擔心流彈的必要,時間限制也是,全部都不存在。
但是,就算如此——
宗介卻有了一種不如說是“放心了”的感覺。無論如何,能與絕不可能會偶然碰見的最新銳機體這樣相遇,無論怎麽考慮,署長的背後存在着擁有大得驚人的財力的組織,也是不會錯的了。在沒有完全的把握的情況下,流浪到南桑的街上來,特地在鬥技場耍猴戲給人看,還真是有好處的。這可算得上是預想之外的成果了。
沒錯。沒有什麽是偶然的。
署長——或者是與他有聯系的敵人中的某人察覺到了自己的身份。作為“秘銀”的精銳,無數次地令“汞合金”感到頭痛不已的這個自己。
大着膽子不使用假名,就是在期待這樣的反應。雖然危險很大,但效果也很明顯,果然不出所料,那邊抛出了M9這張牌。是想着讓那臺最新銳機體與自己交戰,來探察自己的反應和背後關系吧。
或者,還有一點點游戲的意思吧——
“有沒有吓一跳啊?”
署長通過無線電說道。
“說起來,你平常不是每天都坐着那臺機體嗎?從你在‘秘銀’的那時候開始。”
“就是說,你已經知道了嗎。”
雖然被說出真實身份,卻沒有表現出一點點動搖,宗介低聲說道。
“連假名也不用,還給我随随便便地活躍到那種地步,真不愧是你呢。雖然說在街上收拾了你就可以了,但是那樣就一點兒也不好玩啦。既然是難得的機會,就決定請你和那臺M9打一場了。……不過,贏的機會簡直就是沒有啦。”
雖然也很在意M9的來頭,但是與之相比,署長那句“在街上收拾”的話,卻沒有逃過宗介的耳朵。
街上。
被關在警察局的期間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