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12)
了,無精打采地繼續走到瑪紗們的面前。
“真是失禮了,醫生,他們有對你動粗嗎?”
“沒有……”
“只是我們有必要确認一下那個少女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麽,僅此而已。
能允許我問二三個問題嗎?”
雖然恐懼一點都沒消失,瑪紗卻感覺好像要被他那黑而靜的眼瞳給吸進去一樣。
“‘水銀合金’呀、‘密銀’這之類的組織的名字和這類組織運用的兵器,以及部隊的事,有聽說過嗎?”
“……是的”
“她有舉例說過具體的人名或地名嗎?”
“……沒有”
“沒說謊吧?”
“當……當然沒有”
“除了原海軍的朋友以外,你還把她說的內容告訴過別人嗎?
為什麽連和朋友商談的事都知道?當時被偷聽了嗎?真的是專家,真的是秘密組織的間諜嗎——
瑪紗很吃驚,她明确地感覺到最後殘留的一塊疑惑的碎片也粉碎消失了。
是不是掉進了誰策劃的某個玩笑——剛剛還在心裏如此祈禱着。
也許這個男人會突然喊起“瑪紗,生日快樂!”,帶着惡作劇笑容的朋友們搬來桌子,拿着食物、酒和蛋糕一擁而入,狂歡派對就此開始——瑪紗曾經有過這樣的期待。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首先,她的生日上個月就過了。
“沒告訴過別人,我肯定。
”
福勒仔細地觀察了她的眼睛,她感到自己變成了平時她接待的患者之一。
“就相信你吧”
第一次,福勒笑了。
“但是,你不得不說遺憾了,因為我們想要盡量保密,今天發生的事和她的事,如果公之于衆的話……要盡量避免。
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我發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放我們回家吧”
“如果可以我也想盡量這樣做,但是,不論再怎麽意志堅強的人也好,現代醫學也有引出必要的情報的方法,所以這真的很遺憾,真的很抱歉”
雞皮疙瘩頓起,肩膀和腳也不住的打哆嗦。
不想死,不願意死。
“為什麽我要這麽仔細地對你說明,你懂了嗎?”
“別殺我”
“我也很怕死,但,我更讨厭連自己必須要死的理由都不知道就被殺掉。
所以我才對你說明,決不是用裝模作樣的口氣,拿對方的恐懼作樂。
”
福勒勻稱的容貌裏,流露出深深的悲哀和憐憫。
“請不要殺我”
“真的很遺憾“
“求求你……”
“永別了,醫生”
福勒退後了一步,部下們上前了一步。
滿溢淚水的視線的一角,浮現出一直沉默着的護士的側臉。
雖然護士的臉色很蒼白,但她非常安靜,一點都沒有害怕的顫抖。
多麽大的勇氣啊,還沒意識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嗎。
護士還很年輕,只有二十幾歲,東方人。
齊耳的黑發,讓人聯想到貓的略略上揚的眼睛和眉毛。
這個護士突然呼了一口氣,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這樣發牢騷:
“真是的,這麽羅裏羅嗦,裝模作樣的開場白呢”
那個聲音摻雜着嘲笑的意味。
“終于漏出尾巴了,并且還跑出來了個裝模作樣的家夥。
”“你……你……別……”在很奇怪的氣氛中,想制止護士的馬莎的小小聲音,被徹底的無視了。
“喂,你也這麽想吧?泰莎!?”視線的焦點和意識的光芒回到了如同廢人般坐在輪椅上的泰蕾莎泰斯特羅莎的眼中,生氣和知性也在那張看上去很憔悴的臉上複活了。
“太失禮了呀,梅麗莎。
”同時,泰莎大義凜然的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不過我也覺得像在演戲劇似的,”在周圍武裝着的男人們,困惑的看着突然變化的少女,沒有向她出手。
在他們的視線下,少女整理了下衣服,并給福勒鞠了個躬。
“下午好,福勒先生,本來打算再呆會兒在作自我介紹的,但是你要處決那個醫生,于是就變成這樣了。
”“原來如此,你的目标是我呀”“是的,那麽,請你和你的部下把武器放下,否則的話,我會給你們個教訓。
”回過神的部下中的一人,就是那個把馬莎帶來的司機,大步走向泰莎。
“給我們個教訓?別開玩笑了,小娘們!”“住手”福勒短短的話後,把手伸向泰莎脖子的那個司機,背後中彈倒地了。
“啊……”在男人倒地的同時,福勒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幹脆的槍聲,超遠距離的狙擊,而且還是從倉庫打開的小窗戶打進來的。
“漂亮,命中。
”護士打扮的梅麗莎取出超小型無線電說道。
“有奇怪舉動的家夥,盡管放倒!”“是是,Uruz6,明白了!”無線電中混雜着雜音的男人回答的聲音,連馬莎都聽見了。
“明白了嗎?請解除武裝!”泰莎再次警告道。
“哈,幹得不錯。
”雖然部下被射殺了,可福勒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真的幹得不錯。
本來我對這手也有所戒備,龐大的通信情報解析,跟蹤竊聽,監視者的确認,騙倒了以上全部,你來到了這裏。
在我的眼前展示如此漂亮的演技,更大膽的是,你還想生擒我?果然是那位大人的妹妹呀。
神話可以繼續了!”“你們看樣子是誤會什麽了,我一次也沒有向你們舉白旗。
”帶着不知從何處浮現的微笑,泰沙說道。
她的眼中靜靜地燃燒着憤怒和複仇的火焰,并放出耀人的精光,和行屍走肉完全不同。
那麽嬌小,可憐的身體,卻有強韌至此的生命力,瑪莎這輩子第一次見到。
“看起來是這樣,但是你未免有些太天真了!”福勒右手動了一下,把不知哪裏藏着的裝置摁了下去。
在那個瞬間,倉庫的四下立刻傳出持續的爆炸聲。
“啧……”伴随着閃光,耳邊隆隆的爆炸聲,四處冒出黑煙。
只是非致命的,用來迷惑人的炸彈。
“嘿……”泰沙迅速把完全搞不清狀況,還呆站在那裏的馬莎壓倒在地,“大夫,就這樣別動。
”泰莎告訴她。
“不要……”“沒事的,部下們會處理的”只見護士裝的梅麗莎,以電光火石的身手,将身旁的男子打倒,連瑪莎都沒有看清她是怎麽做的,就奪過槍,向其他的男子精确地射擊。
槍聲,悲鳴聲,謾罵聲。
男人們手持的自動手槍還沒響,就被看不見的狙擊手一一射殺了。
“嘿……”福勒一面向後退,一面向梅麗莎開槍,梅麗莎飛身躲過子彈,在車的陰影後藏了起來。
泰莎的同伴不止是護士和狙擊手,在幾個出入口被用炸藥炸開後,幾名身穿便服穿着防彈背心的男子沖了進來。
“放棄抵抗吧,乖寶寶!”梅麗莎叫道。
“叫我投降?”在布滿彈痕的轎車的陰影中,福勒回答道。
“彼此彼此,我這裏還留了一手呢,怎麽能就在這裏謝幕呢!”在下一個瞬間——倉庫的頂被撕裂了,一個巨人的身影出現了。
激烈的轟鳴聲,煙塵卷起漩渦,建材的碎片四處飛散。
在一旁旁觀的瑪莎,被泰莎壓在身下。
“切……”往上面看,那裏是個灰色巨人。
尖銳的流線型裝甲,頭部伸出長發般的散熱索。
Arm Slave。
軍用的人形兵器。
連她都知道兵器的名字,不是步兵徒手能夠戰勝的人型兵器。
和新聞中見到的,迷樣的機器人不同,更加的時髦和俊敏,并可以看出裝備了強力的武器。
福勒沒有擺出一副勝券在望的樣子,只是退倒AS的背後。
梅麗莎和增援的男子既沒有追擊也沒有撤退,只是迅速退到掩體的陰暗處藏好。
“不出所料。
”泰莎說到。
她到這時還挂着微笑,這次有點自嘲的味道。
“怎……怎麽回事?”“別動!”泰莎對瑪莎說完後,把聲音提高了。
“就是這樣,Uruz1 ,殲滅敵人的AS!”“了解,大佐閣下。
”不知哪裏傳來的透過揚聲器的聲音響了起來。
同時,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一架新的黑色AS擊碎倉庫牆壁出現了,沖向灰色的AS,并撞在一起……
集結的Make My Day第02話
壓變形的鋼筋。破碎的混凝土,化為粉末的天窗玻璃。
那些倉庫的建材,在黑色的集體周圍激烈地跳躍着。解除了電磁迷彩的本·克魯佐的AS“鷹”,竭盡全力地将敵機擒抱住。首先有必要令AS遠離血肉之軀的泰莎等人。
兩臺機體糾纏在一起,沖破倉庫的牆壁,撞進了碼頭上并列着的無數集裝箱群構成的小山。可就算如此,敵機還是沒有倒下。
反手握着的單分子刀,瞄準敵機的胸部揮下。
作為布置周密的奇襲來說,這姑且可以算得上是能給及格的攻擊了。但是敵機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
沉重的沖擊。
λ驅動器的力場在敵機的正面展開,擋住了單分子刀的刀鋒。“鷹”上增設的特殊傳感器——“妖精之眼”捕捉到了它,接着發出了尖銳的警報音。
和熱分布圖十分相似的圖示。
敵機手臂的顏色由黃色轉為橙色,然後眼看着逐漸變紅。
“!”
來了。
克魯佐總算看透了敵機制造出的力場。
扭曲了大氣,轟鳴着的敵機的右臂。
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來襲的沖擊波。背後有10個左右的集裝箱被吹飛,像紙制的工藝品般邊被壓扁邊在空中飛舞。
向敵機施以一記掃堂腿。敵機踉跄着,向後退卻。
“鷹”試圖追擊而向前邁進。這時警報再度響起。敵人的λ驅動器啓動了,力場化為怒濤襲來。克魯佐總算是也看破了它,險險地躍起避開了。
滞空。
在敵人的頭上一個回轉,從空中投下對戰車短刀。串列式的塑型炸藥,瞄準敵機的脖頸銳利地飛去。
爆炸。敵機的身影消失在火炎和煙霧之中。
然而,克魯佐也不認為這種程度就能使對手倒下。
“鷹”着地後,立刻做出橫向飛躍的戰鬥機動,在可能做出極限的三次元機動的三代AS之間的戰鬥中,着地的瞬間可以說是最無防備的。沒有絲毫可供喘息的機會。
不出所料,灰色的敵機像箭一般突破渦旋的濃煙,筆直地向他逼近過來。
那名敵人,“地獄君王”搭載了λ驅動器,己方的普通攻擊幾乎全被無力化了。就裝備之差而言,己方是壓倒性的不利。
但是,就算這樣——
“能行的。”
在戰鬥機動那激烈的沖擊之中,克魯佐低聲自語道。
敵機的力量确實恐怖。差距幾乎可以說是絕對的。
但是,操縱兵的技能又如何呢?倘若敵機上沒有搭載λ驅動器的話,在到此為止的攻防戰中,敵人至少應該已經死了三次了。
比技術的話,絕對是我這一方占優。
克魯佐是如此确信的。雖然敵人也并非業餘,但是其無意識的驕傲卻随處可見。那仰仗自己的優勢,傲慢的直線動作就是證明。
可以乘虛而入的空隙一定會出現。
敵人在迅速接近。警報聲。
雖然為反射性地想要扣下頭部機關炮扳機的沖動所驅使,卻也知道現在還太早。依靠“妖精之眼”的警報,閃過敵人放出的沖擊波,克魯佐對着無線呼叫道:
“Urzu 1致HQ!特快專遞還沒到嗎?”
“這裏是HQ。已經發射完畢。”
陰沉而耿直的男子聲音回答道。是理查德·馬度卡斯。
“現在,TLAM在慣性誘導中。距推定抵達時間(ETA)還有30秒。終端誘導交由Urzu 1。”
“Urzu 1了解!”
機體的AI同時通告道:
<警告信息。确認由HQ發來的代碼。TLAM01的終端誘導已經接手。距離着彈還有大約20秒。>
“将TLAM的彈頭活性化!”
<了解。活性化TLAM 01的彈頭。>
(技插:TLAM是戰斧式巡航導彈的縮寫。)
位于顯示屏中的武器裝備數據一角的藍色的“SAFE”字樣,在一瞬間切換成了紅色的“ARM”。
彈頭的活性化。
也就是從空中的某處迫近的巡航導彈的智能彈頭上的鎖被切斷了。
“地獄君王”與繼續着回避運動的克魯佐的機體展開了肉搏戰。踏越成山的集裝箱,半身沐浴着晚霞的光芒。從頭部伸出的宛如長發般的散熱索,亮晶晶地閃耀着彩虹色的光輝。
“好啊,來吧……!”
放出對AS手榴彈。
“地獄君王”輕輕地向右邁步,避開了爆炸。在敵機的背後,巨大的貨物集裝箱就像瓦楞紙箱一樣飛到空中,咕嚕咕嚕地旋轉。
頭部機關槍連射。
“地獄君王”先是用λ驅動器将那小口徑的彈雨反彈回去,在判斷其對自機的裝甲無法構成任何威脅之後,那個力場消失了。這是為了将力量集中到接下來用于擊潰克魯佐的攻擊上。
這正合己方的目的。
“鷹”所射出的機關槍彈,其彈匣中只有最初的50發是普通彈頭。在那之後,從第51發開始,塞得滿滿的都是填充了丙烯塗料的油漆彈。
那些油漆彈朝着“地獄君王”的頭部傾盆而降,着彈後化為霧狀的紅色塗料粘在了敵機的傳感器上。
雖然是十分簡單的封閉視線的作戰,但現代AS傳感器的外裝部分都裝備了高頻雨刷器和清洗用噴嘴。這是應對戰場上的泥漿和塵埃的對策。有了那些,就算是用丙烯塗料,視野也能在數秒內完全恢複。
而目的就是争取這數秒的時間。
在此期間,敵機只能用毫米波雷達搜索敵人。
<TLAM01,距離着彈還有十秒。>
AI告訴克魯佐。周圍的大氣開始震動。頭頂上,激烈的噴氣機的轟鳴聲接近了。從西面的天空,黃昏時分燃燒着的太陽的光芒中,某樣筒狀的東西正向這邊迫近。
<6……5……4……>
被“鷹”的頭部發出的終端誘導激光照到,擺好架式的“地獄君王”的胸口亮起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着彈>
自上空而來的激烈爆炸襲向敵機。
巡航導彈以接近音速的速度飛來,瞄準激光指定的位置——“地獄君王”引爆了指向性炸藥。密度比鐵還要濃厚的燃燒氣,在瞬間化為火炎之槍襲向敵人裝甲的一點。
爆發的沖擊波同時也猛烈地搖晃着“鷹”的機體。
“!”
克魯佐巧妙地穩住飄起的機體,間不容發地沖向敵機。在爆炸的煙霧之中,“地獄君王”還活着。是在即将中彈之前展開了λ驅動器的防壁之故。
(但是……!)
緊接迷眼後,又吃了猛烈的突然襲擊而踉踉跄跄的敵機。
“鷹”的“妖精之眼”确實地捕捉到了它的λ驅動器的狀态。好不容易,才為了警戒己方的追擊而在正面展開了防壁。
但是,只有正面而已。
克魯佐讓過敵人的右手,以眼睛無法捕捉的迅速動作,将單分子刀插進了它的右側腹。那是技術士官的報告中,λ驅動器的一部分模塊所在的位置。
奏效了。
一直包裹着“地獄君王”的力場的顯示圖,在閃爍了幾次之後消失了。敵人的λ驅動器被無力化了。
但是還不容許有安心地喘息的時間。
預想外的損傷使得敵機動搖,呆呆地站着不動了。而第三代AS的戰鬥的鐵則就是迅速地,并且毫無慈悲地行動——
回過頭,克魯佐瞄準敵機,将最後的對戰車短刀銳利地投擲出去。短刀命中轉過身來的“地獄君王”的胸口後爆炸,這次真的将敵機的上半身吹散得七零八落了。
撕裂的手臂部分咕嚕咕嚕地旋轉着,在黃昏的港灣的空中描繪出奇妙的曲線。
背對四散飛舞的敵機的碎片,克魯佐立刻将索敵模式切換到活動狀态,用對ECS傳感器防備着萬一有新的敵機出現。
沒有反應。
“呼……”
在得到某種程度的确認之後,第一次,他深深,安心地嘆了口氣。
“Urzu 1致全體部隊。已擊破‘地獄君王’型的敵AS。”
在“鷹”和“地獄君王”兩機離開後的倉庫,步兵部隊的戰鬥的趨勢也已經大體決定了。
倉庫毀了大半,停泊的車輛被踩扁,不知多少敵人化為屍體躺倒在地。周邊一帶幾乎變成了瓦礫之山,火勢至今仍未消退,滾滾的白煙籠罩了四周。
“泰莎——”
手持敵人沖鋒槍的護士打扮的梅莉莎·毛用無線電進行過短暫的交談之後,向泰莎喊道:
“——本把敵人打倒了喲。”
“是嗎。”
掩護着精神科醫生瑪紗·維特隐蔽在陰影中的泰莎——泰蕾莎·泰斯塔羅沙簡短地回答着起了身。
環視着被毫不留情地徹底破壞的倉庫,确認過PRT的士兵們正沒有絲毫大意地繼續監視着壓制區域後,這才确認自己有沒有受傷。
穿着的患者用的襯衫,背後的紐扣都被扯掉了,幾乎就要從袒露的肩膀上滑落下來。因為也沒穿內衣,所以樣子與全裸差不多了,但是負傷程度只有輕微的擦傷。沒有問題。
“目标逃跑了啊。”
泰莎左右移動視線,雖然自己也知道沒有用,還是在附近一帶搜索着李·福勒的身影。
“天花板塌下來的混亂中給看丢了呢。對不起。”
聽毛一說,泰莎輕輕地揮了揮手。
“沒關系。反正也只是代替打招呼的作戰。就将平民百姓卷入到這種程度這一點,已經算半分失敗了。
“本來是想巧妙地讓那邊的女醫生離遠點的……。果然還是不能随心所願啊。唉呀呀。”
毛聳聳肩,正逐漸恢複寂靜的倉庫周邊,流淌着某種不合時宜的電子旋律。
單調的高音警報聲。
泰莎赤着雙腳,走向那個聲源。倒在地板上的混凝土的碎塊中間,落着一部黑色的手機。
她撿起手機,無言地按下通話按鈕。
“是福勒先生吧?”
泰莎說道,電話的另一端噗嗤一聲發出輕笑。
“是啊。本來想和您再稍微多說幾句的嘛。可是我也沒理由老老實實地被捕。所以才把那部電話留下了。”
福勒已經從這裏的現場逃脫,恐怕是乘坐事先準備好的預備車輛,正試圖迅速地隐藏到市中心的某處吧。因為大概也使用了最先進的反偵查措施,想要掌握其位置并進行追蹤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首先請允許我說一句,幹得漂亮。10人以上的部下被殲滅,我們的AS也被擊破了。還是用你們最小限度的戰力呢。我徹底失敗了。”
“那又怎麽樣呢。畢竟您還是自由之身。”
“這倒也是。”
“本來,是打算将您拘禁起來,請您把所有的情報都吐出來的。即使要用上讓您一生都無法再露出那種冷笑的手段。”
“用那麽可愛的聲音說這麽恐怖的話呀。”
福勒在電話的另一端,那一瞬間是真的在露出冷笑,這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
“但是,我不明白。您是真的打算就這樣繼續和我們戰鬥下去嗎?”
“沒必要重新再說一遍了吧?我并不是單單因為發瘋才演那場戲的。”
“我們的力量,應該已經讓你們知道得十分清楚了。現在‘秘銀’也已經不存在了。我們‘汞合金’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毀滅世界。倒不如說成是給世界各處的緊張狀态進行适度的減壓比較好。你們應該沒有戰鬥的理由了才對吧?”
(插花:減、減壓……也就是讓僵持的緊張狀态變成開打……确實舒緩壓力了……可是有這麽減壓的嗎……啊,順帶一提這個日語原詞原本是用于井下作業的“開采之前的放氣活動”。)
“您真是很天真呢。”
泰莎帶着些許的輕蔑,向對手譏笑道。
“天真?”
“沒錯。您以為我們是只因為什麽大義和正義感,才和你們戰鬥的對吧?”
“看來好像不是呢。”
“你們殺死了我很多同伴。光這一條動機就足夠了。”
泰莎幹脆地說道。
實際上,她和她的部下們繼續戰鬥的理由并不僅如此,還有更多能做的事情也是事實,但是——
說到底,就是這麽回事。要泰蕾莎·泰斯塔羅沙認同“汞合金”之類的,恐怕是八百輩子也不可能的事情吧。
“這一點我們也一樣哦。”
福勒冷冷地說。
“雖然是沒有你和你的部下之間那麽深的羁絆啦。但是我們也遭受了相應的損失。而且我本來都打算咽下這一切,鄭重地迎接你的。可是你卻撥開我的手,我是在問你做到如此地步的理由。”
“我終于明白您問題的意思了。”
泰莎說。
“也就是憑借壓倒性的戰力,想要向弱小的敵人伸出援手對吧?曾經我也是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但是現在不同了。你所說的‘減壓’什麽的,會将許多人的命運玩弄于股掌之間。我無法允許的,是這種傲慢。”
“原來如此。我也可以把這解釋為某種敗者毅力吧?”
福勒的揶揄裏包含了十足的辛辣味。
“……福勒先生。都到這時候了,我就直說了可以吧?”
“您請便?”
泰莎十分注意地,一字一頓地強調着,這樣說道。
“簡而言之——我讨厭像你們他媽的這種自作聰明的狗屁混蛋讨厭得要死。這樣你明白了嗎?”(插花:五體投地了……m-_-m|||泰莎迷請不要打我。)
“…………”
在旁邊偷偷看着通話狀況的毛和其他的PRT要員們,面對頭一次聽到的泰莎的尖銳的四字詞語,全都瞪圓了眼睛當場石化。
“以上,傳令員小弟(messenger boy)。請将同樣的話也轉達給雷納德·泰斯塔羅沙。”
在福勒還沒來得及接上任何話之前,泰莎就把手機挂斷,随随便便地往地上一扔。
“撤退了。要在當地警察到來之前到Pave Mare的LZ(着陸地點)……哎,各位怎麽了?”
呆掉的毛等人,不久才回過神來一般彼此面面相觑,終于放聲大笑起來。好像從心底裏感到非常舒暢的樣子。
“唉呀呀。怎麽說呢。”
“居然說‘狗屁混蛋’呢。”
男人們拍手喝彩道。
“真是的。真是了不得啊,你。”
毛帶着訝異的表情嘭嘭地拍着泰莎的後背,用胳膊摟住她的肩膀。
“哎?啊……”
“之前也說過啦。我愛你,我的指揮官大人。”
毛對準這才想起自己氣急之下說了什麽,而變得通紅通紅的泰莎的臉頰,像要吸上去一般狠狠地親了一下。
“總,總而言之撤退了!地方警察馬上就要抵達這裏了喲?現在可不是玩性騷擾的時候!”
掙脫毛的手,泰莎向所有人下達了指示。
“是是是。了解。……但是泰莎,那邊那位大夫要怎麽辦呢?”
毛向仍然一成不變地緊靠在倉庫的鐵柱子旁,呆呆地眺望着到此為止的對話的瑪紗·維特醫生投去一瞥。
“嗯……”
泰莎面帶憂郁的表情走近吓壞了的瑪紗,用溫柔的聲音對她說道:
“讓您遇到危險真是對不起,維特大夫。”
“你……你想把我怎麽樣?”
“當然沒有打算加害于您。總之先離開這裏吧。”
泰莎等人很快從變成了戰鬥現場的倉庫撤離,乘車移動向數公裏外的市內的公園。
克魯佐的AS啓動了ECS不可視模式,邊避開障礙物邊陪伴在她們的車旁。從樓頂到樓頂,從道路到道路地跳躍着。
途中,泰莎向瑪紗進行了說明。
“那個叫福勒的人威脅說要殺掉你,實際上,倒不如說是在威脅我。”
雖然這次達成了巧妙地将其誘出的目的,但是,敵人原本是更加小心的。福勒在泰莎面前采取那樣的言行,也是因為對泰莎自身的演技還存有某些懷疑。
事實上,“汞合金”和“秘銀”,以及附帶的幾條單詞和情報,其內容就算洩露也已經不會再導致困擾了。那都是些若是會對這種組織表示深切關注的軍隊相關人士和政府相關人士,只要有那個心,馬上就能掌握到的程度的東西。
東京的陣代高中的人們也是一樣的。
美利達島基地受到攻擊的那次事件之後,泰莎在致力于補給問題的同時,也盡可能地收集了情報。在那些情報當中,當然也包含了在被派往東京的運輸直升機和“強弩”,以及相良宗介和千鳥要身上發生了什麽,這些客觀的事實。
所知道的是——
運輸直升機“Geybo 9”在市內的公園着陸的前一刻被擊墜,包括機長桑托斯中尉在內的機組成員全部死亡。
“強弩”在調布市的泉川町——那所學校的周邊,與“汞合金”的派遣部隊展開了激烈的戰鬥,最後與“某種新型AS”交戰而嚴重破損。其殘骸為日本警察所回收,之後一部分的零件又被某個人帶走了。
千鳥要在那場戰鬥中行蹤不明,就此再未能掌握到其所在。恐怕是被“汞合金”帶走了吧。
而相良宗介——
在“強弩”被嚴重破壞的戰鬥的數日後,突然出現在學校,與二年四班的同學們——不,現在已經是三年四班了吧——面對面,說明了小要失蹤的理由之後就離開了那裏。只留下“一定會把她帶回來”這麽一句話。
重要的,是這種情報。
其他的還有“Tuatha de Danaan”的所在,保有的武器裝備以及物資的殘存量。也就是還剩下多少程度的戰鬥能力。還有泰莎對“汞合金”已經了解多少。
瑪紗關于種種這些完全都不知情。即使對警察和FBI,CIA啦NSA啦的說出從泰莎那裏聽到的情報,他們大概也不會認為那些情報有很大的價值吧。
“所以——”
只是說明了瑪紗所知的情報都不重要之後,泰莎在車中告訴她:
“福勒會那麽說,是在試探我。也可以說始終是為了以防萬一。”
“我不明白啊,泰蕾莎。”
“是在觀察我會不會表現出什麽動搖吧。再繼續演戲的話,他會真的殺了你也說不定。所以,我才就此停止了自己的表演。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什麽?”
被一個接一個的異變搞得筋疲力盡,瑪紗用膩煩的聲音反問道。
“就是說你已經沒有情報上的價值了。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了。應該已經不會再第二次和我們扯上關系了吧。”
“是嗎。那真是太棒了呢。”
“對不起,大夫。您還如同親人般地接待我。按照最初的計劃,本來預想的是會遇到更加公事公辦,漠不關心的負責醫生的。”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我是個出乎意料的大好人,是吧?全拜對工作熱心所賜,被殺手們盯上,還被我以為可憐的患者漂亮地擺了一道!”
泰莎保持着冷靜的表情,注視着半歇斯底裏地喊叫着的她。
“我為此表示謝罪。……但是,我的演技很不錯吧?”
“啊,說不定是吧。”
瑪紗改為面無表情地說。
叉子開進了目的地的公園。正沉入黃昏的黑暗中的周圍街道,已經在各種各樣顏色的照明燈下,開始如同水晶工藝品般閃耀着亮眼的光芒。
被泰莎催促着,她走下了車子。公園裏還有幾個散步中的行人,但泰莎的“部下”們完全不管那些,就那樣拿着槍從車上下來了。頭頂上響起激蕩空氣的螺旋槳聲,公園的花草在吹下來的強風中劇烈地搖擺着。
眼睛看不見的運輸直升機正在公園內降落。之後在不到數分鐘之內,泰蕾莎·泰斯塔羅沙和她的夥伴們大概就會從這條街上幹脆漂亮地消失得一幹二淨了吧。
邊按着随着強風起伏的頭發,瑪紗向泰莎喊道:
“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那要看內容而定了。不過,請問吧。”
“你,那個……什麽感覺也沒有過嗎?被運到急救室的時候,應該受到過屈辱的診療才對呀。到我這裏來之後也是,從沒有認真地被當成人類來對待。為什麽你能夠忍受那樣的事呢?”
“我有很多朋友死了。”
泰莎沉穩地說。
“與那個相比的話,這些都不算什麽了吧?”
“你想向他們複仇嗎?”
“不知道呢。”
“那,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那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泰莎微微一笑。
“為什麽我的胸中,還能湧出如此激烈的鬥志呢。為什麽即使燃盡這副身軀,也想向他們報一箭之仇呢。為了知道這一點,現在我才真的很想借助大夫您的力量,但是很遺憾,已經沒有時間了。”
不可視化了的運輸直升機在公園的開闊區域着陸了。
猛烈的下降流。在泰莎周圍,無數的樹葉和嬌嫩的花草打着漩渦舞蹈着。受到公園的照明,閃耀着明亮光輝的少女的銀色的長發,在風中美麗地搖擺。在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