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經貿繁榮的新城,每天都有歌舞升平的宴會,随便借一個什麽由頭,新城的權貴們又可以應邀而聚,攜漂亮的女伴,在明亮又寬敞的宴廳裏體面又矜貴地推杯換盞。
今天也不例外。
陳潤秋,今日宴會主人最尊貴的座上賓。
身着低調的西服三件套,他禮貌性地握了握親自來迎他的宴會主人伸過來的手,宴會主人擡手叫住端香槟的服務生,遞給他一杯,又同他碰杯,發出小而清脆的撞擊聲。
宴會主人邀他往裏走,倆人一邊走一邊寒暄,作為展開正文前的鋪墊。
可正當宴會主人正笑說須得托陳潤秋将自己對陳家老爺子的問候帶到時,原先站在前方酒桌邊的一個男孩子,或許是和對面的女士聊得正起興,沒有注意身邊的環境,突然笑着向後倒退了一步想要轉身。
不偏不倚,擋住了陳潤秋的路,打翻了陳潤秋的酒,撞進了陳潤秋的懷裏。
伴随着低低的一聲倒抽氣,男孩子愣愣地擡起頭用茫然的眼神看陳潤秋,直到看到男人輕皺起的眉頭才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
男孩子手忙腳亂地逃開,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路,是我的錯!” 他無措地看着陳潤秋被酒弄髒的西裝外套,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擦,又停在半空,尴尬地收回手。
不知不覺中,宴廳裏的目光都投向這裏,男孩見陳潤秋并沒有回應他,有些不知所措,不得不用眼神向宴會主人求助。宴會主人只好笑着打圓場,囑咐服務生去取幹淨的毛巾,對陳潤秋說:“陳先生別動氣,這是季家的小公子,年紀小,不穩重。”
又對那男孩說:“季小公子,這是陳潤秋陳先生,你再來給陳先生賠個禮,陳先生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你計較的。”
聽到“陳潤秋”三個字,那位季小公子顯然吃了一驚,漂亮的眼睛緊張地眨了兩下。他咬着下唇,正準備張口再道一遍歉,陳潤秋擺擺手說:“沒事。”
這時候,服務生已經取來毛巾,陳潤秋搶了衆人的先,自己拿過毛巾随意地擦幹外套上的液體,說:“我去樓上再換一件。”
樓上就是酒店客房,陳潤秋常住這家酒店,為了方便随時來住,也為了私密,包下了十九樓一整層。
陳潤秋對宴會主人說一句“失陪”,就轉身要離開。見季小公子盯着陳潤秋的背影發呆,原先在旁邊一直不出聲的一位女士,就是本來和季小公子在酒桌旁聊天的那位,從背後輕輕推了他一把,說:“追啊。”
季小公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輕喊了一聲“陳先生”,快步跟上。陳潤秋并沒有停下等他,等到他追上,兩人已經出了宴廳。
鋪滿了暗紅色地毯的走廊裏,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隔得不算遠。季小公子聲音放得很輕,但也很清晰,他說:“陳先生,我真的很抱歉不小心撞到了您,嗯……也很感謝您不計較,不過……不過雖然您不計較,我還是希望有機會能補償您,不如,不如……”
剛開始的那一兩句講得還算得體,後面語速就越發地快,到最後卻“不如”不出來了。陳先生在前面聽得想笑,所以他也這麽做了,他輕輕地嗤笑一聲,說:“不急。”
跟在後面的季小公子臉刷地一下紅了。
“叮” 電梯門打開了。
陳潤秋邁進電梯,可季小公子尚在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跟進去,又用什麽理由要跟進去,索性陳潤秋先開了口:“進來。”
是類似于命令的語氣。
季小公子只好也進了電梯,再一次稍稍和陳潤秋錯開,一前一後地站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季小公子低側着頭看電梯壁上的灰鏡,盯着鏡子裏陳潤秋的西服下擺,心裏想着:這未免也太順利了。
陳潤秋就這樣一路領着季小公子到了自己十九樓的房間。關了門,落了鎖,陳潤秋倒是不着急換衣服,他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男孩,問他:“季家的小公子是嗎,你叫什麽?”
“季燃,燃燒的燃。”
陳潤秋看着他一本正經地介紹自己。似乎這是一件值得喜悅的事情,他在說自己的名字時,眼睛裏帶着顯而易見的笑意。
“季燃。”陳潤秋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季燃擡起頭看他,大而無辜的灰褐色眼眸裏有他的倒影。
陳潤秋說:“去衣櫃裏替我選一件顏色款式都差不多的外套。”
倒也不難,季燃從衣櫃裏找出一件合适的西服外套,再轉身,陳潤秋已經自己把被酒打濕的西裝外套給脫了,只着剪裁良好的襯衫。季燃倒是十分自覺,替陳潤秋換上新的外套,扣上頂上的那一枚紐扣,又去整理袖口,熟練自如得像是私下裏偷偷練習過很多次。
季燃低頭正忙,從陳潤秋的視角看去,是他白皙纖長的脖頸。季燃年紀本來就小,長得又唇紅齒白,有一雙無意也勾人的星眸,臉上還帶一點嬰兒肥的稚氣,看上去更顯小,讓人疑心他到底成年了沒有。
陳潤秋不得不承認,就明豔的長相以及目前觀察到的性格而言,季燃并不是自己最喜歡的類型,但的确是明豔而有趣。
季燃整理好陳潤秋的衣領,擡起頭邀功一樣地得意,臉紅撲撲地笑着說:“好啦!”
然後才發現自己和陳潤秋居然挨得這樣近,這下子連耳朵都紅了,他堪堪往後退一步,才說:“應該可以了,陳先生。”
陳潤秋點點頭對他說了句“謝謝”,又把剛剛換衣服時放在桌上的錢包和名片夾塞進西服內袋,然後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