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

他,“出了什麽事?你在,哭嗎?”

“明明深愛……”他抱緊懷中的人,“這一世,我不會再放你走,無論你做過什麽……”

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只知道自己的心,隐隐作痛,待回過神來,竟跟他一同回到了秋水山莊。

作者有話要說:

☆、珍貴

他還是那個嬉皮笑臉的葉一勳:“不就是十五年的修為嘛,我這麽年輕,再修煉也就是了。倒是你,家不可一日無主,你這個山莊莊主怎可偷懶呢?還是乖乖回來的好。再者,我可是秋水山莊統領,一不小心錯過了最後的比試,竟讓那個冰塊臉拔得了頭籌,不行,我得找他比劃比劃去。”

原定于三日後的最終比試,蕭然軒受了傷,葉一勳則消失數天,慕容穆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得了主統領之職。

離珈瑜細想想,是挺讓人不服氣的,葉一勳去找慕容穆比劃比劃也合情合理。然後某人趁她被忽悠的瞬間逃之夭夭,對替她療傷之事只字不提。

待她回到秋水山莊,風無塵早就從湖心小築的捷徑回來了,她抓不到任何把柄,更問不出他與葉一勳的關系。她甚至拿出秋水山莊的第四位統領之位利誘,風無塵也不為所動,一聲告辭,竟背起來時背來的那個微微透出寒意的長盒子,直接帶着徒弟回他的迷魂林去了。

至于葉逍,她總不能跑到洛陽葉門,去質問人家葉門主去了什麽地方做過什麽事吧?她怕被葉門的人亂棒子打出來。

而離崖,信口雌黃,堅持自己一直陪在離靖身邊寸步不離,不曾去過什麽迷魂林,她拿這條老泥鳅也辦法。

還有珊珊,她問珊珊是否又偷偷離開山莊跑去迷魂林了,吓得珊珊以為她中邪了,要不就是故意找茬想逼她練功,躲起來幾天都不見她,模樣一點兒不像是撒謊。

最後的線索是尋扁鵲,這位老神醫是最後回來的,背着藥箱老神在在,離珈瑜問其所蹤,他也只是淡淡道自己采藥去了,而她的傷,天下萬物相生相克,她能安然無恙或是機緣巧合,無從考證,他亦無法解釋。

一切的一切,離珈瑜猶如迷霧中穿行,總是覺得不甚真實,可是鷹閣派人出去也查不出什麽蛛絲馬跡來,一無所獲,她也只得作罷。

歐陽信回來了,東瀛千葉宮近來又蠢蠢欲動,她須得集中精力在尋找魔劍上,旁的末節小事,等奪回盟主之位再清查不遲。

不過魔劍,上官洛在百花大會上澄清魔劍并不在上官堡,這只老狐貍,說的會是真的嗎?還有,當日上官堡護送聘禮的隊伍由西門舵的趙泰打頭,而做主的,卻是千葉宮的殺手穆少,莫非上官堡和西門舵已經同千葉宮聯合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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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思不得其解,離珈瑜揉揉眉心,鼻尖忽的聞到一陣幽香,嘴角不自覺翹了翹。

“湘兒,你這般貼心可人,我會越來越舍不得你的!”

湘兒端着托盤,裏面放了幾款剛剛做好的糕點和一壺新沏好的紅梅踏雪,袅袅的冒着熱氣。

湘兒将托盤擺在紅檀香矮桌上,回頭笑道:“小姐舍不得我,正好,我也舍不得小姐,幹脆就讓我在你身邊伺候一輩子好了。”

離珈瑜推開一堆的折子往香味靠近,笑吟吟道:“那可不行,你是女子,總歸是要有個好的歸宿,怎麽能一直在我身邊蹉跎歲月?湘兒,其實你年紀也不小了,這麽些年一直跟在我身邊照顧,我也是忙暈了頭,都沒來得及給你物色一門好的親事。這樣,你先跟我說說,對夫君有沒有什麽要求,我也好幫你留意着。”

湘兒面皮薄,臉頰迅速飛上兩片紅暈,嗔道:“小姐,你淨拿我尋開心!叫我說啊,自從葉統領來了咱們山莊後,你就越發的愛笑了,恐怕先覓得如意郎君的人是小姐你吧!”

離珈瑜拿起一塊芙蓉糕剛要往嘴裏送,一聽這話登時沒了食欲,恹恹道:“他又做什麽了?”

湘兒沏了一杯茶給她,獻寶一般道:“除了這茶。”

離珈瑜趕緊把手裏的芙蓉糕扔了,渾身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接過茶盞喝了一大口水都沒能把那些雞皮疙瘩消下去。

湘兒捂嘴笑:“小姐你也太會糟蹋人家葉統領的心意了,我聽小廚房的人說,葉統領可是天沒亮就去給你做這些吃的了,知道你最近上火咳嗽,還專門買了一堆甘蔗回來榨汁和面呢。蕭統領想拿一根他都不肯,說是要留着給你晚上煮甘蔗汁,清熱毒。”

離珈瑜越聽越無語:“哎你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麽跟個女人似的天天圍着竈臺子轉啊,真沒出息!”

“小姐你不懂,這樣的男人才珍貴,那些所謂的胸懷大志,眼裏卻只有自己只有天下的男人,有什麽好的?”

離珈瑜猛地被問怔了:“這個,有大志的男人責任心強啊。”

湘兒笑:“那湘兒問小姐一個問題,倘若愛情和責任同時擺在你面前,二者只能擇其一,你當作何選擇?”

“當然是責任!”幾乎是脫口而出,可說出口了又有些後悔,卻又說不出是為什麽後悔。

“若你愛的人為了責任背棄你甚至要犧牲你呢?”湘兒搖搖頭:“你現在會這麽說,是因為你還沒嘗過愛情的味道,不懂愛一個人的美好。我們只是小女子,不似戎馬倥偬的男人,野心勃勃地想要整個天下。我們要的,不過是一份安逸,一個愛人,一個家。”

湘兒一席話說進離珈瑜心裏去了,這樣忙忙碌碌殚精竭慮,她圖的,其實也就是一份安逸,能好生過日子。

只是她這個人天生嘴硬,便故意打趣道:“說的字字珠玑,好似你愛過什麽人一樣。”

湘兒羞赧,紅着臉不說話了。

離珈瑜追問道:“你該不會真的有心儀的人吧?”

“小姐!”湘兒臉紅的燙人,一跺腳就跑了。

離珈瑜呵呵笑,悠悠一個人喝着茶,突然覺得餓,手便伸向了一碟糕點,淺嘗一口,淡淡的甜味。她不自覺吃了一塊又一塊,心道葉一勳的手藝倒還真不錯。

葉大廚此時可瞧不見她滿足的樣子,千裏之外,他只剩表情凝重。

郜季儒和小曦都被關在了門外,風無塵設了結界,他們破不開,只能蹲在門外幹着急。

小曦以為葉一勳死了,沒想到還能見着他活着回來,自是高興的不得了,誰成想葉一勳一回來就跟風無塵鑽進了風無塵的竹舍,還設了結界,她連一句話都沒跟她的勳哥哥說上。

小曦扯扯郜季儒的袖子:“季哥哥,你說師父把勳哥哥帶進去幹嘛了呀?”

郜季儒撇嘴:“我也不知道。師父一向偏愛葉一勳,說不定是要偷偷傳他什麽絕世神功也說不定。我看師父都快忘了,我才是他的首徒,葉一勳算什麽,不過是他師弟離蒙遠不屑一顧的弟子而已。”

小曦瞪他:“不許你說我勳哥哥壞話!”然後又自顧自地盯着那扇門瞧,忽的笑的裂開了嘴,癡傻的像個三歲的孩童。

郜季儒恹恹,不再吭聲,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門上的結界瞧,慢慢握緊了拳頭。

風無塵的竹舍可比葉一勳的那一間大多了,葉一勳進去後直奔幕簾,那裏面是祠堂,九龍之六龍死後的供奉之地。

香案上安放着牌位——赑屃、饕餮、蒲牢、狻猊、霸下、椒圖,他一一拜過,才從牌位後面取出包裹。

包裹裏包着的是一個雕着龍紋的紅木盒子,雕工精細,龍形栩栩如生宛若騰行天際,盒子亦彌散着紅木的清香,沁人心脾。

隔着盒子撫過便有如寒流襲遍全身,葉一勳顫了一下将盒子打開,刺目紅光頓現,寒氣逼人。

“這就是那把嗜血的魔劍,血吟?”

作者有話要說:

☆、愛恨

風無塵在他身後颔首:“是,确是血吟無誤。”

血吟,魔劍血吟,離珈瑜找了它許久未果,原來是藏在了迷魂林,就藏在六龍的牌位之後。

葉一勳道:“怎麽會落在你手中的?”

風無塵道:“此事說來話長,護法可曾聽說過三十年前發生在閩南一帶的兇案?”

三十年魔劍橫空出世,在閩南一帶殘殺了不少人,最後還是先老盟主離海親自帶人去處理,方才平息。

此事轟動,想必沒有幾人不知,雖然當時,他還在忘溪源頭自懲。

葉一勳點點頭:“知道。當年那場混戰,葉門也有參與,我爹……”

說到這裏,葉一勳頓住了。

曾以為是父親,哪怕再不受寵,他都沒有想過他們非親,可原來,他們真的不是父子。

為什麽頓住了,風無塵疑道:“護法?”

葉一勳的眼中溢出悲傷:“我想,他大概是很恨我的,為了我這麽一個外人,連累他被困煉獄近千年,甚至害他喪子,若是換了我,當真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怎還會留在身邊?但你可知道,一無所知的那段日子,我是真的将他看作父親的,可是這些年……”

可是這些年,這父親,從未給過他一刻父愛。

葉一勳欲言又止。

風無塵知道,葉一勳這些年在葉門,過的并不好,可是這些年,有誰又過的好呢?

且不論喪子的葉逍,就是他,都不能原諒在煉獄之中的度日如年。

他們四方蛟龍乃由天地之靈孕育,本是長生之軀,逃脫了六道輪回生離死別,卻因為不死狴犴和離薰兒的私情,被迫經歷了這千年人生的悲喜起落,說一點芥蒂都沒有,根本不可能。

可是他也很清楚,怨怪無用。

風無塵作為一個明理之人,中肯地道出自己的想法:“護法,這千年的恩恩怨怨,已經究不出誰是誰非了,當務之急,是想法子讓千年之劫順遂,讓我們彼此都能解脫。”

“你說的對,千年之劫,的确更重要。”葉一勳自嘲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在這人間呆的太久了,無情無愛的不死狴犴竟也變得如此感性了,說出去,真怕被九龍族的對手笑死。”

現在的葉一勳,的确有人情味許多,若是千年之前的不死狴犴,怎麽可能擁有着五彩的悲歡喜樂。

不過比起不死狴犴,他似乎,更喜歡現在的自己,有血有肉,仿佛真正活着,神元殿,九龍族,逃不開的重責和枷鎖,還有那萬世的寂寥,他都已經受夠了。

除了薰兒,還有殇兒,那個他從未見過一面的孩子,如果此番能夠歷劫成功,他真想……

想,想什麽想,他一個曾抛妻棄子的混蛋還有什麽資格亂想?

葉一勳勒令自己停止幻想,同風無塵道:“還是說回正題吧,三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風無塵道:“三十年前發生的那些兇案,其實算起來,并不是人為。”

葉一勳不解:“怎麽說?”

風無塵道:“當年神元殿一役,夔龍拼盡全力将血睚眦劈開,卻沒想到,那柄血睚眦竟會一分為二,成為血吟和淚痕兩把利刃,被夔龍帶回了東瀛,之後幾經輾轉,竟落到了一鑄劍師手中。那鑄劍師的名號你大抵也聽過,是號稱天下第一鑄劍名師的隐彥,而他得以成名武林,靠的其實就是這兩把劍,兩把非他所鑄的劍。三十年前,一柄嗜血魔劍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但當時殺人的,卻并不是持劍的隐彥,而是魔劍自身。”

葉一勳觸着血吟劍身上的寒意,猛地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殺人的,是這把劍?”

劍屬死物,自然不會殺人,可是血吟的前身乃是融合了睚眦神元的神劍,被夔龍劈開後,神劍分身,而睚眦的神元也一分為二,分別在血吟和淚痕兩柄利劍中寄居。

風無塵道:“一念為善,一念而惡,睚眦當年被迫自毀肉身,想必怨恨極深,他的神元又被困劍身千年,成為怨靈,操控生殺。”

怨靈……葉一勳深吸了一口氣:“後來呢?”

風無塵繼續道:“當年我們四人知道了血吟的下落,本相約一同去将劍奪回,沒想到葉逍途中遭遇流匪身受重傷,尋扁鵲為其療傷,而離崖受恩于離海無法脫身,只得我一人前往,見到了那時正在殺人的魔劍血吟,還有一旁,一臉無奈的隐彥。”

葉一勳揚眉:“你的語氣隐隐讓我覺得,這個隐彥,是我認識的人。”

風無塵贊同道:“九龍族的對手,你的确認識。”

九龍族的對手,準确來說,真正能夠格與九龍族抗衡的,其實也只有夔龍一脈。

“他是夔龍一族的人?”

“是,夔龍隐彥。”風無塵繼續道,“當年為對付九龍族,夔龍一族傾巢出動,幾乎将九龍族覆滅,然夔龍一族也并不比九龍族好多少,損兵折将,甚至丢掉了他們的老窩千葉宮,險些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千年之前的東瀛,還不是現在的富庶模樣,不過一方僻遠荒涼的小島,存于汪洋之上,飛禽走獸各占一方,強者為尊。夔龍族大舉入侵中原後,便被旁人趁勢侵占了千葉宮,之後只剩殘兵散将折回,再無力奪回千葉宮,只能遠逃他方,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千年了,看來夔龍一族是徹底沒落了。”

風無塵道:“的确是沒落了。在我找到隐彥之前,甚至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奪走了淚痕,隐彥敗得很慘,我沒費什麽功夫就從他手裏拿走了血吟,一直收藏在此。”

葉一勳道:“知道是什麽人奪走了淚痕嗎?”

風無塵搖了搖頭:“不知道,隐彥死都不肯說,之後他隐退江湖,再不見蹤跡,而淚痕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我們四人找了整整三十年,都沒能找到。”

淚痕,會被誰帶走了呢?

葉一勳砰的一聲将盒子蓋上,重重地在上面撫了撫:“繼續找,哪怕是怨靈,我也要讓睚眦魂魄歸一。”

說罷便要離開,風無塵忙問:“真的不需要把劍送進秋水山莊嗎?我們四人本來是打算借由季儒入秋水山莊擔任統領之職,将血吟送給離珈瑜做順水人情,助她奪得盟主之位的。”

“不必,她想要的東西我會替她拿回來,不能利用睚眦。睚眦,大抵是不高興見到她的,他那樣愛螭吻啊,若他活着,應該恨不得殺了她才對。”

風無塵道:“那護法你呢,是真的原諒她了嗎?”

“算不上原諒不原諒,說到底是我先負了她,她恨我也是應當的。”葉一勳眸目黯然,“我記起千年之前的事情了,神元殿一戰,沒有贏家,但失去最多的是薰兒,她最不快樂,哪怕最後,她都不忍心殺了我。我知道,薰兒恨我,可是我不恨她,沒資格恨,一直都是我不相信她,不夠愛她,才造成了那樣慘烈的局面,歸根究底,我才是罪魁禍首。”

“可你陪她在忘溪源頭一千年,堂堂萬龍之主,哪怕是贖罪,也該夠了。”

葉一勳微微一笑:“不夠的,起碼,得先助她歷劫救母。我欠她的,可以慢慢還,我會拿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賠給她。”

風無塵虔誠道:“護法這般誠心,天可見憐,願此次歷劫能夠順順利利。”

“一定會。”轉念又道,“對了,你最近可有見過蒙遠師父?”

“離蒙遠嗎?說真的,我也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提及離蒙遠,葉一勳想到了一個人,像是,卻又不太可能:“你可還記得離澤?”

“離薰兒的那個哥哥嗎?”

“對,就是他。當年我與薰兒去了忘溪之後,離澤怎樣了?”

“大抵是轉世輪回了吧。離澤只是一介凡胎,逃脫不掉六道輪回的,現在,都不知道還是不是人了。”

“或許不是了。”

“護法知道?”

葉一勳搖了搖頭:“不知道,只是有種感覺。”

“什麽樣的感覺。”

“他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像幽靈一般。”

風無塵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護法懷疑……當年我是和離雲俊一起去少林聆聽佛經的時候遇見的離蒙遠,大家都對佛理感興趣,志同道合,便不謀而合成了至交好友,再之後離蒙遠收了你做徒弟,還拜了我做師兄,陰差陽錯将你放在我這裏教導,他自己卻從不肯進來迷魂林。事實上,別說護法你,就是我也未曾見過離蒙遠的廬山真面目,如今想來,似乎真的內有玄機。”

“內有玄機,那就想法子去勘破它。”葉一勳躬身拜別六龍,走出了竹舍。

竹舍之外不遠站着郜季儒和小曦,遠遠的看見葉一勳出來了,小曦拉起郜季儒的手就跑,生怕被看到一樣,動作慌忙的,葉一勳只來得及看到郜季儒怨恨的眼神。

那眼神,葉一勳忍不住在想,作為葉一勳的這一生,似乎也得罪了不少人,郜季儒是一個,還有一個人,或許也是,統統都對他恨之入骨。

作者有話要說:

☆、拒婚

千葉乃東瀛複姓,而千葉宮由東瀛第一武士千葉軒一所創,是個隐于暗處的殺手組織。千葉軒一喜好美色,身邊美人無數,但有名分的夫人只有兩位,一位是正妻,東瀛望族柳生家的獨女柳生雪笙,另一位是侍妾,青樓藝伶慕容曦。這二人早些年已香消玉殒,千葉軒一膝下只餘一子,不詳其名與所出,只聽宮內人喚其穆少。

離珈瑜阖上手中的折子對等候在一旁的阿鐘道:“耗時多日就只得這些?”

阿鐘颔首道:“千葉宮太過隐秘,那位穆少更是神出鬼沒,鷹閣折損了不少精英才查到這些。”

離珈瑜将折子摔在阿鐘胸前:“你知道我要知道的不是這些!”

“屬下無能。”

這時門竟然開了,“吱呀”一聲悶響,離珈瑜更是不耐煩,斥喝了一聲:“誰?”

湘兒戰戰兢兢端着托盤走進來,道:“小姐,是我。”

“誰讓你進來的,跟在我身邊這麽些年,你連什麽時候該出現什麽時候不該出現都搞不清楚嗎?”

離珈瑜正一腔煩悶無處可發,語氣頗重了些。湘兒咽了咽口水,舉着托盤又走近了一些:“小姐,你已經忙了一上午了,連口水都沒喝過,我是怕你累壞身子,所以想給你送點吃的喝的來。你別生氣,我放下東西馬上出去。”

離珈瑜靜了靜心,揮揮手讓湘兒過來把東西放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又同阿鐘道:“歐陽信呢,有沒有查到他與千葉宮的關系?”

阿鐘道:“還沒,不過派去監視的人剛剛回報,歐陽信昨夜連夜離開了秋水山莊,而紫嫣随後偷偷溜出了菡萏園,回來後交了封信到夫人手上。”

“信呢?”

“夫人看完就焚了,沒能知道信的內容。”

“知道是從誰手中拿的信嗎?”

阿鐘躊躇半響,吞吞吐吐道出三個字。

“該死!”離珈瑜撐着桌子站起來,“我給了他們那麽多,財富、地位,能給的我都給了,他們居然還要跟我對着幹,甚至把主意打到了秋水山莊頭上!”

湘兒吓的把茶盞打翻了,阿鐘也惴惴道:“還有一件事,前兩日你不在,上官本哲來了秋水山莊幾次,都是歐陽信以夫人的名義出面應對。我得到消息,上官堡有意與秋水山莊結親,夫人似乎在大力促成此事。”

“就上官本哲那個膿包也配娶我妹妹?”離珈瑜嗤之以鼻,“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阿鐘道:“對方畢竟是上官堡的少堡主,我們不好太過直接得罪的。”

這倒是言之有理,離珈瑜道:“上官堡同葉門的親事告吹,三大家族之間只要不聯手,三足鼎立的穩固格局就能得以保存,這對秋水山莊來說是好事。不過,上官堡怎麽會突然向我們求親示好了,這其中必定有詐。”

仿佛是為了印證離珈瑜的擔憂,話剛說完,她還沒來得及搞清楚上官堡結親的意圖,就已經有大紅的箱子擡進了秋水山莊的大門。

門衛來報的時候離珈瑜還将信将疑,道:“居然來了?走,我親自去看看。”

說着就要往門外走,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湘兒忽的拽住了她的衣角,撫着腹部哭喪着一張臉:“小姐……”

聽罷湘兒所言,無異于平地驚雷,離珈瑜只覺得,近來真是多事之秋,禍不單行。

偏廳裏歐陽飄絮竟然也到了,側身跟紫嫣交代了些什麽,然後笑着招呼一旁坐着的客人。

紫嫣走出去的時候離珈瑜正好進來,于是側身讓道,對她福了一福:“大小姐。”

離珈瑜道:“不在夫人跟前伺候着,又要去哪?”

“回大小姐的話,紫嫣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去拿些糕點回來招呼貴客。”

離珈瑜冷哼:“那昨夜的信呢,也是奉了夫人的命?”

紫嫣支在胸前的兩手不由得握緊了些,支吾不答。

歐陽飄絮一早聽到了門口的動靜,一直假裝未聞,直到此刻才擡起頭看着她,笑着對來客道:“本哲,先來見過珊珊的姐姐。若要你的親事落定,非得她點頭不可。”

上官本哲溫和有禮地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時候看着倒是翩翩男子一表人材,不似當日在洛陽那般的膿包。

上官本哲看着離珈瑜,不由得雙目瞪大,離珈瑜警惕地皺了皺眉,沒想到上官本哲只是頓了頓,便笑道:“離大小姐,本哲常聽家父提起您,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沒想到離大小姐竟還是如斯的絕色佳人。”

原來不是認出她來了,可離珈瑜仍是不太高興,板着一張臉只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走到歐陽飄絮跟前叫了一聲:“母親,你不在菡萏居好生呆着,怎麽出來了?”

歐陽飄絮的臉色變了變,連手中的茶盞都因為抖動濺了幾滴水出來,一張臉從和悅到隐忍,又從隐忍到爆發,最終變得猙獰拍案而起:“我難道是你禁锢的囚犯嗎?離珈瑜,你別太過分,這裏是我的家,上官堡求的是我女兒珊珊的親!”

離珈瑜露出遺憾的表情,像是在說“你上當了”,等歐陽飄絮反應過來,離珈瑜已經對上官本哲開口道:“上官少堡主,家母因喪夫失神,失心瘋十年來都不見好轉,今日,倒是叫少堡主看笑話了。”

“呵呵,無妨,無妨。”

歐陽飄絮失魂落魄地坐回去,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上官本哲倒是真的被歐陽飄絮突如其來的猙獰吓了一跳,真心擔憂自己的未來。

離珈珊他是見過,清麗無匹,可那性子,啧啧,精神正常的話叫做“嗆口小辣椒”,他就愛這口,可是小辣椒的娘這副忽而友善忽而瘋癫的樣子,小辣椒的嗆口別是遺傳的瘋癫吧?

上官正晃神中,剛剛起了一點點的退怯之意,離珈瑜在這個時候又道:“少堡主,不知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上官本哲強笑道:“這個,其實本哲是奉了家父的交托,特來提親。”

“提親?”

“是。秋水山莊與上官堡為四大家族之二,本哲和二小姐也算是年紀相仿家世相當,若是可以親上加親,必然會成為武林的一段佳話。”

大了珊珊差不多十歲,居然也敢說年紀相仿?

離珈瑜心道:你這個癞蛤蟆的臉皮倒是真挺厚的,跟葉一勳那個狗東西有的一拼了。

想歸想,說卻不能這麽說,離珈瑜道:“聽起來倒像是兩個家族的聯姻。不知道少堡主的是怎麽想的,就只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上官本哲愣了愣神,結結巴巴道:“兒女婚事,自是這樣。”

離珈瑜面露失望之色:“本以為少堡主經歷那日街頭強搶舍妹一事,應是真心喜歡我家珊珊才來求親,原來也只是應承父命。唉,既然如此珈瑜也不便強求,少堡主請回吧,秋水山莊和上官堡看來是無緣結親了。”

早在離珈瑜到之前他已經旁敲側擊地問了歐陽飄絮一些情況,加之安排在秋水山莊的細作所報,那日街頭的情形無人提起過,為何她還是知道?

“那日……”上官本哲慌了神,“那日是本哲一時迷了心竅,還望大小姐給本哲一個機……”

離珈瑜并不打算給他機會解釋,未等他把話說完就揮了揮衣袖:“來人,送少堡主離開,這些東西一并送走,秋水山莊受不起!”

上官本哲帶來的人不多,東西倒不少,禮單寫了厚厚一沓,下人費了些功夫才讓偏廳恢複寧靜爽利。

作者有話要說:

☆、刎頸

外人送走了,下人也退下了,偏廳只剩了離珈瑜和歐陽飄絮二人。

歐陽飄絮端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語,離珈瑜“砰”的一聲将禮單扔在地上她才如夢初醒地站起來,慌張道:“我馬上回菡萏居去。”

“別急。”離珈瑜擋住她的去路,“母親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拒絕上官堡的求親嗎?”

“瑜兒……”

離珈瑜冷冷看着歐陽飄絮:“珊珊數日前偷跑出去,被人當街調戲,要不是蕭然軒舍命相救,這會兒怕是成為人家小妾了。你這個當母親的,十年來對珊珊不聞不問就算了,今日差點就把女兒推進火坑!歐陽飄絮,別擺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不是你青樓的恩客,不會上你的當的。”

歐陽飄絮泫然欲泣:“盟主比武在即,秋水山莊需要助力,我只是想……”

“想這一次幹脆就犧牲珊珊算了,是不是?”離珈瑜再一次打斷她,“不管你想做什麽,都給我就此打住!你以為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将珊珊虐待至偏體鱗傷嗎?歐陽飄絮,我不再是十年前任你牽制的小丫頭了,秋水山莊除了你的菡萏居,再無你可以圖謀的人事物。滾回你的菡萏居去,看在你是珊珊生母的份上,也看在被你盜用的我母親的肖容的份上,我給你機會壽終正寝。”

離珈瑜還是不給她機會解釋,轉身朝外走,堪堪撞上端着糕點回來的紫嫣。

紫嫣護住剩下的糕點沒讓東西全撒出去,好不容易站穩了,氣息都還有些不穩,倒還是先賠禮道:“大小姐,紫嫣沖撞了。”

離珈瑜瞥了一眼地面摔的四分五裂的桂花糕,側身對歐陽飄絮冷笑道:“桂花糕……珊珊最愛吃這個了,母親真是有心,要是我記得沒錯,這也是我爹愛吃的,尤其,是你親手做的。”

歐陽飄絮身形不穩地朝後退了一步,并沒能坐到位子上,而是沿着椅子的邊沿慢慢滑到地面,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

十年後,離珈瑜居然已經練就了這樣的能力,不費吹灰之力,便讓她丢盔棄甲。

歐陽飄絮的雙手都撐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大理石地面的冰寒順着手掌的脈絡能一直傳到人心裏,眼睛也冷的厲害,慢慢凍得像是上了薄薄的一層冰花。

紫嫣端着盤子“撲通”一聲跪下去,慢慢爬到歐陽飄絮身邊去,攬着她的肩膀哭道:“夫人……”

歐陽飄絮仿佛聽不見,只是有氣無力地看着地面,瞧着一丈外的那一雙黑色靴子。

那靴子是珊珊第一次親手縫制的,線腳很不整齊,雖然用的全部都是上好的料子,卻掩不住蹩腳的手工,可是穿着它的人顯然是愛不釋手。

因為是最重要的人送的生辰賀禮,所以她愛屋及烏。

離珈瑜是真的很疼愛珊珊的吧,對她這個殺父仇人,呵,居然也能夠勉勉強強咬牙愛屋及烏,大發慈悲地放她一條生路。

歐陽飄絮不禁在想,若是離珈瑜知道她視若珍寶的一雙黑靴縫制的最後工序是由她來完成的,該會是一種怎樣的憎惡?若她知道她珍之重之的妹妹,常常背着她來見自己這個心懷叵測的母親,又該是怎樣的痛心疾首?

珊珊還小,還不像離珈瑜這般抵觸她這個母親,有了不會的東西還是會來找她,甚至有意無意地想要撮合自己和她姐姐和好。

孩子天性,總以為這世上沒什麽化解不了,一家人也沒有隔夜的仇。可是,在離珈瑜的眼裏心裏,她們從來都不是一家人,她甚至連一個合格的母親都算不上。

最大的價值,竟是這張本不屬于她歐陽飄絮的平凡臉孔嗎?

筱絮,筱絮,離雲飛每每午夜夢回含淚呼喚的名字。

眼中的水汽慢慢聚集變大,一顆一顆掉下來,歐陽飄絮低着頭看着那鞋子上不平整的線腳,慘笑道:“不用搬出你爹來,我知道我不是個好母親,更加不是個好妻子。離珈瑜,我寧願你殺了我,這些年,我生不如死……”

“那是你咎由自取!”離珈瑜握着雙手逐漸用力,指關節凸顯泛白,“若不是我爹臨終相托叫我不要報仇,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歐陽飄絮,別以為你有歐陽信保駕就能夠為所欲為,現在的我,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你們若是還想安生活着,就不要妄想打秋水山莊和珊珊的任何主意,否則我就算拼的一死,也要你們兄妹陪葬!”

離珈瑜幾乎是咬牙切齒,拼盡力氣想要忘記的一切都在一瞬間上湧。

她可以忘記自己這些年受的罪,但她不能忘記父親臨死前的面容,那幾乎是祈求的話,常常在午夜夢回擾亂她的心神,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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