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封神
起霧了。
濃郁純白的霧氣從昨晚忘關的窗戶處蔓延進來,把房間裏的一切都模糊得朦朦胧胧,灰藍的陰影流動交疊在每一處。等最後一顆星星也回到扶桑樹上時,太陽就該披着晨曦出發了。
劃星閣處在溺海之畔,神界的盡頭。既沒有四季輪回,也沒有晝夜之分,時間的流逝全靠日月星辰在扶桑樹冠上的恒定交替來記錄着。
葉挽秋晨起梳洗好後,揮手劃開一縷白光将屋子裏的濃霧都驅趕到窗外,轉身拎起桌上的竹籃,離開閣樓跑進屋群背後的大片森林裏。
她總是習慣性地穿着一身素白,這樣的色彩讓她幾乎是在剛踏進山麓邊緣的時候,就和那些不斷從森林各處湧流而出的白霧融為一體。
再過幾天,森林裏的熒光松露就要完全成熟凝結為熒晖草,她打算在那之前采一些回來。正巧這段時間的辛夷花也開得很好,葉挽秋順手折了幾支放進竹籃,盤算着可以拿回去當插瓶用的花。
因為時間還早的緣故,這時活動在森林裏尋找着各種鮮花珍草的只有劃星閣的仙侍們。看到葉挽秋來,她們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恭敬行禮問安到:“參見神使。”
“早上好。”葉挽秋擺擺手,沿着面前霧氣盤旋的林間小路,輕快地鑽進更深的森林裏。
自從她回來以後,盡管暫時還沒有正式在新神界的衆多仙靈們面前露過面,但那也是遲早的事,所以該以一個什麽樣的身份宣之于衆就格外重要。
按照葉挽秋的設想,這個問題處理起來應該很容易,反正什麽身份都行,她又不在乎。
但事實上,哪吒和蔚黎他們幾個光是争論這個身份問題就花了好久。
用松律的話來說就是,“你年中祭上忽然消失不見,回來還讓那虞娴公主撞見你抱着個女人進三鳳宮,這會兒你又突然憑空多了個神使,這也太顯眼了。”
“而且。”夙辰輕晃着手裏的酒樽,慢條斯理地繼續補充道,“以你如今在神界的地位,就算你硬要挽秋做你的神使,時時伴在身側,确實也沒人敢說你半句什麽,但他們會怎麽說挽秋就不一定了。”
“她不是沒有去過神界,凡是蒼星紀年就已經存在的仙靈都是見過她的。現在忽然說她是你們某個古神的神使,這又說得過去麽?”哪吒冷冷反問。
“可是經過滅世以後,從上個紀年幸存下來的仙靈已經很少很少了。現在的神界幾乎就是全新的,他們都不知道葉子是誰,更不知道她跟你有什麽關系,這才是重點。”松律提醒。
“所以我就說讓葉子來做我的神使就好了。”蔚黎趕緊趁熱打鐵,“我們幾個跟六界的往來都很少,料想神界其他生靈也不會說什麽。”
“別忘了還有那位一直追着你不放的小公主。”明煌幸災樂禍地接着道,“要是讓她這會兒就認出來葉子是那日你帶回來的人,就算那天帝的确還算得上是個公私分明又拎得清的主兒,可這位公主會做出些什麽事還真很難說。
再加上這段時間霧原的事聽說也挺煩人,讓葉子留在阿黎這兒,你只管放心就好了。
不過話說又回來,你的真身可是朵紅蓮花啊,怎麽比始祖補天用的石頭還來得頑固不化。都十幾年了,你對那小公主就真的一點感動之情都沒有?”
哪吒停下思考,面無表情地看向明煌:“你剛剛說什麽?”
明煌:“我怎麽忘了,靈珠子就算被雕成朵花,它本身也是個石頭。”
“我們勸阻你,并不是要你在神界其他人面前否認你們的關系。”夙辰說,“只是因為你三年前才拒絕天帝賜婚,還說你與旁人已有婚約,如今卻轉眼就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做神使。
而且以你對挽秋的态度,誰都能輕易看出來你的心思,所以她才更需要一個能讓其他神界生靈閉嘴的身份,這樣你們倆将來才會沒那麽多煩心事。”
“對啊。”松律一針見血地說到,“雖然你如今已經是軍權在握,但到底天帝和公主的顏面還是得顧忌一下。何況夙辰說得沒錯,挽秋确實是來歷不明,即使我們都不在意這個,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會接受得這麽爽快。
如此一來,難免會惹旁人非議不說,你就不怕天帝腦子一熱,把他女兒和葉子一起塞給你,讓你兩個都娶回去?!說不定仗着葉子只是你的一個神使,到底還得被天帝之女的公主身份壓一頭,他還得讓他女兒做你正妻,讓葉子去做你參加宴會都帶不上來的小妾!”
她剛說完,哪吒立刻擡首剜向她,目光狠戾到可以殺人。
“你這說得也太血腥了。”明煌嘴角抽搐着。
“可我同意松律的看法,是很有這種可能。”夙辰不慌不忙地說到。
“所以讓葉子來做我的神使就最好不過了,如今我們幾個老來閑的古神輩分最高,又游離于神界之外,誰也不敢多說什麽。”蔚黎點頭。
哪吒表情極差地沉默着,沒同意也沒拒絕。
“你是不是覺得葉子來做我的神使後,你們倆想要經常見面就不方便?”蔚黎想了想後,大概猜出了哪吒的顧慮。畢竟哪有別的神使天天跟另一個神處在一起的。
他輕一點頭:“而且我答應了她,短時間內……不會再跟她提想成婚的事。所以這樣不便見面的時間,可能會挺久。”
“為什麽?”松律再次茫然,“你們倆之間就差一紙婚書和一張床,有什麽不能的?”
“我求你快閉嘴吧。”明煌拍一把她的肩頭,又無奈又好笑。
正好這時,葉挽秋捧了滿懷的桃花走進來,只聽到松律的後半句話,奇怪地随口問:“誰差張床?”
空氣裏蔓開一陣沉默,緊接着是蔚黎最先忍不住的大笑聲。
僵持到最後,哪吒決定去請已經脫離六界紛事的太乙真人,讓他臨時出山來收葉挽秋做他的神使。
畢竟太乙是他的師父,又已經不再理會六界瑣事,而且地位與幾位古神相當,同樣是來歷神秘難測。他想要經常見自己師父的神使還是說得過去的,而且以太乙對哪吒的疼愛程度,只要哪吒去求,他幾乎沒有不答應的事。
到了受封禮那日,考慮到元邈之境是太乙隐居的地方,旁人進不來,觀禮作證的除了哪吒以外,就是幾位古神。
葉挽秋提前想了一整夜的煽情演講稿才背出來個開頭,太乙就撚着冷光湛然的胡須,揮起拂塵朝她額上輕輕一點,說道:“不必說了。你本就是女娲始祖當年看中的人,我收你做神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反正我已避世隐居,也沒什麽需要你操心的,只有一點。”
“仙尊請吩咐。”
太乙看看她,又掀起眼睑看看一旁的哪吒,伸手揉着眉心,像是極為無奈又意味深長地說到:“沒事別亂跑。”
“啊?”葉挽秋茫然一瞬,“我以為您會讓我去造福衆生。”
“只要別轉頭又找不到你人,你就已經是在造福衆生了。”太乙說着,眼角餘光瞥到哪吒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神色,“行了,都回去吧。”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邊琢磨着這神使的工作如果放在現代,算不算個事業單位編制人員,一邊跟着哪吒他們一起行禮拜別了太乙。
從那以後,葉挽秋就以太乙真人神使的身份住在了劃星閣的北閣樓。
進入萬靈紀年後,被改變的不僅僅只有六界的各種地貌景觀,還有許多以前從未出現過的生靈也在這個紀年裏出現了。
霧原便是當初蒼星紀年末時,被妖族生靈浸染成的一片半妖之地。如今已經變成了潛藏在人間的許多滅世遺留禍端之一,甚至還滋生出了許多以前從未見過的怪異生靈。
它們普遍靈智不高,但繁衍速度極快,而且經常成群結隊地活動。一遇到有活物的聚集地就像遇到農田的蝗蟲群一樣,凡是會動的,不管是人還是普通動物或者精靈,甚至是一些法力低弱的地仙和還沒還來得及被冥界收押的亡靈,都會被吞噬得幹幹淨淨。
除了三昧真火和中階以上的神力直接摧毀,目前沒有找到能徹底殺死這些生靈的辦法,也不知道它們到底是怎麽誕生出來的。所以這也是為什麽哪吒這段時間這麽忙的原因。
細細算起來,葉挽秋已經有快十來天沒見過對方了,而這些事也都是聽蔚黎他們告訴自己的。
摘完附近的最後一塊熒光松露後,葉挽秋将它們小心翼翼地放在那些零散的辛夷花上,走到清河邊蹲下來,就着用手喝了幾口冷水。
這裏是一片峽谷,奔騰不息的河流從遠處的陡峭山崖上沖刷下來,飛濺起無數蒼白水花與濕霧彌漫,咆哮着破開面前的層層森林。河水的顏色在暗光環境下裏呈現一種凝練厚重的色彩,和那些沒有被雪層掩蓋的森林顏色很相似,蒼藍如鐵。
她挎着竹籃從森林裏走出來,回到北閣樓的廊橋下,将辛夷花插瓶,把松露洗幹淨處理好,端了一小部分去制膳房當食物材料,剩下的分成幾份茶料送去給蔚黎他們。
畢竟對于這幾位超然度世的古神來講,進食根本就是多餘的,除了茶和酒,只有偶爾看到什麽新鮮的玩意兒才會嘗上一兩口。所以整個制膳房基本只有葉挽秋自己在用,而她又已經習慣了凡事親力親為,能不用叫仙侍來幫忙的時候就不用。
做完這一切後,她重新回到廊橋下的繃架前坐好。面前這件秋棠紅外袍上的刺繡已經做好了一大半,她打算在這兩天就趕制出來。
還在她專心致志地思考着該繡點什麽紋樣上去的時候,蔚黎拿着被揉成一團的繡布走過來,身後跟着面色無奈的松律,坐在廊橋下滿臉嚴肅:“我放棄了,這就不是神會做的事。”
“慢慢來嘛,我當時跟着我娘也學了好幾年,手都被紮腫了才逐漸學會的。”葉挽秋笑着将一旁剛泡好的松露清茶倒出來遞過去,“要是您一兩天就學會了,那我這十幾年不白瞎了?”
蔚黎挑挑眉,望一眼那秋棠紅的布料,毫不驚訝地問:“給小紅蓮做的吧?”
“嗯。”她應一聲,用針尖将滑下來的發絲勾回耳後別好,“他身上那些都穿得太久了。”
“唉,有的人啊,明明神界有那麽大一個織衣局看不着,非要人家親自做。”蔚黎一邊啧啧啧,一邊用那團弄毀的繡布當手絹,象征性地在松律面前晃晃。
松律拍開她的手,一臉開明:“這是他們小年輕之間的樂趣,累并快樂着。”
葉挽秋摸摸脖子,放下手裏的針,警惕地看着她們:“你們倆不會無聊到專程來調侃我吧?”
“當然不是,就是想來向你打聽一些事。”蔚黎說着,大方伸手摸摸她的臉,“畢竟關于小紅蓮的喜好,你是最清楚的人了。”
“什麽?”
“這麽問吧。你打算在他的封神祭上送點什麽?”松律問,想了想後,又面不改色地補充道,“當然你要是打算送你自己的話,就當我們沒問過。”
葉挽秋聽得滿頭問號,完全沒反應過來:“什麽封神祭?他不是已經有神位了嗎?”
“哦對,你那會兒不在,所以不知道。”蔚黎拍拍頭,三言兩語給她解釋了當初的情況,
“本來新天界的封神祭确實是十年前就已經有過了。不過那時候小紅蓮在到處找你,所以沒參加,還是後來太乙真人把他帶回來以後,他才領了如今的中壇元帥神職,一直統領着天軍。
現在麽,霧原的事基本結束了,再加上之前一手訓練五營神軍和平定冥府暴/亂的事。天帝這不打算再賜封他為三壇海會大神,也算補上之前剛封神時小紅蓮不在的缺憾。”
“這樣啊。”
“是啊。其實三年前的時候,天帝就本想借着給他和虞娴公主賜婚,順便把封神祭一起補上。結果小紅蓮死活不肯,要不是阿辰和明煌攔着,憑他那個戾慣了的剛烈脾氣,早就把三鳳宮一把火全燒了。”
“他為什麽要燒三鳳宮?”葉挽秋感覺自己的重點宛如踩了香蕉皮,提問角度刁鑽又古怪,但确實是很好奇。畢竟她雖然知道哪吒基本不會去三鳳宮住,可是一直不知道為什麽。
“三太子是女娲始祖與太乙仙上當年欽點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收過的徒弟,又在人間那場封神之戰裏戰績斐然,天帝自然對他青睐有加。”松律解釋,“再加上虞娴那個小丫頭對他有意也不是一天兩天,這門親事要是能成,他當然最高興不過。”
“而且你們雖然不與六界有多過往來,但跟哪吒的關系是很好的。如果鹹魚……娴公主能嫁給他,也算是直接性地把你們幾位最德高望重的古神還有太乙仙尊一起給拉攏到了他的勢力範圍裏。”葉挽秋明白地點點頭,表情不太好地評價到,“這算盤打得不錯。”
“你還有心情誇那天帝老兒?”蔚黎笑着捏她一把。
葉挽秋揉下臉:“所以呢?這跟三鳳宮有什麽關系?”
說到這裏,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整個臉都皺起來:“等會兒,這玩意兒該不會是天帝弄出來送給他,當那什麽該死的新婚居所的吧?”
“當然不是!”松律怪異地看她一眼,“三太子沒跟你說過嗎?”
“沒有啊。”
“換做是我,我也不會說的吧。本來什麽都沒有的,一個搞不好就越描越黑。”蔚黎無奈又好笑地說到。
“所以燒三鳳宮是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當初天帝在碧寰寶殿上說起了賜婚的事,又正巧那日三太子帶兵去了下界,等回來的時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雖然那時候天帝老兒也就明示着這麽一說,還沒算正式拍定,畢竟另一個當事人都不在場。但那些個急着讨好的小仙們可好,一溜兒的賀禮都送到三鳳宮門口了。”
松律說着,搖搖頭,端起茶杯喝一口:“桃之跟我說起來的時候,我就知道要壞事,所以連忙和阿黎一起找了夙辰還有明煌趕過去。”
“還好啊。我們到的時候,小紅蓮只是把他宮裏的東西都砸得七七八八了,還沒來得及放火燒。”蔚黎心有餘悸地撫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當年蓮花化身的時候哪裏出了點問題,明明長得這麽賞心悅目的一個小孩,好像平時除了話少點也沒什麽大問題,怎麽生起氣來就這麽吓人。”
“所以從那以後,三太子就直接搬去軍營了。畢竟那地兒可不是什麽生靈都能進去的。”松律總結,又驚奇地看了看手裏的茶杯,“你放了什麽在裏面,好香啊。”
“當然是我對你的愛。”葉挽秋面不紅心不跳地回答,端起茶壺再給她添了一些,“怎麽樣,是不是深沉又濃烈?”
“少貧嘴吧你。”松律白她一眼,“好端端的姑娘家,哪兒學來的這滿嘴風流話。”
“這還用得着學嗎?”葉挽秋說着,将茶壺放回去,略微思索一會兒,“話說,你們還記得一開始是為什麽來找我的嗎?”
松律,蔚黎:“呃。”
思考半晌後,蔚黎猛然醒悟:“我想起來了!是為了讓你……”
她話未說完,卻見葉挽秋已經将視線投向了她的身後,接着聽到有仙侍的聲音響起:“參見三太子。”
“這就來了?”松律詫異地回頭,果然看到在層層疊疊的深青樹葉縫隙背後,一抹顯眼的紅色正在朝這邊靠近。
“記得幫我打聽一下。當然如果你要送你自己我也是非常欣慰并且願意給你提供一系列精神與實際行動方面的支持的。”
葉挽秋:“……不了謝謝,好東西當然要留着您自己享用。”
果然比起老司機屬性,她是贏不過蔚黎的。
蔚黎嘿嘿一笑,放下茶杯拉起松律,和已經走近閣樓的哪吒簡單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看着挂着滿臉不可描述微笑走遠的兩個古神,還有正在單手捂臉的葉挽秋,哪吒坐下來:“我是不是不該問你們剛剛在聊什麽。”
葉挽秋刷一下跳起來,握住他的雙肩不停搖晃,耳尖通紅地沖他惡龍咆哮:“不該!完全不要問!”
哪吒看着她的樣子,淺淺笑起來:“所以你們在聊什麽?”
“……說好的不問呢?”
“好,不問了。”他伸手握住葉挽秋的纖細手腕,靈活一攬将她摟進懷裏,埋首在她肩頸處,沉沉舒出一口氣,像是有些疲憊,濃密的睫羽斂阖着。
“怎麽了?”葉挽秋低頭。
“霧原的事結束了,那些生靈的數量很多,而且不太容易處理。”哪吒回答,眉眼間有因為不設防而清晰流露出來的倦色,“忙得有點久,所以一直沒得空過來。”
葉挽秋打量着他:“你到底多久沒合過眼了?”
哪吒用指尖按壓在眉心那點鮮紅朱砂痣上,輕輕揉了揉:“倒也沒多久。”說着,他轉頭看到繃架上還未制成的新衣,“給我的?”
“是。只是還沒想好繡什麽紋樣。別轉移話題,你這個沒多久,是不是指從上次我見你以後就沒睡過?”
他笑一下,算是回答。葉挽秋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拉起他的手就往屋子裏走,關上窗戶,轉身将他朝床上推:“快睡覺。”
哪吒有點愣地看了看身後那張床,視線從幾件疊放在枕邊的衣物上迅速移開,極為不自在地轉向別處,下意識地朝旁邊站了些:“還,還是算了,我一會兒得去找一趟,咳,找一趟墨琰。而且關于那些生靈,我覺得……”
他還沒說完,就被葉挽秋伸手一把捂住嘴:“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你該睡覺,聽我的。”
哪吒茫然地眨眨眼,完全沒想到對方會來這麽一下。他嘗試着說話,可惜沒能發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而另一邊的葉挽秋已經霸道總裁附/體得毫無阻礙,雖然眼前這個小嬌妻的個子比她高出了許多,但是在美貌無敵的加持下,這些細節都可以被忽略不……
她還沒想完,腳下六親不認的總裁步伐在踩到自己過長的裙擺後一下子亂了套,整個人按着哪吒就朝前栽,結結實實地把對方咚在了那團輕厚柔和的絲被上,黑發垂散而下,鼻尖對貼在一起,呼吸交疊。
兩人的距離近到她能清晰看到哪吒漆黑眼瞳裏的每一絲細微神色變化,白淨的皮膚在半泓朦潤冷光的籠罩下,像那些潔白無瑕的罂/粟/花,只是注視得久了就會忍不住上/瘾。
下一秒,葉挽秋感覺自己被對方摟着翻了個身,後腦落在枕面的同時,冰冷的吻如覆蓋着片片冬雪的花朵落在嘴唇上,停駐流連了許久,最終止在眉心間。哪吒用薄被裹住對方,将她和自己身上過低的體溫隔絕開,再緊抱在懷裏,眼睛疲憊地閉着,嗓音沉緩:“那就陪我躺一會兒。”
葉挽秋從被子裏探出頭,看着對方安靜的睡顏,略微調整位置,埋頭在他下颌處,嗅覺裏滿是對方身上的蓮花香,清雅涼潤。
迷迷糊糊間,她做了一個夢。
似乎是回到了宜城,她幼年的時候,跟着母親一起劃船去池塘裏收集新鮮的蓮子。
整個周圍都是粉白娉婷的蓮花,層層疊疊望不到盡頭,看起來都一模一樣。
只有一株例外,青翠荷葉上綻放開的花朵紅豔如血,仿佛随時會燃燒起來,周圍一圈精細璀璨的火焰弧光。
葉挽秋愣愣地看着那株紅蓮,伸手去拽母親的衣角,指着它:“媽媽,我要那個。”
一層紅紗不知從哪裏飄落下來,遮住她的眼睛。面容模糊卻依舊漂亮的少年坐在船頭,伸手搭在她發頂輕輕一按,唇邊笑痕極淺:
“那便歸你。”
作者有話要說: 跨年快樂!!新的一年大家都要順順利利,開開心心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