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把湯勺之不負妖靈4

“逸哥哥,我收拾好了,你不睡嗎?”某人沒臉沒皮的躺在了方逸的床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凳子上,雙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望着他,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方逸轉身,“你睡床,我去外面榻上睡。”說完繞過屏風,不見了身影。

陳念安望着匆忙離開的修長背影,小聲的哦了一聲,房間陡然黑了。她也閉上眼醞釀睡意。

翠華樓的小倌說,喜歡一個人,他不喜歡你,那就把他睡了,生米煮成熟飯就沒問題了。可是逸哥哥從來不跟她同榻而眠,這可怎麽辦呢?

思索着如何将他拐上床的辦法,陳念安漸漸睡了過去。

方逸睡到天将亮,實在是被清晨的寒氣凍醒了。聽見內室一陣聲響,他索性起身看那小丫頭又在搞什麽鬼。

繞過屏風,他立刻紅着臉轉身,不小心踢到了屏風,屏風搖搖晃晃,要是倒在地上,這個院子的人就都醒了。他連忙伸手扶穩。

背後的人聽見聲音,茫然轉過臉,借着天邊泛着的一點點光看清了來人。

“逸哥哥,是我吵醒你了嗎?”

未等他回話,一陣清香撲鼻,女子走近拉過方逸的手臂。

“逸哥哥,我前兩天在翠華樓學了新的舞,你要看嗎?我可以跳給你看。”

女孩眨着大大的眼睛,像獻寶一樣期待的看着他。

方逸看着女子因為他的闖入還沒穿戴整齊的衣衫,□□半露,十五歲的小女孩,已經有了明顯的線條。

此刻沒有穿外衫,僅穿一個齊胸的小裙子,頭發也散着,因為才睡醒,模樣魅惑。方逸竟有些燥熱難耐。

方逸轉移視線,擡頭看向被女孩揉得亂七八糟的床榻。

“不了,我不喜歡妖嬈的女子,況且你一個大家閨秀,和男子夜夜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女孩子要學會自重,你以後不要找我了。快回去吧,你爹知道又要罵你了。”

Advertisement

“哦。”

陳念安失落的放下拉着他袖子的手,轉身繼續穿衣服,一邊穿衣服一邊嘟囔:“別人都說男子喜歡漂亮溫柔多才多藝的女子,翠華樓的姐姐會跳舞會彈琴,會吟詩會唱歌,所以我才去翠華樓,就是想跳舞給你看,讓你喜歡我,我沒幹別的……”

聽着她在背後的小聲的跟他一樁一樁的解釋,他耐心的聽完後,打開門走到院子。

天色蒙亮,府裏已經有下人起來幹活了。所行之處,衣擺被露水打濕,有些微涼,方逸俯首看着接了露水的花朵枝葉。

凡人的情愛不過像花朵和露水的相逢,再不舍,在陽光普照的時候,一個都要離去。與其留下痛苦,還不如不曾給予希望。

念安,你尚且年輕,還有大把的時光,莫要在我身上耽誤。

門外站了很久,太陽高照的時候,方逸回到屋裏,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窗子開着,屋裏沒有了她的氣味,床上也早已沒有了她的餘溫。

方逸不知道心口這種悶悶的情緒是什麽,他只覺得抱歉。

陳念安一番深情錯付,他心懷歉意,帶着歉禮上了陳家的門,在兩方父母的見證下,他退掉了糾纏十五年的婚事。

陳念安哭得臉上的胭脂花了,眼睛腫了,緊緊地抱着他的腰,“我不要退婚,逸哥哥,我喜歡你。”

“念安,我們有緣無份,你是好女孩,我不是你的良人,不要再糾纏我了。”沒有起伏的語氣和往常一樣冷淡,但是這一刻,陳念安分明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

他怒了氣了急了慌了,都是這樣的語氣神情,唯獨沒有此刻那一抹決絕。她本應該為發覺他終于有了別的情緒而開心,但是這種一刀兩斷的場合,她只能不做聲的哭着。

緊緊攥着他的衣袍,臉貼在他的背上,淚水打濕了他後背的衣裳,不住的搖頭,“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你不是天選之人,你不是!”

“老和尚是騙你的!你別聽他的,如今求仙問道,煉丹吃藥之風盛行,你別信。”

陳念安抱着方逸不撒手,找着各種理由,祈求方逸收回決定。“你不喜歡我我們可以慢慢商量對策,你想去寺廟住一兩年,你想出家,我都依你,我等你還俗,我等你回來!我只求求你不要退婚!”

陳念安低聲下氣的求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誰勸都沒用,她爹娘看不下去,抹着淚退了出去,方逸爹娘也看着心酸,關上門讓年輕人自己解決問題。

“逸哥哥,我不要退婚……我喜歡你!逸哥哥——”她抽泣着,眼淚簌簌的落着,“那個老和尚是騙人的!他騙人!你別信!你可以不娶我,我只求你、求你不要退婚,好不好!”

陳念安顫抖着聲音,接近嘶啞的懇求着,眼淚怎麽都流不完的樣子,說一句話,一汪淚水就垂落下來,不一會兒,方逸的衣服到處都濕噠噠的。

“念安,你放開我好不好。”他輕聲勸慰,哄着,“你放開我,我們好好說話。”

“不好!我不放!放開你以後都不能纏着你了!”兩手環在他身上,力氣大的勒的他喘不過氣。怎樣都掰不開這一雙瘦弱的手。“嗚……逸哥哥,求求你、求你,不要退婚,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不要……不要離開我……”

方逸低頭看着腰上的小手,這雙手為他熬過粥,撫過琴,洗過衣,跳過舞,翻過牆,越過窗,此刻,緊緊地抱着他。

從頭至尾,這雙手在做的事就是抱住他,留住他。

意識到這些,他附在上面的手像是被燙到,立刻撒開了手,“念安,你先放開我,聽話!”

他并非冷情冷性,只是一心皈依,心中早已無悲喜,無牽挂,無生死,世間一切皆為虛妄,這是他的認知。

這份情,他不會回應,無法回應,也不能回應。

“對不起,念安。你還有大好年華,不要浪費在我這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清淡的語調,像重錘似的一下一下敲擊在她心上,她瞬間收緊了手:“我不要你對不起,我要你說愛我!喜歡我!”她喊着哭着,快要瘋掉,“我喜歡你啊!你怎麽就看不見呢,明明你也關心我,我都感覺到了,你為什麽不承認!”

“對不起。”他重複道。

“我喜歡你,你不要退婚好不好,我等你……”

陳念安重複着這三句話,哭到嗓子沙啞漸漸出不了聲,眼淚幹在了臉上,方逸回複的也只有那三個字。

突然,手緩緩松開,方逸輕易地脫身,回頭看着這個小小的姑娘,她已經哭的脫了力,不住的搖頭,兩眼無神,還在幹嘔,臉上肆虐的淚痕使她髒兮兮的。

“念安,對不起。”他雖不忍心,但是沒辦法。

“逸哥哥,我喜歡你。”陳念安,伸手抓着他的袖子,認真的看着他,純淨的眼眸讓他有些不敢對視,“你總是不喜歡我碰你,說男女有別,翠華樓的姐姐們說只要我和你睡覺,你就會娶我,讓我穿少一點,你就會看我,可是,如果你能因為這些變了心,就不是你了,我又開心又難過。”

方逸摸着她的臉,皺着俊秀的眉,望着她盈上眼眶的眼淚,幫他抹去落下的一滴淚。

陳念安忽然笑了,極為燦爛開心,咧着嘴露出白淨的牙齒,揚起哭花的臉,揉了揉哭腫的眼睛,笑眯了眼。

“那我還能去看你嗎?我只要看見你就行!”

後來方逸一直在後悔,為什麽在她卑微的祈求下軟了心,忘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

只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重新收拾行囊上山後,陳念安幾次三番沒能進得了寺廟,于是她轉為整日守在和尚挑水的必經之路,求小和尚帶信給他。

直到那一天。

跟往常一樣的天,沒有什麽特別的,花明柳綠,天高風清。小和尚路過的時候難得沒有女子纏着他,他也開心,挑水回廟裏。

一連幾天,沒有人煩他,方逸清閑的有些不對勁。

父母的家書送來,沒有提到半個關于陳念安的字,直到大半月後,家書上說陳家舉家遷移,去投靠親戚了。

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兩家交好十多年,此番鬧的兩家多有不愉快的地方,是該回避,但是也不至于搬遷,話又說回來,既然搬遷了,也證明,她放下了吧!

“大師,我想剃度。”方逸又找了慧谷大師。

大師依舊像以前一樣拒絕了他,“你塵緣未了,老衲不能給你剃度。你還未發覺自己的心,你再好好悟吧。”

方逸不解,但也未再追問,回到後院,盤腿坐在樹下自修。

過了兩天,寺裏的和尚看見他的眼神都不對,時常聚在一起聊天,唯獨回避他。

方逸不好直問,找了一個平日相處不錯的和尚問話。

“最近寺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小和尚詫異的看着方逸,“你不知道?這可是跟你有關的。”

方逸更加疑惑不解。

“此話怎講?”

“那個天天給你寫信的陳家小姐失蹤了,已經半個月了,陳家覺得不對,報了官,前幾日在山崖下面尋到了她的屍體。”小和尚自小就在寺裏,對這種事也不了解,撓撓頭望着方逸,“人家姑娘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非要出家呢?不喜歡人家就好好說,現在可好,白白毀了人家。”

方逸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佛經道理,俗世凡情都沒有了。

明明,那麽活潑的一個人;明明,前段時間還爬牆未果,摔疼了還罵人;明明,……

小和尚看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不知道怎麽安慰他,扁着嘴又說了一句:“聽說是遇上山賊了,那麽漂亮伶俐的姑娘,山賊欺負她沒得手,然後失足落下山崖摔死了。那群山賊已經被官府抓了。”

說完,小和尚走了。

方逸像行屍走肉般,拖着已經失去知覺的身體回到自己的房間,靜靜坐着。

不知道想些什麽。

十天之後,慧谷大師答應給他剃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