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7.

“這玉佩不是……”

袁辛夷不知道柏子青什麽時候拿回的玉佩,她震驚地看着柏子青, 氣的直接用指甲摳紅了雙手, 這才反應過來,“……你什麽時候去的甘露殿?”

“當然是在贏粲醒着的時候。”柏子青特意着重了那個【醒】字, 眼看着袁辛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要浪費我時間了, 要去就趕快吧?”

他話都說到這裏了,自然是沒有人再敢置喙。

柏子青手上的玉佩是最直接的證明了, 在場的人也都不是白癡。贏粲居然能容忍他到這個程度,也難怪袁辛夷氣的要死, 照樣沒有辦法。

柏子青見終于沒人再說話了,才繞過了這群人,連再見也懶得說。

有一些人不值得道別,可還有一些人, 只要一見面就不想分離。

也許是天冷了, 崔道融終于将他的“有錢人”的氣息散發出來了。四合樓上下居然重新整修了一遍,唯獨門口那塊匾額沒換,還是幾筆流暢的草書……只是除此之外, 柏子青真的沒認出來這是原來的那個“四合樓”。

四合樓原來的主人好香,對環境的要求也止在典雅通透,不奢求華貴與高調。而崔道融青出于藍勝于藍, 他不僅點香, 還将各個屋子中的布局統統換成更高檔的家具, 并分一、二、三等, 不同的價位輔以不同的格調;不同的價格;不同的小厮……他甚至在中庭辟了一塊地,種了棵沉香木。

“簡直是……變了個模樣。”柏子青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地轉了一圈後,如此評價道。他問崔道融,“你怎麽不把名字也換了?”

“那不行。”崔道融今天穿的花裏胡哨的,他進門時就将身上那件銀狐皮的披風解下來了,誰知裏面那件繡工成色都上佳的蜀繡來——那料子連宮裏都少見。

崔道融似乎理所當然,“你那麽久沒來找我,我怎麽敢連這個都換……要是你找不到怎麽辦?”

柏子青這兩天連覺也睡不好,心情糟糕透頂,這下聽見他這樣說,才終于能夠笑出聲來。

“那匾額也換了吧,我給你寫個。”

崔道融顯然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他有別的想法,“嗯……不如這樣,你寫別的,這個讓皇上寫?”

柏子青被他的“異想天開”吓了一跳,“贏粲?!”

“別驚訝,這主意一開始也不是我想的……”

“……張珣?”柏子青與他面面相觑,“……他是這樣的人?”

崔道融聳聳肩,“我起初也沒看出來。修這四合樓的時候,他還告訴了我當年負責教皇上寫字的是誰。”

“他連這個都跟你說?”柏子青一向沒想到贏粲身邊除了秦公公還能有其他人對他了解頗多,“他還跟你說了什麽別的嗎?”

“什麽?”

“就是……關于贏粲的。”

“你怎麽現在反而開始在意他了?”崔道融笑道,“之前還都一點規矩也沒有。長平公主不也說了你很多次?”

“……現在是情況不同。”

柏子青跟着他進了四合樓二樓朝南的一間大間。這間房的位置就是兩人原來的“固定場所”,崔道融現在将隔壁兩間都擴容進來,單獨布置成他們喜歡的模樣。

崔道融一心惦記着柏子青,約莫是想讨他歡喜,不僅給他找來了各種難尋的書冊,甚至還在屋的一角放了臺古琴。

柏子青神色古怪地看着崔道融,“怎麽你追人家姑娘的時候沒這覺悟?”

“誰說沒有?”崔道融答,“她倆說要過了冬天才走,我最近不是正在籌劃着在城南開一家樂閣嗎……”他一講起這些事情來便滔滔不絕,好半天才發現柏子青在神游。

“哎,你剛才說什麽‘情況不同’?”

柏子青言簡意赅,“那天晚宴,我父親在衆臣親屬面前,向皇上退婚了。”

崔道融正端起一壺茶,被柏子青這話吓得一下子脫了手,好在他反應夠快,另一只手交疊過去,總算是接住了。

他說,“還能這樣吶?那可是皇上!”

“我也不知道……”柏子青現在看見崔道融就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浮木,他問,“你覺得我需要一個理由嗎?”

他将義和宮前自己與長平公主的對話大致複制給崔道融聽,“如果是你,會怎麽選擇?”

崔道融皺着眉看他,“我怎麽記着你以前不是這樣難做決定的人?”

柏子青苦笑了一聲,“不瞞你說,我也記得。”

他前世半生都耗在了無為的光陰裏,因此每每想起來,總覺得惋惜。他小的時候,對多長的賦論都過目不忘,五歲能成詩,七歲能彈一曲《高山流水》……可後來不也是落的悲戚收場?

“大概是害怕吧。”他對崔道融說,“怕自己重蹈覆轍,會無法接受。”

崔道融沒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還猶問,“重蹈誰的覆轍?子青,你若是真的不喜歡,走就是了,還要什麽理由?不過這樣說來,我看那皇上對你……他也許才是需要那個理由的人。”

柏子青心裏一動。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贏粲的種種舉動頗有深意,他幾乎就要以為這是贏粲要留他的意思,卻又在臨走時聽他說一句什麽喜不喜歡的,搞得他情緒更加不對,變得有些生氣。

“他需要什麽理由?!我……好吧,就算他現在将玉佩給回了我,又答應讓我走,可是科試那個時候,他就瞞着我了啊。他拿假的東西糊弄我,讓我以為他是要對我柏家出手,還、還找了那個方璟,讓我過去看好戲。你說,這到底是誰的錯?他如果真的為我着想,就不會……”

“——如果他真的從未顧慮到你,就不會讓我過來了。”

房間的門不知何時被人推開,張珣一只手懶懶地搭在門框處,一邊毫無愧疚地打斷柏子青的話,“柏公子,一遇到關于皇上的事,你還真容易着急。”

他這回沒再帶着那副笑臉了,倒顯得比屋裏兩人要冷靜地多。崔道融問了他一聲什麽時候來的,張珣答他剛好路過四合樓,本想在樓下看看賬本就走,沒想到一眼瞥到了崔道融那千金不換的銀狐披風,知道他在,便上來看看。

“還真是有道理。”崔道融剛附和了張珣一聲,轉頭便看到瞪着眼的柏子青,“噗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你生氣還真是難得。”

“有意思嗎?”

張珣坐下來,自顧自端走了柏子青面前的茶,“皇上把玉佩給回你了?”

“……怎麽?”柏子青皺皺眉,不知張珣為什麽忽然提到這個。

張珣完全作為局外人,看的再明顯不過。

“先帝當年為何會賜下這塊玉佩?”

“……什麽?”柏子青有些發怔。

張珣這下不肯回答了,只說沒事。他勸柏子青最好現在回去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再想個臺階下,因為贏粲是不可能放過柏子青的。

“可他已經答應了……”柏子青這下終于發現不對勁。是啊,先帝當年為什麽會特意派工匠以上等青玉鑿了這冬青佩?理由不就是“結親”嗎?

原來贏粲的确想的比他更清楚,他不打算放手,就用這招來對付他,一邊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情,一邊說着讓他走來換他動搖心緒。

好嘛,這人連退路都想好了。只要他拿回了玉佩,這門親事便沒有作廢。

柏子青扶額,這東西跟了自己太多年,熟悉的不行。除卻入宮後多了一個類似“出宮令牌”的名頭,在平日,他只是完完全全當個配件戴着。而且戴的時間久了,讓他換一個還不習慣呢。

“我知道你在說什麽了。”柏子青道,“珣兄,我只有一個問題:你現在到底算是我的人還是贏粲的人?”

“如果我同你毫無關系,那我幹脆也就不會提醒你了。”

“好,很好。”

柏子青氣極反笑。他顯然是正視起來了,雙手交叉在胸前,微眯了眼,朝張珣與崔道融都做了個警告的表情。

“我倒想看看,我和他之間,是誰算得過誰。”

這段時間外面的消息也沒什麽特別的,卻很是繁多。柏子青說一條也不肯放過,崔道融便給他積攢了厚厚的一堆,掾成一團塞進他懷裏。

“對了,有件事你還得幫我打聽一下。”柏子青道,“記得之前二嫂跟我們提起那本書的時候,說那寫書的人是化名隐在京城裏。你幫我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行。”崔道融連連點頭,“那你以後還能繼續來這裏嗎?”

“當然可以!”柏子青笑道,“如果我走不了,我就留在宮裏折磨他。”

他這笑有點瘆人,崔道融看天色都沉下來了,忙推他出門。“不論如何,你記得保重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吧。”柏子青朝他擺了擺手,才上了馬車。

柏昀在義和宮等了柏子青一下午,無聊地幾乎快睡着。他在小弟的桌上随手拿了本《雲漢》權做消解,轉身想找人換壺熱茶,便沒有人了。

柏子青不愛太多人伺候,于是飯前的一段時間,大部分的人都要跑去小廚房幫忙,小九也不例外。甚至有時候柏子青想吃小九做的東西,那他跑的會比現在更快……

柏昀也無可奈何。他忍着饑渴,看了兩頁便翻不下去,又拖沓着步伐去換了一本。柏子青回到義和宮時,便看見自家大哥抱着那本《溯光回錄》,看的眉頭深鎖,一副焦慮的模樣。

“大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