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就算,只剩下半壁江山。

陰冷的荊棘地面,嚴正均乖乖跪着,沒有束縛卻也動彈不了,因為離珈瑜站在旁邊,讓他無法動彈。

他終于明白嚴正昊的話了,十年後的離珈瑜,真的想殺了他們也不過是動動意念的事,又或者是對離珈瑜的恐懼根深蒂固,哪怕她什麽都不做,他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年前她對他的威懾要挾,膽怯如鼠的恨不能丢盔棄甲。

可再膽怯,也不能真的屈服,他的血海深仇,容不得他有半分退怯。

嚴正均梗着腦袋,恨聲道:“我不知道!”

鞭子如意料中落在脊背上,離開時宛若利刃剜掉了相應的皮肉,他悶哼一聲,雙手撐在了荊棘之上,頃刻間血珠子大批湧出來。

離珈瑜的手勁大的超出他的想象,僅僅是随手揮出的一鞭子也險些要了他的命,好在第二下沒有落下來,否則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撐得住。

離珈瑜正欲揮第二鞭,嚴正昊撞門而入緊緊抓着鞭尾,拿筆的書生玉手登時被劃出了紅痕。

嚴正昊撲到嚴正均身邊半跪着求情:“珈瑜,我們總算一家人,你高擡貴手!”

一切的一切,都精準的像一場蓄謀已久的算計,算準了她的歸期,算計了她最在意的妹妹,為的是什麽,她也大抵猜得出。

她不在乎是不是被算計了,可她忍受不了,被一群笨蛋當成傻瓜來騙。

“家人?”離珈瑜哂笑着抽回鞭子,“一家人你們處處算計我?這些年你們兄弟究竟背着我斂了多少財收買了多少人心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不追究只是念着父輩的情分。嚴正昊,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們,今天不把珊珊交出來,我叫你親眼看着嚴正均死在這裏!”

離珈瑜的鞭子由蟒蛇皮制成,內嵌了微小刀刃,用之前又刻意在辣椒水中浸過,血肉綻開後更加重了撕扯灼痛。嚴正昊雖然沒有皮開肉綻,也能隐隐嘗到一些辣椒水沁入皮肉那種火辣辣的疼痛。

他看向嚴正均的後背,衣衫都迸裂了,皮肉都随着外翻。

他們雖然寄人籬下,終究還是養尊處優,細皮嫩肉血肉模糊成那樣,想必是痛的難以忍受了吧。

能一鞭子造就這樣的傷口,離珈瑜,真的武功全失了嗎?

Advertisement

嚴正昊也有些拿不準了。

嚴正昊皺着眉頭向嚴正均道:“你究竟把珊珊帶哪去哪了?算大哥求你,正均,說出來!”

嚴正均笑了笑,露出帶血的牙齒,幾乎是一字一頓:“我不知道!”

離珈瑜氣得又要一鞭子抽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囚徒

這時門又被撞開了,湘兒按着肩膀沖到她面前,帶着顫音道:“城西的如意酒館走了水,幾乎變成廢墟,派出去尋二小姐的人回來說,只見到小白馬從火海裏跑出來……”

離珈瑜的臉霎間白了,右手緊緊地握着鞭子,吱吱的發出緊攥摩擦的聲響。

嚴正昊和嚴正均此刻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身上的鞭傷仿佛此時才慢慢顯現,冷汗涔涔,面無血色。

看着他們害怕的樣子,離珈瑜反倒笑了笑:“嚴正均,你還不打算說實話麽?”

“火海裏不會有珊珊的!”嚴正均嗫嚅着,“她應該在鮑參翅肚的廂房裏,她不會去酒館的……”

離珈瑜的笑意多了幾分冷意:“你居然帶她去青樓?好,你真是好樣的!鮑參翅肚我親自去找人,你最好求神拜佛她沒事。”

離珈瑜的身上怒意攝人,湘兒忍不住扯住了她的衣袖,小聲道:“小姐,還是讓旁人去吧,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離珈瑜向來厭惡,如毒蛇猛獸一般尤避不及。

離珈瑜明白湘兒的意思,斂了斂怒意,一回頭看見跪在地上的嚴正均卻還是憤恨不已。

若不是這些吃裏爬外的白眼狼,她犯得着為難自己嗎?

離珈瑜伸手便将鞭子遞到了湘兒跟前,吩咐道:“你留在這裏,給我打,打到鞭子斷掉為止。”

這……湘兒怔了一下,看了看嚴正均羸弱的樣子,又看了看嚴正昊臉上的隐忍,撫着肩膀道:“小姐,湘兒一時着急撞門而入,傷了肩臂,恐怕無法執鞭。”

練功房是禁地,外人進來向來是有進無出,今日若不是事出緊急,離珈瑜也不會讓人把嚴正均押來這裏。如今這屋內只有他們四人,嚴正昊是肯定不會對嚴正均動手的,所以離珈瑜一走,能執鞭的便只有湘兒一人。

湘兒料定離珈瑜輕易不會讓外人進到這屋子裏來,卻不料離珈瑜只看了她一眼,道:“無法執鞭?那換人代勞好了,王巽。”

王巽剛從外面回來,想必是出了聲響被離珈瑜聽到了,便應聲打開暗房的機關,緩緩從晦暗的裏間裏走出來。

王巽曾經是鷹閣暗夜組的組長,現在負責安排任務和處理情報,已多年不見天日,習慣了黑暗,更仿佛是隐在黑暗中的影子。

王巽無視其他人的詫異,只是快步走到離珈瑜身邊拿走了鞭子。

他在裏間,外面的情況聽的一清二楚,他很明白離珈瑜現在叫他出來的用意,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什麽程度?”

離珈瑜恨恨道:“活死不論。”

就知道換了他動手,條件一定有所變更。

王巽邊點頭邊遞了一封信箋過去,輕聲道:“閣主,洛陽百花大會最新的消息。”

離珈瑜展開信箋,大出所料:“想不到竟被葉逍和上官洛這兩只老狐貍給騙了!”

王巽接過信箋,只見上面寫道:百花大會突遭殺手,上官洛輕傷,婚事暫延。訂親之禮乃傾城珍寶血色玉如意,魔劍之說,純屬子虛烏有。

王巽掏出火折子毀了信箋後道:“接下來怎麽辦?”

離珈瑜想了想,道:“先按兵不動。把暗夜組派出去的人統統叫回來。”

王巽颔首:“是。”

吩咐完,離珈瑜快步離去。

這間練功房裏居然還有第五個人,竟還同離珈瑜非常熟稔的樣子?

嚴正昊吃了一驚,仿佛難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王巽揚起鞭子狠狠抽在嚴正均的背上,一鞭接着一鞭,每一下都皮開肉綻。

好不容易等到離珈瑜走遠了,嚴正昊才去拉住王巽的手腕,皺眉道:“适可而止吧。”

王巽揚眉:“剛才的話你沒聽到嗎?鞭子斷掉為止,活死不論。”

嚴正昊冷了語氣:“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居然能進來這裏,甚至敢拿鞭子抽在我弟弟身上,但你終究只是個拿刑具的人,而他卻是秋水山莊的二少爺,我奉勸你,最好別拿對待囚犯的态度來對待他。”

“秋水山莊的二少爺與我何幹?”王巽冷言,“我隸屬于鷹閣,雖為秋水山莊效力,但只認閣主離珈瑜一個主子。這蛇鞭既已由閣主交到我手裏,自然我就有權用它來鞭打任何人。嚴正均現在就是栽在我手中的囚犯,一介囚徒,我願意用什麽态度就用什麽态度,嚴正昊,哪怕你是堂堂的秋水山莊總管,也沒權管我做什麽。”

“你!”嚴正昊怒道,“你最好不要咄咄逼人!”

王巽坦然道:“不願意看我咄咄逼人你可以出去,反正閣主要我打的是嚴正均,不是你。”

嚴正均捱了數鞭子,人早已經昏厥過去,半伏在荊棘上,鮮血流了一地。

湘兒看不過去了,急道:“小姐只說鞭子斷掉為止,卻沒說一定是打在人身上斷的,大可以抽在桌椅之類的死物上。你們再吵下去,不等蛇鞭有損,正均少爺的血就要流幹了!”

嚴正昊反應過來,甩開王巽的手抱起嚴正均,迅速送至尋扁鵲的藥廬。湘兒本欲尾随,卻被王巽攥住了手腕,不禁皺眉道:“王公子這是何意?”

“湘兒姑娘居然認得我?”

離珈瑜每每見鷹閣的人,都是避人耳目的,湘兒識得王巽,就只有一個可能,偷窺。

湘兒愣了愣,慌忙垂首辯解道:“湘兒,湘兒只是聽小姐提起過,并不認得王公子。”

王巽放開手,忍不住打量起湘兒眉眼間的窘迫,笑道:“王巽不知,閣主竟然這般放心于你,幾乎不對你設防。湘兒姑娘的機智,王巽見識了,只不過今日的事若是讓閣主知道了,縱使你巧舌如簧恐怕也難逃蒙混欺主的罪責了。”

“小姐知道了湘兒定是難逃責罰,可是這屋裏只有四人。”湘兒柔聲慢慢剖析,“正均少爺早已人事不醒,正昊少爺肯定不會亂說,只期盼王公子肯寬容一次高擡貴手,湘兒感激不盡。”

王巽道:“湘兒姑娘放心,此事王巽不會多言,不過公子二字,王巽擔不起,湘兒姑娘勿再叫了。”

湘兒有些愣神,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王巽這人怎麽這般好說話?

再擡眼,卻已不見了王巽的蹤影,鬼魅一般,竟然來去無蹤。

湘兒想了想王巽的話,覺得他看起來像是個一言九鼎的人,應當不會騙她一個小小的婢女,現下還是去藥廬要緊,便也不做多想。

湘兒不知,當她離開練功房後,暗門又再次打開,王巽從暗室中走出來,亮光之下,他的身形眉眼一點點清晰,同樣清晰的,是他手中所執的一方錦帕,帕角,銀線勾勒出一方小小的“湘”字。

作者有話要說:

☆、微妒

從秋水山莊到鮑參翅肚,快馬加鞭只消一炷香的功夫。

離珈瑜帶的人不多,只是四個親信,在鮑參翅肚門前下了馬直接沖進去,不少投懷送抱的女子一巴掌就被拍出去了,就這樣居然也能把裏面的人吓的雞飛狗跳。

倒不是這些親信太過可怕,而是一個女子身旁圍着幾個面無表情的大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類,又怒氣沖沖地闖進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少夫人闖進來捉奸的,紛紛退避三舍。

負責的顧大娘正忙着招呼遠道而來的貴客,突然被水靈扯了扯衣袖。

顧大娘跟貴客聊的正歡實,被打攪了自然心中不快,揚了手卻沒舍得打下去。

水靈是鮑參翅肚的紅牌姑娘,雖然是賣藝不賣身,但靠着色藝雙絕仍為青樓招攬了不少客人,算是活生生的一棵搖錢樹,可打不得。

顧大娘見慣大場面,每個月不知道有多少有夫之婦找上門來,哪一次不是被她處理的妥妥貼貼?

顧大娘只輕飄飄的瞥了一眼門口,然後笑盈盈地在貴客胸口撫了一下,道:“葉公子您先坐着,讓我們水靈陪着您,大娘我去處理一下醋壇子。”

離珈瑜一早就朝這邊望了,雖然鮑參翅肚的生意她不加以幹預,但負責的人她還是知道的。

她直接走過去,親随緊跟其後,浩浩蕩蕩的氣勢沒有一個人敢攔在他們面前,顧大娘推搪着水靈正往貴客懷裏送,剛準備把人推出去就已經被侍衛用劍架在了脖子上。

離珈瑜站在顧大娘對面,問道:“可是顧大娘?”

以往來青樓找麻煩的人不在少數,這麽盛氣淩人的倒也少見。

自青樓開張以來就一直是離崖管事,後來又換成了嚴正均,所以顧大娘沒見過離珈瑜,以為又是一個棄婦來找她要人的。

瞧這陣仗也确實不可小觑,來人又着實年輕,想必大有來頭,但顧大娘仗着背後有秋水山莊撐腰,只是将稱呼變了變,道:“這位姑娘好大的派頭啊,敢來這裏鬧事。不過,你可知道我們鮑參翅肚是誰家的産業麽?”

離珈瑜揮了揮手讓侍衛把劍放下,自己傾身上去在顧大娘耳旁輕聲道:“我是離珈瑜,你說我知不知道?”

顧大娘吓了一個驚天動地,手下一個用力就将水靈推了出去,正巧摔進貴客懷裏。她也顧不得初衷為何了,撲通一聲跪下來:“大小姐!”

大堂人皆是吃了一驚,已經有人在一旁竊竊私語。

這裏見過離珈瑜的人很少,尤其還是在青樓這種地方見到。離珈瑜不耐煩了,擡手讓顧大娘站起身來,餘光不經意掃到了一直被顧大娘擋在身後此刻卻溫香滿懷的醉鬼。

居然是葉一勳!

沒想到,這個風流成性的狗東西居然會出現在這裏,醉醺醺的樣子估計連他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其實也難怪,他這種花花公子,除了青樓又能去哪裏。

離珈瑜趕緊将臉一偏,生怕被葉一勳瞧見。她在葉一勳面前,已經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雲岩也好,離珈瑜也好,他統統都知曉,這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無衣蔽體一般,膽戰心驚面紅耳赤。

可惜葉一勳比她更快,在她移開視線之前,已然擡首,恰巧,對上了她的視線。

驀地,離珈瑜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咚,咚,仿佛再快一些,便能破膛而出。

誰知葉一勳醉眼微睜,只看了離珈瑜一眼,便又将視線折回了懷中的美人臉上,一臉寵溺,仿佛剛剛,他什麽都沒有看到,又仿佛,他的眼中,只有懷中的人。

離珈瑜皺眉,葉一勳這是沒有認出她來嗎?明明她就站在他跟前。

離珈瑜心底滑過一絲失落,極其輕微的一絲,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不認得也好,他們本來也就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定定心神,離珈瑜側身對顧大娘低聲道:“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一個人,只能給你一炷香,不管用什麽方法,讓這裏所有人都離開,但是不能得罪。”

雖然為難,卻只能答應,誰讓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主子呢。顧大娘沒見過這位大小姐,只是偶爾聽嚴正均酒醉失言時發兩聲牢騷,知道這位主子天仙的貌蛇蠍的心,輕易招惹不得。

顧大娘唯唯諾諾地應着,一邊同衆客人賠笑解釋,甚至不惜讓姑娘們陪着他們離開另尋處所,所有花銷鮑參翅肚承擔。

那些花柳客自然是沒什麽意見了,本來也是尋樂子的,有姑娘哪裏都能尋,更何況全部免費,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顧大娘卻滿肚子苦水,這得少賺多少銀子呀,秋水山莊財大氣粗可以不在乎進賬多少,可她介意分紅呀,今晚算是白做了。

葉一勳懷抱美人絲毫不覺得周圍有什麽異樣一般,鼻尖若有若無的香氣令他渾然不知身在何方。懷裏的人不停掙紮,越是掙紮越讓他舍不得松開,他幾乎是用盡力氣想留住懷裏的人的。

那種感覺又回來了,說不出的心悸,卻還是讓他魂牽夢萦,總覺得在層層薄紗後面藏着什麽,可是沒能等他揭開簾紗就已經被人打斷了思緒。

顧大娘是多通透的人啊,瞧見葉一勳那眉頭深鎖一副好事被打擾的樣子,就知道水靈的投懷送抱送進人心坎裏去了。

多好的機會可以留住貴客呀,偏偏還是得趕人。

顧大娘可不敢讓葉一勳把人帶走,水靈這丫頭性子烈,在她跟前才老實些,帶着出去了要是出了什麽事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得聲聲賠笑:“葉公子,今晚或許沒法子招待您了,要不您改日再來,大娘我定替你留着水靈,等着您來伺候您可好?”

葉一勳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小爺今晚就想她伺候,怎麽,你們打開門做生意還得挑日子不成?”

離珈瑜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屋裏幾十人都已經打發掉了,就他一個難纏的在這裏耗時間。

她擡頭看了看二樓,數十間廂房,究竟珊珊在哪一間?雖然沒問嚴正均,卻已經料定人就在他自己的廂房裏,只是不知是哪一間。

鮑參翅肚的人自然知道,不過珊珊是個女孩子,若是她大搖大擺地讓人從嚴正均的房間裏找了出來,珊珊的名聲自然也就壞了。

她左右為難,葉一勳像跟她較勁一樣,怎麽都不肯離開,氣得她恨不得砸桌子趕人。

這一次跟着離珈瑜出來的四人皆是鷹閣暗衛,為首的阿鐘更是跟随她多年的人,深谙她的脾氣秉性,知道她在珊珊的事情上一向耐性缺缺,此刻能在這裏等待良久已是不易,便躬身在她耳旁道:“閣主何不讓嚴正均來,由他帶着我們找人,絕對可以不驚動任何人,更可以節省時間。”

離珈瑜揚了揚手示意他閉嘴。

倒不是她不願意讓嚴正均帶路,實在是越來越信不過這個人,誰知道讓他帶路他會不會耍花招。

顧大娘還在小心翼翼同葉一勳商榷,離珈瑜徹底失了耐性,吩咐随行四人分頭去尋人,一間挨着一間尋仔細了。

擔心葉一勳會誤事,還特地小聲交代顧大娘:“你給我在這裏看住他!”

顧大娘連忙應聲道:“是!”

離珈瑜轉頭看了葉一勳一眼,很輕蔑的一瞥而過,沒辦法,她最不待見的就是這種成天風花雪月的公子哥。

葉一勳聽見了她的話倒是愣了一愣,錯愕地擡起頭。

作者有話要說:

☆、自持

活了這麽二十年,除了他爹的恨鐵不成鋼,他何曾聽過別人這般不待見的語氣?

不,還有一個人,只是那人不是已經走了嗎,不告而別,一而再。

葉一勳擡眸仔細看向離珈瑜的背影,頓時覺得心中一滞。

她今日的裝束,緊束的紅衫黑靴一看就是練家子,不若尋常女子的拖沓繁亂,亦不似他之前見過的千般樣貌,只是身形仍舊纖瘦,讓他忍不住想要将那不盈一握的腰身攥進手心。

明明他就已經忍住不去找她了,為什麽,她偏偏出現在他眼前,讓他,難以自持?

葉一勳覺得仿佛着了魔,怔怔地推開水靈,雙腿不受控制般地起身走近離珈瑜,趁其不備,從她身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将她拉入懷中。

這一次,是她先來招惹他的。

葉一勳牢牢箍住她的腰,恨不能将其折碎:“為什麽,就逃不開你呢?”

離珈瑜沒想到會被人突然拉住,吓了一跳,回過神來已經被葉一勳抱在了懷裏,兩張臉幾乎抵在了一起。

近距離,才聞的出葉一勳身上的酒氣彌漫,離珈瑜心道,這人果真是醉了,難怪剛剛沒有認出她來,可現在這又是在做什麽,将她當成青樓的那些風塵女子一般肆意調戲了嗎?

葉一勳将她抱的極緊,她掙了許久都沒能掙開,眼看葉一勳越靠越近,一張紅唇幾乎貼上她的,離珈瑜連忙偏過臉道:“阿鐘!”

阿鐘四人奉了離珈瑜的命令正在挨間搜尋珊珊的下落,聽見離珈瑜的叫聲,連忙折身回來。

阿鐘看見葉一勳的輕薄之舉,急的連稱呼都來不及更改,大叫道:“閣主!”

四人連忙拔劍,齊齊指向葉一勳。

葉一勳只擡眸掃了一眼四方指來的劍尖,單手用勁抱緊了離珈瑜,後撤一步,卻唇角輕扯,對離珈瑜道:“憑這四個酒囊飯袋也想攔住我?”

離珈瑜使勁又掙了一下,依舊沒有掙開,怒道:“葉一勳,你給我放手!”

葉一勳調笑道:“我若是不放呢,你能怎樣,殺了我?離珈瑜,我要真想對你做什麽,任誰來都是攔不住的,我勸你最好讓他們停手,否則他們傷到了哪裏,你可不要心疼。”

葉一勳的實力如何,離珈瑜并不是很清楚,可是阿鐘四人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暗衛,她就不信,葉一勳一己之力,能輕易在阿鐘四人手下讨到什麽好處。

無論如何,都先放開她再說。

離珈瑜激道:“那你試試看啊。”

葉一勳笑了笑,仿佛已然洞悉一切一般,想說自己就算要打架也不會放開手,可是驀地有羽劍光影自高遠之處影射而來,掃過他的雙目,自後灌入,直直對準了離珈瑜的心髒。

“小心!”葉一勳警惕地将離珈瑜推開,好遠離那道光影,而等他想要循着那道光影看過去之時,突然有白光刺痛雙目,迫使他不得不眯了眯眼睛,再睜開,已然尋不到異樣了。

葉一勳皺眉:剛剛那殺氣,究竟是誰?

離珈瑜一直背對着沒有察覺身後的異樣,只當自己的威吓起了作用。

她看向葉一勳的眉梢之間盡是厭惡,冷聲道:“葉公子,尋歡作樂可以,但你身為葉門的繼承人,該遵守的禮義廉恥最好不要忘記。對我,請你不要用賞玩的目光,我離珈瑜不是你可以猥亵的煙花女子。”

最後一句話她是看着水靈說的,卻也是對着很多與她同樣的女子說的。

雖然她開青樓,卻不代表她喜歡這個行當,反而格外厭惡,人世間的情愛理當如她爹娘一樣,而不是為了金錢沒有原則人盡可夫。

可是有誰又能免俗呢,她爹都可以為了一張相似的面皮另娶她人,她可以為了保持秋水山莊經濟上的絕對優勢開青樓,水靈這些人也同樣可以為了生計淪落風塵……

不見得是錯的,可是她就是恨。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越是得不到,反而會變得偏執。她很清楚其中的道理,但是就是戒不掉改不了,她沒法子看見爹娘厮守,便也憎惡那些沒有真愛只為尋歡的人。

水靈的臉蒼白的可怕,怯生生地躲到了葉一勳的身後,沒想到葉一勳卻又朝離珈瑜靠近了一步,就那樣讓她的臉暴露在離珈瑜厭惡的目光中。她只能垂了頭。

對于葉一勳,離珈瑜的目光就不僅僅是厭惡這麽簡單了,她刻意壓低了聲線在他身旁道:“葉一勳,我警告你,這裏是京都,你敢亂來,我随時讓你有來無回!”

有來無回嗎,葉一勳忍不住笑了,他本來,就沒有打算回去。

看葉一勳居然還能笑的出來,離珈瑜氣得鼻息咻咻,連忙大步離開了,從小廚房繞至了後院,再不看葉一勳一眼。

東家前腳剛走顧大娘就恢複本性了,喜滋滋地拖了水靈走到葉一勳跟前:“葉公子,水靈雖是我們鮑參翅肚的紅牌,卻一直是賣藝不賣身的,今晚這清白之身可就交給您了!”

葉一勳看着水靈,想的卻是剛剛抱着離珈瑜的觸感,忍不住笑了笑,拉過水靈攬在懷裏,低頭捏着她的下颌柔聲道:“帶我去你房間。”

水靈下意識就要把人推開,可惜顧大娘在一旁盯着她,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過來,右手舉着做出掌掴的動作,逼得她不得不把手縮回去。

她沒法子不答應。

她不過是誤入青樓的小女子,初入紅塵不知道天高地厚,死活都要離開,被折磨的差點丢了半條命。她還清楚記得最後一次逃跑的經歷,被三個大漢團團圍着踢打,渾身除了小臉完好,幾乎就再沒有一處好肉。

她蜷在地上唉唉叫疼,最後大漢們住手了,她卻還是不死心,拼了最後的力氣往門外跑,結果同進門來的顧大娘撞了個正着。

顧大娘當時就是這樣,擡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直打的她眼冒金星摔在地上,臉上火辣辣一片,比那幾個大漢加注在身上的拳腳還要痛上幾分。

顧大娘當時蹲下來揪着她肩上的衣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還想跑?水靈,你當我鮑參翅肚是什麽地方,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爹娘已經把你賣給我了,此生,你要不橫着出去,要不,乖乖聽話,大娘多的是法子讓你成為紅牌姑娘,一輩子吃喝不愁。”

這樣的兩條路,哪裏是讓她選?

雖然起初只是讓她賣藝,現在想來,不過是打着賣藝不賣身的幌子,将她捧高了身價再天價賣掉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值多少錢,她也不在乎了,能活着就好,一入紅塵便毀了終身,她又能奢求些什麽呢?不過好在買她的人是個翩翩佳公子,身份很顯赫的樣子,總好過那些肥頭大耳的商賈……這樣想想,心裏便能平衡了。

她嫣然笑着,雙手已然圈上了葉一勳的腰:“好。”

正室後面的院子裏還有偏廂,挨着後門,平時只有小販們送些米糧柴火的時候才會經過那裏,極是清淨。

離珈瑜拿不準嚴正均會不會挑那裏作為狡兔的其中一窟,因為離前院太遠,叫人不方便,他這些年在秋水山莊一直養尊處優,在這裏又是他做主,不該為了避人清淨委屈自己。

除非,他在秋水山莊的一切奢靡做派都是障眼法,離珈瑜念及此,不禁心裏一寒。

将他們兩兄弟養在身邊十年,就像是在懷裏揣了一條凍僵的蛇,她怕有一天反被咬死。

今日的事是湊巧的最好,若是有人刻意為之……突然胸口五內翻騰,離珈瑜難掩不适輕咳出聲,好在附近沒人,她連忙又吞下一顆溫樨丸。

作者有話要說:

☆、黑屋

為了掩蓋武功全失的事,她剛剛揮鞭子的時候太用力了,不過,她服用溫樨丸的時間間隔似乎是越來越短了。

離珈瑜捏緊了手中的藥瓶,這藥,到底暗藏什麽玄機,尋扁鵲,又是敵是友?

她将藥瓶揣回腰間放好,當務之急,還是找到珊珊要緊。

還好這裏只有幾間屋子,離珈瑜挨個找過去,空空的房間皆是一無所獲。

最後一間隐在角落裏,日光西斜後便黑透了,庭院裏挂着的燈籠也照不到這裏,真像是一間罩了黑紗布的黑屋子。她伸手推門,居然推不動,彎腰近距離查看才發現是上了鎖。

一間黑屋子能有多大秘密,值得專門上鎖防人?她的翰軒苑也不曾如此過。

難道……

離珈瑜叫人砸了鎖推門而入,看見了地上躺着的一個人,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就如十年前那般……哪怕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她也知道那是她的珊珊。

怎麽可以這樣對珊珊,她疼在心尖上的人怎麽可以被人這樣對待?

離珈瑜勉強留了一絲理智找到了燭臺,掏出火折子吹出火星子。感受到光亮的珊珊嘤了一聲,擰着衣衫将自己包裹的更嚴實了,像只蝸牛将自己縮在堅硬的殼裏。

衣衫哪裏夠堅硬,根本擋不住任何危險靠近,連夜晚的區區寒風都抵禦不了。

珊珊止不住的瑟縮,看的離珈瑜一陣心慌。因為慌亂,蠟燭連連幾下都點不着,第四下終于點着了,火舌子吞沒了燭芯迅速躍高,将整個屋子都照亮了。

收好了火折子,離珈瑜趕緊扯了床上的棉被包住珊珊,緊緊抱在懷裏。

珊珊渾身都冰的可怕,離珈瑜感覺自己抱的就像是塊泡在冰水中的石頭,又冷又硬,被冰封在暗黑的世界裏,再無一絲暖意。

“珊珊,我的珊珊……”

珊珊整個人蜷在離珈瑜懷裏,仿佛在做夢,竟突然咧着小嘴對她笑了笑:“姐姐……”又像是發了瘋一般,緊緊掐着她的手臂,“你是誰,我不認得你,你為什麽要打我?活着,我為什麽不能活着?別打我,求求你別打我了,我姐姐會來救我的……娘親,信舅,放過珊珊吧,別把珊珊關在黑屋子裏……姐姐,珊珊害怕……”

離珈瑜驀地皺眉,珊珊掐的很重,竟是恨不得将她手臂的皮肉掐下來的樣子,疼的她嘶了一聲。

究竟有多怕,才能有這樣的力道?

究竟有多大的野心,才能忍心對四歲的親生女兒下手?

原來十年前的失蹤還有這樣的隐情,難怪珊珊回來後就開始怕黑,身上也一片片青紫,一張小臉青腫的讓人不忍直視,如今看來,也都是他們做的好事了吧。

“誰也不能傷害你了……”她輕聲哄着,“姐姐在這裏,永遠在這裏,替爹守着你……”

“姐姐……”珊珊咕哝了一聲,慢慢放松,偎在離珈瑜懷裏睡着了。

珊珊是真的累了,挨着床睡的更熟了,離珈瑜給她掖好了被角,坐在床角看了她許久。

當年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變得這樣亭亭玉立,卻因為受了驚吓皺着一張臉。不知道菡萏居那一位瞧見了珊珊今日的慘狀,是否會跟她一樣心疼。

阿鐘一直守在門外,另外三名暗衛守在庭院中,無人敢來打擾,連鳥鳴蟲啾聲都識趣的消失了,可偏偏有人不識相地闖進來,跌跌撞撞地穿過小廚房,躲過暗衛三人的阻攔,大搖大擺地走近西廂。

阿鐘在他靠近的瞬間,彈劍出鞘橫亘在來人頸側:“葉公子,女子閨房,請你自重!”

“女子閨房?”葉一勳呵呵笑道,“這裏可是青樓,何來清白女子,哪間閨房又不是千人共享?怎麽,別人進得我葉一勳卻進不得?”

阿鐘年紀尚淺,耐性不足,一聽這話就火了,利劍又靠近了幾分,威吓意味表露無疑。

葉一勳無所謂地笑笑,指尖輕輕一彈便将劍刃驅逐開來。阿鐘只覺手中酥麻,拿劍的手不自覺垂了下去,視線也随之往下,等他反應過來,哪裏還有葉一勳的影子。

阿鐘急急忙忙追進去,腳還沒踏過門檻就有一道人影飛出來砸在他身上。實在太重,他又沒有心裏準備,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成了葉一勳的人肉墊子。

離珈瑜走出來,反手關上了門,皺眉看着葉一勳被人推開,爛泥一般癱軟在她腳前。

阿鐘迅速爬起來,收了劍入鞘:“閣主,屬下失職!”

“算了,你們若是攔得住,他就不是葉一勳了。”她撫了撫額,極是無奈,“把人送到顧大娘那裏去,她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