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潤秋家裏的餐廳隔音實在太好,等他們吃完飯來到客廳,才聽到陽臺外面傳來的噼裏啪啦的雨砸在玻璃上的聲音。
那是一場典型的新城的夏雨,連綿不斷,下一整夜。
季燃看着手機屏保的時間,覺得該回去了,便起身說:“時間不早啦,我先回去了,陳先生早點休息。”
陳潤秋沒動,只是往窗外看了一眼,說:“還在下雨。”
季燃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陳潤秋也回頭看他,他說:“下着大雨晚上開車不安全。”
季燃在等他的下文。
“明天周六,你應該也沒有課,今晚你先住我這,明天雨停了我再讓司機送你回去。”陳潤秋的語氣聽上去那麽理所當然,似乎很為他着想的樣子,但季燃已經意識到了陳潤秋的本質惡劣。
晚上十一點不到,季燃就已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了管家替他準備好的睡衣,躺在陳潤秋家裏客房的柔軟大床上發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明明自己只是想請陳潤秋吃個飯,怎麽現在就躺在陳潤秋旁邊,的房間了呢?
思來想去,他覺得陳潤秋是在故意縱容暧昧。
這是不是意味着陳潤秋對他存的心思,和他對陳潤秋存的心思,大約是一樣的。可他把握不準,他在猜,是否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想要體面地達到一個有些上不了臺面的目的。所以,留他過夜或許只是一個暗示,并不意味着會發生什麽。
十一點,對于季燃這樣的年輕人來說并不是安穩入睡的時候,但明天上午他還有馬術課,所以才乖乖關燈上床躺好。
可腦子裏要想的東西太多,一會想陳潤秋或許是顧忌自己季家小公子的身份,轉念一想又覺得以陳潤秋的身份沒什麽好顧忌的,腦子裏一團糟。他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硬是捱到了半夜一點。
睡不着硬逼着自己睡是一種折磨,季燃受不了這種折磨,但他覺得可以折磨折磨別人。于是,半夜一點多,他打通了季悅的電話。
那天晚上,陳潤秋在等一個重要的消息。
讓季燃給自己做飯是為了逗他,留他在自己家過夜則的确是心血來潮,如果今天不必等這一通重要的電話,陳潤秋并不介意花點心思陪季燃這只動機不純的小家夥多玩一會。可市裏換屆的事情還或有變數,陳潤秋暫時沒有心思推進兩人的關系。
洗漱完後,陳潤秋一直在自己書房裏繼續處理工作,期間接到的和打出去的電話不下二十個,正值換屆的多事之秋,也不奇怪。直到快兩點鐘,陳潤秋才接到省裏的一位官員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給他打的那一通電話。
是關于此次換屆的最新消息。
他往昔的心頭大患——擎宇,如今已是大廈将傾的時刻了,等他換掉市裏面那幾個不聽話的家夥,沒有人再能護得住擎宇。實際上,陳潤秋并不是想讓自己的盛景在新城一家獨大,但擎宇進了他的游戲,就得遵守游戲規則,做一些不幹不淨的小動作就得做好出局的準備。
說到底,擎宇是黑社會起家,近年來再怎麽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骨子裏還是髒,只要保護傘一除,想要查出點什麽東西都只是早晚的問題。
除去擎宇,他在新城的游戲才能玩得更順暢。
他坐在靠窗的辦公桌前,看着新城夜空上懸挂着的瘦月亮,嘴角的笑淺而不屑,他只說一句“知道了”便挂斷了電話。
挂掉電話,當他想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停留在文檔畫面的電腦主屏幕時,視線卻被右側的輔助顯示屏吸引。從那塊顯示屏上可以看到整個房間裏公共區域的監控,監控畫面裏,有一只趁着半夜無人偷偷到客廳溜達的“小老鼠”。
監控裏,只穿了一件微敞的睡袍、光裸着雙腿的季燃在客廳裏一邊打着電話,一邊還似乎在摸黑找什麽東西,陳潤秋面無表情地打開監控的音頻,帶上耳機。
季燃此時正跟季悅打着電話。
因為睡不着,季燃起床給季悅打了一通折磨人的紅眼電話,還在客房裏的吧臺裏找了一瓶價格不菲的紅酒,想着酒能助眠,就開了紅酒,一邊喝一邊給季悅說那天發生的事。
兩人聊着聊着,他突然想起來:耳釘!
原來,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乖一些,季燃好久都沒戴耳釘了。但他又怕到時候耳洞合起來了,前天找了一對造型比較低調的耳釘戴着。結果就一直忘記摘下來,直到今天來陳潤秋家裏他才想起來要摘,摘了以後就不知道被他随手藏哪兒了。
季燃在客廳裏到處摸來摸去都沒找到,他對着電話有些洩氣地說:“我記不清我放在哪了,怎麽辦……”
季悅在電話那頭安慰他,讓他不要急,動靜小一點。
陳潤秋看着監控裏丢三落四的“小老鼠”正彎腰在陳列櫃前翻東找西,睡袍從他線條漂亮的肩膀滑落。
“啊!找到了!” 季燃開心地小聲叫喚,從陳列櫃的不知道哪兒找到了他的一對小耳釘。
找到了耳釘的季燃一下子就放松下來,盤着腿坐在陳潤秋家裏客廳的沙發上,跟電話那頭的人小聲說話。陳潤秋把視線放回主屏幕的文件上,耳朵卻把季燃說的話一字不落地都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