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把湯勺之蝶戀花2
一連幾次,書生都會故意經過那條小巷,有時在牆外駐足,有時候來回走,有時候笑着離開,有時候垂頭喪氣。
終于等來了一天,那家小姐死纏爛打,她爹願意放她出去踏個青,賞個花,和大家閨秀交個友。
書生第二天早早地在小姐會出現的地方等着,說是早,其實也不早了,又很多公子哥們三三兩兩的聚集起來聊天。
日頭漸漸高了起來,有些閨門小姐在自家丫鬟陪伴下,以扇遮面緩緩踏步而來,帶起一陣香風,鼻尖萦繞着似有若無的甜膩味道。
公子們眼睛直勾勾的翩翩家人的身段,然後回頭評頭論足。
這個季節,也是兒女許下私情最好的時節。
書生開始對着小姐們還驚豔了幾番,後來漸漸平靜。
自己打小住的地方,家家戶戶孩子成群,各個灰頭土臉的,吃不飽穿不暖,小的穿大一歲的淘汰下來的衣服。
男孩早早跟着父親下地種田給有錢人家幹活,吃勞力飯。
女孩頭發都亂糟糟的,衣服也沒有這些小姐們華麗,她們瑩白青蔥的手指,估計自己祖上幾代人又沒人有這樣的皮膚。
女孩們洗衣做飯,針線活一大籮筐,手指永遠是粗糙發黃,冬日裂口子流黃水。
這人跟人的命啊,真是比不得。
忽然人群傳來一陣騷動,一堆公子們跑到一起紮了個堆兒,看着遠處跑過來的兩個人,他們眉宇間除了嘲諷還有愛慕。
跑在前面的女子,一身鵝黃輕衫,一根紅色絲縧束在腰間,發間僅有幾根簡單的裝飾,不華麗奪目,不粗俗簡陋,別有一番風情。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歡快的步子,而是她臉上的面紗。
和衣裙同色的面紗輕覆在面上,随着奔跑的晃動和杏樹枝桠間穿過的風,把她的面紗撩的起起伏伏,露出白皙小巧的下巴,偶爾襯出小巧鼻頭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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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笑衆人看不見,但是從她彎彎的眼睛,就能感染到她心頭的快樂。
一雙黑的透亮的眸子,書生移不開眼。
是她,一定是她。
“柳兒,你快點,要去看放紙鳶,我想看他們是怎麽放飛的。”
這個聲音和他這幾天守在院牆外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書生胸口的一顆心怦怦直跳,眼神追随着那道人影穿過人群。
“小姐,你跑慢點,今天有風,先穿上披風再說。”
“來不及了!”
跑遠的人猛然回頭,粲然一笑,一道風起,掀起面紗,只看見唇紅齒白。
書生說不出自己此時心裏的感受,像揣了個兔子,又像支了一架鼓。一陣亂跳。
随即,旁邊的說話聲傳進了耳朵。
“剛剛跑過去的女子是誰家的小姐?”
一個公子望着遠處消失的倩影,久久不能回神。
另一個一身靡匪之氣的男人摸摸下巴,“她呀,陳員外家的二小姐,就是那個長女嫁給當朝丞相的陳員外。這一代出了名的女土匪,小的時候什麽都不懂跟着一幫小混混到處幹壞事,長大了脾氣也不見收斂,她不開心了,你誰都別想好過。”
拖着長長的無可奈何的尾音,還是掩不住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欣賞。
“女戒女紅對她來說比登天還難,但是寫得一手好字,讀了不少兵書,可惜啊,女兒身,不能出仕為官,作為一名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會的那些東西又實在是多餘,直來直往的性子倒是讓人看着痛快,可是架不住她一身彪悍的匪氣。”
哪裏土匪了?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像土匪了?
書生心裏一陣嘀咕,明明那麽可愛的女子。
“唯一稱得上優點的,就是她一張臉了。”
“怎麽,你見過她沒帶面紗的樣子?”圍觀的似乎來了興致。
旁邊一直悶不吭聲的白衣男子笑了,“你以為陳姑娘土匪小霸王的名號是怎麽傳開的,還不是某人非要惹人家,敵不過只能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旁邊一陣輕咳,剛剛一直在說話的男子臉龐瞬間通紅,“別說別說了,都猴年馬月的事了。”
衆人一陣哄笑。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慢慢玩。”
說完朝着剛剛女子身影消失的地方跑去。
書生早就聽得不耐煩了,聽着那人在敗壞女子的名聲,還裝作立了大功一件的表情,着實可氣,如今看他離開,想也沒想跟了上去。
餘下的衆人似乎還沒聽夠,吵着讓那一身白衣的男子講講關于那奇女子的故事。
男人神長脖子看着自己好友已經走遠,講起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大約就是一個富家子弟小的時候被一個看起來軟綿綿的女孩子胖揍了一頓,至此記恨上了她,總是找茬,最後受傷受迫害的總是他自己。
現在想來,還能想象起那女子一副威武雄壯的樣子,雙手環胸,腳下踩着某個瑟瑟發抖的小子,讓他求饒叫她一聲姑奶奶。
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沒能等到手下敗将的回複,就被千裏迢迢追來的老爹,擰着耳朵拎着胳膊跟拎着小雞一樣拎了回去,罰她不能出門。
過了幾日,那個被欺負的少年等來了讓自己狼狽不堪的人的道歉,是被脅迫的。
那日他也在場,所以他們之間的事情他算是知道的挺多的。
“那後來呢?”有人追問。
白衣男子笑了,撫了撫自己垂落的發絲。
“後來啊,女霸王被關了禁閉,出門的機會寥寥可數,某人不死心,天天去翻她家的牆角,你們應該知道,陳徐兩家是隔壁。然後一來二去,兩人之間的戰火沒那麽旺盛了,正式進入休戰期。再後來就是女霸王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而隔壁的軟柿子不爬牆了,變得文質彬彬。”
衆人一陣唏噓,徐少爺那點事誰還不知道,文質彬彬這個詞太誇贊他了。
“各位莫急,且聽我一一道來,兩人許久未見,再一見面,你們知道一個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多年的禁閉還不是因為一個告狀,然後兩人又打了一架,這次是徐少爺讓着她的,後來,徐少爺就變了,才是你們認識的樣子,花天酒地,但是也僅限于吃吃花酒看看小曲兒。至于緣由,各位心中有數了吧。”
說到這裏,男子揮一揮衣袖和各位告辭,去尋找自己的好友。留下一幹吃瓜群衆面面相觑。
“什麽意思啊,哎,別走啊,你說清楚啊。”
男子朝後揮了揮手,留下一句,“這就是你們至今單身的原因。”
衆臉更加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