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辦法
溫初酒從承天宮主殿出來的時候,暮色已然深沉了些,天邊一道霞光灑落,将白色的雪地賦予了紫色的彩霞,皇宮暈染在一片晚霞中,美不勝收。
但再美的景色,溫初酒也沒空閑時間去欣賞,太冷了,這個天太冷了,天色越晚風刮得越大,大雪肆意紛飛下來,落在了正疾步往勤合宮走去的溫初酒身上。
她沒資格打傘,也不會有人送傘,而皇上,更是不可能賜她一把傘。
沒傘的人兒一般都要走的快一些,就像受了氣也得往肚子裏咽。
她低着頭,任由路上的幾個宮女和太監對着她指指點點,也沒有停下來和他們理論,說再多,都是廢話,不如想一下,該怎麽将臉上的字給洗掉。
溫初酒走回了勤合宮,剛好看見綠蘿往門口走,倆倆相望,綠蘿恥笑了聲,道:“喲,不要臉的人回來啦?”
話音剛落,那一群玩的好的幾個姐妹們立刻笑成一團。
溫初酒抿了抿唇,沒多做理會,她如今就想着快些燒點溫水用帕子擦幹淨臉,看一下擦久點會不會掉,夢煙今日是一直在勤合宮打掃,沒有分配她去哪裏,這後宮新帝剛登基,暫時還沒有妃子,而新帝在太子期間甚至連通房也沒有,所以如今後宮空置的厲害,除了一個承天宮,便沒有宮殿再居住人了。
溫初酒走到了勤合宮的寝宮,行至自己的床榻前,将自己的盆子拿起來,後又挑起一條帕子放進去,正準備轉身去浴堂時,碰見了往裏頭走來的夢煙。
溫初酒莞爾:“煙煙。”
夢煙也瞧見了溫初酒,上前幾步,莞爾道:“小姐。”
夢煙的聲音很低,嘴角的笑扯得很勉強,溫初酒和夢煙一道長大,自然是能察覺到她的這些小細節,她的情緒很低沉。
溫初酒想開口問,但是夢煙似乎知道了,立刻扯着溫初酒一邊往浴堂走,一邊道:“小姐,走吧,煙煙陪你一起去浴堂。”
夢煙的速度極快,牽着溫初酒就往浴堂走去,她無奈,打算晚點再問一遍。
只是不用等溫初酒再問一遍,她就已經知道了,為何夢煙情緒會如此的低落。
倆人走到了浴堂,溫初酒将燒好的溫水浸濕帕子,夢煙替她輕輕的擦拭着白嫩的小臉蛋上的字跡,只是越擦,夢煙的眉頭則蹙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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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初酒垂眸,心下了然這自己是擦不掉的了,于是小手攥住了夢煙繼續擦拭不停的手,淡聲道:“別費功夫了。”
夢煙咬唇,“再試試吧。”
“不用了。”溫初酒将帕子攥在手裏,道:“都試了快一個時辰了,擦不掉就是擦不掉,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可不是嘛,溫初酒往日白嫩的臉如今被擦拭的有點兒起皮泛紅了,可見這個墨水是有多麽的難以洗幹淨。
“要是我們有澡豆就好了。”夢煙垂眸道。
溫初酒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澡豆肯定是能将臉上的筆跡給洗掉的,但問題是澡豆不是她們如今的身份可以用的,往日在家中倒是有澡豆,但是當時進宮的時候哪裏想到今日會遭遇這個,要是早知道,她說什麽也得帶着。
夢煙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還沒來得及說話,伴随着夢煙高聲呼叫出來的那句小心,溫初酒和夢煙被人潑了一桶水。
這水是馊的,溫初酒全身都被潑到,味道極重,刺鼻的很,聞得溫初酒立刻壓不住胃裏的惡心,差點當場嘔了出來。
夢煙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溫初酒忍着胃裏的惡心感,僵硬地轉身,看見的就是綠蘿那群人,三個人拿着一個木桶,站在不遠處朝她們冷笑,還耀武揚威的提起了手裏的木桶,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戰績。
那笑容,真是溫初酒見過的頂惡心的笑。
那瞬間,溫初酒心口的氣到達了一個頂點,如今臉上那消不掉的侮辱字眼,以及現在渾身上下挂着的馊味,都讓她忍無可忍,血液沖上了頭,她眼神緊緊的盯着不遠處的三人。
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她只想讓眼前的這三個人付出相應的代價。
只是腳步剛往前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走幾步,浴堂的門口便傳來了林姑姑略帶怒氣的聲音:“夠了,你們太放肆了。”
綠蘿和另外兩個宮女見林姑姑來了,臉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消失,三人極有默契的一道低下頭,态度似乎很忏悔。
“都給我出去。”林姑姑指着門口怒道。
三個人立刻往門口走。
溫初酒背對着林姑姑,身上的馊味彌漫在鼻尖,心口有火,此刻咽不下去,發不出來,雙手緊緊的握成拳,看着三人方才站着的位置,呼吸起伏極大。
林姑姑走上前,丢了一個東西給她,嗓音帶了點點的安慰意味,道:“洗一下先吧。”
溫初酒一雙眼紅透了,又氣又委屈,她也是一個世家大小姐,不管她長大以後得不得寵,但是畢竟娘親在的時候,她也是沒有受過委屈,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如今這一兩件事全部夾雜在一起,她也不想管後果了,大不了就是她的命搭進去。
只是林姑姑來的及時,如今她冷靜了下來,細細一想,如今不是她的命可以不要。
她如今代表的,可是溫家那上上下下無辜的百來條人命。
溫初酒在這頭緩了緩情緒,林姑姑倒是也沒有催促她,只是眼瞧她怒氣消了許多之後,方上前道:“看開點吧,法子都是自己想出來的,要覺得委屈,你就得好好想想,如今誰能為你作主,而不是一邊無力反抗,一邊又氣的不行。”
林姑姑說完,指了指她身上的澡豆,道:“這澡豆可以将你臉上的筆跡洗掉。”頓了頓,又道:“澡豆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的,就算是我,也不能。”
“如今有機會擺在你面前,你就要去珍惜,就算你覺得無所謂,也得為你身邊的人着想一下。”
林姑姑的這幾句話裏,暗藏了許多的深意,讓此刻被三人氣得不輕的溫初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回神的時候,林姑姑已經出去了,而夢煙則站在一旁,将澡豆從她手裏拿下來,拿着沾濕了的帕子輕輕的擦拭在溫初酒白如雪的臉蛋上。
夢煙此刻似乎習慣了的态度讓溫初酒有點兒詫異,她忽地想起林姑姑的那句身邊的人着想,她蹙眉,聯想到她回來的時候夢煙低沉的情緒。
溫初酒蹙眉,一把攥住了夢煙的手,看着她,道:“煙煙,你告訴我,她們今日是不是也欺負你了?”
夢煙看着溫初酒,好半晌後,方在溫初酒略帶逼問的視線下點頭,後默默的拉起自己的袖口,露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今日她們拿着鞭子抽我......”
話還沒說完呢,溫初酒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掉下來,夢煙和她一道長大,其中的姐妹情已然很深,如今,看見她細細的手臂上有這麽一條劃痕,溫初酒說不心疼是假的。
“都怪我。”溫初酒一雙桃花眼蓄滿了淚,哭的難受極了,小身板一抽一抽的,“不是我的話,你也不會遭這個罪受。”
“小姐說的哪裏話。”夢煙将袖口放下,莞爾笑了下,道:“和小姐一起進宮,煙煙無悔的。”
這句話着實讓溫初酒又哭成了淚人,要說她進宮,除了不忍心拖累溫家的百來條人命,那麽還有一個就是夢煙。
她心底唯一柔軟的地方,就是夢煙。
這麽多年,她也就夢煙陪在身邊。
再無旁人。
溫初酒的小手摸了摸夢煙的臉蛋,哭的雙眼通紅,淚水一直掉,再多的話只能化作一句:“對不起。”
夢煙也哭了,握住了溫初酒的手,道:“小姐說的哪裏話,煙煙受委屈沒關系,煙煙就是不想小姐也受委屈,如今她們都敢這麽明目張膽的欺負小姐了,煙煙怕過幾日她們會變本加厲。”
夢煙說的話溫初酒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如今,沒有人敢為溫家做主,一聽見溫家便避之不及,更別說她在這皇宮裏了,除了那男人,沒人敢再多說一個字,但是那男人是不會幫她的,他或許巴不得看着她不好過,如今,怕不是在看笑話。
溫初酒思及此,心口的無力感更深,紅着眼眶,眼眸輕顫,不知道是在安慰夢煙,還是在自我安慰,道:“我知道,我想想辦法......”
溫初酒就這麽坐在了潮濕的地上,雙手環住膝蓋,将頭埋在膝蓋上,小小的身板卷縮成一團。
模樣着實是可憐極了,任誰看了都心疼不已。
夢煙咬了咬唇,有些話憋在心中,如今,倒也豁出去了,蹲下身子,對着溫初酒道:“小姐,你知不知道澡豆很難拿到,特別是宮中沒有娘娘小主,有個位份的女子都沒有,澡豆一般內務府是不會有的。”
夢煙的這句話叫此刻正難受着的溫初酒愣住了,她輕輕的顫了顫眼眸,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答案,卻還是想要求個心安,道:“你是說,林姑姑的澡豆是......”
“沒有皇上的吩咐,內務府哪裏敢制作澡豆,更還是給一個姑姑。”夢煙的話徹底點醒了溫初酒,她眼眸輕顫,抿了抿唇,似乎還有點不敢确信。
夢煙自然瞧見了她的這層不自信,握住了溫初酒的手,輕聲開口道:“小姐知道,那日翠綠為何會挨板子嗎?”
溫初酒看着夢煙。
“你暈倒後,皇上便來了,二話不說賜了板子給翠綠。”夢煙看着溫初酒,道:“小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溫初酒垂眸,腦海裏驀然浮現了男人今日說的那句話。
“朕給你一日時間,你好好想想,說不說實話。”
溫初酒咬了咬腮邊的軟肉,又看了眼夢煙不經意間露出來的那道血淋淋的傷痕。
她心一沉,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黑化。
酒酒:(*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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