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把湯勺之蝶戀花1
老者生前是一位地方鄉紳,當了多年朝廷命官告,被皇上恩準告老還鄉,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後,造福一方百姓。
晚年資助了諸多私塾學堂,使得小山村的孩童們都能受到良好教育,還把皇上嘉獎的物品兌換成銀兩,救助貧困的鄉親,在旱澇多災的季節開倉救民。
但是,誰能想聯想到他曾是大奸大惡之人?
他的前半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奸佞之臣,陷害忠良,在朝堂之上拉幫結派構建自己的勢力,甚至,毀掉了一個王朝。
“人生何事最快意?”老者摸着自己的胡須問道。
“自然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湯勺脫口而出。
“是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老者嘆息一聲,眼神迷離望着遠處。
“可我的一生,最快意的只有那金榜題名。”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所謂情場得意賭場失意,情場失意賭場得意。你曾做過那麽大的官,還有什麽不滿意?想必黃金白銀自然不少,環肥燕瘦任憑你挑。人啊,要知足,不能貪心!”
看着老人沒有想要附和的意思,湯勺幹笑兩聲,“我就随便說說,就是那個不能兩全的意思,你懂就行。”
老者沒有嘲笑湯勺年紀不大愛講道理,又問了一句。
“年輕人,你覺得,自古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王侯将相英雄俠士,多如牛毛,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是為什麽呢?因為美貌?”
見湯勺眉頭緊鎖不能回答,老者搖搖頭。
“不單單是一副皮囊,是靈魂,愛一個人便愛她的所有,最深的便是她的靈魂。”
湯勺看着老者難掩的悲傷之色,試探道:“你可有所愛之人?”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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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妻?”
“否。”
“你的妾?”
“非。”
湯勺尴尬的咳嗽一聲,裝作一本正經,“那是外面的野花?”
老人沉默了。
湯勺以為自己猜對了正覺得沒趣,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透出一種他看不懂的深情,或者說是仰慕。
“她不是野花,她是一朵華貴的牡丹,一棵燦爛的向日葵,一株純白的茉莉,是我,此生摯愛。”
緩緩道出最後四個字,老者悵然若失,又如釋重負。
兩人在原位置坐下,周圍便攏了一堆人,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聽老者講他的故事。
年輕時家徒四壁,但是爹娘開明,辛苦種田織布,給鄉裏稍富裕的人家幹粗活,勉強送他上了私塾。
他也争氣,被當地一個頗有門望的先生收入門下,學徒的日子裏不敢懈怠,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刻苦讀書。
冬日起不來,就放一盆冷水在床邊,伸手摸一把就是一個激靈,睡意全無便起床給火盆添幾個柴火,待房子暖和了便開始晨讀。
十年寒窗,受了多少苦,多少罪,除了看在眼裏的爹娘,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
終于到了上京趕考的時候,他爹賣了家裏的牛,他娘連着一個月早起去集市買雞蛋,又接了不少的活,才給他把盤纏湊齊,還怕他路上受罪,又去街坊鄰居家借了些錢。
父母是老實本分的人,也極愛面子,從來不問別人借錢,苦一點也湊合過了,但是為了這一個兒子,他們還是破了自己的規矩。
臨走的時候,爹把一雙布滿老繭的手負在身後,身上衣服打着破舊的補丁,娘扶着搖搖晃晃的門框,幹裂的手抹掉眼淚。
“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要忘本,我不在乎你最後是什麽結果,我只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
爹還是一副嚴厲的樣子,但是望向他的眼睛裏的不舍不言而喻。
“兒啊,路上注意身體,不要晚上趕路,晚上野獸都出來了,要是遇上要錢的,給他就是了,千萬別打架,到了京城,別學富貴公子花天酒地,驕奢淫逸咱沾不得……”
娘從他收拾東西就一直在唠唠叨叨的叮囑,他認真的聽着,一一應答。
帶着滿心對父母的感恩之情,師傅的教誨之恩,再三叩拜之後,書生啓程上路了。
一路上投奔的都是極其便宜的旅店酒家,将父母的血汗錢省着花,數着用。
因為生在小山村,沒見過什麽大世面,對什麽都好奇。
不着急的時候會上街或者附近溜達溜達,看了很多美麗的風景,充滿歷史氣息的古跡,就連很不起眼的歇腳亭,也有著名的文人墨客留下的痕跡。
書生最喜歡看石碑上記載的事件,還有上面潇灑飛揚的筆墨。私下裏拿着個樹枝就在地上寫寫畫畫,模仿着大師的筆跡。
結識了很多江湖人士,有些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義士,和他交談之後被他廣闊的胸襟折服,和他結拜為兄弟,還有一同趕考的學子,幫襯他的生活,偶爾運氣好還能遇上善良的鄉紳開倉放糧,還能讨到一些米糧。
越是看的多了,胸懷也變得越寬廣。
讀書的本意是想考個好名次讓自己父母臉上有光,改善家裏的環境條件,現下,這種感覺升華了,他想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能讓那些窮苦人改變生活方式,讓窮苦人家的孩子能上學堂改變命運。
他的心裏裝的從小家轉變成了大家,有了夢想。一個弱冠之年的年輕人,懷揣着自己的夢想一步步進了京。
安頓好後,閑來無事到處溜達。
某一天,他遇見了讓他動搖的事。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枝桠上杏花都開了,鳥在枝頭一個勁的叽叽喳喳好不熱鬧。
書生看着這樣的好天氣,窩在屋裏豈不是浪費了年華。
找出自己體面的衣服,收拾收拾上了街。
不去那煙花柳巷之地,不去那人多鬧市之處,不沾染任何銅臭賭博之氣,不裝出文弱書生的酸腐之流,這是他的原則。
因為新到這個距京不遠的小鎮,一切都還不熟悉,兩下子就被一模一樣的胡同繞了進去,幾番掙紮之後,索性放棄,走哪算哪,随天意吧。
于是走走停停,觀看風景,不時仰頭看看天,給自己鼓勵:這天下,總會有我一席之地。
正想着,耳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一牆之內,是女子嬌俏的聲音,聽的他渾身一陣酥麻,心窩窩最深處好像被人拿了羽毛不輕不重的掃了兩下。
他站在院牆外,靜靜地聽着。
“小姐,你跑慢點,我追不上了。”一個小丫頭氣喘籲籲的叫着。
另一個人沒有搭話,只是一個勁笑着,在離院牆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麽點距離,跑一會兒就喘不過氣,柳兒你真沒用。”
說話的聲音和她的笑一樣的好聽,相較于丫鬟的聲音,她的明顯不帶喘,“今天天氣這樣好,不出來活動活動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時光。”
“可是小姐,大家閨秀就要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你這樣讓老爺看見了又要挨罵。”
那人渾然不在意。
“什麽大家閨秀,三從四德,從小背女戒,大字不識一個,說話輕聲細語的,被夫家欺負了只能唧唧歪歪抽抽搭搭,像我娘那樣和一堆女人争我爹一個,累死了。人活要活個痛快!女人吶,更要自強!我想要的是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
“小姐你小點聲,老爺知道了又要關你禁閉了。”
柳兒慌慌張張的捂住女子還在唠叨的嘴。
牆外的書生處于震驚之中。
這牆裏的女子該是怎樣一個奇女子?
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有違大流的言語!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牆內又傳來了聲音,“柳兒,高點兒,再高點兒,你別推了,我自己來,你看我蕩的高不高……”
女子開心的笑聲一波又一波送入耳中,撩的他心弦難耐。
實在是想見識一下,能說出那樣言語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