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子在扈崂關再待了三天後就啓程回京,期間思歸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是每天早上給太子殿下當陪練,陪着練功;二是抓緊時間培訓她手下那班以順平為首的夥計們。

給太子做陪練是因為太子南巡,他的武功師傅沒跟來,而思歸說話風趣,各路拳法都會些,還有不少近身肉搏的理論經驗,也就是她的散打技術。說起來頭頭是道,很有些道理。最妙的是太子聽完了一上手就能立刻青出于藍,和思歸一過招就能制服對方。這倒不是思歸故意拍馬屁讓着太子,而是因為她比太子瘦小了一大圈,男女體力也相差很多,就算是拼盡了全力也還是會輸。

太子看得出思歸和他過招時認真賣力,便喜歡讓她陪着,只是小有遺憾,覺得有點勝之不武,若是思歸能再高大健壯點就更好了。

培訓手下是繼和上司拉好關系之後,第二緊迫的事情。在思歸的概念裏,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的,良好的團隊合作才能成就大業績。于是她在肚子不疼了之後就開始着手教導起從金陵帶來的這一班夥計車夫們。

鑒于這些人的起點較低,大字都不識得幾個,所以思歸教導的內容不限,想到什麽教什麽。當然了,第一課肯定是修馬車的幾個簡單技巧。

啓程之前,元辰來告訴思歸,“明日你不用騎馬,去乘殿下的馬車。”

思歸暗覺不妙,立刻想要推脫,“我是粗人一個,坐不慣馬車,還是騎馬自在些,讓殿下的內侍陪他坐車多好,殿下要茶要水也方便點。”

元辰道,“那可不行,這是剛才殿下親口吩咐的,說你那手推拿功夫不錯,路上閑來無事,整日坐車又定然會渾身不舒服,正好每天讓你給捏捏。”

思歸苦下臉,“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我最不愛幹這個活兒了,太子殿下的內侍做這個肯定比我熟練,殿下他幹嘛非得挑我阿!況且被趙世子知道定然又要借機說我逢迎拍馬。我跟他鬥嘴鬥得都厭煩了。”

元辰挺喜歡思歸這個直爽勁兒,笑道,“那你怪得了誰?若不是你自己頭次主動上去給殿下推拿胳膊,他又怎會知道你推拿功夫好。”

思歸後悔不疊,“我那是一不小心順手就給他捏了兩下,沒想到殿下還給記住了。”

元辰奇道,“你不是最不愛幹這個活兒嗎,怎麽還能順手?”

思歸低聲道,“元大人,實不相瞞,兄弟我這手推拿按摩功夫從來都是在美貌女子身上才用的。前段時間,我一直陪着一位病美人,怕她總躺在床上會腰背酸疼,每日都要給她推拿活血,所以那日在太子身邊就習慣成自然了呢!”

元辰聽得又笑又罵,“去你的,太子殿下不比你那什麽美人矜貴無數倍,讓你伺候一下還敢推三阻四!廢話少說,明天老實去陪着殿下,要是伺候不好了,別說太子饒不饒你,我先不答應!”

思歸也知道太子既然已經吩咐下來,那這個活計她肯定是賴不掉了,因和元辰交情不錯,這才說兩句怪話開開玩笑順帶委婉的抱怨抱怨,最後自然是拍胸保證,請元大人盡管放心,哪怕她再不愛幹這個活兒,這一路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元辰哈哈笑着剛走沒多久,柳餘涵又來了,臉上帶着絲迷茫之色,“奇怪,殿下有急務派俊卿去做,他昨晚連夜就往粵州去了。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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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歸剛被迫接了個伺候人的差事,心裏正在不爽,沒好氣道,“那你應該去問太子為什麽忽然把葛大少爺派粵州去了,到我這兒來唠叨什麽。”

柳餘涵道,“非也,你誤會了,我不是在奇怪太子為什麽要派人去粵州,其實要我看這會兒去都有點晚,應該早半年就派人去才對。我是在奇怪俊卿怎麽會對你這個素未謀面的小舅子這麽操心,昨晚臨走前還巴巴地來同我說要我路上幫忙多關照着你一些。”上下看看思歸,十分的不解,“你除了個子小點之外,其餘還有哪裏有讓人不放心的地方?還需我來關照?說實話,你這般老于世故,能幹勇武,愚兄倒覺得偶爾需要賢弟來關照關照我才是。”

思歸不客氣,哼一聲道,“不錯,論出門在外的本事,我肯定比你們這些少爺強;論太子的器重,我就算比不上小侯爺,葛大少爺這兩個家中根基深厚的,但比起柳兄來應該也差不太多,聽說你去京城也是要補一個太子舍人的缺,那咱倆今後是同僚平級。互相提攜扶持一把是可以,關照還真說不上。”

柳餘涵摸摸鼻子苦笑,“誰得罪賢弟了?你說話這麽沖?”

思歸也覺得自己态度不好,柳餘涵這人雖嫌圓滑,但不讨厭,總給她以臭味相投之感,上次的過節揭過後兩人關系還算不錯,不應随意對人粗魯無狀,于是去倒杯茶來賠禮,“抱歉,元大人剛才來交代給我個麻煩差事,我心裏正發愁,柳兄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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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季節,京城外的官道上。

一隊人高馬大的護衛騎馬護持着一輛奢華厚重的馬車朝京城行進。

天氣寒冷,路面凍得梆硬,馬蹄子踏在路上的聲音都要比平日裏更脆上幾分。

馬車之中卻是暖意融融,身穿輕裘暖袍的太子姿勢慵懶倚在車裏,手中拿着一卷書在慢慢讀着,身側跪坐着思歸,因自恃太子看不見她的臉所以也不掩飾郁悶無聊的表情,氣哼哼地給太子殿下拿捏後頸肩背。

她對男人實在是沒什麽耐心的,已經強忍了一路,眼看着就要熬到京城了,卻又被愛享受的殿下指使着讓再給捏捏,實在是忍無可忍——也還得忍着。

在她願意為了事業發奮圖強,努力拼搏的概念裏并不包括奴顏婢膝這一條,雖然知道時代不同,太子這點要求其實不算什麽,別說是她了,就算太子讓元辰元大人來給敲腿錘肩元辰大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所以思歸只能一邊在心裏寬慰自己別計較太多,一邊繼續憋氣做着宮女太監的活計。

一個沒控制好,手底下力氣用得狠了些。

“哎呦,”太子将兩道黝黑修長,好似妙手描畫過的眉毛一皺,猛擡手按住她,斥道,“你幹什麽!”

思歸連忙收了手勁解釋,“我不小心力氣使大了一點。”

太子正舒服着呢,忽然被給了一下重的,心中十分不滿,活動活動,覺得剛才被狠捏了一下的地方生疼,自己将領口拉開,側眼看,只見肩頭上明晃晃青紫了一塊。

思歸日日陪太子練武,曉得他十分強健,寬肩細腰長腿,身上硬邦邦的肌理分明,正是讓她羨慕到眼紅的完美男子身材。這時忽見太子露出一側肩膀來才發現,這位雖說身姿強健,但是一身皮膚卻是如玉般潔白細滑,并沒有标準意義上那種美男子的小麥膚色,頓時心裏平衡不少,暗暗笑話:呵呵,原來比女人還白!

只是這比女人還白的皮上略微有點青紫就十分顯眼,彰顯着思歸剛才的嚴重失誤。

太子滿臉不悅,斜睨她反問,“不小心?力氣大了一點?!”

思過頭上一滴冷汗,知道這事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大家笑笑就算了,發生在太子身上就能算成重大責任事故。

立刻開動腦筋辯解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這推拿按摩就是要手重點才有效果,太輕了有如隔靴搔癢,沒什麽用處。我這也是想着您最近勞碌奔波,休息不好,想讓您松快些,就大着膽子多用了點力氣,還請您不要怪罪。”

太子想想竟同意了,“也是,怪不得總覺得你按的比那兩個內侍舒服呢,我宮中的那些侍女更是差得遠了,原來是因你力氣比她們大。”

思歸小心翼翼的幫他把衣服整理好,同時在心裏懊惱不疊,早知道太子是這個感覺那她絕不會用這麽大力氣。

太子垂眼間,卻被思歸正在自己身上忙來忙去整理衣服的手吸引去了注意力,發現這雙很有力氣的手十分小巧,竟然還長得十指纖纖甚是秀美,不由好笑,忍不住像拎個物件一樣拎起來看看,“你人生得小就算了,手怎麽也長這麽秀氣?”嗤笑道,“簡直就是姑娘家的手,生在你身上浪費了。”因為思歸的手實在生得嬌小可愛,若是不去看手掌裏新磨出來的那層薄薄的繭子,還真有玲珑纖美,指若削蔥之感,太子自然而然又撚了撚,微有奇怪,“手倒不黑,怎麽臉這麽黑!”

這位不是葛俊卿,幹了什麽無禮讨厭的事兒,思歸也萬萬不敢用過肩摔對付他,只得努力把手抽回來,在太子看不見的角度在衣襟上擦擦,煩惱得直嘆氣,“——唉!我其實也不是特別黑,只是近半年總在四處跑,曬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京中,跟着太子回了太子府,太子府中自有給門客幕僚準備的院落,離太子的住處非常之遠,思歸很有逃出生天之感。

過了兩日,元辰笑容滿面來對思歸道,“莫思遠,你運氣不錯,過幾日上元節宮中大宴,太子打算帶上你去見見世面。”說着擺擺手,身後跟着的一個小內監捧上一套衣服給思歸。

這果然是個開眼見世面的好事,思歸先是一喜,但是接過那身衣服看了兩眼之後就喜不起來了,疑惑問元辰,“元大人打算讓我穿這身衣服去?拿錯了吧!”

再仔細打量了将衣服給她後便垂首退在一邊的小內監,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小太監是把自己的衣服給了她一套。

“沒錯,就是要你穿這身衣服。”元辰斂起笑容,揮退了小太監,臉色鄭重道,“樓貴妃如今在宮中幾乎要一手遮天,太子進宮去須得萬分小心才行,殿下的護衛不能進宮,只能帶內監進去,你這模樣正合适,會武功,行事也穩妥,所以我打算讓你充作內監,跟着太子進宮。”

思歸臉頰抽搐,“我模樣正合适?”正合适扮小太監?!

元辰大大咧咧道,“不錯,穿上那身衣服定然沒人能看出來是假的。”

思歸知道樣貌是自己的一個短處,再糾結也沒用,索性跳過這個話題,跟着鄭重起來,“若是真在宮中遇到麻煩,我一個人只怕不頂事。”

元辰受不了她,大掌一揮,“你想哪兒去了!護衛殿下這樣的重任我怎麽可能就這樣交給你!殿下進宮可以帶六名內監,他常帶在身邊那幾人都很機靈,不過會功夫的只有兩個,偏偏昨日還病倒了一個,所以我讓你去頂他一下呢!上元宮宴我也會去,你們都機靈着點,萬一太子身邊發生什麽事記得盡快來告知我,或者安南老侯爺與吳侍中。”

元辰本是左右翊衛将軍,兼太子賓客之職,正三品的品級,有資格出席宮中的上元節宮宴,他與安南老侯爺,吳侍中,兵部盧尚書等人均是堅定的太子一黨,因此才會這般囑咐。

思歸覺得扮太監雖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太子和元辰這次能讓自己在上元節時随同進宮說明他們對自己已逐漸信任看重,是個好兆頭。自己這趟一定謹慎認真些,不求有多出挑的表現,只要穩穩妥妥別出錯就可以。

可惜,事與願違,思歸計劃得好好,這趟衛護太子她只是個臨時頂替的,不用急于表現,只需老實跟着去宮中轉一圈就算完成任務,太子和元辰過後肯定會覺得她性情沉穩,以後有重要事情才會願意繼續用她。

偏偏老天跟思歸做對,跟着太子殿下進宮沒多久就遇到了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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