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來,而葉一勳慢慢低下身去,在離珈瑜剛剛站過的地方撿起了一個灰色的袋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竟是梅花的香味,氣味濃烈的差點将他熏暈過去。

他的嗅覺異于常人,對氣味的感知自然也就不同,別人聞不見的氣味他可以嗅到,可旁人喜歡的某些濃烈的氣味,對他而言卻是刺鼻的毒藥了。

梅花香,是想用來掩蓋身上本來的氣味嗎?

葉一勳看着離珈瑜跑掉的方向,驀地握緊了手中的香囊,然後站起身,一個躍身跳上了擂臺。

三個莽漢瞧見來人模樣,紛紛住了手,恭敬地往後退了退,微微躬身行禮以示停戰,而葉一勳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握緊香囊的右手越發铮铮作響。

葉一勳拎着已經被揍的氣息奄奄的上官本哲往臺下一扔,戲谑道:“上官堡的少堡主你們也敢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我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訓教訓你們,都對不起我們洛陽葉門同嶺北上官堡多年的交情!都別愣着,該怎麽打還怎麽打,就照之前的規矩,小爺我同你們好好鬥一鬥拳腳。”

上官堡的少堡主在洛陽被打了,葉門若是什麽都不做,确實說不過去。

三個莽漢聽明白了話,碗大的拳頭紛紛攻向葉一勳的面門,被葉一勳閃身躲過去了,幾次三番下來,葉一勳慢慢摸清了這三人的招式打法,再一輪的攻擊,便不再退而閃避,而是進而直攻,在一人拳頭揮來的同時側身擊出一記直勾拳,力道之重,一擊便将一人打昏在地。

剩下兩人再不敢輕敵,雙面夾攻,葉一勳屈肘圈住一人的頸項,同時彈起雙腿踹向另一人的心窩,再借力一個空翻将圈住的那人砸在地上……

瞧起來輕輕松松的三個動作,便将三個莽漢解決掉了,可又有誰知道他葉一勳此刻的虛脫?

臺下人聲鼎沸的幾乎能将屋頂掀翻,而他靠單膝跪地方能支撐不倒。

葉一勳大口大口喘着氣,慢慢除盡全身的戾氣。

他的怒,不能對雲岩發,哪怕她,故意躲着他,讓他提心吊膽,幾近崩潰。

離珈瑜一路落荒而逃,逃出了洛陽地界,她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洛陽此地,她不宜久留。

不過沒關系,知道她是離珈瑜而已,又不是殺人兇手雲岩,而且葉逍似乎并沒有揭穿她是離珈瑜的意思,不然昨晚就不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走了,甚至都沒揭掉她臉上的面具看一看她的臉,仿佛對她是誰樣貌如何一點興趣都沒有。

至于葉一勳,他好像看出了些什麽,保險起見,看來她得修書一封回鷹閣了,殺人滅口這種事,該做當做,雖然阿四那些人确實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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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就算葉一勳知道她是雲岩了也不用怕,沒有了人證,他空口無憑。

不用怕,對,她安慰自己,不用怕,離開這裏,誰也找不到她。

葉一勳也不能,哪怕他的鼻子比狗還靈!

可是,她又能去哪裏?

她離開京都,是為了找尋楓葉谷的下落,可是如今,三個月的時間耗去了六分之一,她還是不知道楓葉谷的下落。

該去繼續尋找楓葉谷的,可是她該往哪走?

遐想之際有馬蹄聲漸行漸近,來的是一群人,起碼三十人,随行車馬押運重物。

離珈瑜立即想到了上官堡的送親隊伍,連忙躲了起來,等馬隊離開才出來。

離珈瑜耐心看着前方浩浩蕩蕩的馬隊,在分岔路口一分為二,三十人的馬隊分出二十人押送數十個大紅色禮箱朝向葉門的方向,而剩餘十人,将一輛馬車護在中央,駛向了背離葉門的方向。

看樣子是上官堡的送親隊伍無疑,去葉門的一隊押送的定是訂親禮,而另一隊,離珈瑜猜測,馬車裏面的應該就是魔劍血吟了,不過不知道馬車裏負責守護魔劍的是上官堡的哪位高手。

作者有話要說:

☆、穆少

離珈瑜沒有馬,只能靠兩條腿,好在前方的馬隊走的也不快,似乎是為了遷就馬車裏面的人,她靠兩條腿努力趕路,倒也能勉勉強強跟得上。

車隊偏離葉門越來越遠,而且越走越偏,直到荒郊野外的一座菩提佛寺山下才停下來。

離珈瑜躲在樹後,看見馬隊中帶頭的魁梧男子先行下了馬,将手中的大刀扔給了身旁的下屬,然後規行矩步地走到馬車旁,隔着車簾敬聲道:“穆少,菩提寺到了,是否驅車前往?”

“不必。”馬車中傳出的聲音清揚,“佛祖面前不得造次,我稍後親自下車進去。你派人先行上去打點一下,切記,低調恭敬,萬不可對佛祖不敬。”

魁梧男子道:“穆少放心,趙泰知道怎麽做。”

離珈瑜離的并不遠,他們的對話可以聽的一清二楚。

馬車裏的人是誰她暫時還猜不到,只是趙泰這個名字她熟悉的很。

趙泰,西門舵下轄九九八十一分舵,他是第一分舵的舵主,穩坐西門舵的第二把交椅。

離珈瑜并沒有見過趙泰本人,但如果不是同名同姓,就意味着西門舵的人已滲透到上官堡的送親隊伍之中,她憑一己之力想要奪取魔劍,恐怕更難了。

差不多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自稱趙泰的魁梧男子派去的人回來了,說寺廟中已經一切打點妥當。

趙泰這才掀起馬車車簾,道:“穆少,請下車。”

離珈瑜盯着馬車看,可惜她這個位置只能看見一個男子的背影,一襲紫色錦袍,衣飾華貴氣質高昂,宛若九五至尊君臨天下。

離珈瑜看不見他的臉,不過憑聲音和身形看,那個被喚作穆少的男子應該是極年輕的,竟然能讓趙泰這樣身份的魁梧大漢都躬身作揖,想必是大有來頭。

紫衣男子下了馬車就直接往山上走,手上并沒有拿任何東西。

離珈瑜覺得奇怪,魔劍呢,這般重要的東西難道是留在馬車裏了?等他們大隊人馬都上了山離珈瑜才溜到馬車旁查看,裏面空無一物,并沒有魔劍的影子,她又進去馬車裏面将馬車裏裏外外翻了一遍,也沒有暗格之類的。

魔劍是柄軟劍,極薄,難道,是被那紫衣男子随身佩在了腰間?

魔劍血吟嗜血,那人竟敢!

離珈瑜頓時萌生了退卻之意。

她現在武功全失,如何從一個大活人身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一柄會嗜血的魔劍偷走?

十米外的林子中突然有驚鳥撲騰飛出,離珈瑜擡頭看驚鳥的瞬間有黑色的身影迅速掠過,等她回過神來時,那身影已經不見了。

好高的輕功,除了蒙遠和離靖,她還沒見過誰的輕功可以這樣神出鬼沒,就是那個自诩輕功無敵的蕭然軒也做不到。

蒙遠已經替她護送珊珊回京都了,難道……

離珈瑜本想着她現在身份已經暴露,想從百花大會上取得魔劍基本上不可能,不如離開葉門,再深思熟慮謀定再動,以免沖動誤事丢了性命,可想到那個極快的黑色身影,離珈瑜隐隐覺得不安,不安感讓她顧不得危險,也上了山。

菩提寺只是山頂一間小小的寺廟,僧衆不過十幾人,皆着破舊的土黃色僧衣,寺廟也很破舊,看起來平時并沒有什麽人來這裏上香添錢。

這僧衆十幾人更像是自幼在山裏長大的,不曾見過什麽市面,紫衣男子一行十一人看起來就非富即貴,趙泰之前派的人想必也給了不少香油錢,讓一幹僧衆統統眉開眼笑的伫于寺廟門口迎接。

離珈瑜爬到山頂,躲在土坡後面時老住持正躬身對身前貴人道:“貴客遠道而來,敝寺不勝榮光。穆施主,裏面請。”

“請”字話音剛落,一黑色魅影便忽的淩空而來,舉劍刺向了紫衣男子。

那一招離珈瑜看的清明,正是離靖的殺招——破空。

紫衣男子伫于原地并沒有躲閃,擡頭冷冷看了一眼刺來的劍尖,只擡手一擋,便将離靖的劍牢牢擋在了一尺之外。

離珈瑜離他們較遠,也感受得到一股強大的氣勁,原來這紫衣男子不僅身份顯赫,武功也屬上乘,離珈瑜自問,自己就是沒有武功全失,和離靖聯手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紫衣男子顯然沒有直接殺掉離靖的意思,擋住離靖的劍後只是信手一揮,離靖便“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離靖的武功并不很高,一擊未中倒被反擊,摔在地上便動彈不了了。

紫衣男子轉過身來,離珈瑜看見他的臉,其實并不能算是看見面容,因為他戴着一副镂刻蛇形的銀色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幽幽透着陰冷,讓人不寒而栗。

他就像個殺手,殺人無數,早已不當人命是命,甚至都不當自己的命是命。在他眼裏,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的離靖,或許,只不過是個還有意識還會恐懼的能給他帶來樂趣的玩偶。

趙泰将手中的大刀遞了過去,紫衣男子倒提刀柄,讓刀尖滑着地面步步逼近。聽着嘶嘶的拖拉聲,看着離靖眼中恐懼,他仿佛有極大的快感,雙眼眯了眯,忽的舉起大刀朝離靖執劍的右手砍過去。

離靖悶哼一聲,登時鮮血四濺,斷掌滾落一邊。

離珈瑜不忍看下去,臉一偏埋進土坡中。

她不能出去,因為不僅救不了離靖,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她甚至都不能呼救!

這一幕太熟悉了,也太可怕了,因無能為力而見死不救的挫敗感和自罪感如同一雙無形的巨手,牢牢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困難……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仿佛已經很多很多年了,她一直都不曾放下。

就在那決戰的斷崖旁,她的大伯,被剝了面皮後扔到了斷崖之下,而她,因為害怕因為恐懼,躲起來不敢出聲,拼了命的在嘴巴裏塞滿了泥草,生怕自己叫出聲,也生怕自己哭出聲來。

當年是她的大伯,而現在,是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離靖,她救不了,一個都救不了!

離珈瑜在心裏默念鷹閣的規矩,她自己定的規矩:各司其職,不許暴露,不出手,不相救,保住命……保住命,保住命,保住誰的命?

大伯死了,離靖斷了一只手掌危在旦夕,活下來的不過是膽小怯弱的懦夫!

有什麽意思呢,她這十幾年活得,究竟有什麽意思呢?不管何時,她都是沒用的離珈瑜,救不了自己的親人,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去……

四肢百骸中有群不顧一切的瘋狂因子在叫嚣,她是離珈瑜啊,怎麽能夠這樣茍且偷生,怎麽可以!

她猛地擡起頭,是,她是離珈瑜,她是離家的女兒,不該這樣活着!

紫衣男子似乎并不打算一刀了結了離靖,提刀勾下了離靖臉上的黑巾後,仔仔細細地将離靖的臉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在離靖臉上看出一個洞來。

離靖的左手死死按住斷手的傷口,不想因流血過多而死得太快。

離崖教過他,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自尋死路,眼前的紫衣男子還沒有殺他的意思,這就意味着他還有機會。時間拖的夠長,他或許還能逃出生天,只要不死,就有生機。

紫衣男子忽的笑了一聲:“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離靖道:“如何有趣?”

紫衣男子道:“你知道嗎,你是我殺過的所有人中,唯一一個不在臨死前問我是誰的人,不過,你和他們都一樣,眼中都有恐懼。你,怕死?”

離靖皺眉:“沒人不怕死。”

“是,沒人不畏懼死亡,哪怕是,第一個死在我劍上的人。”

“你殺過很多人?”

“不算多,殺了你,剛夠七百而已。”

“那我之前的六百餘人臨死前的問題,你回答過嗎?”

紫衣男子搖了搖頭:“除了第一個。”

“為什麽?”

“因為她是唯一一個我不想殺卻死在我劍下的人。”

“殺人還分想與不想嗎?死者為大,你不該連最後的願望都不滿足他們的。”

紫衣男子輕笑出聲:“那些人麽?他們還不配知道我的身份。”

“可我知道你是誰。”離靖笑了笑,“你是千葉軒穆,超越曾經的天下第一傳奇殺手葬花的,現如今千葉宮排名第一的殺手穆少。”

“你居然查過我?有意思,真有意思,這中原蠻夷之地,居然還有人能夠查的出我的身份。”紫衣男子驀地冷笑出聲來,“可惜啊,千葉軒穆是我,我卻不是千葉軒穆。這世上再沒人知道我是誰了,知道的人,已經死在了我手上。”

離靖盡可能不動神色地将身軀往後挪了挪:“我也會死在你手上?”

紫衣男子冷聲道:“佛門清淨之地,本不該多造殺戮,只可惜,我這個人,從來不會放虎歸山。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說實話,我可以看在佛祖的面上,讓你死的痛快些。”

說罷他又提起大刀,這一次,大刀刀身指向的地方,是離靖的頭顱。

離珈瑜“騰”的一聲就要跳出去救人,卻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

自從來到洛陽,讓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次也是,離珈瑜回頭看見按住她肩膀的人的面孔,忍不住吓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搭救

按住她的人居然是葉一勳。

離珈瑜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靠近,不禁又驚又恐:“你怎麽會在這裏?”

葉一勳笑道:“那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離珈瑜沒有空跟他辯,離靖的命都吊在半空了,再不出去就來不及了。

葉一勳卻不讓她出去,死死按住她的肩膀,氣得她怒目相視:“葉一勳你到底想幹什麽?”

“生氣了?雲岩,你可知道當我以為你已經葬身迷霧森林的時候,我又有多氣多憤怒?算了,都過去了,只要你還活着,雲岩,只要你還活着,我可以什麽都不計較。”

梅花香難道都迷惑不了葉一勳的狗鼻子?

離珈瑜強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呵,裝失憶了,裝的還挺像。”葉一勳輕笑,“還好我去你屋裏翻到了本該穿在雲岩身上的我的衣服,否則還真要被你騙過去了。”

啊,是她留在葉門的包袱!

想到那件沒舍得丢掉的舊衣服,離珈瑜大呼失策。不過既然已經被認出來了,離珈瑜也不打算再躲。

憑她定然救不下離靖,若是能求得葉一勳施予援手,或許還有幾分勝算。

離珈瑜将臉上的面具揭下,光明正大地直視葉一勳的審視:“對,你猜的沒錯,我就是雲岩。葉一勳,你應該沒忘你對我做過什麽吧,那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過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葉一勳的手指指向離靖,“怎麽,你想救那個殘廢?”

“對,我要救他。”

“這麽直接,呵,倒叫我不好拒絕了。不過,你要救那個殘廢一命,恐怕……”

葉一勳忽的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臉,滿目的深沉看的離珈瑜心裏一沉:“你還想要什麽?”

“我什麽都不要。”

葉一勳忽的又笑了,松開鉗制她的手,離珈瑜還未看清他的目的和言外之意,他便已經施施然走出去,走到了離靖身前,一副要救人的架勢。

倒是那位紫衣男子先開了口:“葉少,你這是何意?”

離靖的傷口一直流血不止,人幾近半昏厥。離珈瑜急的手心冒汗,耳朵貼在地面上仔仔細細地聽,只聽見葉一勳懶洋洋回道:“沒什麽意思,只是久聞千葉宮穆少的大名,特地來此一見而已。沒想到啊,穆少竟然如此年輕,更沒想到,穆少居然認得我。”

紫衣男子語氣平穩:“葉少是雇傭之人,我自然認得。”

“哦,可我怎麽記得,交易當晚來我房間商談行刺細節的只有雪花姑娘一人,穆少是在何處見過我的?”葉一勳輕笑,“如果我知道的沒錯,千葉宮雖然是個殺手組織,規矩卻是極嚴的,每樁生意,都由上頭指定的人去完成,要麽一擊即中任務成功,要麽十倍賠償任務失敗,絕無臨時換人之說。替葉門護花這樁買賣,本不該勞駕穆少這樣的冷血殺手來完成,我猜的可對?”

紫衣男子眼中露出殺機:“葉少,有話不妨直說。”

葉一勳指着離靖,一字一頓道:“這個人,我要活着帶走。”

紫衣男子半響未言語,手中的大刀刀柄被他随意提在手中,轉過來,轉過去……明明重逾百斤,卻恍若只是一把小孩子玩的木劍,可以任由他信手拈來,也同樣可以在瞬間折斷,只要他高興,抑或是生氣。

不過是呼吸一瞬,只聽見趙泰一聲驚呼,那柄大鐵刀的刀身居然崩裂了,碎成四節落在地上,而刀柄卻完好無損的被那紫衣男子緊握在手中。

葉一勳立于原地絲毫未退,明眼人若是用心觀察,便能看到他的雙腳已微微分開,面上的表情也不複懶散。

離珈瑜遠遠看着争鋒相對的兩個男人,心高高懸了起來:不知道葉一勳的身手,能在這紫衣男子手上過幾招。

紫衣男子忽的丢掉了手中的刀柄,圓柱的物體在地上滾了幾番,正好停在葉一勳腳旁。

他的聲音清冷:“人,你帶走。交易,取消。”

葉一勳眉頭緊鎖,轉過頭瞥了一眼地上已經沒了半條人命的離靖,又看向離珈瑜躲藏的小土坡。

她居然探出了大半個腦袋,也不怕被別人發現。

她此刻是将全部希望都寄予他身上的吧?

葉一勳看着離珈瑜目光中流露出殷切期盼,咬牙點頭:“好,取消便取消。人生大事,自然是自己的重要些。”

葉一勳撿起地上的斷掌,又将半死的離靖扛在身上,繞到離珈瑜跟前,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牽着她的手離開。

離珈瑜是極不願意被葉一勳拉着手的,可是後面有一群人還在虎視眈眈,她又摘了人皮面具,不想被發現身份就只好低着頭乖乖跟着走。

到了山腳下離珈瑜才用力掙開葉一勳的手,葉一勳沒想到她會突然掙開他,踉跄一下險些把肩上扛着的離靖摔出去。

葉一勳穩了穩身形後笑道:“這麽快就恩将仇報啦?早知道就走的慢一點了,起碼能多牽一會兒你的手。”

離珈瑜自己心裏清明,剛才若不是葉一勳,她根本救不出離靖,說不定還會賠上自己的一條命,所以她欠葉一勳的,是兩條人命,一日償還不了,便一日欠着人情。

離雲飛自幼教導她做人要飲水思源有恩必報,她如今欠了葉一勳這樣多,就是把他當佛供起來都不為過,可是一想到那日在湖邊發生的事,她就對他客氣不起來。

離珈瑜聲調出離的冷淡:“葉一勳,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他日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不損害我家人利益,就是殺人越貨我也必定為你辦到。”

“這麽着急想跟我恩怨清算啊?”葉一勳哂笑,“殺人越貨,你當我是什麽人?”

“不為難的事,也輪不到我為你去辦,不是嗎?”

“這麽說來,殺人越貨在你心目中是極為難的事喽?”

離珈瑜冷哼一聲:“是啊,我可不像葉少,雇傭殺手不過家常便飯。”

“比誰更狠辣嗎,那一品茗香三樓上慘遭殺人分屍的三人要怎麽算?”

離珈瑜當即反唇:“你親眼看到我殺人分屍了嗎?葉少門主說這種話,可要有證據。”

葉一勳道:“證據,要有也不難,不過只要你說一聲你沒有殺人分屍,我就信。”

人,倒還真是她殺的,自保而已,只是分屍這種要損缺陰德的事,卻不是她做的,可她也不知道那日突然出現重傷她的鬼面人是誰,這樣空口無憑的真相,說出來來沒有任何意義。

再者,她已經被葉一勳诓過一次了,萬不能再上當一次。

離珈瑜擰道:“真相如何你大可以自己去查,我為什麽要跟你說?”

葉一勳唇角下彎,冷冷盯着離珈瑜的臉看了許久,看的她渾身都不自在。

作者有話要說:

☆、回程

離珈瑜偏了偏臉,伸手想将離靖扶下來,豈料葉一勳身體一偏就躲了過去,扛着離靖直直朝馬車的方向走,随手朝馬車裏一丢。

他道:“千葉軒穆不知道會不會反悔追過來,我們先離開這裏。”

離珈瑜追問:“去哪裏?”

“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葉一勳口中那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不算遠,馬車前往不消一個時辰便到了。途中離靖已漸漸轉醒,葉一勳喂的傷藥效果倒是不錯。

離靖半昏半清醒地問離珈瑜他們要去哪裏,離珈瑜也只是搖頭,到了目的地下去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個山洞。

山洞雖然小,索性還算幹淨,葉一勳撿了些軟草,又從馬車裏拿出軟塌仔細鋪了,才讓離珈瑜和離靖坐下。又累又餓的馬兒被拴在枯樹旁,看見蹄邊的草興奮地嘶叫了兩聲,垂着腦袋開始嚼。

這一路都是極荒涼的,不見人家生機鮮少,葉一勳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清水,給了離珈瑜後又手腳麻利地撿了一堆枯枝生了火。

葉一勳一邊生火一邊惡狠狠地盯着一直靠在離珈瑜肩上半昏不清的離靖,問道:“他是誰?”

離珈瑜聽葉一勳陰陽怪氣的語調就不舒服,挑眉瞪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你!”葉一勳咬咬牙忍了脾氣,腦子轉了個圈道,“不告訴我是吧,也不打緊,反正斷手的是他,不是我,只是斷手這事吧,可輕可重……”

離珈瑜忙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葉一勳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摸着下巴悠悠道:“這附近吧,我極熟,恰巧知道哪裏有能止血消炎的草藥,不過呢,我這個人不喜歡為陌生人奔走。一個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說我犯得着去幫他采草藥嗎?”

個狗東西,居然在這兒等着她呢!

離珈瑜氣急,卻還是不得不說:“他是離靖。”

“秋水山莊大總管離崖的獨生子離靖,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啊。”葉一勳笑了笑,“你倒是聰明,冒了離靖的名字,用的卻是葉一寧的臉,若不是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他朝你離開了洛陽,可就真的找不到人了。”

這人可真是夠煩人的,離珈瑜憤憤道:“葉少門主,您現在能去找草藥了嗎?這麽多廢話!”

葉一勳驀地閉上了嘴,小跑着找草藥去了,片刻功夫,便又小跑着回來了,讨好一般沖離珈瑜笑了笑。離珈瑜只顧着照顧已經清醒了的離靖,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也不惱,舉着草藥去煎藥。

這洞裏本來就有燒水的瓦罐,生了火添了水後燒着,裏面放了幾株離珈瑜識不得的藥草,葉一勳熬了一會兒便将藥汁倒出來遞給離靖:“喝了吧,對你的傷有好處。”

離靖習慣性伸出右手去接,瞬間便愣在了當場。

他的右手已經被斬斷了,已經出血凝固的斷肢沒有辦法接過湯藥碗。

沒有了右手的離靖,真不知道還有什麽用。

離靖的斷肢慢慢垂下,離珈瑜在斷肢完全落下來之前替他接過了湯碗,将還在冒着熱氣的湯藥橫陳在他鼻尖旁,斥道:“喝掉!”

離靖擰眉,這是離珈瑜第二次用這種斥責的語氣跟他說話啊,居然,還是在他斷了手的情況下。

第一次,是他莽撞,也是他無能。

那日離珈瑜的斥責一直在他耳邊萦繞不去,讓他自責讓他悔恨。他身為男兒,為何不能再努力一些,為何不能替她去做那些危險的要豁出性命的事?所以他冒險來了,離珈瑜需要魔劍血吟,他便替她來奪,人生第一次想要豁出性命去完成一件事,沒想到輸的這麽慘。

離靖挫敗道:“然後呢?我已經幫不了你什麽了,魔唔……”

離珈瑜沒給他繼續自怨自艾的機會,捏着他的下巴直接将滾燙的湯藥灌了進去。

葉一勳說,這湯藥對他的傷有好處,那對他受挫的自尊心呢,救得回來嗎?沒了執劍右手的離靖,她可以陪他練習左手執劍,可是倒在地上不肯起來的離靖,她離珈瑜要怎樣扶他起來?

或許是湯藥太燙了,一碗猛灌下去,離靖滿臉通紅,一直紅到脖子根,眼睛也紅紅的,像兔子的眼睛。

離珈瑜的眼睛也紅紅的,她一字一句緩緩道:“我想要的東西,自然會靠自己拿到,幾時要你幫過?既然幫了,就幫到底,受了點挫折就自怨自艾地直不起脊梁骨,離靖,你丢不丢人?”

離靖梗着脖子不吭聲,緊緊抿着嘴,仿佛受了極大委屈的孩子,眼淚盈在眼眶裏,越來越重,忽的就有豆大的一滴掉下來。

葉一勳輕咳一聲,起身道:“都餓了吧,我出去找些吃的。雲岩,你等我回來,我們之間還有很多話要說。”

離珈瑜并不理他,葉一勳頓了頓,想說什麽,看了看離靖的斷手還是沒有說出口,轉身出去了。

葉一勳走後,離珈瑜才輕聲道:“離靖,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離靖點點頭:“我記得,是十六年前。那一天好像是立春,花圃裏的迎春花冒了花骨朵,我調皮摘了一朵,剛要出門玩就看見你被先莊主領進山莊。那個時候的你也就三歲吧,穿着單薄的衣服,還沾滿了泥,小小的人兒緊緊拉着先莊主的手不肯放,卻盯着我手裏的迎春花看了好久。”

“那天我剛剛被爹收養,是第一次走進秋水山莊的大門,卻不是第一次見你。”

離靖疑惑:“我們在那之前見過?”

當然。

那日見到拿花的離靖,她好像做夢一樣,眼前的一切都顯得美輪美奂,尤其是那朵迎春花,映的離靖整個人都像個花仙人,是來昭示她的新生一般。

以前活得卑微,她不曾見過那般美的事物,生機勃勃的讓她都不由得深受感染,覺得原來生存是這般美好的事。

離珈瑜笑了笑,眼淚因着動作流出來:“你大概忘記了,随手施舍在一個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碗中的銅板了。冰天雪地,是那個銅板換來的饅頭救了我的命,讓我能夠堅持到被爹收養。離靖,現在的秋水山莊,除了珊珊和崖叔,你是我最親的人,你該知道,這些年來我撐的多累。珊珊還不懂事,崖叔年事已高,如果連你都自暴自棄了,我該怎麽辦?”

離靖淚流滿面:“對不起……”

“我們之間不用說這三個字。”她用手背蹭了蹭臉,“我帶你回家,尋大夫一定有辦法治好你,只要你別放棄。”

“可是明日……”

“百花大會算什麽?魔劍沒你重要!”離珈瑜不容他多言,扛起人高馬大的他就往外走。

馬兒已經吃飽了,見有人靠近歡快地踏了踏前蹄。離靖乖順坐進馬車裏,聽離珈瑜一聲打馬,奔向京都。

葉一勳用衣擺兜了一兜野果子回來,看到的就是人走洞空的景象,手一松,野果子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她,竟又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平靜

秋水山莊沒有離大小姐坐鎮,在離崖的勉勵維持下,日子過的倒也不至于太難看。

算算離珈瑜離開山莊,迄今已半月有餘,起初離崖嘗試派出鷹閣的人尋找她的下落,可惜無果。鷹閣雖是由先老莊主離海所創,但論真正的發展壯大,卻是交到了離珈瑜手上才有了今日的規模。

鷹閣裏面的人大多都是離珈瑜親手挑選培養的後起之秀,讓他們去尋人,除非是離珈瑜主動現身,否則能尋到的機率是小之又小。

後來他收到過離珈瑜的飛鴿傳書,信中言明讓他留下一個即将來京都參加競選比武的男子,叫做蕭然軒。收信之後兩天他就見到了蕭然軒,應離珈瑜的要求把人留在了秋水山莊,安排在別苑住下,潛心修習,專心應對他日的比試。

別苑那裏是離家歷屆統領居住之地,環境清幽很适合沉心練武。蕭然軒武功不差,順利通過報名海選便可參加擂臺比試,又是離珈瑜親口交待要留下的人,此次比武可有三人勝出成為秋水山莊的新晉統領,蕭然軒想必就是其中一位。

從蕭然軒口中他還知道離珈瑜又去了洛陽,圖謀的,無非就是那柄魔劍血吟。

離崖認真遵從離珈瑜離開之時讓湘兒轉告給他的話,旁人或許不懂話中玄機,他卻是極明白的。

離珈瑜這個人做人做事向來穩妥,哪怕萬無一失也要備好撤退的後路,更遑論是身受重傷朝不保夕的現今。

他雖然還猜不透離珈瑜究竟有何圖謀和打算,但就憑她臨行前交托的這些話,就無疑是在交代後事了,

正昊年長,性子沉穩老練,經商足以,可惜學武的資質平平,且不喜練武,故不足以撐起整個秋水山莊。而正均,尚年少頑劣,不服管教,雖天賦異禀能力拔山河,但心智單純,易被他人蒙騙利用。

離珈瑜讓湘兒轉告的話一字不落的刻在他腦子裏,他已過耆龍之歲,放尋常人家早就退下高位頤養天年了,這麽些年還堅守着,一則是為了守着離珈瑜,一則卻是沒有合适的接班人。

離珈瑜的意思很明顯,要他在最快的時間內替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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