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根紅繩之寸寸相思7
柳綿渾渾噩噩的做夢,恍惚間回到了第一次上太學的時候。
第一次進宮有父母帶着,之間席間那個最尊貴的人望着她笑了笑,然後父親欣喜地讓她跪在殿前謝恩,随後自己就被安排進了太學。
第二次進宮就是去上學,一個人。
全是皇子公主,偶爾有一兩個大臣之子或女兒,都是被欺負的,替公主郡主王爺皇子跑腿,幹活,端茶,倒水……
柳綿到的第一天就被來了個下馬威,太學的夫子不管這些事,也不敢管。被欺負了兩次之後,皇子公主們發現她是個軟柿子容易拿捏,就天天指使她。
柳綿不敢聲張,回家告訴她娘,她娘嘆着氣讓她忍耐,誰讓他們為人臣子呢?
他爹聽了之後,沒說什麽,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就走了。
柳綿沒辦法,盡量躲着那些公主皇子,不冒頭,低調做人。
就這樣還是沒能躲過故意挑事。
她再一次被人踹翻在地拳打腳踢的時候,有人擋住了她。
一個人将那些嚣張的皇子公主教訓了一頓,一個護在她身上,替她挨了不少下。她還記得王漸寒向她伸出的手帶着暖心的溫度,王緘将兩人護在背後,訓斥着一群小孩子。所有人都不敢吱聲,誰讓王緘是太子,王漸寒是他護得緊緊的兄弟,而他兄弟決心保護的人,他自然要插一腳。
從那天起,她成了他們倆的小跟班,日子輕松多了。
畫面一轉,柳綿又夢到自己學武術的時候,太子已經被皇上叫去單獨學習,學習治國之方,用人之道,只剩王漸寒天天陪着她。兩人一起練功,紮馬步。皇子見沒有太子護着他倆,處處使絆子,王漸寒為她受了不少無妄之災。
許是相處得久了,本性也就漸漸顯露出來。王漸寒天天與她鬥嘴,捉弄她,兩人因此關系更加密切。
他總是不好好學習,武術也是,他總說只要太子哥哥學得好就好,他不需要太優秀,足夠傍身就夠。兩人相互扶持的過着,太子哥哥漸漸開始培養勢力,王漸寒也不來上課了,成為了太子的左右手。
柳綿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王漸寒的,可能是他第一次向弱小的她伸出手,第一次為護她挨了那些皇子的打,第一次替因為被冤枉而受罰的她去禦膳房偷吃食,第一次為她摘下花別在她耳邊,第一個說她好看想要娶她的人,也許還有身在皇家依舊相信親情的單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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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太子,他拼盡全力的成為其得力助手,為他排憂解難,在衆皇子逼宮的時候,一人率領千軍對抗。他的單純,他的血性,他的義氣,無一不打動着她。
在那些漫長的歲月裏,他們兩個,更像是兩個弱小的人互相依偎取暖,僅用自己心口的那一點點熱,去為對方驅走寒意,暖了身,也暖了心。
忽然夢中一片霧蒙蒙,柳綿慌亂的在原地轉了兩轉,朝着一個方向不确定的走了兩步,準備收回邁出的腳時。
“你走反了!”
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吓得她渾身一個激靈,立刻轉頭。
“一直往前走!”
那道女聲再次響起,柳綿沒有遲疑的往前走,“你是誰?你在哪裏?”
對方沒有答話。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茫茫的白霧中出現了一棵樹,碧綠青翠的樹葉被紅綢遮蔽,幾乎看不見,樹枝上滿滿的都是紅綢。一根枝桠上綁了無數,被壓彎了身軀還在挺立着。
柳綿走近,漸漸看清那棵樹,紅綢上寫着金色的字。上面寫着人名和生辰八字——
“你來了。”剛剛的那道聲音再次響起,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子從樹後面走出,柳綿被吓得後腿了兩步才穩住身形。“別怕,我叫紅線,是月老的徒弟。”
那女子挑起擋住她視線的紅綢,彎着腰從後面走上前來。
一頭烏黑的長發,兩側用紅繩束着,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的女子出現在眼前。柳綿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女子,清冷的神/韻,柔和的眉融合得恰到好處。
柳綿看着她,目光有些呆滞,“這是哪裏?”
紅線抿唇微笑,目光柔和:“這你不用管,你只需回答我,你心裏喜歡的是誰?”
想起那個人,柳綿心中一悸,捂着心口的痛意緩緩道:“王漸寒。”
“那麽你将手放在樹幹上,閉上眼,想想你們之間發生的事情。”
柳綿還想問些什麽,看着紅線一臉相信我的表情,她照做。
手在觸碰到枝幹的時候,指尖微微發熱。然後便沒了感覺。
“好了。”紅線提醒道。
柳綿睜開眼,看着紅線手中捏着兩根紅綢。
“這是你和他的姻緣,你們注定有緣無份,今生思念着對方無法相守。注定要互相思念到死,只要真心夠堅定,你們的心意會反饋到姻緣樹上,下一世即可相守。”
柳綿看着紅線手中的紅綢互相交錯纏繞,半腰處分開,和另外兩根不知哪裏出來的紅綢纏在了一起。
“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麽?”柳綿心有悲戚,看的紅線也不是個滋味。
紅線沉吟片刻,“其實我有辦法讓你們在一起,可是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只要能在一起,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柳綿一把抓住了紅線的袖子,臉上神情焦急。“你真的有辦法嗎?”
“那就是今天花明天的錢,這輩子耗下輩子的緣。這樣你還願意?”
柳綿遲疑了。
紅線看着她的神情,已經知曉了大半。
安撫道:“時間不早了,你該從哪來回哪兒去了,只要你心中有念,我便能獲悉你的想法,不必太糾結。”
說完一揮手,周圍再次變得霧茫茫,哪裏還見姻緣樹和紅線的蹤影。
她便沿着來時的方向往回走去。
紅線站在明鏡臺前看着女子離開的身影,嘆息:“凡人的壽命真是短暫,一次一生,膽小的完全不敢想象下輩子的事情,我說你們下一生肯定會在一起,竟然不相信我!輪回真是個煩人的東西,兩個人要重複牽好幾次線,總有一天我會禿頭!”
雖是這樣抱怨着,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撩起一縷頭發,分出一根,手指逆行而上,行至發根,而後狠下心一扯,疼的她嘶了一聲,一根細長的黑絲出現在手上。默念了一個決,黑色的發絲變成了一根紅色的細繩。
紅線攥着細繩,往長生殿走去。探着頭看見自家師傅還在酒香中徜徉,瞬間舒了口氣,而後蹑手蹑腳的離開了。
在她前腳離開時,原本躺在榻上喝得醉醺醺的人睜開了眼,臉色緋紅,眼底清明一片。從窗戶望了出去,天邊的晚霞極美。
柳綿醒來了。
但是渾身不能動,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交由侍女,身負兩箭,右臂不能動,而另一箭傷及心肺,她輕微的動身便能撕扯到傷口,咳嗽不斷。
柳塵被安排在了她的房間,擡眼便能望見。
奶娘細心地照料着,輕搖搖籃,口中哼着民間的小曲。柳塵睡的安穩香甜。
她放了心,安心的養傷。
如此過了十日。
她寧靜的生活就被打破了。
外面傳來一陣騷動,柳綿今日傷好了許多,可以坐起靠着床榻,懷中抱着自己的小弟弟,逗弄着。忽然聽見外面的響動,随意問了句,“外面發生什麽了?”
沒有人應她,只聽見平日貼身照顧她起居飲食的侍女慌亂的說着:“娘娘,您不能進去,皇上下旨說了任何人不得入內!娘娘,您快回吧……”
柳綿聽着慌亂的快哭出來的語氣,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今日偶爾聽見下人們閑聊,說王緘納了兩位妃子,夜夜換着宿在兩位妃子的寝宮,極是寵愛。而她這裏,聽說在她昏迷的時候守了兩夜,便被大臣上書離開,然後再也未踏入一步。
她們都說她失寵了,柳綿輕笑,不曾愛過寵過,何來失去一說,便随她們去了。
“娘娘,娘娘……”侍女跟着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背後進來,惶恐不安的看着她,“柳姑娘,我沒能攔住淑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