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十年

她還是記得那日陳塘關的樣子,灰蒙濃稠的雨霧,叫罵不止的人群。冰涼而帶着海腥味的雨水從眼睫末梢墜落下去,融進眼裏,化開層層渾濁在視線裏。

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除了那個手執利劍的白衣少年。

他站在懸崖邊,鮮血朵朵綻開在雨幕中,紅豔如被揉碎滿地的剪秋籮。

葉挽秋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卻驀地從夢中醒過來,入目是滿眼的微弱灰藍光線,淺淺的亮斑浮動在房間各個角落裏,看起來就像睡在一個朦胧未醒的宇宙中央似的。

她呆在床上好一會兒,然後才逐漸回想起這裏是蔚黎的房間,她現在正在溺海之畔的劃星閣裏,不知道已經睡了多久。

正想着,門忽然開了。

哪吒走進來,将手裏幾件新制的衣裳放在床頭,擡頭間,卻忽然瞥見葉挽秋衣着單薄地坐着,像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随即将外袍披在她肩上,輕聲問:“怎麽了?”

“我……”她恍惚一下,似乎是要說什麽,卻最終又搖搖頭,“也沒什麽,只是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你在……夢到你那年在東海邊自刎的場景。”

哪吒微微怔愣一下,伸手替她将散落在鬓邊的黑發別回耳後,冰涼指尖擦過她的皮膚,搭握在她手上:“都是些很久以前的事了,別去想。”

很久以前?

葉挽秋下意識地問:“我睡了多久?”

“兩天。”

“那,商朝已經滅亡多久了?”

哪吒沉默幾秒,輕嘆一氣,回答:“十年。”

也就是說,她消失了十年。

“這麽久……”

意識到這點後,葉挽秋錯愕片刻,忽然回想起那個裝逼怪所說的,她在上個紀年的時間段已經走完了,但在這兒的時間段才剛開始。

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他是指自己會不斷在這兩千年裏反複橫跳?

這特麽也太……

還沒等她扭曲着臉色想完,忽然聽到哪吒問:“這十年,我一直找不到你,還以為你……”說到這兒,他略微停頓一下,眼神黯淡半秒又複原,只握緊她的手,“回來就好。你睡了兩天,先吃點東西吧,早點已經備好了。”

葉挽秋點點頭,神情猶豫着,最終還是開口問到:“你為什麽都不問我這十年去哪兒了?”

雖然她确實還沒想好該怎麽說,但是對方這種一直都避而不問的态度更讓她有些奇怪,甚至是隐隐的不安。

十年能改變一個生靈多少呢?她來到這個三千年前的世界,和哪吒相伴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過只有十年,緊接着就是同等長度的空白。如今的哪吒,已經和三千年後的他極為相似了,她沒把握還能像以前那樣輕易猜透他的心思。

在葉挽秋的話說出口後的幾秒鐘裏,整個房間的空氣都是靜默而凝固的,只有些許閃亮的星輝浮塵在漂浮着,悄無聲息。

他的視線被垂下的濃密睫羽遮住大半,從葉挽秋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哪吒在朦胧光影中愈發漆黑如墨的長發垂娓,還有因為不知名情緒而略顯緊繃的下颌線條,漂亮而利落。

半晌後,他重新擡眉看向葉挽秋,卻只問:“那這十年裏,你都過得好麽?”

她愣一愣,搖搖頭。

“既不好,我又何必再一直追問着讓你去回憶那些。何況對我而言。”哪吒說着,眉眼間的神色和語調一起逐漸柔和下來,像那些被深埋在雪層下的冬花,一見到光便綻放出滿身的清冷霜華,“只要你能回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個答案完全超出了葉挽秋的預料,她望着哪吒好一會兒沒說出話,習慣性地摸摸脖子:“那,那你這十年裏呢?”

“只要不開戰,軍營裏的日子其實每天都一樣,沒什麽特別值得說的。” 他輕描淡寫地回答,“你先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好。”

這些衣服顯然都是新做好的,全是清一色的素淨純白,羽葉狀的暗紋生長在袖口和衣領處,交織纏繞在腰際,最後逐漸延伸在如雲霧般輕薄層疊的裙擺上。

原本葉挽秋以為可能會大小不太合适,卻沒想到穿上身後竟然剛剛好,就像是為她量體定做的一般。

沒有發簪和頭繩,葉挽秋就将頭發随便理了理,走出房間來到了劃星閣的客殿,看到一從仙侍正将手裏的各樣早點放在桌上後整齊退下。

蔚黎坐在桌邊,似乎正在和哪吒談論着什麽,看到她出來後,頓時伸手一拍頭:“唉,我怎麽忘了給你準備頭飾。這破記性,越老越不中用。你等我一下。”

說着她就要起身,被葉挽秋連忙叫住:“不用了,我就這樣也挺好的,正好多長頭發。”

“多長頭發是什麽奇思妙想?”蔚黎一臉不愧是你的表情看着她。

“真的不用了。”葉挽秋笑着搖搖頭,将她按回椅子上,“吃飯吧,正好我快餓死了。”

“讓小紅蓮陪你吧,我還有點急事,得去找一下阿辰。”邊說着,蔚黎邊伸手在葉挽秋臉上和腰上頗為遺憾地摸摸捏捏,“瘦了好多,你看這哪兒哪兒摸起來都沒有以前舒服了,記得多吃點趕緊長回來。”

“有嗎?”葉挽秋神情嚴肅地看了看自己的胸。

“這個嘛,讓我試試看就知道有沒有了。”

“那多不好意思,還是我自己來吧。”

“妹妹別害怕,哥哥我不是什麽好人。”

“妹妹知道,妹妹也不是。”

哪吒端着碗,欲言又止地看着逐漸橘裏橘氣的兩人,輕輕咳嗽一聲,把碗遞到葉挽秋面前:“差不多就行了。”

“噫,有人不樂意了。”蔚黎笑着,趁機拍拍葉挽秋處于防守空隙的胸口,心滿意足地揮下手,“吃完飯讓小紅蓮帶你去逛逛吧,劃星閣周圍還是很漂亮的哦。”

“多謝古神。”

“謝什麽謝啊,該我們謝謝你終于回來了才是。”蔚黎故作嘆氣,“你都不知道,你不在這十年裏啊,小紅蓮……”

她還沒說完,哪吒眉尾微挑,面不改色地打斷對方:“夙辰古神還在等您。”

“好好好,不惹你嫌棄了,我走了。”蔚黎酸溜溜地說着,作勢要走,卻突然動作極快地朝哪吒伸手,想要趁機捏一把他的臉,卻被對方以更快的速度閃開。

“別以為我沒辦法對付你。”蔚黎咬牙切齒地一拍葉挽秋,指着哪吒說,“你去給我捏他,捏到他哭為止!”

葉挽秋一口雲果粥差點沒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去,一本正經地搖頭回答:“這個難度太大了,你得另外加錢。”

哪吒:“……”

蔚黎:“告辭!”

眼看着這位青衣的扶桑古神一溜煙兒就跑沒影了,葉挽秋這才轉向哪吒。少年的神色至始至終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具體心情如何,更看不出這些年來他到底過得怎樣。

其實對葉挽秋來說,她是直接跳躍到了十年後,只在西域荒漠裏度過了大半個月。可對哪吒,他是真的一天一天守着日月交替,星辰更疊過來的。

想到這裏,一陣漫湧而出的內疚和各種複雜心緒立刻包圍住她,讓她不由得放下手裏的湯匙,卻找不到一句像樣的話來說。

倒是哪吒在替她添完菜後,先開口問到:“對了,你肩上的傷還要緊麽?”

“早就沒事了。”

“那便好。昨日蕭其明已經回來過,雪焰他也帶回來了,就放在三鳳宮,我改日給你拿過來。只是……”說到這兒,他神色微沉,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讓他極為不快的事,“你怎麽會被那些凡人傷成那樣?”

他的話讓葉挽秋一下子想起那個在她夢境裏神出鬼沒的白衣人,對方給的解釋是因為新紀年開始後,所造成的一點不适應。

可這也太奇怪了,連人類都能無障礙地适應新紀年,為什麽滅世和紀年轉換獨獨對她影響這麽大。

葉挽秋握了握自己的手,不太确定地說:“滅世以後,我的能力就一直被壓制得很微弱,恢複得也很緩慢。再加上……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找到你,所以一直就……”

講到這裏後,她忽然停住,秀氣的遠山眉輕皺起來。

從情感上來講,葉挽秋一點也不想隐瞞或者欺騙哪吒什麽事。但從三千年後的情況來看,自己這時候确實是沒有告訴他關于那個白衣人的一些事的。畢竟冷靜考慮下來,以哪吒的個性,若是知道這一切,尤其是這十年的空白都是因為那個不明底細的生靈一手造成的,他必定會不計一切代價來追查和殺死對方。

到時候會牽扯出些什麽事情,又對三千年後的六界會産生什麽樣的巨大影響,誰也不知道。

幾番權衡下來,葉挽秋意識到,自己的确不能跟哪吒實話實話,至少現在不能。

見她一直沒回答,哪吒下意識地以為,是這個話題讓葉挽秋想到了這十年來她所流落在外的凄苦困境,于是傾身從後擁住她,低頭用鼻尖輕輕蹭在她隐匿漆黑長發中的耳廓上,喃聲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知道葉挽秋是區別于其他六界生靈的,就像當初女娲始祖所說,她雖身世不明,卻與人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有時候哪吒也會想,是不是因為當初滅世對人間的影響太大,所以才造成了她這十年的消失和能力的暫時受損。

蒼星紀年滅世的時候,她正孤身在鹿臺,也找不到任何人。有好多次,哪吒都會在短暫的休憩中夢到她,看着她被無數墜落隕石和天火石川困在遠處,拼命喊着他的名字,直到被滅世的混亂吞沒進去。

“我那時不該讓你一人離開的。”哪吒垂首在她肩頸處,聲音幾乎被沉重的悔意壓垮,輕到經不起一絲塵埃。

葉挽秋不安地轉身,伸手觸碰上他的臉,指尖輕掃過他眼尾的紅紋:“不是這樣的,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反正,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而且就像你說的,那些都過去了,不用去想了。”

哪吒望着她,眼神裏是積郁濃厚的灰,只有眼底還微漠地暈着些許細碎的薄光,繪亮葉挽秋在他眼睛的模樣。他收攏手臂将對方緊抱入懷裏,像抱着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那樣,偏頭吻上她的長發,輕舒一氣後淡淡地嗯一聲。

葉挽秋的目光落在哪吒繡着蓮花焰紋的後衣領上,忽然驚覺這是當初自己給他做的那件衣裳,看起來已經有些明顯的發舊了。

她松開對方,手指在他手腕衣袖的刺繡上抹了抹:“這衣服都這麽久了,早該扔了,你怎麽還在穿?”

哪吒看一眼已經被磨得略微發白起毛邊的袖口,曲起食指在她眉心間輕輕一點,回答:“等着你給我新做。”

葉挽秋怔下,又笑開:“你們神界不是有專門制衣的地方嗎?我看蔚黎古神的衣裳就做得好看得很,還用得着我啊。”

“那不一樣。”他态度自然地說到,“對了,扶桑樹千年才開花一次,正好是這幾日,想去看看麽?”

“好啊。”

還沒走到扶桑神樹的所在,隔着老遠一段距離,葉挽秋就已經能清晰看到那連綿如彤雲漫天的滿樹扶桑花了。

大片大片鮮紅欲滴的花朵從深青色的龐大樹冠上飄落下來,紛灑如宜城夏日的小雨,溫柔爛漫地鋪開在地上的厚實銀霜草甸上。葉挽秋伸出手,柔冷的紅色落在她手心上,肩膀上,頭發上,簡直就像神的花園被打翻,所有的赤紅都從天上傾瀉而下,将他們淹沒進一場花葬。

“好漂亮,原來扶桑開花是這麽好看的。”葉挽秋驚嘆着仰頭,伸手去迎接那些不斷墜落的花朵,“這些花也太多了。”

簡直多到可以打雪仗了。

哪吒将那些挂貼在她披散長發上的花瓣都取開,用一條細長的紅綢替她将被風吹開的頭發勉強收束好。葉挽秋摸了摸紮得不怎麽穩固的發繩結,把手裏的扶桑花都吹到他面前:“你拿什麽給我綁的頭發?”

說着,她将垂餘下來的發帶末端牽到眼前,看到那層薄薄的紅紗上繡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烏,頓時愣住:“混天绫?”

“是。”哪吒撥開幾縷依舊散掃在她鬓邊的發絲,像是有些困惑,“明明方才還沒散成這樣的。”

葉挽秋被他弄得笑出來,解了那條紅綢握在手裏,無數青絲垂晃開:“真舍得拿這樣的寶物給我綁頭發啊?”

“你不正好缺條發帶麽?”

“這可是你說的。”

她将長發收攏在一手,用混天绫捆緊,再将兩條細長紅綢分裹進發絲裏,動作熟練地編成一條長辮垂在左胸前,最後用綢尾将發梢紮好。

“好看嗎?”她輕快地問,擡頭間,一枚赤紅的花瓣剛好擦過她的眼睫和鼻尖。

哪吒點點頭,已經湧到嘴邊的“好看”被那些撫過她眉眼的花雨陡然打斷。他薄唇微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目光卻由她的眼睛,來到她帶着笑的嘴角,紅豔而撩人。

“話說回來,用混天绫當發帶這種事,你怎麽想出來的。”

怎麽想的?

哪吒沒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只是她看起來需要,而他正好有。

那邊葉挽秋還在擺弄着服帖乖順的紅綢尾在繼續說着什麽,哪吒卻已經完全沒聽進去了,只依稀辨認出她似乎問了一句“你不用去軍營嗎”。

“霧原的戰役基本要結束了。”他回答。

“什麽戰役?”葉挽秋完全反應不過來。

哪吒實在沒打算去給她解釋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只伸手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摟過來,低頭印上那張溫軟嫣紅的嘴唇。

他的動作很生澀,甚至稱得上是僵硬,只是憑着本能在一點點啄吻對方,親密而生疏地試探。

葉挽秋思維空白了一瞬,腦海裏忽然回想起三千年後的那場歸誕祭禮。那時候也是有這樣一棵高大深青的樹,空氣裏到處都是缭亂豔麗的紅。

還有眼前這個人,也是這麽低頭吻着自己。

一時間,近乎時空重疊的錯覺襲來,讓葉挽秋在哪吒已經松開她後的好一會兒裏都沒什麽反應。

“挽秋?”哪吒試探着叫她一聲,摸不準她此刻的沉默是不是因為在氣惱他剛剛的舉動,“在想什麽?”

“我在想……”葉挽秋抿抿唇,迅速回神,“我小時候聽到的一些話,原來都是真的。”

哪吒聞言,眸色驟然黯淡幾分,但面色仍舊不顯,只涼涼地問:“什麽話?”

她居然能在那種時候走神去想別的?

葉挽秋捏着他的發梢掃在手心,張口便道:“采花要趁早。”

哪吒:“?”

“越早越好搞。”

哪吒:“??”

“星律要推導。”

哪吒聽得滿頭黑線:“……等等。”

“男神靠推倒!”

“……?!”

哪吒定定地看她好一會兒,嘆口氣:“能對我認真一點麽?”

“我錯了。”葉挽秋松開他的發尾,乖乖站好。哪吒有些失笑地擡起她的臉:“你還記得我十年前跟你說過,想帶你去栖山的事麽?”

“記得,你父母在那兒,你想回去看看他們。”

“是,不過也不全是。”哪吒說到這裏,停頓片刻,接着道,“我想帶你回去,是因為我對你,從始至終,都是認真的。”

“我想帶你回去成婚。”

葉挽秋錯愕地看着對方,一時間找不到該說的話,只能聽到他繼續往下絮絮地說了許多。

最後,定格在一句:“所以你呢?”

差一點,葉挽秋就要本能地點頭同意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點頭的前一秒,她忽然想起那兩封還沒來得及寫名字的成婚書,一下子清醒過來。

按照她所知道的未來,她應該是在兩千年後的某一天消失,而且是在已經定下婚期以後。

可是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來看,這殺人誅心禽獸不如的時間線就像一群從大興安嶺呼嘯着沖向貝加爾湖去排隊下餃子的脫缰羊駝,再威武雄壯的套馬漢子都拉不回來。

如果她現在點了頭,那後面會發生什麽?她會不會很快又從這裏消失?時間線會不會從這裏開始就徹底亂掉?那對三千年後的現代又會造成什麽影響?

想到這裏,葉挽秋不由得打了個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到:“等,等下。那個我……這個太突然了,你讓我想想。”

該怎麽優雅又飽含深情地告訴對方,不是不想答應,只是如果現在答應他,後果很嚴重?

她一直以為自己要面對的致命問題是這十年來她到底去了哪,卻沒想到,最致命的原來是這個。

看着葉挽秋慌亂又退縮的樣子,哪吒眼裏的細碎微光陡然熄滅下去,漆黑的眼瞳空洞如深冷清凄的長夜,冷意卻一直蔓延到他聽起來依舊平靜的聲音裏:“你不願意麽?”

“不是。”葉挽秋迅速回答,對方眉眼間的神色依舊沉郁着,沒有緩和半分。

“我是說,我們……我們可以先試着談……就是,談談看。”她艱難地把類似“談戀愛搞對象”的一系列現代詞彙咽回去。然而這個“談”字落在哪吒的理解裏就完全變了味道。

他毫無溫度地輕輕笑一下:“你想跟我談什麽?”

意識到對方理解成了談判的談,葉挽秋恨不得自挂東南枝,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在一起試試看。”

“試試看。”哪吒面無表情地重複一遍,神色愈發冰冷,“你就是這麽想的。”

“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那樣。”

這太魔鬼了,從來沒有哪一刻能讓葉挽秋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會到古代人和現代人的思維差別到底有多大。

明明這種一輩子的事就應該先從談戀愛慢慢開始,然後互相磨合至少也要個好幾年,最後才是談婚論嫁,這注定是個漫長且細致的過程。

然而別說好幾年,哪吒現在這副貌似平靜卻寒霜封凍的表情,看起來連好幾天都不想等。

這該死的荼毒人的封建包辦婚姻,還有那更該死的混亂時間線!

“我知道你是認真的,我也是,但是我們以前一直都是作為……呃,作為……”葉挽秋結結巴巴地解釋着,又不敢亂用詞彙,生怕他越來越誤會,以為自己就是想騙他的感情來玩玩,“總之,我的意思就是……”

“你在害怕什麽?”哪吒問。

害怕?葉挽秋愣一下,她就是害怕啊,怕得要死,生怕自己把未來搞得一團糟。

“我怕你……将來會後悔。”她困難地說到。

“什麽?”哪吒眉尖微皺,像是完全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

“因為,我們之前沒有以……這樣的關系相處過。你也不知道我在這樣的關系裏會變成個什麽樣子。”葉挽秋亂七八糟地說着,“可能,你會發現當我們作為,就是,以這種關系在一起的時候。你會發現我跟以前不一樣,我會嫉妒,會吃醋,會小心眼,會無理取鬧,還會有很多很多你之前根本不知道的毛病。甚至你會發現,我其實……也許不是你想要的那樣。”

哪吒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有沒有把她這些邏輯混亂的話聽進去。

半晌後,葉挽秋試探性地問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哪吒垂下眼睫,又看向她,面色如常地回答:“不能。”

她一下傻在原地:“我……”

“我明白你的顧慮。你擔心在以往,我們僅僅只是作為同伴而在一起時,并沒有什麽問題。但是當作為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關系,也許會還不如從前,是這樣嗎?”

“你這不是已經聽懂了嗎……”

“我聽懂了。”哪吒繼續說到,“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麽會考慮這些。因為于我而言,這些問題都是沒有意義的。你是什麽樣的,一直以來,都是你帶給我的所有感受,而不是我去憑空幻想出來的種種。”

“我沒有去界定過你,自然也談不上只能接受你什麽樣。”

葉挽秋呆呆地看着他,好像能一眼望到三千年後。那時候的他,也對自己說過差不多的話,從未變過。

“不過你說得對,關系改變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會變,也許你會難以接受我也不一定。”

“哪吒……”

“所以。”哪吒注視着她,清銳的眉目間生出絲絲淺淡的柔和,“還是依你所說,先談談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流感很嚴重啊,大家注意不要感冒,悲催的我已經感冒了好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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