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哪吒

那只白貓成了葉家繡鋪的新成員。

葉芝蘭曾經試着把它抱回哪吒行宮去,可它總能悄無聲息地又跑回來,還每次回來的時候都蹲在葉挽秋房間的窗臺上,姿态優雅而高傲,一雙金黃純澈的瞳孔靈氣十足地瞥着周圍的人,像會說話一樣。

它生得漂亮雪白,光是蹲在櫃臺上都會吸引許多小姑娘進店裏來,還從不給繡鋪的人添麻煩。只是這小東西的脾氣特別古怪,從不讓任何人摸它,稍微湊近點就龇牙咧嘴滿臉兇相,随時準備一爪子過去把對方抓破相似的。

店裏的人都喜歡這只白貓,連葉芝蘭也不例外,張放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招財”,大家只要得空了都圍着這傲氣的小祖宗轉。唯獨葉挽秋對它有種怵得慌的感覺,總是刻意和它保持着一定距離。

因為每次看到這只貓,她都會想起上次去哪吒行宮的時候,在那片荷花池旁邊發生的怪事。她和這只貓僅僅只是逗留了一會兒,回來就發現時間居然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還一點都沒聽到葉芝蘭給她打的那麽多個電話。

她想不出什麽值得令人信服的解釋,也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可沒想到這只白貓居然從行宮裏跑了出來,還賴在他們家不肯走,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送走它,因此只能将它養在繡鋪裏。

“送走幹嘛,我女朋友還天天吵着想養貓呢。而且你不是說這貓是三太子行宮裏的嗎?說不定是你成年了,摘了那條護命繩,人家三太子神不放心你,所以才找了只貓來看着你呢。”張放一臉無賴又揶揄地說到,“再說了,這貓這麽漂亮,養着多好啊。”

葉挽秋被他說得手一抖,手裏撚着的細針從繡綢裏探出個頭歪了歪,差點紮到手:“你當人家三太子是個excel表格軟件啊,還能按橫行縱列來快捷鍵查詢關鍵詞的?每年過繼給他以求平安健康的孩子這麽多,就算要在線抽簽随機送貓也輪不到我吧?我要真有這麽好的運氣,早就該去買幾張彩票來鹹魚翻身脫貧致富了。”

張放一聽,哈哈大笑着說:“說不定還真是呢,你趁現在趕緊去填兩張彩票。要是中獎了,我不求多的,給我個零頭就行。”

“醒醒吧,天都亮了還在做夢哪,該搬磚了。”葉挽秋不在意地擺擺手,繼續低頭為專心眼前的定制旗袍刺繡。

绀青色的絲綢上已經繡好了許多小小的銀色銀杏和簡化過的天堂鳥圖案,為了和絲綢本身的深沉冷調色彩匹配,她特意選用了銀灰色的線來作為花樣的主體色,繡出來的紋飾柔光溫潤,既能點綴增亮又不會顯得太喧賓奪主。

至于所有繡在旗袍軀幹部位的天堂鳥的眼睛,葉挽秋對比了許久後決定用直徑極小的白水晶珠,這樣圖案看起來就靈動了許多。

繡完最後一只天堂鳥的眼睛後,葉挽秋放下針線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和身體。那只白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櫃臺上跳了下來,正趴在繃架上方的窗臺邊,毛茸茸的貓尾巴垂在繡綢上可愛地畫着圈,眼睛半眯着歪頭,好像在挑剔地打量那些花紋。

葉挽秋看到它的時候僵硬了一下,走到櫃臺後倒了一杯水捧在手裏慢慢喝着。

因為接受的教育不同,她對神明的态度其實并不如小鎮上的老一輩們那麽崇敬虔誠。但是有些東西是說不清的,比如她四歲那年明明病得幾乎死掉,所有醫院都束手無策,可一戴上那條從哪吒行宮裏求來的護命繩,第二天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之前的治療恰好在那時候發揮作用了,還是因為些別的什麽。

人活在世上,總是得有所敬畏的,不管對是自然還是對其他。所以她對這些一直都是保持着一種尊敬而不盡信的心态,多年來過得也都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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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個月十八歲那天,她遇到了這只貓。

想到這裏,葉挽秋放下手裏的水杯,隔着櫃臺和滿地琥珀色的明亮光斑,謹慎地盯着那只悠閑的白貓:“你到底為什麽要來我家?”

要是它真的就這麽開口說人話那就是神作了。葉挽秋想。

然而那只貓壓根沒搭理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看樣子是打算就着窗臺懶洋洋地睡上一覺。

葉挽秋這才回過味來自己這個舉動有多傻。她一邊起身往外走,一邊伸手揉揉脖子:“我這在幹嘛啊真是……”

大門被推開,瑰麗磅礴的大片陽光立刻洶湧進來,将屋子裏的所有陰影都焚燒撕毀。

正在打盹的白貓被突然充沛起來的光線驚擾到,睜開眼睛站起來看着葉挽秋消失的方向,金瞳折射着璀璨精細的光瀾。

陽光将它的影子烙印在牆壁上,小小的白貓身後,是一只威風凜凜的猛虎剪影。

……

九月,暑假結束,新生開始陸續去大學報道。

葉挽秋在正式開學的前一天傍晚時分搭車去往了宜城主城區,還拖着她大大小小的一堆行李。等終于坐上空調車的時候,她身上的薄薄米白色衣衫幾乎被汗水濕透,幾縷發絲略帶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又熱又潮,悶得渾身難受。

汽車從小鎮的客運中心出發,蜿蜒過逶迤的山路,在茂密濃翠的森林裏跋涉而出,越往前開道路越平坦。葉挽秋坐在客車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轉頭看着那座生養了自己十八年的古樸美麗小鎮正在不停地遠離自己。

太陽從灰藍的天幕上逐漸滾落下去,墜落了一半到群山背後,拖擦出火焰般燦爛灼人的光尾來點燃頭頂所有的雲層,斑斓的光影交織成一片奇妙細膩的色彩盛宴。那些雲影的深灰,暮光的橙黃,迷散開的粉桔,和從閃爍着幾顆銀色星辰的遙遠東方逐漸清晰起來的絲絨藍共同鋪呈在一起,顯得繁雜又和諧。逆光的群山剪影鐵青,肅穆沉默,把整個小鎮都淹沒在它們龐大的陰影之下。

葉挽秋靠在車窗上,清澈的瞳孔裏投映過沿途的所有風景。那些落在她懷裏和臉龐上的深金紅色餘晖光線還殘留着白日裏的溫度,像懷抱着一汪燦豔到虛幻的黃金泉水,逐漸在濃重起來的夜色裏蒸發幹淨。

到達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校車把所有的學生都先送到了宿舍,讓他們先去整理自己的行李和床位。

葉挽秋拿着手機,照着官網頁面上的宿舍分配結果拖着行李一路找到了南苑宿舍樓的C幢。樓下有專門辦理入住手續和分發宿舍鑰匙的高年級學生,她拿到鑰匙後上下跑了四次才将所有的行李都搬完。

寝室是标準四人間,上床下桌,葉挽秋是最晚到的一個。放好行李後,她又跟着其他陸續下樓來的新生們一起去往新田體育場去登記報道。

因為已經是報名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即使已經入夜,新田體育場裏也依然人滿為患。再加上田徑場的露天設計也沒有辦法開空調降溫,周圍又人山人海地擁擠着,難以忍受的熱度和各種葉挽秋以前很少聞到的氣味齊沖上來。就像被丢進一個塞滿香料的高溫蒸籠,逼得她不得不想辦法逃離那些喧鬧的人潮和讓她根本喘不過氣來的環境。

她捂着口鼻,搖搖晃晃地沿着樓梯來到空無一人的觀衆席上,用紙巾随手擦了擦灰塵,頭痛欲裂地坐下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了正常的呼吸頻率。

剛剛那些學生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還萦繞在她的鼻尖,有的是薄荷胡椒味,有的是甜橙味,也有潮濕苔藓和刺山柑的氣味,還有的是濃烈的肉蔻味或者香草甚至海藻的味道。

這不正常。葉挽秋困惑起來。

因為這些味道她不僅從沒在鎮上的居民和從小到大見過的無數游客們身上聞到,而且也不符合一直以來她所聞到的那些氣味的規律。一般來講,前調所代表的是生死健康,是非常固定的幾種味道:

快要死掉的人聞起來是潮濕泥土味或者燒香的味道,健康的人就是柚子味,有疾病的人是爛香蕉味。

從來都是如此。因為人的生死健康狀況很簡單,非此即彼,不會有多餘的。

可是剛剛她在人群裏聞到的那些濃烈前調香完全不屬于之前所接觸到的任何一種情況,她迷茫地看着被探照燈照亮得如同白晝的田徑場,吹拂而來的夜風裏有各種花的細微香氣糾纏在一起,還有那些學生身上的味道,完全脫離她認知範圍內的味道。

葉挽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覺出了什麽問題——也許這個說法就不對,因為她的嗅覺本來就是有問題的。

可是……為什麽……

還在她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人群發呆的時候,一股清冷冰甜的蓮花香忽然從空氣裏順着潮熱的夜風蔓延過來,驅散了那些紛繁濃厚的強烈嗆人氣味鑽進她的鼻腔裏,舒緩了她緊繃得有些發痛的額角神經和因為一次性捕捉到太多信息而不堪重負的嗅覺。

葉挽秋忍不住順着這陣風深呼吸幾口,把肺部裏積淤着的所有濁氣都吐散出來,用這股淺淡而絲毫不顯得薄弱的蓮香味重新充盈填滿。好像從夏日悶熱的天氣裏終于得到解脫,一頭紮進長滿荷花的清涼池水中,滿是暢快淋漓的舒爽與放松。

“哪兒來的……”她喃喃自語着疑惑地轉頭,看到自己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着一個雙手抄在褲袋裏的陌生人。

對方的個子很高,上身穿着一件帶有簡單線條圖案的白色寬松衛衣,下擺随意地塞了一個角在黑色長褲的褲腰裏。雖然是在九月的炎熱夜晚裏,這個人卻還戴着一頂壓得幾乎遮住眼睛的白色運動帽,垂落的陰影模糊了大半張臉。

有風從體育場的上方吹灑下來,吹拂過葉挽秋的臉孔,她驚訝地發現那股涼甜淡漠的蓮花香氣就是從眼前這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讓人想到一叢盛放在凜冬冰河上的清麗紅蓮,柔醇的香氣穿過層層疊疊的冰霜封凍,沉澱成一種清冷襲人的奇特寒香。

人的五感在某些情況下是共通的,葉挽秋現在就有這種感覺。她嗅覺裏的香味正在緩緩順着鼻腔和神經的傳導,一點一點蔓延到味覺上,好像她正在含着一朵被凍結在冰塊裏的蓮蕊,冷氣和香氣交纏着融化。

這個人身上的氣味也是不符合葉挽秋之前遇到過的任何一種情況的,甚至壓根沒有代表運勢的中調和象征情緒的後調,只有這一種冷而芬芳的特殊味道,缭繞不散,隽永悠長。

也許是察覺到了葉挽秋的目光,對方也略微偏頭,垂下眼睫正面朝她看過來。

目光交彙間,葉挽秋不由得愣了一下,同時心裏一聲感嘆。眼前這個人大概是自己見過長得最漂亮最英氣的女孩子了,雖然打扮得中性了一些,但是天生長有一副極好的樣貌,皮膚瓷白,唇色淺紅。尤其是那雙眼睛,睫羽濃密,眸色烏黑。眼型倒是有幾分狹長銳利,也顯得英氣十足,偏偏到了眼尾處卻上挑頗為妩媚。

只是這種氣質被眼神裏的一片幽深涼薄給掩蓋了大半下去,讓人和她對視的時候都有種下意識的退縮和避讓。更別說她神情裏那種即使是在面無表情的狀态下,也過于自然地流露出來的一股傲氣和生人勿近的氣場。

這種儀态無疑讓她的美麗變得非常的咄咄逼人,像一把寒光凜凜的利刃,只是幹看着稱贊一下就行了,求生欲正常的人都不會妄圖去摸一摸。

看起來像是個不太好相處的高嶺之花系美人啊。

葉挽秋友好地沖她笑一下,轉頭繼續看着那些來來去去的報名人群,聽見對方在身後似乎很不滿地啧了一聲。直到她覺得空氣裏那些混亂刺鼻的氣味已經随着人數的減少而變得可以忍受了,葉挽秋才起身朝報道點走過去,卻來回繞了幾圈都沒有看到歷史系的位置。

眼前着有幾個專業的人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了,葉挽秋有點着急起來,四下裏看了看,只能朝那個跟着自己從觀衆席走下來,無所事事地抄手站在一旁的漂亮女孩問到:“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學姐你好,我想請問……”

她剛開口,話都還沒說完,對方的臉色刷地一下就變了,眼神晦暗陰郁地盯着她:“你叫我什麽?”

“诶……?”葉挽秋聽着對方那把清朗悅耳的年輕男性音色,愣了好一會兒,終于瞪大眼睛哆哆嗦嗦地反應過來,“你,你是……你是男的……對,對不起!”

可是這張臉……

她不由得仔細看了看對方的咽喉和胸,果然是她以為不該有的地方有了,以為該有的地方卻是一馬平川。

她剛剛怎麽會沒注意到這點?

還有是什麽比剛進大學就認錯別人性別更尴尬的事。葉挽秋在經歷了短暫而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後,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被窘迫淹沒了,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本就被熱氣蒸騰得微微泛粉的臉頰立刻憋得通紅。

她現在掉頭就走還來得及嗎?

反正學校這麽大,專業這麽繁雜,人也這麽多,說不定他們倆就此死生不複相見了也不是不可能。

洗洗睡一覺起來也就啥都不記得了。

還在她盤算着要不要低頭道歉然後趕緊開溜的時候,對方又開口說到:“你想問什麽?”

“啊,我想請問一下,歷史系的報道點是不是在這裏?因為我剛剛找了一圈但是沒看到。”

“他們走了。”

“诶?”

“歷史系人少,他們用不着天天等在這裏。”少年簡練地回答。他說話的方式和語調都和他這個人最初給人的感覺一樣,利落直接,帶着點習慣性的強勢。

“跟我來吧。”他說。

“去哪兒?”葉挽秋茫然地看着他。少年略偏着頭,深黑的眼珠底部蒙散着一層燈光籠罩下的淡淡銀色光暈:“你還沒報道吧。”

“是,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我是你們的輔導員。”

“……老師好。”

由此可見,想要就此和他在學校裏死生不複相見是絕對行不通的。而且結合輔導員的身份來看,他的年紀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太小了?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長得不着急而已。

葉挽秋無聲地嘆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散發着各種特別味道的學生,無一例外都是只有單一的氣味,沒有任何中調和後調,甚至每個人的味道都是不一樣的,幾乎沒有重複。只是有些人的氣味是屬于同一個種類的,比如溫和系的香料類或者酒類,要麽就是水果味。

唯獨這位年輕輔導員的身上是極為特殊的冷調蓮香,雖然聞起來味道清淺舒服卻相當有侵略性。只要葉挽秋和他稍微走得近一點,嗅覺裏就完全只能捕捉到這一種香味,其他人的氣味都被它給蓋了過去。

說起來……

她好奇地看着周圍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偷偷朝自己這邊張望過來的學生,發現他們好像都特別忌憚這位輔導員似的,從他出現那一刻起,原本走在樓下就能聽到鬧哄哄的走廊立刻就安靜了。就像所有人都被強行按下了停止鍵似的,你完全無法理解到底是一種什麽影響力能讓這麽多人同時閉嘴。

也是在這個時候,葉挽秋忽然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那就是她好像沒有見到哪個新生有自己的家長來送。

當初葉芝蘭是執意想來送她的,但是繡鋪裏實在忙不過來,她也不願意讓葉芝蘭兩頭忙活,索性就一個人來了。

但是她沒想到這裏居然沒有一個家長來送自己的孩子。

這挺奇怪的。

走到三樓盡頭的一間辦公室門口前,少年停下來,打開門,曲起手指在門上敲了敲,拉回葉挽秋的注意力:“進來。”

“好。”她回過神,連忙應到。

辦公室裏的陳設簡單到不可思議,除了一張整齊放着各種文件和書籍的辦公桌還有兩張椅子以外就只有一個書架。看起來這位輔導員應該特別喜歡中國的傳統古典文學,他書架上的大部分書都是有關這些的,每一本的裝幀都格外古典,甚至還有一些竹簡書在,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

他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合攏放到一旁:“坐吧。”葉挽秋認得那上面的标志,之前張放給她極力安利和科普過的,說是一款性能極好的筆記本,甚至網上有玩笑說是黑客标配。

少年坐在葉挽秋的對面,摘掉頭頂的帽子随手放在一旁,露出一頭梳理整齊又束在一起的黑色半長頭發。他低垂着眼睫去翻看手裏的檔案,白淨到看不出一絲瑕疵的臉孔美好得像個幻覺。

不知道為什麽,葉挽秋想起了之前看過的一部西方魔幻言情電影裏,那種被稱之為吸血鬼的魔魅絕美生物。要是吸血鬼也有靈魂去修個仙飛個升什麽的,那估計成功了以後就是這位輔導員的樣子了。

還在她亂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沒的,對面的人忽然開口念出了她的名字,帶着種不易察覺的蒼涼婉嘆:“葉挽秋。”

“是。”她下意識地回答,不确定對方剛剛語氣裏的微末波瀾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将花名冊放在桌上,指尖一轉,和筆一起遞到她面前:“簽字吧。”

葉挽秋照做,寫完後将筆放回了筆筒裏:“這樣就好了嗎?”

“聯系方式留一下。”

“好的。”

她很快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長長的一串數字在名單上顯得格外突兀。

“這樣算完成了嗎?”

“可以了。”他拿過來,用自己的手機給葉挽秋撥打過去,接通又很快挂斷,留下一個號碼在她手機的屏幕上,“去休息吧,明天全院開會,有任何問題打我電話。”

“謝謝老師。”葉挽秋說完,起身朝外走去。

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她聽到對方忽然說了一句:“晚安。”

她頓了頓,牽開一個燦爛的笑:“晚安,老師。”

門關了,他放下手裏的檔案站到落地窗前,看着葉挽秋很快從出現在視野裏又逐漸越走越遠。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

應聲推門而入的是一個眉目清妍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制服,腿上綁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的年輕女人。

她在門口單膝下跪,低頭行禮:“三太子,囚妖所裏有動靜。”

被稱作三太子的少年聽到這話後有些不悅地皺眉,從額角蔓延到眼尾周圍的鮮紅火蓮神紋若隐若現,聲音冷戾地開口:“這次又是什麽?”

“是上次被阿君神使抓回來的噬靈妖。”

“我不是讓你把它關在禁室裏嗎?”

“韶岚已經按照三太子您的吩咐去做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這頭噬靈妖和尋常的有些不太一樣,禁室已經快關不住它了。”

“麻煩。”他說完,整個人就消失在了一片金紅色的火焰華光裏。直到最後一絲光芒也沉寂下來,韶岚才起身也跟着轉移到了囚妖所的禁室裏。

這裏沒有邊界和天地的區別可言,只有一片渺瀚如煙的混沌。仿佛回到了宇宙初生的時候,無光,無暗,沒有時間和任何活着的存在。永恒的虛無是這裏唯一的養料,鎮壓着所有關在這裏的妖魔。

失控的噬靈妖身形巨大得宛如一座小山,狂暴得沒有一絲理智,兇狠的獸瞳裏是詭異發亮的血紅。即使被禁室的強大神印化作的千萬條發亮金色枷鎖死死壓制和束縛着,它也依舊還有反抗的力氣,尖利的咆哮聲被禁室裏的虛空吞沒,它憤怒地想要撕破這層囚禁。

在它的周圍,還有幾位輪值在崗的地仙和已經被馴化的散妖們,都在拼盡力氣想要将這頭噬靈妖封存回禁室深處。

與此同時,亘古不變的迷惘虛空中突然破開一道金紅烈焰,化作團團紅蓮盛開在頭頂,凄豔奪目的震撼。被噬靈妖的強大妖力震開的一只蠃魚妖甩甩頭爬起來,看到淩空中的異景,大喊:“三太子!是哪吒三太子來了!”

她話音剛落,周圍的地仙和散妖們就立刻放棄了和噬靈妖的對抗,轉而全都躲得遠遠的。

下一秒,一把紫焰尖槍帶着刺目灼人的強大光焰如流星般從噬靈妖的上方直直劈下,将它的咽喉完全刺穿。渾濁的血液從傷口處如浪潮般湧出,潰散的妖力四溢開來,劇痛逼迫着噬靈妖開始拼命掙紮。

繡着三足金烏和銀蟾的鮮紅薄紗飄搖垂落,輕輕纏繞上噬靈妖的身軀,将它整個倒吊着捆了起來。這條紅紗看起來比那些神印枷鎖脆弱多了,但是任憑它怎麽掙紮就是解脫不了,反而被越收越緊的紅紗勒到幾乎快斷氣。

紅衣銀甲的少年神祗手握尖槍,踩着一對金焰缭繞的火輪從半空降下來,面若桃花卻神情冷硬至極,身上殺氣重重。

他微微歪頭上下打量了那頭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噬靈妖一眼,眼神輕閃,反握在手的紫焰尖槍猛地一旋刺進這頭妖獸的胸腹要害,幹淨利落到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

滾燙的三昧真火沿着槍尖的紋路燃燒起來,很快将它整個點燃燒成一團火球,散開的紅紗重新披挂回哪吒身上。

噬靈妖的軀體消失了,只剩一顆發亮的紫色珠子在火海裏留了下來。

他揮手驅散了那些三昧真火,将珠子收在手裏仔細看了下:“原來是吞了聚神珠,怪不得能掙脫禁室神印。”

韶岚恭敬地站在一旁:“只是不知道它是從哪裏找到的。”

哪吒将聚神珠随手扔給韶岚,“去查,要快。”

“是。”

韶岚說完,準備轉身離開,卻沒想到又被對方叫住:“三太子還有什麽吩咐?”

“和她住在一起的都是些什麽?”

她?

韶岚略一思索後很快反應過來對方指的是誰,于是回答到:“有一個也是這次招進來的人類。另外兩個都是底細幹淨的歸順小妖,還很年幼,沒什麽威脅性,屬下已經查過了。”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預告在女主的時間線裏,藕巴是先認識她的。個中原因的話,後續會解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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