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累了,暫且在這裏歇腳,你們不必守着,都去休息吧。”

阿鐘應了聲“是”,不情不願地揪着葉一勳的衣領将人拎走。

葉一勳穿着白色的衣服,胸前的腳印顯得格外刺眼,他明明醉的那樣厲害,被人拎着踉踉跄跄地走,居然還在轉彎的時候偏過臉來沖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

“花花公子!”離珈瑜咒罵了一聲,憤憤地想,居然敢抱她,那一腳真是踢錯地方了。

就該一腳廢了他!

人被阿鐘送到顧大娘那裏。

顧大娘完全沒料到深更半夜還會在除水靈房間以外的地方看見葉一勳,還是醉的人事不醒的。

顧大娘一臉無奈:“您怎麽把人送我這來了?”

“離大小姐吩咐,人送你這兒,你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阿鐘回的面無表情理所應當。

顧大娘咽了咽口水,這離大小姐還真是——擡舉她。

處理,當葉門的公子是大白菜麽,大半夜的,能送哪去?

顧大娘想了許久,咧開嘴對阿鐘笑道:“這位英雄,可否勞煩您一下呀?”

葉一勳被拎回了水靈房裏,屋裏橫七豎八扔了許多酒瓶子,水靈早已醉了,臉頰紅撲撲的,伏在桌上睡着了。

同葉一勳喝酒,她哪裏是對手,葉一勳沒覺得酒意她就趴下了。顧大娘本還想教訓她一頓,但轉念一想,這也怪不得她,便善心大發扶了她上床休息。阿鐘将葉一勳扔在床上後就走,片刻也不耽誤。

顧大娘看着床上這兩人,也不願多呆,心道:兩個醉貓,有床有被子,愛怎麽睡就怎麽睡去,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去,大娘不管了!

水靈一向早起,醒來的時候發現葉一勳就躺在她身側,因她裹走了大半的被子而縮成一團,許是太冷,連嘴唇都有些發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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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戰戰兢兢地從他身上爬過去,不想驚醒他,便扶着牆慢慢往外挪。好不容易跨了一只腳過去,身下的人居然眨了眨睫毛,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兩下就睜開眼睛了,吓得她保持着騎跨的姿勢不敢動。

這姿勢,真是太少兒不宜了,水靈的臉唰的就紅了。

葉一勳剛睡醒,朦朦胧胧的不甚清明,水靈沒聽清他嘴裏咕哝了一句什麽,人已經被他撈在了懷裏。

水靈下意識叫了一聲,他伸手便捂住了她的嘴,說不出話來幹脆動手打在他身上,他卻不見松動,反倒用力箍緊了些,她所有的掙紮在他懷裏都變得不痛不癢。

他讨厭有人懷裏的人動來動去,便擡手把她的腦袋塞在懷裏。他想留住的,只是這種觸感而已,雖然不太像。

“別動……我冷……”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水靈登時不敢再動了,生怕讓他再受涼。被子是随着她一起覆在葉一勳身上的,兩具身體貼在一起,暖意很快湧滿全身,她自己也很快昏昏睡着了。

水靈後來是被人推醒的。

作者有話要說:

☆、替身

葉一勳醒過來就要沐浴更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凍着了,說話甕聲甕氣的。

水靈随意理了理衣衫就出門叫人準備熱水,小厮将熱水送上來的時候葉一勳已經又在她床上昏昏欲睡了,她也不忙着叫他,輕聲吩咐小厮:“去準備些飯菜,半個時辰後送上來。還有,叫人再送些熱水來,公子醒後,若是水冷了就替他換掉。”

小厮點點頭就開門出去,水靈輕輕把門關上,沒想到還是把葉一勳驚醒了。

他似乎在做夢,猛地睜開眼睛,空洞地看着窗簾上金黃色的花穗,嘴巴微微張開,像在驚呼,又像是在叫着什麽。水靈連忙跑過去,掏出絲絹在他額頭上拭着不甚明顯的汗跡:“是不是做噩夢了?”

葉一勳猛地捉住她的手,視線停留在她臉上,仿佛要在她臉上鑽個洞,又似乎穿透了她的皮肉血骨,看向某個莫名的地域。

這樣深邃的仿佛能将人洞穿的眼神讓水靈打了個寒噤,她慌忙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葉一勳卻對她笑了笑:“被吓着了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大言不慚地同我拼酒!”

水靈松了一口氣,擡手在他胸口打了一下:“你淨吓人家!昨晚還不是你非逼着我同你飲酒,怎麽一覺醒來卻全成我的不是了?”

“瞧你這樣,肯定是不記得自己醉酒後拿着酒壺同我叫板的模樣了。那可是真正的巾帼不讓須眉啊,我長這麽大可頭一次被個女人指着鼻子說酒量不成呢!”

葉一勳說的義正言辭,水靈的臉又紅了。

她有這麽做過麽?

喝酒到醉就算了,居然還敢指着金主的鼻子?她可沒那個膽子,就不怕顧大娘擰斷她的脖子麽?

可是又沒有證據證明葉一勳的話是假的,水靈思慮再三,決定不管真僞,堅決否認算了:“左右我是醉了,你說什麽都成,我才不跟你辯!”

“你倒矢口否認了,這麽個人精,可真讓人愛不釋手。”葉一勳笑的開懷,“索性我便贖了你的身,你同我回葉門如何?”

水靈不由得大喜。

贖身,不管去哪裏都好過這裏的曲意逢迎,忙道:“你說真的?”

“如何不能是真的?”

“什麽時候?”

“最近可不行,我要留在京都一些時日,正好也考驗考驗你,是否真的玲珑可人。”葉一勳伸手在她膚若凝脂的小臉上輕輕一掐,“最重要的是聽話。先去蒸條魚來吧,我有些餓了。”

水靈不由地贊嘆自己的先見之明:“已經叫廚房準備了,你先起來,我伺候你沐浴。”

“不用了!”他迅速坐了起來,生硬的語氣忽的又輕柔的像孩子在撒嬌,“我想吃你親手做的魚,快去吧。”

這樣的軟語讓人拒絕不了,水靈慢吞吞站起來,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才離開房間。

腳步聲漸行漸遠,葉一勳這才走到屏風後面。

頭痛的厲害,他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其實起初他只是單純的找醉,徹底醉死最好,然後喝着喝着便難以自抑了,好像是能随手拈來的酒都被喝掉了,比他最難過的一次喝的還要多。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還是他第一次殺人,泛着亮光的利刃插進對方要害,一刀斃命。

師父給他的教訓告訴他,一旦出手,便要是致命的,否則,死的便是自己。

木桶裏盛滿了熱水,他又從懷裏拿出個小瓶子往裏面倒了幾滴紫色的液體,頓時霧氣缭繞着香氣侵入了他全部的感官,人還沒進去,就已經沉醉了。

寬了衣衫慢慢躺進去,這木桶夠大,躺進去也格外舒适,倒在水裏的是秘制的精油,沐浴的時候倒上幾滴就能很好的舒緩緊張的神經。

他真的是累了,連續數日不曾合眼,昨晚又喝了那樣多的酒,頭痛欲裂,一整晚都未曾真正睡着過,只是一味的不想睜開眼睛,起初是不想丢失夢中的朦胧身影,後來卻是不想失去懷裏的溫暖,哪怕他清楚知道,他想要的那個人讨厭他,只一碰就推開了他,讓他哪怕在夢裏也難償夙願。

得了機會放松,現在躺在水裏只覺得昏昏欲睡,若是可以保持水溫不變,他或許真的就睡着了。

“果然沒有天然的好。”對比家中的溫泉,葉一勳長長舒了一口氣。反正也泡的差不多了,左右水已經冷了,不如起來。

葉一勳用手腕撐在木桶邊緣,泡的有些久了,得慢慢起來。他可幾乎全裸,要是暈了摔了,被人聽見了聲響闖進來,他會直接把葉門的臉丢到老祖宗的墳墓裏。

坐的太久,腿都沒什麽力氣了,好不容易撐起來一半,居然有人在這時候敲門,吓得他摔了回去,濺了一臉水不說,身體的某個地方險些被摔的分家,疼的他呲牙咧嘴。

“滾進來!”

他向來脾氣不好,又有起床氣,這時候就更沒好氣了,三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

門外的小石頭拎了一大桶熱水走進來,因為太重,所以走起路來顫顫巍巍的。葉一勳在屏風後面,又是背對着,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了半天不見有人吭聲,轉臉瞧見龜奴模樣打扮的小石頭,正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朝他挪過來。

他本就在氣頭上,這下更怒了,右手拿過搭在木桶上的巾帕,輕輕一甩便落在了小石頭的左側肩膀上。

小石頭吓了一跳,手中拎着的木桶“砰”的一聲落在地上,不少熱水灑落出來,沁過一層薄布的鞋面就如沁過一張宣紙,接觸皮膚時仍是滾燙灼人。

不待小石頭叫疼,葉一勳已經長手一伸,抓着他腰間的束帶将他拽至了木桶邊緣,另一手從他後腦滑過,巾帕便結結實實的纏在了他脖子上。

葉一勳放在腰間的手迅速滑至小石頭頸後,濕漉漉的手面貼着溫熱的皮膚,他突然覺得心情大好,不由得稍稍用勁将人推近了一些。

馨香,觸感,一如酒醉後擁入懷中的那麽讓人滿足。

真,假,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自然握在掌心的才是真的,雲岩算什麽,離珈瑜算什麽,他憑什麽就非她不可?貪戀那記憶中的觸感而已,難道他就再找不到旁人了?

他不信,明明跟前這一個,也能讓他擁有那份相似的觸感,只要他能,抵得住自己幾乎算是本能的排斥。

葉一勳忍不住啧啧兩聲,笑容更加燦爛:“模樣挺俊秀的,怎麽就做了龜奴?不如跟了我,盡享榮華富貴。”

小石頭個子矮小,而這木桶是替葉一勳量身選的,昨晚才被送來,根本就不是水靈姑娘平時用的那個袖珍版。他被按在木桶上,恰巧被木桶頂緣勒住鎖骨下方,幾乎沒有皮肉緩沖疼痛,葉一勳手勁又大,他險些疼的背過氣去。

小石頭嗚嗚了幾聲,葉一勳便松了松力氣,手卻還是貼在他頸上,甚至湊了臉過來,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精致的五官。

灼熱的氣息噴過來,小石頭怯懦的往後躲,誰知被葉一勳用力一提提進了桶裏,還坐在他腿上。

小石頭猛地瞪圓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葉一勳,連掙紮都忘記了,只呆愣地聽着水漫出去的聲音,還有他的輕聲耳語:“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全部滿足你……”

語氣動容的真像情人間最甜蜜的耳語,小石頭紅了臉,一顆心如揣了小鹿,跳撞着似要沖破血肉筋皮跳出來。

小石頭張着嘴剛想說些什麽,突然聽到瓷器碎裂的聲音,擡起頭來看了來人身影一眼,連忙惴惴不安地低下頭去,心中卻松了一口氣。

好險,差點就被蠱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殘玉

進來的是水靈,她原來是蒸好了魚端進來,豈料看見屏風上的人影,手一抖就把端着的東西摔了。

她走到屏風後面,千祈萬求不要是她猜想的樣子,可真的看見了卻不吃驚了,只輕輕問一聲:“你們在做什麽?”

葉一勳只淡淡笑着,左手還在水下牢牢箍住小石頭的腰:“你不是都看見了。”

水靈伸手輕輕掠過水面,水已經涼透了,寒意從指尖蔓延而上,她連忙把手縮回來背到身後去,瑟瑟發抖。胸口像是郁了一口氣,她想張開嘴吐出來,卻怕被葉一勳發現,終究還是咽下去。

她終歸是青樓出身,盡管賣藝不賣身,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卻早已被風塵二字玷染的面目全非。

她是何身份,哪能同金主發脾氣使小性?葉一勳或許是唯一能救她離開火坑的人,她只需要讨得他的歡心,至于他同誰暧昧同誰肌膚相親,又關她什麽事呢?

嬌嗔笑笑,瞬間便又是紅牌姑娘,水靈伸出手随意搭在小石頭肩上:“水都冷了,這樣坐在裏面多傷身呀!小石頭,你還不起來?”

小石頭點點頭就要起來,被葉一勳又拉了回去,直直跌進他懷裏。

葉一勳不懷好意地湊在他耳旁,輕聲道:“原來你叫小石頭哪,還真是貼切,坐在我懷裏還能臉不紅心不跳,莫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你呢,是不是也已經愛上我了?”

小石頭使勁推開他,兩只手揮舞蒼蠅一般在空中亂打一氣,打完了就苦大仇深地瞪着他。

水靈撲哧一聲笑出來:“葉公子看來要碰壁了。”

“怎麽說?”葉一勳實在看不懂,小石頭這是在做什麽。

水靈道:“小石頭不會說話,您同他問話,自是要碰壁的。”

“啞巴?”

葉一勳吃了一驚,小石頭趁着他分神的瞬間掙脫鉗制從木桶中爬了出來。

地下有不少水漬,大半是從小桶中濺出來的,還有一些是葉一勳提了他進去後從木桶中漫出來的,微微有些滑,小石頭踉踉跄跄地滑了好幾下,頭也不回地奪門而逃。

水靈哧哧地笑:“這個小石頭,真是沒規矩!不過也怪不得他,來了不過兩天,又不會說話,能懂什麽規矩呢。但這模樣生的倒是極好的,居然連你葉公子都迷住了,回頭我得跟顧大娘說道說道,別白白浪費了一副好皮囊。”

葉一勳手中登時空了,懷中的溫度也消失了,涼水的寒襲上來,空寂感從指端慢慢侵入四肢百骸。

那觸感,是最相像的,可是小石頭早跑的沒影了,水靈的話卻還響耳邊,他不悅的皺了皺眉,驀地握緊了拳頭:“出去。”

“是。”水靈乖乖地轉過身走出這個房間,她知道葉一勳不高興了。

在青樓呆了許久,多少也看清了男人的一些秉性,像這種被人打斷好事的情況下,能躲開就趕緊躲的遠遠的。不過她還是很詫異的,沒想到堂堂葉門的少爺居然有龍陽之癖,難怪昨晚同睡在一張床上她也能夠安然無恙。

心裏居然會有些小失落,她想,自己大概是太渴望離開這裏了,可是剛剛她卻惹金主生氣了。看來要去重新做份魚了,亡羊補牢,總歸是可以的。

沒想到會在廚房裏看見小石頭,蹲在竈火旁烤着濕漉漉的衣服。

這個時辰姑娘們大都還睡着,廚房裏忙活的人自然就不多,只有個年輕女子在案臺上揉着面粉,面生的很。

不過她身旁的廚子倒是鮑參翅肚的人,一手執一把菜刀在切大白菜,不知道是要做什麽用的,縱切橫切,全部都剁成小細丁,兩把菜刀起起落落,乒乒乓乓敲的她心煩。

倒是小石頭先瞧見了她,樂呵呵地舉着濕答答的腰帶跟她打招呼:“水靈姐姐!”

水靈頓時被吓着了:“原來你會說話呀?”

“我也沒說過我不會呀,只是之前不想說話而已。”小石頭眨了眨眼睛又氣憤道,“剛才你房裏的那個客人可真是有夠過分的,我想我在這裏是呆不下去了,再也不想碰見這種人了!色鬼!混蛋!找機會我要抽了他的筋!”

水靈吃驚地咽了咽口水,這語氣,這神情,哪裏是個男人,活脫脫一個撒嬌嗔怒的小女子呀!

未等她完全反應過來,小石頭已經站起來豪邁地甩了甩尚還濕漉漉的衣袖,哼了一聲走了。

“居然是女子……”水靈忍不住在想,剛剛那一幕肌膚相親,葉一勳,難道就沒發現小石頭的身份嗎?

水靈心裏不知為何竟有些酸酸的,葉一勳貌似,很喜歡這個小石頭呢。

年輕女子還在繼續揉面團,突然哧笑了一聲。

水靈聞聲看過去,打量了那女子一番。

五官精致明眸皓齒,衣衫姹紫嫣紅卻不顯張揚,算是中上之姿,如果是樓裏的姑娘她絕對不會不認得,再者,最近也沒聽說有新的姑娘進來。

“看夠了麽?”居高臨下的聲調下,那女子的揉面手随即停了下來。

人未轉身居然也知道她在看她,水靈覺得這人或許不尋常,再者離大小姐已經在後院的廂房住下了,這人說不定就是離大小姐帶來的,憑她的身份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水靈走近了一些,福了一福,柔聲道:“只是好奇在看姑娘在笑什麽而已。”

“笑你們雌雄不分,一個個的,真是蠢笨如豬。”那女子繼續揉捏手中的面團,又對一旁的廚子喝聲,“動作快一些,二小姐快醒了。”

廚子連連點頭:“是的紫嫣姑娘。”

果然是秋水山莊的人,還是莊主夫人最寵愛的侍婢紫嫣,果然脾氣夠壞,架子夠大。

水靈立即識趣不再多言。

廚子更加不敢懈怠,動作頓時麻利了許多,刀起刀落的聲響也大了許多。

水靈不再言語,兀自走到一旁準備做魚的食材。因為剛剛才做了一份,很多材料都是現成的,所以只需要重複一遍烹煮的過程。她廚藝不錯,很快就弄好了。

端着魚出門,正巧紫嫣拿着絲絹走進來,與她側身而過。

那絲絹瞧着就是極好的,拿到廚房裏做什麽?

水靈覺得奇怪,便在門檻處頓了頓足,看見紫嫣将剁碎的白菜包在絲絹中,擠壓出淡青色的清亮液體,如此反複多次後再将碗中的汁液倒入了面粉之中。

想必是用來做糕點之類的,不過如此新奇的用白菜汁倒是頭一次見到。

怕葉一勳等的急了,水靈連忙端着盤子離開,心裏還想着自己是不是抽空的時候也試一試。

房裏,葉一勳早已沐浴完畢,換了新的衣裳,大概是心情大好,整個人都紅光滿面的。水靈将盤子放在他跟前,讨好一樣候在一旁,等着自己的成果被金主“臨幸”,金主卻遲遲不肯動筷子,翻來覆去擺弄着半塊玉佩。

那玉佩狀似玉如意的祥雲,上面的镂空紋形十分奇特,她看了半天只覺得像某種動物,嘴中銜着缺漏一角的圓球。

葉一勳突然道:“那個叫小石頭的小厮現在在哪裏?”

“已經離開了。”

葉一勳捏緊了玉佩:“為什麽離開?去了哪兒?”

這她怎麽會知道,反正是不想再見到他這個色鬼才離開的,誰知道會跑到哪裏去?

水靈怕惹金主生氣,到底沒敢把小石頭的話重複一遍,只低聲嗫嚅道:“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

這麽好說話?水靈滿腹猶疑,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玉佩已經不知道被收到哪裏去了,葉一勳悠然自得地拿着筷子在品嘗她做的糖醋魚,微微眯着眼睛,極度享受的樣子。

來青樓尋歡作樂的男人哪一個不是貪圖酒色的,姑娘三言兩語便可以讓他們身心放空,可是葉一勳卻不是,他太過撲朔迷離了,水靈覺得,自己大概是永遠沒有本事摸透這位金主的心思的。

作者有話要說:

☆、破綻

房間裏是寂靜無聲的,珊珊睡到自然醒,揉揉眼睛坐起來,赫然發現坐在一旁的人,吓得險些叫出來。

還好手捂的夠快,沒叫出聲來。

離珈瑜坐在桌子旁,以手托颌抵在桌面上,眼睛是閉着的,想必是睡着了吧?

珊珊打量房間,還是嚴正均的屋子,沒回秋水山莊去,也就是說自己不是在做夢,可是門為什麽會鎖起來呢,正均哥哥又去哪裏了?

最最要命的是,姐姐居然會找到這裏來,她這窯子還沒逛呢就被抓包了?

珊珊氣得抓耳撓腮,真是夠點背的!

“現在怎麽辦呢?”珊珊嘀咕,“躺床上繼續裝睡?總不能睡一輩子……要不還是先回秋水山莊去吧,等姐姐醒了見不到我,或許會以為自己在做夢也說不準呢。”

珊珊想着,人已經蹑手蹑腳地爬下床穿上鞋,一步、兩步、三步……到了門口再回頭瞅瞅,人沒醒,人沒醒,挺好的,抓緊跑……

“二小姐醒了?”

紫嫣端着糕點站在門外,珊珊一開門就跟她撞了個正着,倒是沒摔跤,就是被吓的三魂七魄亂了套:“你,你怎麽在這裏?”

紫嫣是歐陽飄絮的貼身婢女,打十年前同歐陽飄絮一起進了菡萏居就鮮少出來,每每出來就沒什麽好事。

珊珊瞪她一眼,她倒笑的嫣然,道:“夫人想念二小姐了,特命紫嫣來看看您。夫人說,您若是也想念夫人,便随奴婢去菡萏居看她一看。”

珊珊叉腰:“我不想念她!你回去吧,告訴我娘,她要是真的想我了就出了那破地方來傲竹居看我,我是絕對不會再進去菡萏居的!哦不對,是怡蘭居,我搬家了,你回去告訴她,讓她來怡蘭居看我!”

“二小姐怎可這般說話?”紫嫣好言相勸:“夫人聽到了可是會傷心的。”

珊珊扭臉:“她傷心個鬼!你回去問問她都已經幾年沒有見過我了?估計她現在連我長的什麽模樣都不記得了。總之我是不會去看她的,你別白費口舌了。”

“二小姐,夫人她……”紫嫣還想說些什麽,看了一眼珊珊身後就頓住了,話鋒一轉道,“這糕點是夫人專門吩咐紫嫣做給你的,全部用槐花的半開嫩葉甕蒸取露,是您最愛吃的。還有這一盤,是白菜鮮汁和面所做,大小姐最愛這種清新的味道。”

“紫嫣真是有心了。”

背後突然有聲音傳過來,珊珊吓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離珈瑜,不由得拍了拍胸口:“要被吓死了!姐姐你走路怎麽沒聲音呀?”

“現在都還察覺不到有人靠近,就只能證明你內家功夫沒有練到家。”離珈瑜不鹹不淡道,“需不需要我獎勵你進練功房閉關三個月啊?”

那不就是變相囚禁了麽?珊珊吐吐舌頭,果然被抓包後的懲處非常慘烈。

離珈瑜不再搭理她,徑自走到紫嫣面前接過了托盤,上面放了兩碟點心,圓形花邊福字做底,非常小巧精致。

離珈瑜從顏色較深的一碟中拿了一塊,青綠色的糕點看起來秀色可餐,她只淺咬了一口後就誇贊道:“紫嫣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只可惜不是我身邊的人,累我口福少了許多。”

“大小姐言重了,您身邊能人何止千萬,紫嫣不過是滄海沙礫,只有本事伺候好夫人而已。”紫嫣福了一福又道,“時候不早了,紫嫣先回菡萏居,兩位小姐慢用。”

嘴中的小塊糕點還未化盡,紫嫣的身影已經遠了,從二樓看過去只剩下消失在轉角的一抹粉色。

明明是清新的菜汁糕點,偏偏比芙蓉糕還要甜上三分,混着唾液在口腔中越發的甜膩。離珈瑜将手中剩下的糕點扔出去,落在泥土中滾了幾圈,徹底辨不出原本的顏色。

完了,姐姐生氣了!

珊珊吓得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幾乎不敢擡頭正視離珈瑜的眼睛。

豈料半響後,離珈瑜只是很淡然地清了清手心的碎屑,輕聲道:“回家去吧。”

珊珊回去之後并沒有受到像想象中的嚴苛懲處,當然也不可能一點懲罰都不受。離珈瑜只不過是罰她,每天呆在練功房裏多練三個時辰內功而已。

珊珊本想着再力争一下将刑罰減輕一些的,可是一回去看到嚴正均被傷的皮開肉綻連床都下不了的樣子,登時不敢再言語了。

離珈瑜扔給珊珊一本內功心法,那是練習離家不外傳的絕技秋波掌的入門心法。

既是絕學,自然高深莫測,珊珊看的頭都大了,雙眼一刻重過一刻,不停打架,最後幹脆睡着了,一手拿書一手托着下巴睡的諸事不知。

離珈瑜本來只是想來看看她,結果就看到珊珊偷懶的一幕,氣得要抽她,還好王巽從暗室裏跳出來攔住她,半拉半拽地把她帶到裏間去。

屋子裏漆黑一片,王巽輕車熟路地燃亮油燈,屋子裏的桌椅石床慢慢顯影。

離珈瑜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抿着嘴不說話,但是明顯已經不生氣了。

王巽收起火折子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中間隔着的桌子上還有一壺沏好的菊花茶,正好有些涼了,他便倒了一杯給她:“菊花茶,喝點降降火。”

離珈瑜順從地喝光了茶,又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倒是沒喝,擱在手邊摩擦着杯沿,有些氣餒道:“居然讓你看出來了,我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她最近心緒不穩煩躁不安,雖然沒太顯露在臉上,但王巽跟在她身邊多年,自是很清楚她的脾氣秉性。

王巽笑了笑:“這倒是實話,閣主的忍耐力和定力是越來越差了。珊珊這點小把戲算什麽,放眼以前,離靖隔三差五的挑釁,哪一次不是挑事者先被你氣得七竅生煙,你卻氣定神閑巋然不動。怎麽,離靖的傷很重?”

“尋扁鵲說,回來的太晚,斷掌難接,他給離靖裝了假手,肉眼看倒是看不出來殘缺,不過離靖……”

離珈瑜嘆了口氣,王巽撫着自己的雙膝,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我懂,有些殘缺,是比死亡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的。”

十年前,離珈瑜在飛絮園布下層層暗衛剿殺歐陽韻律,後有不明高手出現,重傷了她,也殺傷暗衛無數,王巽就在其中,雙膝髌骨被毀,自此不能再留在暗夜組,只能留在練功房中整理情報,偶爾安排任務,卻再無法同暗夜組的兄弟出生入死,替兄報仇。

離珈瑜緩聲道:“最近天陰不定,你的腿還好嗎?”

“有神醫尋扁鵲相救,現在只是不良于行而已,閣主挂心了。”王巽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流連,轉念道,“雖然百花大會的訂親之禮是魔劍之說只是一個幌子,魔劍仍舊下落不明,但西門缺對魔劍似乎志在必得,他派了不少人,起碼兵分三路,你在一品茗香解決的張氏兄弟只是最不濟的一路。剩下的應該是孫、李二舵,孫善毒,李善伐,都不是容易打發的角色。你有什麽打算?”

“沒有打算。”

“沒有打算?閣主,這不像你,你向來勝券在握,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這次居然連打算都沒有?”

離珈瑜嘆了一口氣:“秋水山莊棄出江湖十年,想要重新奪回盟主之位非得借助魔劍不可。西門舵兵強馬壯,上官堡和葉門強強聯手,而鷹閣十年前遭受重創,秋水山莊又內患不斷。十年來,嚴氏兄弟一直苦心拉攏人心,雖然不至于毀缺根基,但始終是憂患,而鷹閣的人忠心有餘,能力不足,如今連離靖都……你我皆無可用之兵,這場争奪戰我不可能有必勝把握,最重要的是,如果我猜的不錯,歐陽信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自十年前秋水山莊宣布放棄盟主之位後,歐陽信就消失匿跡了。鷹閣這些年一直在找他的下落,不遺餘力,只是都沒有什麽消息。

王巽驚道:“鷹閣上下數千人,明察暗訪十年都沒有他的消息,你是如何得知他要回來的?”

離珈瑜道:“歐陽飄絮作為母親,十年間從未主動見過珊珊一面,卻在這關頭突然讓紫嫣叫珊珊去菡萏居看她,你覺得是什麽緣由?”

“你的意思是,他們想讓十年前的陰謀重演?”

“盟主的權若是回來了,他們自然也會回來的,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王巽道:“現在是內憂外患,成敗得失全部寄托于二小姐一人身上,閣主應當多在二小姐身上下些功夫才是。不過二小姐天生就是個散漫貪玩的性子,你還真不能把她逼得太緊,小心适得其反将她逼到敵方,要是那樣,你我可就真的黔驢技窮了。”

離珈瑜如何會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反倒是越知湖水深淺越害怕溺水身亡,惴惴道:“秋水山莊如今的一切耗費了我十年的心力,他們想要奪走,除非我死。這一次,我決不妥協。”

離珈瑜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王巽只得答:“那好,你萬事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

☆、鋪路

珊珊醒過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情了。

練功房裏密不透光,只能靠油燈維持光亮,但也燃的差不多了,燈芯萎靡不振地燃着,矮矮的支撐起最後一絲昏黃的亮光。

珊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小鼻子敏銳的嗅到桂花糕的香氣,饞的她直想流口水。

十月桂花香,現在的确是桂花盛開的月份,但這香氣淡淡,應該是曬幹保存的桂花花瓣經熱水泡開甕蒸取露後精心制作的。

好久沒有聞見這麽濃郁的桂花香氣了,珊珊使勁嗅了兩下,好想吃呀!

珊珊閉起眼睛,全部感官力都放在一處,小鼻子循着香味找過去,左聞聞,右嗅嗅,嗯,味道越來越濃了!

“想吃麽?”

離珈瑜從角落的陰影中走出來,手中端着的自然是那一盤不僅氣味誘人賣相更加誘人的桂花糕。

珊珊睜開眼睛看了看桂花糕,又看了看離珈瑜,難得還記得偷懶的事情,悻悻道:“姐姐,你什麽時候來的?”

離珈瑜實話實說:“在你偷偷睡覺的時候。”

“呃,真不巧……”珊珊抓耳撓腮到處找理由開脫,“密室有點悶咩,我去夢裏尋點新鮮空氣……”

離珈瑜哭笑不得,想在她腦袋上留個爆栗也沒舍得,換成了捏鼻子:“你這個丫頭!”

珊珊傻笑着拿了塊糕點,一邊吃一邊問:“姐姐你怎麽有空來看我,是不是心疼我了想免掉我的刑罰呀?”

“是有這個打算,不過你也要做點事。”

珊珊朝後縮了縮,她姐姐提出來的所謂等價交易從來就沒有公平過,就拿她記事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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