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4)

極近,若是走上官洛離開的那個方向,不出一個時辰便能到。

葉一勳解釋道:“血跡最後出現的地方是滟滪坡,而大隊離開的方向卻有兩條,花澤他們要查,必定會從分叉的兩條路查起,若我們直接從小路穿來這裏,很容易就會被找到。穿行這一路,有山有水,能将我們的行蹤掩埋。好了,都進去吧。”

他們進去的,其實是個山洞,正是葉一勳狡兔三窟的其中一窟。

山洞裏還有之前鋪好的草褥,郜季儒将葉一勳放在草褥上面,又從風無塵手中接過伏小曦,一聲不吭地抱着伏小曦坐在角落。

風無塵疑道:“這孩子一路上都沒說過一句話,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葉一勳只是笑笑:“沒事。”

就算有事,也都過去了,只要知錯能改,便就沒事了。

離崖将離珈瑜也放在草褥之上,道:“就這樣讓她一直昏睡下去嗎?”

葉一勳道:“再等等。你們帶其他人都去歇着吧,留尋大夫幫我看看傷就好。”

離崖點點頭,和葉逍、風無塵一起帶着阿鐘等人在山洞的另一角尋了個地方坐下休息。對手強大如花澤等人,設防都是無用的,他們幹脆全部放下心神,用心恢複體力。

尋扁鵲在葉一勳身旁坐下來,慢慢打開藥包,道:“護法,如今這境況,你可有良策應對?”

“不知尋大夫有何良策,可否先說來讓我聽一聽?”葉一勳眼中露出精芒,“還是尋大夫想先将螭吻落在天帝手中的消息告知?”

尋扁鵲手下一頓:“原來你已經懷疑我了。”

葉一勳道:“是,我已經懷疑你了,早在我還是葉一勳的時候。”

尋扁鵲道:“我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葉一勳看了看山洞中的其他人,見其他人并沒有任何異狀,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溫樨丸,是你給離珈瑜的吧?這藥乃是禁藥,成瘾性極大,重者甚至會讓人喪失心神,我當初就在想,你身為醫者,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厲害,卻還是給離珈瑜服用,莫不是跟離家有深仇大恨?後來我恢複記憶,知道你的身份,這種推論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卻越發地提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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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扁鵲道:“僅僅溫樨丸一事,應當還不足以讓你提防我才對。”

葉一勳道:“的确,溫樨丸的事只能算是引子,真正讓我開始懷疑你的,是你的态度。千年之前的恩恩怨怨,離崖支持薰兒,葉逍支持鹙,而風無塵中立,算是和事佬的那一方,獨獨你尋扁鵲,作壁上觀,仿佛局外之人,就連那九百六十載的無間煉獄生活,對你而言也是不痛不癢的。尋大夫,你不妨扪心自問,這千年以來,除了葉一寧的死讓你有過一絲動容之外,還有什麽能牽動你的心神?”

尋扁鵲扯了扯嘴角:“旁人眼中的冷靜自持,到了你眼中卻成了最大的破綻,看來我是百密一疏了。不死狴犴,你說的沒錯,這世上的确沒有什麽是我在意的,千年之前的劫難是,九百六十年的煉獄之災也是,因為已提前知曉了結局,所以能夠做到絲毫不在意。”

“原來你真的是天帝布下的暗棋。”葉一勳冷笑,“花澤和千葉軒一說的都是真的,千年之前的一切災厄,天帝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錯了,我們都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逝別

情緒過激,葉一勳全身的肌肉跟都跟着顫栗,好不容易凝血的傷口也重新崩裂開來。

尋扁鵲連忙按住他,低聲吼道:“再追究誰對誰錯有意義嗎?葉一勳,現在不管是天帝,還是花澤,都是你的敵人了,你振作一點!”

葉一勳反手抓住尋扁鵲的手腕,乞聲道:“那你呢?”

“我?”

“就是你!”葉一勳手下漸漸用力,“尋大夫,你應該很清楚,不管是天帝還是花澤,他們的目标都是不周山的龍泉洞,且不論祖龍最後能不能被喚醒,他們之間都免不了一戰,屆時神人魔三界必亂,而最先受難的,必是在神魔面前絲毫無還手之力的凡人。我知道你是天帝的人,可你也在人間呆了這麽久,你忍心看着人間罹難,百姓死傷無數嗎?尋大夫,醫者父母心。”

尋扁鵲偏了偏頭:“說不擔心是假的,可是我又能做什麽?珊珊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可是天帝一聲令下,叫我将螭吻交出來,我便得想法子偷龍轉鳳将珊珊帶出去交給他。天帝也好,魔祖羅睺也好,誰我們都左右不了。”

“可以左右的,只要你願意幫我。”

尋扁鵲不解,葉一勳示意尋扁鵲靠近一些,他覆在尋扁鵲的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僅就是幾句話,讓尋扁鵲撐地的雙手震顫如糠篩,更甚于他的最後一句話都沒說完,尋扁鵲已經騰的彈出去一丈遠。

尋扁鵲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葉一勳:“你真是瘋了!”

葉一勳想要拉住尋扁鵲卻沒有抓到,反倒将自己身上的傷口震裂的更開,呲牙咧嘴叫道:“尋大夫,但凡有旁的辦法,我決計不會如此,你真當我不怕死嗎?”

尋扁鵲仍是不能相信一般:“可是時間太短了,藥毒所需材料甚多,我未必能夠煉制成功,我擔心你如此兵行險招,最後也不過是功虧一篑。若是再激怒了那兩位,死的,恐就不僅僅是人類了,這三界六道都會徹底覆滅掉。”

“尋大夫!”葉一勳掙紮着跪下來,“我生來便是高貴的龍族,從未求過任何人,今日我跪下來求你,求你看在天下萬民的份上,看在死去的葉一寧份上,就幫我這一次。”

同一個山洞中,這邊的異動早已被察覺,只是他們都未敢上前,可是看到葉一勳居然朝尋扁鵲下跪,都吓了一跳,趕上前來,尤其是阿四,幾乎是蹿到了葉一勳跟前,張牙舞爪地對着尋扁鵲。

離崖、葉逍和風無塵也不解是發生了什麽,看着葉一勳面上的苦痛隐忍和尋扁鵲的驚詫為難,三人頭一次如此默契地異口同聲道:“怎麽了?”

葉一勳緩緩擡起頭,雙眼滿布猩紅,而那層猩紅之後,閃爍着乞求:“尋大夫,螭吻還在神元殿,若是被花澤找到,一定會成為要挾我的質子,請求尋大夫,冒這生命之危險,幫我一次!”

尋扁鵲嗚咽:“這是九死一生……”

離崖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們到底怎麽了,回趟神元殿,搞的像是天人永隔一般。

風無塵道:“護法,這些年我一直在迷魂林生活,比尋扁鵲熟悉神元殿,還是讓我去把族長帶出來吧。”

葉一勳不理會風無塵的話,只朝向尋扁鵲重重叩下一首:“望尋大夫成全!”

尋扁鵲握緊了拳頭,終轉身奔出了山洞,沒有答應,亦沒有拒絕,葉一勳的身軀卻在尋扁鵲奔出山洞後踉跄一聲癱倒在地,整個人都昏了過去。

遲暮時分,這尚算寬大的山洞又迎來了四位不速之客,居然三重傷,一垂危。

葉一勳剛剛醒來也不過片刻,看到這四人的境況,心底更是一冷。

阿鐘和一衆暗衛被離崖安排到山洞另一角休息,他們這邊則圍成一個小小的圈子,将傷勢最重的一人圈在其中,而那人靠壁方可坐穩身形,卻還是勉力讓昏迷的離珈瑜靠在他的臂彎中。

夔龍隐彥道:“魔祖羅睺的最後一擊威力真是不能小觑,若不是離澤沖出來替我擋了這一擊,恐怕我們一個都回不來了,只是離澤他……”

葉一勳查看了離澤的傷,五髒皆損,筋脈盡裂,能夠撐到現在已然是個奇跡,活命無望了。

葉一勳明白離澤撐到現在的理由是什麽,可是他更明白,離澤最後想見的,絕不是現在他懷中昏迷不醒的離珈瑜。

葉一勳道:“她很可能已經恢複記憶了,所以我不希望她醒過來,我寧願她這樣一直睡下去,等待一切塵埃落定了,我會将她送到一個最與世無争的地方去,讓她陪在母親身邊,再不要想起曾經的一切。”

離澤撫着離珈瑜的頭發,寵溺地點點頭:“我明白。”

“可是你……”

離澤強笑了笑:“我沒關系的。這一千年來,我一直都在想,到底怎麽做,才是對她最好的。花澤說,要将這天地重塑,成為世界霸主,才能保護身邊的人,我一開始覺得很對,畢竟當年若不是我這個哥哥太沒用,她也不必受那麽多苦,可是當我看到她發現自己有可能是離薰兒的時候,又突然覺得,或許你說的才是對的。我妹妹已經不想再當離薰兒了,因為太過生不如死,所以她寧願做孤兒,用離珈瑜的身份活下去。”

葉一勳跪了下來,哽咽道:“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

離澤仿佛看見了迷魂林中那個愛跑愛跳的小薰兒,千年之前美好的一切,竟都清晰的歷歷在目,他甚至能聽見薰兒在叫他,一聲一聲,甜甜的,帶一些俏皮,偶爾又或許是一些嗔怒,不停地在叫他,哥哥。

就是這聲哥哥,支撐他活了千年。

“我以灰飛煙滅為祭換來千年的免堕輪回,這一次閉上眼睛,便是真正的死去了,會很醜,你別叫,別叫我妹妹看見我這副模樣……”

葉一勳哽咽:“離澤……”

離澤的身體慢慢透明,說話越發吃力了,連眼睛幾乎都睜不開:“這一次,我把妹妹交給你,你答應,答應我,要好好,照顧,照……”

這世上,最讓人痛心的事,或許不是沒能見到親人的最後一面,而是明明親人在你身旁死去,你卻連睜開眼睛的能力都沒有。

還是阿四眼睛尖,看到離珈瑜眼珠子動了一下,驚叫了一聲:“薰兒姐姐好像要醒了!”

只是阿四的反應夠快,葉一勳的動作卻不夠快,在他下手将離珈瑜再次弄昏之前,離珈瑜已經睜開了眼睛,面無表情,卻有眼淚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崩潰

離珈瑜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跪在她對面葉一勳,驚詫道:“葉一勳,你哭什麽?”

話剛說完,她自己嘴角卻先嘗到了苦味,擡手拭了一下臉,竟是滿手濕漉,而更讓她驚詫的,是她手臂上的溫熱感,正在慢慢下移。

當她朝那熱源看過去時,正是離澤攬住她的那只手臂完全落下之時,那死物下垂一般的樣子吓到了離珈瑜,她甚至都不敢看她身旁人的臉。

離珈瑜皺着一張臉,輕輕扯住葉一勳的一片衣袖,生怕驚動了什麽一樣:“是誰?”

離崖等人紛紛背過臉去,不敢再看離珈瑜一眼,又或者是,不忍再看。

離珈瑜心揪了一下,鼓足了勇氣想要偏過頭去看一眼,卻已經被葉一勳拉進了懷裏。

葉一勳牢牢箍住她的雙肩,不讓她回頭:“沒有誰,聽話,別看了。”

飄舞閣林中發生的事情她還記得,那時誰在場她也記得,可是現在,環顧整個山洞,出現的人,獨獨少了一個。

離珈瑜整個人都開始發顫:“是蒙遠是不是,是蒙遠是不是?”

葉一勳不回答,只是抱緊了她。

這樣的沉默讓離珈瑜的心沉到了冰水裏,她開始掙紮,掙紮不開便打,厮打不開便咬,震裂葉一勳身上原有的傷口,甚至更加鮮血淋漓:“放開我,你放開我……”

那是蒙遠啊,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的蒙遠,從來不說話的蒙遠,永遠都聽她訴苦的蒙遠……

葉一勳将離珈瑜的頭都按進了懷中,捂住她的雙眼雙耳,沖離崖三人大叫道:“還愣着做什麽,把他帶走。”

離崖三人愣了一下,立馬反應過來葉一勳口中的“他”是誰,一刻也不敢再耽擱,離崖彎下腰,葉逍和風無塵二人合力将離澤的屍體放在離崖後背,三人相扶相持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山洞中。

葉一勳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還是讓離珈瑜掙脫了鉗制,可是等她恢複視聽環顧整個山洞之時,早已不見了離澤的身影。

離珈瑜質問道:“你把蒙遠帶去哪裏了,你把蒙遠怎麽樣了?”

葉一勳伸手拉住她:“你聽我說,離蒙遠已經死了,別再找了,你看到他的樣子會更傷心的。”

離珈瑜掙開他,惡狠狠道:“你是故意打昏我的是不是,你是故意不讓我見蒙遠最後一面的是不是?你憑什麽替我下決定,你是我什麽人啊!”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掌掴在葉一勳臉上,離珈瑜仍是覺得怒極,似乎想要再打一巴掌,可擡起了手,卻遲遲打下不去,反倒越來越委屈,好似她才是被打的那一個,慢慢蹲下身,哭的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大伯,爺爺,我爹,一個又一個,現在連蒙遠也走了,我身邊還有誰呢,我還剩下誰呢?”

葉一勳也蹲下身去,跪在她身旁,将她攬進懷裏,一下又一下,溫柔地撫着她的發:“沒關系,沒關系,你還有我,你還有我陪着你。”

可他的心底卻是在說:“再不會讓你送別人離開了,離澤也好,誰都好,哪怕是我。放心,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也絕不會讓你知道。”

只讓離珈瑜哭了一會兒,葉一勳便點了她的穴,又讓她昏昏睡去了。

蕭然軒疑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葉一勳将離珈瑜放平躺在草褥上,起身對蕭然軒道:“你不懂?”

蕭然軒搖頭道:“對,我不懂。”

葉一勳轉向慕容穆道:“你呢,你也不懂嗎?”

慕容穆沒有說話,只是上翻了翻眼皮看了他一眼,繼而又将視線轉向了郜季儒和伏小曦所在的那個角落。

葉一勳笑了笑,又對夔龍隐彥道:“夔龍你呢,可明白我要做什麽?”

隐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夔龍族與九龍族的恩恩怨怨已經是一千年的事情了,你們九龍族元氣大傷,我夔龍一族又何嘗不是死傷無數?這一千年我也想明白了,什麽名啊利啊,都是虛的,我不在乎了,天帝也好,魔祖羅睺也好,願意複辟洪荒就去複辟,願意稱霸天下那就稱霸,礙不着我逍遙,那就跟我沒關系。我今日前來,不過是看在我徒弟蕭然軒的面子上,搭救你一次而已。”

葉一勳道:“龍族從此覆滅你也無所謂嗎?”

隐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葉一勳奸計得逞般笑道:“隐彥,一千年前你會被天帝利用,也不過是氣不過九龍高貴于夔龍的這種說法而已。龍族生來高貴,我明白你的氣憤,當年那一戰,你是為了名譽而戰,但挑起這戰役的天帝,他是為了什麽?一旦找到龍泉洞所在,你覺得,他又會怎麽做呢?”

隐彥自己在心底思量了一番才道:“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葉一勳拉過一旁的阿四,以阿四為起點一一指過去:“始麒麟嫡出四不相,元鳳之後五行孔雀,祖龍之後,你和我,龍漢初劫的三方霸主,哪怕不曾威脅到天帝的地位,也統統都得死,這就是帝王霸權的絕對存在。”

隐彥驚駭道:“若是我們站在魔祖羅睺那一方呢,可有把握完勝天帝?”

葉一勳搖了搖頭:“很難。花澤雖然口口聲聲說不在乎妻女,可他若是真的不在乎,早就沖到九重天跟天帝拼個你死我活了,又何必苦苦等待千年又千年,甚至與千葉軒一聯手,想要喚醒祖龍來獲得打開天雷臺禁制的方法呢?”

隐彥贊同道:“沒錯,憑魔祖羅睺的本事,若是單打獨鬥,天帝決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只要瓊裳在天帝手中一日,他便翻不出大天來。至于千葉軒一,單憑他一人,不足為懼。”

葉一勳嘆了一口氣,面露苦色來:“天帝此人,瞧着光明磊落,實則是個心思深沉的人,他那麽些年都不向我們動手,一方面是為了打探龍泉洞的位置,另一方面卻是礙于情面,不想因濫殺無辜而落下罵名。可,你知道的,帝女瓊裳被囚于天雷臺,天帝對外的說法是帝女與凡人相戀,觸犯了天條,故而被罰在天雷臺受刑,直至瓊裳之女薰兒歷劫歸來,方可自天雷臺刑釋。千年之前,因為各種原因,薰兒歷劫失敗,連累帝女要多受刑千年,天帝勃然大怒,甚至以辦事不利的名頭将無辜的四方蛟龍打入無間煉獄九百六十年。而後神人魔三界對天帝的評價,你大抵也聽說過吧。”

隐彥不屑地冷哼一聲:“天帝威嚴,愛女情深,我呸!”

葉一勳道:“你我知悉來龍去脈,自然嗤之以鼻,可是被蒙在鼓中的那些人呢?”

隐彥也不是笨蛋,葉一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明白葉一勳的意思了:“你是說,這一次的千年之劫若是還以失敗告終,天帝便有了理由,正大光明将我們剿殺,然後再随便安上一個罪名,我們含冤而亡,他卻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美名傳頌?”

葉一勳欣慰颔首:“你終于明白了。夔龍,如今你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以為你不摻合其中,就能逃過一劫了嗎?不提前做好防備,我打賭,你會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隐彥倒抽一口涼氣:“格老子的,居然躺着也遭雷劈?”

葉一勳擡手拍了拍隐彥的肩膀:“天帝是勢要将我們斬草除根不可的,而魔祖羅睺,他現在執念太深,既要喚醒祖龍救回他的妻女,又妄圖這天下,這雙方,免不了一場厮殺,咱們誰也不能幫,誰也不能求助,唯有自尋出路。”

作者有話要說:

☆、投誠

隐彥自然明白葉一勳言語所指所重,可是他卻猜不透葉一勳的話外之音,只得道:“如何尋?”

“別忘了,他們最想知道的龍泉洞的下落,可是掌握在我手中。”葉一勳依依不舍地看了離珈瑜一眼,沉聲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汝可敢?”

兩方強者,即使是背水一戰,他們也不可能同時贏他們雙方。

隐彥又道:“如何戰?”

葉一勳斟酌再三,又各看了慕容穆和蕭然軒一眼,才肅容道:“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數個時辰後,荒涼無比的秋水山莊大門外停下了一輛馬車,駕車的離崖勒緊了手中的缰繩,神色凝重地看了眼牌匾上遒勁有力的四個烏金大字後,對馬車內的人道:“到家了。”

裏面馬上有人答:“那就回家吧。”

離崖跳下馬車,還未來得及掀開車簾,已經有人從天而降,擋在山莊門口,好似主人一般,大笑道:“自尋死路,哈哈,不死狴犴,我看你這次還能逃去哪裏!”

來的人,正是五行孔雀千葉軒一,而他說完後,他身後的朱漆大門也打開了,出來的,是一向冷淡的魔祖羅睺。

花澤已經徹底摘掉了面上的鬼面具,他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躲着任何人了,他要光明正大地取得這天下,第一步,便是入主秋水山莊。

花澤以秋水山莊莊主的身份喝道:“來者是客,尊駕還不現身嗎?”

想到已經慘死的離澤,離崖氣得朝地上啐了一下:“秋水山莊是離澤創建的,現任莊主也是他妹妹離薰兒,你算什麽,居然敢以山莊主人的身份自居?”

“離崖,住嘴!”

馬車中傳出幾聲巨咳,葉一勳掀開車簾,離崖立馬将他扶下馬車,嘴中仍是怨念不斷:“護法,是他們欺人太甚。”

葉一勳失笑:“如今,我們已為俎上之肉,還有得還嘴?”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以讓一旁的花澤和千葉軒一聽到。

“倒有自知之明。”花澤輕扯唇角,“葉一勳,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是聰明人,就得做出聰明人的樣子來。

葉一勳道:“我答應告訴你龍泉洞的位置,但我有個要求。”

遠古魔祖橫行洪荒,向來為所欲為,從不喜歡有人同他讨價還價,可這一次卻只是皺了皺眉,竟耐着性子道:“什麽要求?”

葉一勳示意花澤看向馬車,原來自尋死路回來的人不僅僅他和離崖而已,同行的,還有葉逍,風無塵,以及,仍舊昏睡的離珈瑜。

看到離珈瑜的臉的那一瞬間,花澤的身體動了一下。

葉一勳曾說過,離珈瑜的眼睛很像花澤,可閉起眼睛的離珈瑜卻像極了瓊裳。

那張臉,哪怕午夜夢回間他已經凝望了無數次,可再看到之時,他仍是忍不住的悸動。

瓊裳無疑是花澤曾經最愛的人,可眼前這個肖似瓊裳的人,是他親生的女兒,她的身上,流淌着和他一樣的血液,他們一脈相承,乃是天底下最親最親的人。

可是這千年來,他卻從未有機會親近過他的女兒。

看到花澤的反應,葉一勳笑道:“我要你們都離開秋水山莊,給我時間,我要為薰兒構造一個全新的世界。”

千葉軒一不耐,欲反唇相譏,花澤攔住他,出神道:“什麽樣的世界?”

葉逍抱着昏睡的離珈瑜走到葉一勳身邊,葉一勳這才道:“一個沒有不死狴犴,更加沒有魔祖羅睺的世界,我要她,快快樂樂地做離珈瑜。”

花澤挑了挑眉,卻沒有任何言語,唇角一抿沉默下來,那模樣,似乎能一直沉默到世界的盡頭去,更恍若一個生了氣的孩子,若是沒有人哄,便會一直氣着,直到他忘記,然後再次恢複笑容,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花澤不是孩子,自然也就不會這樣輕易的便忘記,可是他更不會一直沉默,讓自己的餘生,似那已經度過的萬載生命,在無聲無息中悄然而逝。

“一個沒有魔祖羅睺的世界,葉一勳,你憑什麽?”

花澤面色如湖鏡,語調一線平,可是明耳人都聽得出,他已經生氣了,或許更合适的說法是,他動怒了。

千葉軒一自然也聽出了花澤的怒氣,連忙火上澆油:“葉一勳,你真當自己現在還是萬龍之主不死狴犴嗎?此刻的你,不過蝼蟻,沒有資格向我們提任何要求。”

“是嗎?”葉一勳失笑,“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這次回來,一點準備都沒有吧?千葉軒一,你好好看看清楚,我身邊少了誰,你再想想清楚,你們真正的敵人又是誰?我如今的身體,已經是茍延殘喘,短期內都不可能與你們為敵,可他們不一樣,若是他們與天帝聯手,你們的勝算,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千葉軒一這才反應過來,夔龍隐彥,蕭然軒,慕容穆,那些最重要的人,的确一個都不在。

“葉一勳,你要挾我?”

葉一勳道:“可是沒有辦法啊,你偏偏要受我的要挾,除非,龍泉洞的位置你不想知道了,對抗天帝的勝利你不想要了。”

“我……”千葉軒一蔫了蔫。

葉一勳說的,他一個都舍不得。

順利攻克了千葉軒一這道關卡,可葉一勳卻絲毫放松不下,因為千葉軒一從來都不是重點,他很清楚,誰才是真正的頑石。

葉一勳沖花澤道:“花澤,你可考慮清楚了?”

花澤驀地唇角一冷,雙眸有微光一閃而過,而手掌中的掌風醞釀成形:“考慮,清楚了啊。”

葉一勳心中登時警鈴大作,可是他現在的身體還不足以讓他本能地做出應激反應,只能近乎呆愣地看着花澤出手,然後一掌擊中葉逍後,帶走了離珈瑜。

那一掌打暈了葉逍,也打慌了離崖和風無塵,二人圍上去查看葉逍的情況,确定葉逍無恙才放下心來,可葉一勳卻一直都一動不動,他隐隐覺得,花澤要做的事,要說的話,遠還沒有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天帝

那是一片純白的世界,肅穆着純粹和凄寒,哪怕置身其中,也仍感渺遠而不可及。

珊珊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躺在這樣一個虛淵幻境,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最近的的确确發生了太多事,做一個這樣虛幻的夢,也是極有可能的,只是很快,便有人告訴她,這并不是夢。

那是個男人,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能看出他是一個威嚴的高不可攀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并不似歐陽信那一身潔白的如同雲彩一般的白,而是明亮且耀眼的白,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珊珊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才想出了最為匹配的一個詞——谪仙。

對,就是谪仙,他就像一個至高無上的仙人,不食人間煙火,獨享這虛淵幻境的萬裏凄清,連骨子裏都透出一息寂寞。而他的聲音,能夠讓萬籁寂靜,空谷回音,滿滿都是他一個人的。

就是這樣獨一無二的絕對存在,仿佛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不容置喙的。

但是這樣的存在,又是會讓人覺得恐懼的。

珊珊怯生生地看着他,嗫嚅道:“你,你是誰?”

那谪仙的男人轉過身來,臉上,難得的帶了絲可親:“我是天帝。”

天帝,他是神界的最高統治者,九重天之上,俯瞰蒼穹,天上地下,唯吾獨尊。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又或者說是,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位天帝的地盤?

珊珊小聲問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天帝奇道:“你不知道?”

她怎麽會知道?珊珊搖頭:“我不知道。”

天帝笑了笑,只是,皮笑肉不笑:“複仇啊,傻孩子。”

複仇,什麽仇,誰的仇?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這樣呢,這樣你也不懂嗎?”

天帝拂袖信手一揮,珊珊面前忽的出現一張臉,準确來說,那是一張鬼面具的虛影。

珊珊驚駭地往後一縮:“是他,是他!”

那個在她幼年之時虜劫了她去,并百般折磨的人,那一聲一聲宛若控訴的質問,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為什麽活着,為什麽還活着,那張鬼面具,比起煉獄閻羅還要恐怖百倍,而面具下隐藏的人,不,那不是人,他是魔鬼,想要她的命的魔鬼!

天帝走到了珊珊身邊慢慢俯下身來,用最輕柔的語氣道:“記得這張鬼面具是嗎,可你一定不知道他是誰。”

珊珊抱緊了自己,神志因恐懼而開始慢慢渙散:“他是誰,他是誰?”

“他是魔祖羅睺。”

“魔祖羅睺?魔祖羅睺是誰,我不認得魔祖羅睺……”

天帝道:“沒錯,你不認得魔祖羅睺,可是他卻認得你,因為就是你,毀掉了他寶貝女兒的人生。忘記了過去是嗎,沒關系,我會助你想起來究竟是怎麽得罪了遠古魔祖,起碼,不能讓你将來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珊珊慢慢閉上眼睛,而天帝在她耳旁一點一點訴說,時空轉換,前世今生,兩世記憶,遺忘的,存留的,真真假假,生生死死。

待珊珊再次睜開眼睛之時,便再也不是離珈珊了,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恨:“我是螭吻。”

天帝道:“沒錯,你是螭吻,剖心之仇,滅族之恨,該找誰報呢?”

“離薰兒,不死狴犴。”珊珊握緊了拳頭,“他們這對狗男女,統統都要死!”

天帝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揮手将珊珊送出了這虛淵幻境,可在他無聲無息的微笑之後,忽的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獰笑:“父親,您仍是執迷不悔嗎?”

那是聲凄厲的女音,不知從何處傳來,環繞着這廣袤無邊的虛淵幻境,久久都不能平息,直直将那絲凄厲撞擊到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讓痛加倍,更加致命。

天帝的臉登時陰寒起來,拂袖一揮,登時電閃雷鳴,于是乎那凄厲的女音變成了哀鳴,随着每一道天雷的劈下,越發的無力。

天帝這才收手,斥道:“執迷不悔的人是你!瓊裳,兩千年的囚禁,你仍不願助我,是嗎?”

“助您?父親,您将我囚于這天雷臺,兩千年不見天日,讓我夫妻離散骨肉分離,您幾乎害的我家破人亡,憑什麽還讓我相助于您呢?”

“就憑你是我的女兒!”

“可是您有真正的将我當作親生女兒看待過嗎?”那虛空的女音中滿溢譏諷,“生父不慈,卻對女兒百般苛求,要我弑夫殺女,父親,您對我,不覺得太殘忍了些嗎?”

“瓊裳,閉嘴!”

“我偏不閉嘴,您要怎樣,殺了我嗎?我賭您不敢,殺了我,您還拿什麽來掣肘魔祖羅睺?”

天帝整張臉都開始扭曲:“是,我不會殺了你,但我會叫你生不如死!”

狂怒之下,整個虛淵都開始顫動,雷聲轟鳴,這是天神的震怒,若是降臨在人間,足以将整個人間颠覆。

但瓊裳卻絲毫不畏懼,甚至狂笑起來,哪怕看不見她的臉,也仍能感受到她甘暢淋漓的痛快:“生氣了?哈,真該叫天下衆生都來看看,他們心目中的天帝究竟是個怎樣殘虐暴怒的僞君子!沒關系,沒關系,那一天已經不遠了,我會等着,等着我的丈夫和女兒來救我出去。”

“你等不到那一天的。”天帝驀地收了手,不怒反笑,“因為他們所有人,都要死,我至高無上的王權,沒人可以侵犯!”

瓊裳大叫:“你殺不了花澤的!”

“是嗎?”天帝細細瞧着這萬裏虛淵,“若是他不死,死的就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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