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思歸面對着上次見她時還十分親民,這次就變了臉色的陛下,暗暗感激柳餘涵,幸虧他及時提醒,否則自己定然措手不及,一時半會兒的還搞不清這是怎麽回事呢。
此事說起來很是‘烏龍’,思歸雖然的确是經常會去幹幹向美人獻殷勤的事情,但她從沒有想過去招惹九公主,原因還是那個,九公主在思歸眼裏是個未成年小姑娘,幾乎可以和十三公主劃歸為一類。
因此對這事滿懷歉意,被陛下斥責幾句也老實聽着,最後道,“是臣的錯,實在是臣疏忽了,那時在宮中一意只想着定要衛護九公主周全,沒想到她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忘記要避嫌。”
苻祁拿這個認錯态度良好的莫思遠沒辦法,上次因為一怒之下将人杖責成重傷,陛下之後痛惜後悔了許久,這時實在舍不得使勁罵,只得再瞪他一眼,忍忍心頭的火氣道,“朕命人準備了點碧粳粥,你等下随朕一起去景明宮看看明蘭,據說她哭了一整日,東西也沒吃,這怎麽行!”
思歸一聽,連忙阻止,心道陛下也太不懂小姑娘的心思了。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定然臉皮薄,明蘭又是公主之尊,肯定更重顏面,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帶着我一起去勸她吃飯,不是明擺着告訴她,她的那點心思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她還不得羞愧難當,氣得更加吃不下飯阿。
這時要是面對着的人是趙覃或者柳餘涵,思歸肯定就要不客氣直斥了:你們兩個真沒水平!哪裏有這樣哄小姑娘的?
但對着苻祁卻是不敢,不但不敢亂指摘,還要努力把話說得盡量婉轉才行,“陛下,您政務繁忙,白天已經操勞了一日,這會兒晚了,您還是早點休息,臣自己去就行了。而且臣想着九公主年紀小,應該十分愛惜顏面,這事不易鬧大,您最好是裝不知道,免得事情過去後公主殿下要尴尬。”
苻祁眉頭微蹙,“明蘭性情一向溫和沉穩,很少有這麽情緒外露的時候,朕不去看看不放心。真是豈有此理,朕就這麽兩個妹妹,平常重話都不舍得對她們說,一個沒留神,就被你騙成這樣!”
思歸苦笑,“臣那會兒真不是故意的,”為了将功補過,信誓旦旦道,“陛下給臣點時間,我定能将公主哄好——不對,是,這個讓公主重展歡顏。”
苻祁懷疑看她,“你準備怎麽去勸?”
思歸心想這個簡單,小姑娘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耐心點顧好她的顏面,哄哄不就行了,答道,“陛下上次不是說讓臣經常進宮來陪您練武,命人給臣準備了出入宮禁的腰牌嗎,現在正好能用上。我最近便每天都進宮來看看九公主,陪她玩點小姑娘都喜歡的玩意,折紙,猜謎,放風筝什麽的,臣都會,再陪她聊聊天,講點宮外趣事,公主一玩一笑的心情舒暢,就不容易鑽牛角尖,過些日自己想想,應該能明白臣并非良人,自然便能放開了。”
陛下神色古怪,“朕怎麽聽着你對這事好似還挺在行?!”
思歸覺得這話怎麽回答都不好,只得幹笑不語。
陛下心煩,擺擺手,“那你快去吧,看着明蘭吃好飯再回來。”
思歸去了一個多時辰方回轉來,對苻祁道,“臣仔細勸了半日,九公主看着情緒好了點,已經吃了東西睡下了。”
陛下點頭,把手中看着的宗卷往禦案上一扔,靠進椅中,“過來給朕捏捏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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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歸郁悶,怎麽到現在還能想起給她派這個活兒?
不過苻祁是太子時,這活兒派到思歸頭上,她就已經不敢明着拒絕,更何況現在人家已經是皇帝陛下了,只得捏着鼻子上前,控制好手勁,給不輕不重地按捏起來。
苻祁惬意舒口氣,“你總是不在朕身邊,朕差點把你這手藝忘了。”
思歸心裏萬分遺憾他竟然沒能忘了,口裏謙虛道,“臣的手藝其實十分一般,您随便找個稍懂些按摩推拿的人來肯定都比我強。”
苻祁回手拍拍思歸正按在他肩上的纖巧小手,“不用謙虛,朕就覺着你的技藝十分精湛,比旁人按得舒服。”
思歸無語望天,只得認命,繼續給陛下捏肩膀。
聽得陛下又說道,“再過一個月就是農神祭祀,朕要率朝中文武百官,并五品以上的命婦還有後宮諸女眷去京城外的禦耕壇行耤田與享祀先農之禮,你從武毅營調兩千人和元辰的宿衛營兵士一起随駕護衛。只是你重傷初愈,不要自己操勞,讓副将随行帶隊。祭祀大禮之後要在那邊行宮裏住上幾天,你到時就跟在朕身邊。難得能清閑幾天,陪朕四處走走,還能去獵場打獵。宮中還有一道溫泉,白日打獵累了晚上回去泡泡十分舒服,對你的身體也有裨益,——嗯,朕還能在溫泉池中享受一下你這推拿按摩的手藝。”
思歸為難,“剛才在九公主那裏她也說起此事,因為臣以前對九公主說過臣很會釣魚,還能調制醬料,将釣上來的魚洗刮幹淨,刷上醬料烤着吃,那滋味絕妙。九公主一直記着,這次就要臣去行宮後陪她和十三公主釣魚玩,臣想着現在當以公主殿下的心情為重,剛才已經拍胸答應在行宮的幾日全都陪着她和十三公主,不幹別的。”
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在苻祁身後挑起一根眉毛,心中警惕:溫泉!?還要在池中幫陛下推拿按摩?!!怎麽聽起來十分的危險呢!
不成,那她更要待在九公主身邊了!起碼公主肯定不會不羁到要跟她一起泡溫泉的地步。
實在是不明白了,陛下怎麽就非得看上她的這手推拿按摩之術了呢?說實話,思歸每次給苻祁幹這活兒都有些敷衍了事,不怎麽認真,和她為美女服務時的水平相差甚遠,很不至于享受過幾次後就念念不忘!
陛下十分不樂意,立刻回頭不悅看她,“這你怎麽能随意就答應下來,萬一朕有其它事情要派你做呢?”
思歸賠笑,“臣想着我現在要做的頭等大事不就是要哄九公主開心,讓她抛去那點對臣的誤會,重展笑顏嘛。您不知道,我剛才去看的時候,公主殿下的眼睛都哭腫了,跟個桃兒似的,十分惹人憐惜,難得她開口有所要求,臣一個沒忍住,就自作主張答應下來了。”
說完又給自己再加一道保險,“況且臣我也不能跑溫泉,一泡就會起一身紅疹子,跟着您沒的掃了您的興。”
陛下不好意思和妹妹搶人,而且聽說思歸竟然不能泡溫泉也确實有些掃興,“莫思遠,你可真是什麽時候都獨樹一幟,特別得很,連洗個溫泉都與衆不同,朕還從沒見過不能洗溫泉的人呢。”
思歸繼續賠笑,瞎掰道,“臣小時候随小夥伴去後山的熱水泉裏嬉鬧過一次,回家後就渾身起紅疹,我們當地的一個老醫生來給看了後說我這種人天生不能洗溫泉。”
這種事情無從考證,陛下倒也沒懷疑她,不能進溫泉池就算了,反正那在苻祁的眼裏不過是情趣的一種,這個不行換別的就是,伸手将思歸拉到身前來,手掌輕撫在她的後腰上,作勢要往下按,動作有些越界,臉上的神氣倒是很正經,關心道,“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吧?”
思歸的傷好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也還不能使勁碰,剛才在九公主那裏坐了近一個時辰就已經坐得頗為辛苦,這時感覺後腰處壓着的手勁道不小,吓得連忙躲避,“不能碰!不能碰!還疼着呢!”往前一撲,正趴在了苻祁身上,這下更手忙腳亂了,“陛下恕臣失禮!臣沒站穩——”
苻祁板了一晚的臉總算露出了笑模樣,“好吧,朕恕你君前失儀之罪。”
思歸直起腰來,站穩了還得謝恩,“謝陛下。”心中嘀咕,咱倆有這麽熟嗎,都可以這樣開玩笑了?換個角度說,就算熟稔程度夠了,那級別也不對等啊!
忽然有人禀報,元辰元将軍求見。
這麽晚還能來求見只怕是有什麽重要事情,苻祁讓趕快宣他進來。
元辰大步流星進來,一臉焦急,“陛下,隴州,豫州,丹東幾個地方上,同時出了事!這情形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有意為之。”說着呈上剛接到的幾封六百裏急報。
苻祁十分鎮定,斂起了剛才的笑意,淡淡地嗯了一聲,接過小太監捧上的急報,一份份細看了一遍。看完後遞給身旁侍立着的思歸,“你再讀一遍給朕聽,讀慢一點。”
思歸估計他大概是需要再過一遍整理一下思路,于是盡量放緩聲調,一份份讀了一遍。讀完之後思歸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應該還是新皇初登基,局勢有些不穩,部分亂黨餘孽流竄到了地方上,煽動生事,只不過隴州,丹東分屬南北,竟然同時出現了事端,可見這亂黨的勢力不小,行事也很周密。
思歸的人生哲言有三句,分別是:尋找機會!創造機會!把握機會!
所以這個時候就主動說道,“陛下,臣願意替您分憂,去地方上平息此事。”
苻祁眼中閃過一絲暖意,卻搖頭道,“此事是有些麻煩,不過你身體剛好,不易操勞,有這份替朕分憂的心就行了,還是老實留在京中吧,此事朕另外派人去解決。”
這在思歸的眼中可不是什麽勞累差事,而是一個大大的機會才對,自然不肯白白錯過,堅持道,“多謝陛下體恤,不過臣身體沒問題,而且臣心中對此已經有了些想法,自信能在一個月內将其平息下去,您就讓我去吧!”
苻祁有些驚訝,“噢?那你說說看,要如何應對此事。”說完看元辰一眼,只見元辰也臉現驚訝之色,都知道莫思遠是個能幹的,從太子舍人到太子府侍衛副統領再到武毅營提督,一直以來也算得上勤勉踏實,并不是會随意吹噓的人,他既然說能在一月內平息事端,那就是真的有把握,卻沒想到他的思路竟如此敏捷。
思歸在該表現的時候絕不客氣,人生中的好機會就那麽寥寥幾次,且不可複制,不好好把握,它們很容易瞬間從指縫中溜走。
如果思歸真的只是個從金陵出來做小生意的商人,那剛剛接觸朝廷政務,對此棘手的突發事件肯定不會有什麽頭緒。但她并不是!思歸的‘見多識廣’讓她在瞬間就想出了三四個解決方案,因為都是參照了歷史上的類似事件,所以可行性很強,稍許梳理了一下思路後,就根據自己的職位能力,挑了一個最靠譜的想法簡單扼要說了一遍。
陛下和元辰聽過之後當即就拍了板——莫思遠是委任這個差事的不二人選!
因事情緊急,耽誤不得,思歸啓程前還需要做些安排準備,苻祁傳來了當值的侍衛官,命他送思歸出宮。
思歸告退時忽然想起九公主,“麻煩陛下幫臣和九公主說一聲,明日不能如約來看她了,請她見諒。”
苻祁還是擔心妹妹,第二日便自己去景明宮一趟。
也不知頭天晚上思歸都和九公主說了些什麽,她那情緒已經好了許多,只是聽說思歸忽然被派出京城辦差,估計要一個多月後才能回來,只怕連農神祭祀也要錯過了,就很是惋惜,用有些嬌憨的聲音嘆道,“唉,我昨日還和他一起想出了不少能在行宮那邊做的有趣事情,都能帶着明瑾一起玩,這下都做不成了。”
苻祁安慰她,“不就是些放風筝,釣魚之類的小事兒嗎,朕到時另外派人來陪着你和明瑾玩好了。”
九公主十分可愛地扁扁嘴,“也只能這樣了。其實我們倒沒事,只是莫統領要遺憾了。我昨日和他說起行宮裏有一處溫泉,用泉水洗浴對身體很有好處時,他還很高興,說道那他一定要每天都洗,最近躺在床上養了許久的傷,他都覺得身體沒有以前好了。”
苻祁凝目看着妹妹,“他真有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