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3)
便可以讓她想起很多很多,甚至是,全部。”
葉一勳抱緊離珈瑜,怯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鬼面人朝千葉軒一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道:“我想做什麽?我要報我的奪妻之恨,我要你們信奉的天帝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我要這天下都匍匐在我腳下!”
“千年之前闖入神元殿重傷螭吻的人是你?”葉一勳越發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議,可偏偏還是一一道出,“薰兒以為是九龍族出了內鬼,其實不然,只是你而已。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能不動聲色地闖過迷魂林的竹林結界和千變山的幻影結界,連迷霧森林的神獸四不相都攔不住你?是你,将我和薰兒從忘溪源頭帶出來的嗎?你,真的是魔祖羅睺,你還活着?”
看着葉一勳的眼睛,鬼面人雙眼微眯:“你很想我死?”
不否認,葉一勳的眼中的确有殺意,可是他也很清楚,現在的他別說這深不可測的鬼面人了,就是慕容穆,他也不見得能在其手上讨到便宜。
葉一勳道:“我殺不了你。”
“你倒有自知之明。”鬼面人冷笑,“這天下,除了祖龍,再無人能與我抗衡,只可惜,祖龍被元始天尊冰封在不周山的龍泉洞內,難有出頭之日。不死狴犴,你以為你真的是萬龍之主,你其實什麽都不是,若不是千年之劫缺你不得,我早就殺了你了!”
千年之前九龍族突然而至的災厄,至今他都不曾搞清楚其中的緣由。
葉一勳探聲道:“所謂的千年之劫到底是什麽?”
彼端,始麒麟嫡出四不相與元鳳之後五行孔雀的比試也已經結束了。幾乎是一擊擊倒,阿四莽撞天真,只用十招便被千葉軒一擊潰,癱倒在地,幾乎爬不起來。
千葉軒一大笑道:“洪荒的主宰,終于都到齊了。千年之劫,祖龍出世,龍漢初劫,将再臨世間了。”
龍漢初劫,祖龍,元鳳,始麒麟,魔龍天誅,還有,魔祖羅睺。魔龍天誅乃混沌三神獸精氣所成,雖已灰飛煙滅,可是只要混沌神獸存在,魔龍天誅便無處不在,而魔祖羅睺,肉體殘滅後,他居然沒有魂飛魄散?
一切的一切,葉一勳終于都清楚了:“魔祖羅睺,五行孔雀,所謂的千年之劫,原來竟只是你們的野心圖謀。武林盟主算什麽,這江湖人界又算什麽,你們要的,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對嗎?”
千葉軒一冷笑:“不死狴犴,喚醒祖龍我們勢在必得,你是乖乖交出你的神元呢,還是想要千年前的災劫重現,我們打的你神元逃逸?”
葉一勳嗤笑:“要我的神元太簡單了,可你們誰有本事找到不周山的龍泉洞?喚醒祖龍,你們簡直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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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葉軒一怒急,朝葉一勳狠狠釋放了一道罡風,只可惜被人攔截了,反彈向了萬丈高空,最終銷聲匿跡。
那鬼面人,哦不,或許,他真的是魔祖羅睺。
魔祖羅睺語調慵懶,卻不容置喙:“別傷着離珈瑜。”
千葉軒一狠狠地看了看葉一勳懷中的人,只得作罷,但嘴上仍威逼道:“不死狴犴,你最好老老實實把龍泉洞的位置說出來,否則,我會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殺劫。”
葉一勳似乎對千葉軒一的威脅充耳不聞,只看着魔祖羅睺,道:“千年之前你們故意挑起九龍族與夔龍一族的争鬥,趁機闖進神元殿打傷螭吻,那是因為你們知道,螭吻是九龍族的核心不容有失,而讓她活命的方法,除了薰兒用生命獻祭,就只有去不周山的龍泉洞,拿到祖龍的神力賜福這一條路。你們精心謀算步步為營,就是要喚醒祖龍,将整個世界重新洗牌,回歸到你們五方勢力主宰天下為所欲為的洪荒時代嗎?”
魔祖羅睺眉頭緊皺:“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葉一勳的視線牢牢盯住魔祖羅睺赤紅色面具下唯一裸露在外的雙眸,一瞬不瞬道:“我想,當年就算薰兒沒有因為懷有身孕而退縮,你們也會千方百計阻止她為螭吻獻祭的。可惜啊,你錯估了薰兒的脾氣,沒料到她會向我複仇,聯合夔龍一族幾乎将九龍族全族覆滅,壞了你們黃雀在後的大計,也破壞了天帝的誓約,連累帝女瓊裳無法釋出天雷臺,對嗎?”
魔祖羅睺冷聲:“你究竟想說什麽?”
葉一勳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薰兒的眼睛很像你,深邃的宛若海洋,可她又跟你不一樣,因為她笑起來的時候燦若星辰,而你,眼中只有滿滿的憂郁和恨。籌劃了這一切,千葉軒一或者是為了權勢,而你不是,你為的,是重回九天之上,帶走那個被禁锢在天雷臺日日承受雷劫的帝女瓊裳。天下間,能讓離澤這個護妹心切的哥哥甘心賣命的,大概也只有你了,我猜的對嗎,花澤?”
空間都仿佛靜默了,半響後,魔祖羅睺擡手拿掉了面上赤紅色的鬼面具,露出的一張面容,細看之下,竟與離珈瑜有七成相像。
魔祖羅睺道:“你猜的沒錯,我的确是薰兒的生父花澤,不過有一樣你猜錯了。”
葉一勳道:“哪一樣?”
魔祖羅睺道:“我做這一切,并不是為了救回瓊裳。”
“那你是為了什麽?”
“洪荒權勢争奪太久,久到我都已經麻木了,被鴻鈞毀去肉身也并不覺得有何不甘,只覺得,這或許是個新的開始。天道輪回,我一點一點重塑真身,忍受了數萬年的孤寂,遇上瓊裳,我以為找到了一生的摯愛,可是到頭來,她仍是抛下了我……”花澤目露兇光,“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除了權勢!我是魔祖羅睺,曾縱橫整個洪荒大陸,憑什麽我要一而再地被丢下?我不需要妻子,也不需要女兒,我要的是俯瞰天下,将天帝踩在腳下,我要的,是最至高無上的權利,無人可匹,誰敢擋我,我便遇神殺神,即使是我的女兒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真相
葉一勳凝眉:“你不會的。”
花澤冷笑:“我為什麽不會?是瓊裳對不起我,是天帝對不起我,我就算毀了這世界,殺光那些信仰天帝的愚昧之人,又有何不可?”
葉一勳抱緊了離珈瑜:“可是薰兒什麽都不知道,難道你也忍心看着她死?我不知道你和瓊裳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我只知道,從離薰兒到離珈瑜,她在你布下的局中畫地為牢茍延殘喘,所受的苦,難道還不夠嗎?你是她的父親啊,血脈同源,你怎麽忍心?”
花澤看向葉一勳懷中那個神志昏迷卻仍緊皺眉頭的孩子,心确實揪了一下,可是,讓她受苦的是他嗎?
花澤冷笑:“畫地為牢,你以為,這牢房由我所鑄嗎?”
千葉軒一從後扯了扯花澤的手臂:“你跟他說這麽多做什麽?”
“為什麽不說?”花澤掙開千葉軒一,“我不懼千古罵名,可是還有最該死的人,我又憑什麽讓他安坐高位,享盡一切尊崇和榮耀!”
葉一勳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些災厄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你?”
花澤冷冷道:“當然不是!創世之神盤古開天辟地,但能遺留至今的上古衆神,得以一息尚存的只是寥寥。沒有鴻鈞老祖,這世界,我要颠覆,萬年之前就可以,何須等到現在?千年之前重傷螭吻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愚蠢的你們一直信奉的天帝!”
葉一勳如遭雷擊,顫巍巍道:“天,天帝?”
“沒錯,就是你執着了數千年,寧願死都要維護的天帝!天命,什麽是天命?所謂的千年之劫,不過是那個假仁假義的僞君子弄權的幌子!”
葉一勳不能相信,他身後的離崖等人亦不能相信,九天之上的那位,是他們所有人的信仰,永不能拂悖的天神:“你胡說!”
花澤冷笑:“我胡說,那你可知道千年之前為何薰兒要以半仙的身份歷劫,連天帝最疼愛的小女兒瓊裳,也被關入了天雷臺?”
葉一勳喃喃:“仙凡之戀,乃屬禁忌。”
“我去他的禁忌!”花澤怒道,“這世上沒有誰是真的高不可攀,就算創世之神盤古,也是由天地混沌孕育而成,同這世間的所有生命一樣,只有先後強弱,沒有高低貴賤,神也好人也好,都會降生,亦會消亡,同洪荒那些上古衆神一樣,最終消失在這片孕育了他們的天地之間。你們所信奉的那一位,萬年之前也只是個初生渺小的存在,熬了數萬年才有今天的身份地位,竟敢自诩天帝,不自量力地與天平齊。當初妖魔亂世之時,他下凡平亂,就已經知道我是魔祖羅睺,他擔心我會危及他天帝的位子,便故意制造機會讓我與瓊裳相戀,借以試探我的神力深淺。從洪荒至今,相較度過的歲月,我的壽命其實已經臨近終結,神力也在慢慢消散,可就算這樣,小小的一個天帝我也不會放在眼裏,可我念及他是瓊裳的生父,故意收斂神力,只希望能和瓊裳過平靜安樂的日子,可結果呢?我為了讓他安心,寧願做一個凡人,他卻慫恿瓊裳帶着薰兒離開我,甚至還想要斬草除根,哪怕我神力全失只是一介凡胎,也勢要我灰飛煙滅不可!”
葉一勳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花澤所說的,真的是他記憶中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神天帝嗎?
“天帝,親自對你動手嗎?”
花澤冷哼一聲:“若只是一對一,你以為他可以全身而退?當日,他親率十萬兵衆,全力剿殺我一人,不敵後,甚至以犧牲十萬生靈為代價布下血祭大陣來困住我,逃回九重天後,更不惜将他最疼愛的小女兒打入天雷臺,用瓊裳的命來鉗制我。”
葉一勳道:“天雷臺乃上古遺跡,布滿禁制,除了當今天帝,再無一人知道開啓禁制之法。”
一直都不開口的離澤這時道:“你錯了,還有一人。”
葉一勳道:“是祖龍。”
萬獸之王祖龍,司風雨雷電,那座天雷臺,便出自其手。
離崖疑道:“不對啊,既然找到龍泉洞喚醒祖龍便可以解除天雷臺的禁制,那天帝為什麽還要重傷螭吻呢,這不是在助你們找到龍泉洞了嗎?”
千葉軒一道:“那是因為他的野心泛濫,知悉魔祖羅睺還在生後,便覺得元鳳與始麒麟之後也是他的威脅,哪怕是被冰封的祖龍,都該灰飛煙滅。他故意挑撥夔龍一族與九龍族的關系,引起兩族內鬥,他則趁機進入神元殿重傷螭吻,為的就是找到龍泉洞,将祖龍斬草除根,只可惜他沒料到,離薰兒竟懷了不死狴犴的骨肉。”
“更沒想到,孩子夭亡後,薰兒會因愛生恨向九龍族報複,幾乎讓九龍族覆滅,也斷了龍泉洞的線索。”離崖恍然大悟,“原來千年之前天帝震怒将我們四方蛟龍打入無間地獄,不是因為薰兒歷劫失敗連累帝女受刑,而是因為找不到龍泉洞所在而遷怒我們。”
葉逍和風無塵點頭同意離崖的推斷,唯尋扁鵲思緒最為理智,質問道:“你們口說無憑,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們說的?比起懷疑天帝,你們想要複辟洪荒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花澤道:“我不需要你們相信,不死狴犴,我只需要你一個人相信就好。”
花澤和天帝,一個是薰兒的生父,一個是薰兒的外公,而被困在天雷臺的帝女瓊裳,他們一個是丈夫,一個是父親,究竟誰才是居心叵測利欲熏心的那一個?
這綿延數千年的恩恩怨怨,層層圈套,重重設局,誰是真,誰又是假,葉一勳分不清了:“我誰都不信,我要去九重天之上,找天帝當面對質。”
千葉軒一哪裏肯放他離開:“告訴你這些,已經耗盡了我的耐性,不死狴犴,你最好乖乖說出龍泉洞的具體位置,否則,這裏的人統統都要死,而你,是最後一個。”
西門缺以為自己聽錯了:“千葉宮主,我們可是同盟,你所說的統統,是什麽意思?”
千葉軒一冷笑:“你一個小小的人類,也配與我結盟?”
西門缺驚恐道:“我替你做了這麽多事,甚至幫你殺了歐陽韻律嫁禍歐陽信,你如今卻是要翻臉不認人了嗎?”
“想借當年的事要挾我?呵,我信弟已經死了,你以為你現在還有要挾我的資本嗎?西門缺,我助你登上盟主之位,便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既然你對那件事仍耿耿于懷,那麽就下去黃泉吧,我信弟,可一直在找嫁禍他的人呢。”
千葉軒一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信手一揮拈起地面的一把長劍,擲向西門缺胸口,貫胸而過。西門缺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仍是不能相信一般,血沫從口中湧出,淹沒了他全部的遺言。
當初歐陽韻律是如何死的,他要西門缺原模原樣地死一次,算是慰藉,歐陽信的在天之靈。
作者有話要說:
☆、生路
千葉軒一的殺人威懾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他與花澤,紛紛露出恐懼之色,再無人敢質疑他剛剛那番話的真實性。
葉一勳若是不肯就範,千葉軒一真的會殺光這裏的所有人。
花澤道:“事到如今,我要的,已經不僅僅是瓊裳了,我還要這天下!始麒麟嫡出四不相,元鳳之後五行孔雀,加上祖龍,我要龍漢初劫再現,哪怕生靈塗炭,我也要天帝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瘋了,都瘋了……葉一勳被離崖四人攙着起身,懷中仍緊緊抱着昏迷不醒的離珈瑜,而他周身,受傷的阿四,驚愕的郜季儒,知錯的阿鐘,還有無數人類,哪怕是曾劍拔弩張地想要他性命的上官洛之流。
他們身處在千葉軒一布下的五行孔雀幻陣之中,有着先天的劣勢,只要千葉軒一的一個意念,他們便立即失了還手之力。葉一勳體內只有不死狴犴的一半神元,又身受重傷,無法打破幻陣,想要帶着所有人全身而退,根本就是妄想,甚至于他自己突圍而出都很困難,畢竟,這百人之中,他才是千葉軒一和花澤的目标。
除非,有人相助,遏制千葉軒一布下的幻陣,再由四方蛟龍合力一擊擋住花澤,他才有機會帶着衆人逃離。
葉一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慕容穆,可是,慕容穆的手中緊握着殺人無數的淚痕,此刻卻沒有了戰鬥的勇氣。
慕容穆說過,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忤逆千葉軒一,十年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這句話旁人不懂,他卻是明白的,千葉宮訓練殺手的法子,只有兩種結局,要麽生,要麽死,然而生,卻并不見得比死亡來得幸運。
慕容穆可以熬過千葉宮的試煉,取代曾經的嫡子千葉軒然成為千葉宮的少主,其中的艱辛,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光是聽說那過程就已經覺得慘絕人寰。
可是現在,他別無他法,只能為難慕容穆。
葉一勳看着慕容穆道:“慕容統領,千杯之約,我們還未分出勝負。”
千葉軒一果然眸色一冷,側身對慕容穆質問道:“穆,我需要你給我個解釋。”
慕容穆早已料到葉一勳會将引信投在他這裏,若真是要玉石俱焚,引信也得從他這裏開始燃起。
慕容穆的目光轉向一個地方,那裏有一個姑娘,被人牢牢護在懷中,但是掩不去滿身的血污,這一幕,無形間将他記憶最深處隐藏的悲恸引了出來。
他的記憶中,也曾經有這麽一個滿身血污的女子,躺在血泊中,躺在,他的劍下。
那是他最不願意揭開的一段往事,因為當那段往事赤裸裸的再現他眼前之時,便是他崩潰的邊緣。
只是邊緣而已,把握得宜,便可以抽身而退不至于葬身萬丈懸崖,可是千葉軒一對他的警示,第一次或許有效,可是現在,卻是絲毫的威懾力都沒有了。
現在的慕容穆,又回到了懸崖邊緣。
“千杯之約,你沒聽錯,那原是歐陽信和風無塵的約定,他們是酒中知己,可惜,歐陽信死了,定下的約定也就廢掉了。葉一勳拜在風無塵的師弟離蒙遠門下,算是風無塵的半個弟子,而我,呵,曾也是歐陽信的徒弟,那千杯之約由我們來完成,又有何不可?”
千葉軒一氣得恨不能噴出一把火來:“千葉軒穆,你這是在跟我作對,你明知道,我不允許風無塵靠近信弟,任何人都不行,什麽千杯之約,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果然,在你心目中還是歐陽信那個閹人最重要!”慕容穆咬牙切齒,瘋了一般,“那我娘算什麽,我又算什麽?你若是深愛你的信弟,又何必招惹我娘……”
慕容穆的話沒能說完,因為千葉軒一已經怒不可遏,擡手捏住了他的喉管,慕容穆本欲拔劍,卻被卸掉了右臂。
千葉軒一下手完全不留情,恨不能殺人滅口:“你給我閉嘴!”
“憑什麽我們要閉嘴?”天籁傳來又一道熟悉的聲音,只是比之前要雄渾有力許多。
擡頭看天,竟有巨龍騰雲而來,近看才發現,那巨龍背上還站着一個人,一個衣衫褴褛蓬頭垢面的年輕人。
章炎疑道:“那個不是在擂臺之上跟我兒子章碩打架的蕭然軒嗎?”
葉一勳看着迅速靠近的一龍一人,還有高空中幻陣結界能量相抵相消的異象,喜憂參半道:“我們或許有救了。”
砰然巨響,巨龍騰的落地,戾氣深重。
那道熟悉的聲音更加洪亮,字字犀利對着千葉軒一的方向道:“千葉軒一,想對我指手畫腳,你沒有資格了!”
千葉軒一駭然,見鬼一般松開了鉗制慕容穆的手,竟然在不住後退:“你,你是……”
蕭然軒一把扯掉身上的褴褛,竟露出一襲幽紫,和慕容穆身上所着,款式用色,皆同出一轍:“你沒認錯,我是軒然,差點死在你手裏的千葉軒然!”
千葉軒一驚道:“你居然還活着?”
蕭然軒道:“你自然希望我死。完不成千葉宮的試煉,我在你眼裏就只是個廢物,不過可惜,我娘不像某些笨女人,窮其一生只為博得你這個負心人的關注。我娘只要我好好活着,她寧願一死換得我逃離千葉宮那個魔域,而不是親手推自己的親生兒子下地獄。”
慕容穆頃刻面如死灰,再有恨再有怨,也沒了絲毫的反駁之力。
同樣是母親,在同樣的選擇下,千葉軒然的生母柳生雪笙寧願一死助親子逃離千葉宮少主這重身份的禁锢,因此成全了今日蕭然軒,而他的娘,哪怕死,也要逼他成為千葉軒一的兒子,不惜殺死曾經的千葉軒穆。
千葉軒一道:“然,你是回來報仇的,你要與我為敵?”
蕭然軒從巨大的龍身上一躍而下,而那條巨龍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高大的灰衣虬髯客。
那虬髯客道:“不僅是他,還有我。”
作者有話要說:
☆、決裂
千葉軒一凝眉道:“夔龍隐彥,你居然也沒死?”
隐彥仰面大笑,帶動滿臉的絡腮胡子都跟着顫動,仿佛太高興,又抑或是,太震怒:“當年你我同居千葉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趁我夔龍一族傾巢而出南下之際奪我半壁江山,甚至觊觎血吟和淚痕,竟用計逼我重傷落崖。斷崖下我僥幸活命,本欲隐姓埋名,可你仍舊不放過我。沒想到,你竟能憑着睚眦的陰靈千載追殺,不得已,我只得将淚痕葬進深土之中,帶着血吟從此人間蒸發。千葉軒一,你以為我是怕了你嗎,我只是不想再多做殺孽,當年神元殿,死的人已經夠了!”
千葉軒一冷冷道:“當年是你受了天帝的挑撥對付九龍族,跟我五行孔雀一族有何關系,你這話,是想将當年的罪責全數怪在我的頭上嗎?”
隐彥怒道:“休要狡辯,當年若不是你從旁推波助瀾,我會這麽容易就被天帝煽動?”
“那是你愚蠢。”
隐彥怒極:“不知悔改,千葉軒一,今日,我要叫你為當初的貪婪付出代價!”
隐彥又現出巨龍真身,龍尾一掃掃向千葉軒一和花澤,而蕭然軒在此時一個閃身躲在巨龍身後,布下五行孔雀幻陣,與千葉軒一分庭抗禮。
蕭然軒拼盡全力布下的幻陣,短時間內尚可與千葉軒一布下的幻陣威力持平,可時間長了,必定抵擋不住。而隐彥與花澤纏鬥,雖是不分上下,但花澤身後還有一個遲遲不出手的離澤,此刻算是作壁上觀誰也不幫,可若是離澤出手相助花澤,蕭然軒和隐彥必敗。
蕭然軒深谙其中的厲害,若是連他和隐彥都攔不住千葉軒一和花澤,就沒有人能救得了這裏的人了。
蕭然軒加注輸出靈力維持幻陣形态,沖葉一勳高聲喊道:“葉一勳,快帶大小姐和珊珊丫頭走,只管往前走,我會去找你們。”又沖慕容穆大喊,“我撐不了太久,不想再見你娘的死狀一次,就幫我一起布下幻陣!”
慕容穆仍是遲疑,可是蕭然軒如此明顯的挑釁和背叛,倒是先讓千葉軒一勃然大怒,所施幻陣威力立即暴增了數倍。
千葉軒一冷喝威逼道:“穆,你敢對我動手,我不會放過那個丫頭的!”
慕容穆如夢初醒般朝伏小曦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張臉,那個孱弱的樣子,那副無依的孤寂,竟然連只見過慕容曦幾面的千葉軒然都沒能瞞住,更遑論是千葉軒一?
原來他的異狀早已被千葉軒一察覺了,千葉軒一不挑明,只是不想将他逼到敵方去,他日一旦有機會,他絕對會将伏小曦置諸死地。
這世上,能讓他失魂落魄的,一個慕容曦就夠了,再不允許有第二個。千葉軒一連他母親都尚且容不下,更遑論是非親非故的伏小曦?
慕容穆鬼使神差地失魂道:“确實,你不會放過她,就像你不會放過我娘一樣。我娘已經死了,你威脅不到我了,可是還有她……爹,你知道我的死穴在哪裏,所以你可以輕而易舉地讓我丢盔棄甲,讓我不敢忤逆你,可是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我再不想做你手中的傀儡了。”
千葉軒一以為自己聽錯了,喝道:“你說什麽?”
慕容穆咬牙自行接上了脫落的肩臂,冷笑道:“你沒有聽錯,我不會再受你擺布了。我救不了我娘,可她的命,我一定要保住,你想殺了她,除非我死。”
如此明顯的助陣傾向,蕭然軒雖然五內翻騰卻仍是在強撐,笑道:“說的好!千葉軒一,戰場無父子,你我今日注定要一決生死。”
戰況瞬間逆轉,由蕭然軒和慕容穆對陣千葉軒一,二對一,算是占得上風,持平了隐彥與花澤的差距,能多撐一時,葉一勳等人便可更安全地撤離。
眼見葉一勳等人要走遠了,若是讓他們逃走,再想找到他們,可就難了。花澤暴喝一聲,竟拼着修為散盡的危險朝隐彥使出致命一擊,驀地寒光刺目四面八方襲來,只聽見內髒焚裂的聲響後,天地都歸于了平靜。
巨龍騰空,載得三人一起消失掉了,而荒林中留下的,只是遍地的死屍,自傷的花澤,和氣急敗壞的千葉軒一。
天下之大,可當無處容身之時,又該逃向何處?
葉一勳一行人只顧向前逃離,卻并不知道該去哪裏,行至滟滪坡,紛紛停住了。
人多,便容易嘴雜。
以上官洛為首的一行人拖在隊伍的最後,此刻的嘴臉卻不再是之前的畏縮避禍,而是百般刁難:“葉一勳,你想帶我們去哪兒啊,別剛出了狼窩,又要帶我們入虎穴吧?就你如今這個半死不活的模樣,身邊又一群傷兵殘将,進了虎穴,可就出不來了。”
阿四怒道:“你說什麽?”
上官洛後縮了一下,想到阿四現如今亦是重傷,奈他不可,便又惡狠狠道:“我說什麽你長了耳朵自己不會聽啊?哼,葉一勳你自己貪生怕死就算了,居然還連累我們亡命天涯,怎麽,他孽障犯得,我卻說不得嗎?”
阿四氣急,欲奪上官洛的性命,卻被葉一勳制止了。
葉一勳出奇的冷靜,淡淡道:“如今這一切,是誰的孽障已經說不清了,上官堡主若是不想跟着我走,大可自行離去,葉一勳決不勉強。”
上官洛冷哼:“想勉強留住我們做墊背的,也得看你還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們走!”
一揮袖,便帶走了近一半的人。
上官洛走後不久,章炎也走上前來,神情頗為難為:“葉少門主,我章炎是個粗人,不會說話。”
葉一勳緩聲道:“章世伯有話請直言。”
章炎重嘆一聲:“如今,你仍是叫我一聲世伯,這些話我本不該說,卻不得不說。今日發生的這一切,我看的清明,雖然不甚懂得其中來龍去脈,卻也分得出誰是人,誰是鬼。我們家臭小子根本不是你殺的,林子中那些人,也不是你殺的,你認下殺人罪責,想必有你自己的考量,而真正的殺人兇手……算了,人死都死了,如今我自身都難保,再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葉少門主,你惹上的人并非善類,甚至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想象的存在,而他們的目标……唉,若我只是一人,大不了豁出這條性命,可是這裏還有我帶來的親信,他們都還年輕……”
葉一勳笑道:“章世伯的意思,一勳明白。”
章炎扭了扭頭,抱拳告辭:“你們多加保重。”
轉身離去,便又帶走了一行人。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沒有收藏和評論,雁過留聲啊,為啥沒人拔毛!?小魚兒怒極,翻白眼了,覺得孤芳自賞實在沒有意義,所以決定從今天起不更啦……好吧,今天愚人節,我不會不更的,自己的夢想還是會堅持下去的,哪怕沒有掌聲沒有鮮花,我也可以堅定的繼續下去,不過孤芳自賞的滋味真的不太好受哎,就不能多給倫家一丢丢鼓勵咩?求好評求收藏捏~
☆、暗棋
阿四一臉的孩子怒氣,憤憤不平:“一群貪生怕死的混蛋!鹙哥哥,明明是你救了他們,他們怎麽可以反過來将一切罪責都怪在你頭上呢?”
葉一勳摸了摸阿四的頭,道:“阿四,你知道什麽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鹙哥哥現在是衆矢之的,他們想要逃開,也是正常的。”
阿四仍是不高興,扭臉抱胸:“哼,他們就是沒義氣!”
葉一勳無奈道:“真是孩子心性。”
阿四還是個孩子,可其他人可不是,留下來的人,除了四方蛟龍,大都是離珈瑜的鷹閣暗衛,他們同樣是一介凡人,不懂前世的恩怨糾葛,但都明白如今的危機四伏,一個個愁雲慘霧。
離崖懷中還抱着昏迷不醒的離珈瑜,焦急道:“護法,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難到要這樣一直逃下去嗎?”
葉一勳道:“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喚醒祖龍而已。盟主比試是七日後,下月初一,而那一天,正是千年來陰氣最盛的一天,想要喚醒祖龍,那一天是最好的時機。我們只要避過這七天,便也就安全了。”
離崖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去哪裏?”
葉一勳搖頭:“我也不知道。天下之大,卻沒有幾個地方是魔祖羅睺去不得的,秋水山莊也好,洛陽葉門也好,甚至是神元殿,這些曾經最安全的地方,此刻也都不安全了,而且統統都成了目标,他們要找我們,最先去的便是這幾處。我知道一個地方,尚算隐秘,我們去那裏落腳,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葉一勳率先往前走,卻只踉跄地走出了半步,便再也邁不動腳了。
風無塵一把攙住他,急道:“護法,先停一停吧,起碼先讓尋扁鵲看看你的傷。”
葉一勳低頭一看,他走過的地方,總會留下一個血印子,而他身上的衣衫,也早已看不出曾經的顏色了。
是了,這個樣子,逃到哪裏都是不安全的。
葉一勳道:“勞煩尋大夫先幫我止血。”
點住葉一勳身上的幾處大穴,可以制住經脈,可他身上還有皮肉骨裂傷,尤其是後背和腿骨上,尋扁鵲揭開這幾處的衣服時,那傷口都讓人不忍直視。
尋扁鵲道:“護法,下面的路萬不可再走下去了,否則這雙腿,可真的就要廢了。你現在還沒有恢複神龍真身,肉體凡胎一旦毀了,可就救不回來了,神元也會跟着消散的。”
葉一勳點點頭,忽的沖風無塵道:“師伯,下面的路,可否勞煩郜師兄背我前行?”
風無塵自不會不答應,只是念及他們二人小時候的不合和郜季儒對葉一勳的敵意,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郜季儒,輕聲道:“季儒?”
郜季儒看了葉一勳的眼睛良久,将懷中的伏小曦交到了風無塵手中,走到葉一勳跟前,道:“好,我背你。”
一行人不足二十人,從另一個方向離去,一路上翻山越嶺趟河穿林,繞了足足兩日,才到了葉一勳說的那個地方。細看之下,這裏距離他們出發的滟滪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