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現在不趕他走,以後我依然不會讓他留在花家。”花封坐在椅子上,一排桌案大喝一聲,就連站在門旁的幾個仆人都吓的連連打顫。
“他是爹你帶來的,你怎可對他始亂終棄?我不想他走,求爹留下他。”花千只着一件單薄裏衣,屈膝跪在花封面前哀求,語氣裏多了幾分倔強。
“沒錯,他是你我從垃圾堆裏撿來的。我花家沒有一兒半子,本以為把他撿來好好栽培日後能夠幫我治理花家。都已三年了,你看他都幹了什麽?整日不學無術就知道擺弄一些戲服戲譜,他日後能有什麽出息?雖然文采卓越,但他那番吊兒郎當之姿怎能成的了大器?是雜物,永遠提煉不出金子。”花封面色鐵青,甩着衣袖冷聲道。
“即便日後不成大器,爹爹也不能随便趕他走,做人不能這般不仁不義。”花千瞪着雙眼,依然倔強道。
花封又一拍桌案,上前到她面上重重扇了一巴掌,呵斥道:“小小年紀成何體統?如今你竟然教訓起爹爹來。你這般衣衫藍樓定是那小子又對你做了什麽,我花家還丢不起這人。”
臉上火辣辣地疼,她捂着側臉擡眸瞪向花封,咬牙道:“在你眼裏,你就是這般看待女兒?雖然小訣風流成性,但他很是尊重于我。”
“哼!尊重你?那時我若不是沖到房裏,你早就被他糟蹋了,這樣的畜生我花府萬萬留不得。”花封顫着雙手,被她這話激怒,險些到她臉上又扇了一巴掌。
“你以為你官位高高在上你就可以左右得了別人的人生?兒時是你抛下小風,抛下娘親。娘親死後不到半年你就娶了別人,你敢說你行事很正義對得起良心?”她幾乎用盡了所以力氣大喊道。
“你...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訓你,不知日後你還能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為我花府惹出多少麻煩。”花封氣的老臉縱橫,雙唇都開始微微顫抖,舉起雙手又到她嬌嫩的小臉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花千伏倒在地,冰涼刺進她的全身,也刺痛了她的心。
“我走便是,不要為難千千。”正待花千絕望之際,江小訣卻跑來說了一句更讓她絕望的話。
“小訣,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麽辦?”花千慌張地爬到江小訣跟前,緊緊地抓住他。
“花花無妨,我走了不代表我的心就走了。”江小訣伸手撫上他的臉,笑着安慰道。
“不,我不能讓你走,走了你去哪裏?你要怎麽生存?爹,我求你,別讓他走了好不好,日後女兒一定很聽話。”花千望着花封一陣懇求。
畢竟是自己女兒,即便花封不在乎江小訣,也在乎自己女兒。望着跪在的上的二人,冷冷道:“就知道說一些好聽的話哄騙女子,終究成不了大器。”
“我從未想過成什麽大器,做什麽高官。是花老爺一直把心用錯了地方。”江小訣挑着眉毛絲毫不畏懼花封的冷言冷語。
“你...你給我走,走的越遠越好,當我花封從來沒有收養過你這個逆子。”花封顫着雙手,對着江小訣怒斥。
江小訣聞言,驀地起身,輕笑道:“花老爺這麽多年的大恩大德江小訣沒齒難忘,我希望自己走時兩袖清風,沒有任何虧欠,只要花老爺提出,無論什麽我都還。”
花封冷哼一聲,“區區小兒滿口厥詞。還?你能拿什麽還?我花封此生最厭惡兩人,一是自視清高手無縛雞之力者,一是浪蕩不羁滿眼美色尋花問柳者。只要你認清楚自己是哪一種人便可。”
爹爹的性子花千非常知曉,如今到這般地步一定是沒有緩和的餘地,剛起身準備拉着江小訣回去再做商讨。
只聽“噗嗤”一聲,鮮血如潮般噴湧而出,染紅了在場每個人的眼睛。這一刻,幾乎抽去了花千的所有思緒,她呆愣着做不出任何反應。
“這雙眼睛足以還了你花封的恩情吧!從此,我不會再踏進你花府半步。”江小訣冷笑着,握着匕首的右手開始不停地顫抖。
花封望着他,這一刻他慌張地幾乎提不上氣來,連忙上前扶住他大呼道:“快,快來人,找太醫,找京城最好的太醫,一定要不能讓他出事。”
這一年,對花千來說,雪是紅的,連流出的淚水都是紅的。
大雪還在持續,下的愈急愈大,幾乎要淹沒整個人間。花府開始雞犬不寧,忙忙碌碌。
仆人跑來大哭大叫:“不好了,三小姐服毒自盡了,三小姐服毒自盡了。”
......
回憶終究是最痛苦的,每每回憶時她都想找到一些美好的幸福的東西,但每每都讓她失落地痛心疾首。
不知何時,臺上的戲子已經離去,身旁卻多了一位白衣翻飛的俊朗公子。
“傷口這麽快就不疼了?你跑來做什麽?午飯時我會按時回去。”花千望着滿臉興奮的沈白,記憶裏僅有的快樂回憶也許是面前之人給的吧!
沈白高興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嬉笑道:“花姑娘,方才忘了告訴你,今日是香滿樓巧巧姑娘抛繡招婿之日,我們一同去瞧瞧吧!”
聞言,花千蹙眉瞪他一眼,冷哼道:“登徒子,你自己去,別來找我。”
“花姑娘,別這麽掃興,看你的臉拉的那麽長,時間久了就成了驢臉了。”沈白臉皮厚,拉着花千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花千深深吸了口氣,低斥一聲:“你才是驢臉,臉皮厚成這樣還真有你的。”
“我哪有臉皮厚了?臉皮厚還沒現在的包子皮厚,如今這包子深深咬上一口還看不到餡兒,再咬上一口就咬到自己的手指頭了。”沈白像變戲法似地變出兩個包子在花千面前晃了晃。
花千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望着他手裏還熱乎乎地包子笑問道:“公子一笑為何總是拿着包子獻媚?你可知這樣是沒幾個女子喜歡的。”
“花妹妹你這就不知了,誠心不代表只有華麗事物才可取代。雖我沈白一表人才,但我卻不是個愛玩花花的主,那些美麗的東西可比不上這些包子來的實在。”雖是花千有意笑他,沈白卻不以為意,正兒八經地表達了一番他的見解。
“哈哈.....公子一笑果真是個愛自誇其大的人。不妄我在說書鋪子聽了你那麽多的精彩的事跡。”這話讓花千聽了笑的更開了,指着他笑彎了腰。
沈白瞥了瞥她,覺得她這樣委實過分了些,稍稍傷害到了自尊心。甩了甩發上的飄帶,忽然變的十分嚴肅,沉聲說道:“花姑娘可別小看了這區區一個肉包子,它可足以救活一條人命。想我當初,若不是有人給我這般恩情,恐怕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公子一笑了,你也沒這個機會在這裏取笑于我。況且...”
說到這裏,沈白望着她突然凝噎住,再也沒說下去。花千僵着笑容聽完他這番話,忽然一段記憶浮現出來。
十二年前,西城郊外。
到了深秋,風吹的有些猛烈,卷起地上層層落葉向南飄去。有時會卷到河裏在河面上灑落一層,随着漣漪蕩漾開來。
一位六七歲的小姑娘一身紅色碎花長袍,打扮的格外喜慶,手裏拿着兩個熱騰騰地肉包子,雖然早已饑餓碌碌,但她卻緊緊抿着嘴巴不敢偷吃。
她張開小口喃喃道:“爹爹說,做人要懂得知足,懂得知恩圖報。巧兒家的大狼狗救過我,我一定到回報它。”
“你要回報誰啊?不如回報我好了。”小姑娘話音剛落,旁邊突然冒出一位全身濕溚溚小少年,盯着她手裏的肉包子朗聲問道。
“你?”小姑娘先是對他的突然出現吓的後退了兩步,噘着小嘴問:“你...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為何要報答你?”
小少年向她跟前移去,扯了扯身上濕漉漉地衣衫,頗為淡然道:“你只管報答我就好,至于為何,你日後便知。我叫小風,十歲。”
聽完他的話,小姑娘看了看手裏的肉包子,想了一會,轉了轉烏溜溜地大眼睛道:“我爹爹說,無論做何事都要有個因果。我和你并沒有因果,這包子我不能給你,況且我這是要報答巧兒家的大狼狗。它救過我的命,但你卻沒有。”
“好伶俐的一張小嘴,長的又這般可愛,只是個頭小了點。那麽哥哥問你,狗和人哪個較為重要?”小少年微微蹙眉問道。
“誰對我有恩誰就重要。”小姑娘歪着腦袋想了一番,甜着嗓音回他。
“那好,可否告訴哥哥你的名字?”小少年挑唇輕笑一聲,又走進了一步。
“花千,爹爹說,花是百花齊放的花,千是萬水千山的千。”小姑娘瞪着清澈的眸子,絲毫沒有懼怕的樣子。
“花千妹妹,如果哥哥救了你,你會怎麽報答我?”小少年瞥了一眼她手裏将要涼掉的肉包子又問道。
饑餓和寒冷早已讓他支撐不住。
“如果你救了我的命,我會讓爹爹給你買一百個肉包子,還會把你接到我家去。”小姑娘沒有猶豫,興沖沖地答的無比爽快。
聞言,小少年先是微微一愣,後又揚眉笑了笑,走上前對她道:“小千妹妹現在可願意跳進河裏去捉魚?”
“捉魚?”
“對,你現在跳進河裏去,若是爬不上來,到時我便會去救你。”小少年望着她較為認真地道。
“會捉到魚嗎?”小姑娘歪着腦袋天真地問。
“會!”
“好!”小姑娘答的爽快,把肉包子塞到小少年手裏就往河裏跳。
本來小少年想出手拉住她,可是想着生機,幹脆賭了這一把。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居然這般天真無邪。
他不知她是真的天真還是傻,她卻真真在大深秋的冷天裏跳進河裏捉魚去了。小少年也得償所願,在她跳進河裏的後一秒,就縱身跳進去把她救了出來。
兩人均是濕漉漉地坐在太陽底下曬了一上午。少年說他叫小風,沒爹沒娘,爺爺不久前去世了,他無家可歸。他說他是從河裏爬出來的,那時天真的花千真的信了,把報答大狼狗的包子分給了他一個,還把他領回了家。
就這麽一句話卻戳到了花千的心,雖然深知嘲諷沈白有些過分,但不知為何她卻發自內心的開心。
收回心神,為了緩和氣氛她只好問道:“一笑可知你家鴛鴦去了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同流合污
沈白瞥了她一眼,又在心裏斟酌一番,想着架子也拿的差不多了,整了整衣衫,堆着笑容回道:“那兩只鴛鴦是我精挑細選的,公的叫白,母的叫花。我一般都叫它們白花花。前兩日白花花還非常恩愛,在河裏玩的較為歡快,卻不想突然冒出了一只鴨子。鴨子勾走了白白的花花,白白傷心,想是躲到石橋底下落淚去了。”
本來花千想移開話題緩和一下氣氛,不想沈白卻蹭着她說了這麽一通話,表面還算不難理解,實是意有所指。
花千越聽越覺的別扭,想是沈白這厮又開始捉弄自己,望着他無奈蹙了一下眉,甩甩衣袖轉身準備離去。
孰料,剛轉了身,吓的她一個趔趄差點跌進河裏去,瞪着眼睛望着面前突然冒出來的人兒大呼道:“你是何時來的?吓我一跳。”
江小訣一身白衣,戴着書生白冒,持着一把青灰骨扇。樣貌白俊秀朗,大眼,高鼻,朱紅薄唇,顯有溫雅書生之氣。
他正站在花千面前斜挑着嘴唇望着她。
“花花,方才你可看到我站在臺上唱戲?西廂記,我最喜歡的一出,行頭也是剛做的,頭上鳳釵也較為漂亮。”江小訣拉住花千的小手,笑着問她,聲音溫柔細膩,若不見樣貌,還真分不出男女。
此時沈白瞪着眼睛呆了一呆,也不知是為他抓花千的行舉,還是為他那一口娘娘腔。
花千望着江小訣的雙眼,閃了閃眸子,本想對他這番話發作,卻不知為何這次卻控制地那般好。
溫言開口道:“小訣為何不多睡會,早早起來卻是在這裏唱戲,臺下也無一觀衆。今日太陽有些烈,你還是別出門的好。”
“花花,無礙,今早我心情尚好,本想帶你出來走走,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你的房間,就一人出來了。”江小訣拉着花千,笑的很深,回答的也很溫和。
花千想是今日他真的是比較開心,也沒再說下去,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沈白,對江小訣介紹道:“小訣,這是公子一笑沈白,昨日情況複雜便沒介紹。”
“在下江小訣,幸會幸會!”江小訣聽到公子一笑四個字并沒有多大的反應,笑容可掬地向沈白伸出了一只手。
但此時沈白卻在心裏大吃一驚,江小訣兩只眼睛明明望着自己,卻把手伸向了另一旁,并不是對着自己。
花千看到這般情形,勉強控制住慌張,立馬抓住了江小訣伸出去的那只手,笑道:“一笑,這是我府上的江小訣。”
花千沒有對江小訣的身份多做解釋,沈白也能看出個幾分不對。閃了閃眸子又挂上了他那魅惑衆生的笑容,對江小訣躬身行了一禮,“在下沈白,能在此見到江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幸會幸會!”
“哪裏,沈公子言重了。小訣早已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此一見,果真是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啊!”江小訣也立馬彎身對他行了一禮。
“過獎過獎!”沈白笑着客氣,卻眯眼死死盯着兩人相握的手掌。
晴天白日,兩個大男人在這裏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維,花千總覺今日兩人較為奇怪。
就說沈白這人,接觸這麽久,他一向古怪,行事讓人琢磨不透,整日一驚一乍竟說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再說江小訣,花千比較了解,性子有些暴躁,行事較為自已,并且喜怒無常。自由散漫慣了,說話也從不着邊。最重要一點是不喜歡和男人接觸,不得以時兩句話就打發了。可今日,他卻這般頗有心情頗為耐心客客氣氣地與沈白對話這麽久,實乃奇跡。怪哉!怪哉!
“江公子,不防也随我和花姑娘一起去香滿樓湊個熱鬧。”沈白問道,男人之間也就這麽點愛好。
江小訣很爽快,立馬答應了,但拉着花千的手卻從不曾放開過。沈白也看的真切,花千也緊緊握着他的手,感情這二人是有來有往的。
有時,發現內心的感想連自己都沒有發覺,卻無掩蓋地在眼睛裏表現了出來。他眯眼瞥了一眼花千,提擺超前走去。
就只是一個眼神,花千卻覺得如同穿透了她的內心,讓她慌張,讓她抓着江小訣的手有些發虛。
此時江小訣握着她的手又緊了緊,拉着她跟在了沈白後頭。
不知為何,今日卻覺得鳳陽湖的石橋特別長,長的她險些失去了耐心。也或許是三人都不曾說話讓她覺得氣氛怪異才這般煩躁吧!
是以,三人默默無語走到了香滿樓。遠遠就看到了秀臺前的楚煊。楚煊穿的光鮮亮麗,居然着一身大紅如同新郎官。
這未免也太誇張了些,難道二皇子也要搶繡球不成?
“千千,我在這裏。”楚煊遠遠向她招手。
花千尴尬地伸手對楚煊打招呼。不巧這一擡手卻打到了沈白的眼睛。本以為沈白會吃痛地哀嚎一聲,不想他卻旁若無事地閉了一會眼沒有做聲。
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睫毛也在微微顫抖。花千深知自己下手一向很重,見此情況立馬拉住沈白問道:“一笑,我不是有意的,你眼睛可有大礙?”
沈白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花千卻不自覺地掏出秀帕為他擦了擦臉滑落的淚水。
而另一只被江小決緊握的小手卻突然獲得了自由。
“我無礙,你不必這般緊張。”沈白微微睜開眼睛,又對花千溫聲說道。
江小訣卻是較為淡定。
此時楚煊跑了過來,張口就道:“好巧啊!你們也在。”
聞言,三人愣是回答不上楚煊這句好巧,氣氛突然有些尴尬。常來都是三個女人一臺戲,如今這三個男人又該如何唱這臺戲呢。
花千不想知道這戲要怎麽唱下去,但她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去看這場戲的。
沒敢再看三人一眼,淡淡丢了一句:“這等事情都是男子所喜愛,花千不喜。我現下去趟茅房,你們慢慢看吧!”
還不等三人作何反應,只見花千一個縱身施展輕功逃的無影無蹤。
花千一路躍到墨塾,進了房間,在心裏偷笑兩聲,也不知這三人會做出何種行舉來。
開窗向外望了望,四下無人。又關窗行到桌前,持筆寫了一封信:你說的事情我答應,但我要一樣東西,你必須給。
墨塾學子學習的地方在前院,名為四書堂。而花千幾人宿主的地方在後院,是專門接待客人所建的院落,和前院相通的只有一條小道,夫子從來不允許學子進出這處院落,所以自花千來了以後還從未見過墨塾的學子。
上午時分天氣有些燥得慌,從香滿樓回來以後花千一直躲在房裏兩三個時辰,連午飯都沒有進。小碧一直侯在門口等着花千。
等了多時花千終于出了房,她一襲淡綠色薄紗,顯得清純淡雅了不少。在這般天氣裏也讓人看着舒爽。
“小姐,您終于出來了。”小碧連忙上前行了一禮急聲道。
“何事?”花千并不在意小碧面上的緊張,拽着長裙向院子裏的葡萄架下走去。
小碧急忙跟上,“小姐,沈公子和江公子呢?這一個上午都沒見到他們,連二皇子都沒在。前院四書房裏出了亂子,老夫子已趕了過去,讓我來找沈公子。”
聞言花千頓步,“哦?出了亂子?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老夫子讓我找沈公子。我本以為你出了門不在房裏,就一直侯在這裏等你。”
“那我先過去瞧瞧,一笑和二皇子他們在香滿樓,你先過去找她們。”花千提了裙擺就往房間裏進。
“小姐你怎麽又回去了?”小碧疑問。
“我去房裏換套衣服,你去吧!”
“是。”小碧躬身行禮,便退出了院子。
花千換了先前那套男兒裝,又在靴筒裏了藏一把匕首,持着骨扇便進了前院。
四書堂不大,涼亭頗多,想是為學子們室外讀書所建。花千繞着小道到了四書堂前。遠遠就聽到一片噪雜。
“老天爺,你要是有眼,就看清我兒是怎麽死的,這墨塾不能進啊!我兒竟白白丢了一條性命。我要拆了墨塾。”
書堂門前,人群中一位年歲半百的夫人癱坐在地上正哭天喊地,身後十幾個壯漢手裏拿着家夥準備拆房。旁邊地上還有一具屍體,想是死了多時,面色已是慘白,身上早已冰冷。
墨塾的學子們都站在夫子身後,有的面上悲憤不滿,有的低頭默哀。老夫子一襲黑衣,負手而立,眉宇間多了幾分憂愁。
“王夫人,力兒的死老夫也悲痛不已,十幾年來我墨塾頭一次發生這等事情。給老夫幾日時間,定将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公道。”老夫子蹙着眉頭沉聲許下這番話。
“還我公道?我要公道何用?小兒他爹正從外地趕來,我現下就拆了你墨塾還我公道吧!”王夫人紅腫着雙眼哀怨,想是失子心痛,癱坐在地上全身不住顫抖。
“王夫人,還請多給老夫幾日。”老夫子躬身給王夫人行了一個大禮,墨塾是他十幾年的心血,怎可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說拆就拆。
幾十名學子們見夫子這般行舉,也立馬跟着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其中有憤憤不平的學子,大着膽子不肯行這一禮,嘀咕道:“明明是王力貪玩,爬樹失足掉下摔死的,這又何幹我墨塾的事。”
“你說我兒失足摔死,你可有證據?這麽一個健壯的男兒怎可從樹上掉下就會摔死?”王夫人聽到這話,立馬爬起身哭鬧着回撥了一通。
發言的學子聞言像是沒了理,低下頭也沒了後文。
“王夫人,老夫已經說了,定會幫你仔細查此事,絕不姑息。還請您寬限幾日,先把力兒擡去葬了,回頭我定會給您一個交待。”老夫子又躬身向她行了一禮。
“話雖說的簡單,可我兒子的命已經沒了,我兒是在你們墨塾死的,一定讓你墨塾償還。今日我定拆了墨塾不可。”王夫人不肯罷休,扯着嗓子一直揚言拆了墨塾,并且指示身後十幾名大漢做出行動。
眼看他們就要開始強拆書院,花千立馬從樹下轉出,大喝一聲:“且慢,墨塾拆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喬淩兒
作者有話要說:
聞言,衆人回頭望去,一位錦衣佳公子正輕步走來。見此,學子們眼裏均是閃了一下光芒。老夫子見到花千也微微一怔,本想開口喚她名字,張開口又立馬喚了一聲:“任公子?”
花千對老夫微微點了點,示意自己會擺平此事。花千走到王夫人面前,低聲詢問:“王夫人,可否告訴在下令兄是何時入的墨塾?”
王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面上有所疑惑,嘴上還是回道:“入墨塾是去年秋天,具體幾月幾日我已記不清。”
“那令兄在府上可是夫人嬌生慣養之子?”花千輕敲了兩下折扇又問。
“那是自然。”王夫人立馬回道,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袖。
花千瞥她一眼,又問:“那令兄可有什麽疾病?”
一聽這話王夫人立馬怒了,尖着嗓子道:“你這話是何意?我兒是個健壯男兒,這墨塾上下也是親眼目睹的。”
“哦!”花千輕輕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王夫人可是很關愛自己的兒子?”
王夫人有些不耐,厲聲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既然這樣,那王夫人認為殺害你兒子的人是誰?”花千并不在意王夫人的不遜,接着又問。
王夫人抓着袖子的手又緊了緊,先是虛虛發出一個“我”字,又立馬大喝道:“我怎麽知道?我兒是死在墨塾的,這話我應該問你們。”
“看來王夫人是不願意自己兒子白白冤死。”花千瞥着她挑唇輕笑一聲。
“那是自然。”
“王夫人可知道兇手是誰了?”花千向她走近兩步,盯着她問。
王夫人被花千這一望不自然地垂了垂眼簾,低低道:“沒有。”
“好!那王夫人拆了墨塾又有何意?”花千挑着唇又問。
“我兒是死在這裏的,定當要拆了。”兜來兜去,王夫人還是執意拆了墨塾。
“敢問王夫人,令尊可還健在?”花千不依不饒地詢問。
花千突然扯了這麽一個問題,倒是讓王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道:“三年前就已故去。”
“可是死在自家府上?王夫人難不成為了令尊也要把你王府給燒了不成?”花千抓住她這句話,逼近她厲聲問道。
“這...這....”雖然花千這圈子兜的有些大,最終抹殺不少王夫人的銳氣,讓她接不上話來。
整個墨塾的學子見此情景面上換上喜色,均為花千聰慧膽識所敬佩。連老夫子眼裏都閃着精光。
王夫人實在無理,既然都說出愛戴自己兒子要查個水落石出,要是再這般糾纏下去也是無意。便冷哼幾聲命人擡着王力回府了。
墨塾上下總算是松了口氣,老夫子上前對花千行了一禮,感激道:“今日多虧任公子,老夫辦事不利讓你見笑了。我墨塾出現這等事情還真是愁煞老夫了。”
花千立馬扶起老夫子回了一禮,“夫子多禮了,這等事情已不算小事,出在學院,我定當不會見此不理。”
“好一個夠義氣的好男兒,請受我張再敘一拜!”老夫子身後一名學子突然站了出來,對花千深深鞠了一躬。
接着全院所有學子也跟着行了一禮。花千見此情形立馬擺手止道:“各位何必這般客氣,在下也只是幫忙為墨塾寬限了幾日,并沒有找出這背後兇手,你們還都高興的過早了些。”
花千不僅夠講義氣,且也是個做事考慮周全之人。聽了這番話,學子們均沒有再多言語。
“這是出了何事?”正待這時,深白和楚煊小碧等三人匆匆趕了過來。
花千先是瞥了一眼沈白,便向他們身後望去,卻并沒有見到江小訣。
“青秋兄來了。”墨塾學子們見到沈白像見到的救星,面上均露喜色。
“墨塾死了一位學子,現已被家人擡走。”老夫子負手嘆了口氣,幽幽說道。
“有這等事?”沈白瞪了瞪眼有些驚訝。
老夫子點了點頭,“回去我細細給你講怎麽回事。”
花千又瞥了一眼沈白,看來在學子面前老夫子是有意隐瞞他的身份。
楚煊何等聰明,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道理,包括花千這一身男兒裝扮,他并沒有點破,移到花千跟前小聲道:“千千,等下我要告訴你一件好事。”
花千輕輕點了點頭,楚煊與沈白都是一類人,他說的好事均不是什麽正經之事。
花千伸手拉住一旁的小碧問道:“江小訣呢?”
“和淩兒姑娘先回房了。”小碧向外撤了撤身子,望着她小聲回答。
“淩兒姑娘?”花千一驚,這又是江小訣那厮從哪擄的美人?
回後院的路上花千一直垂頭不語,走的也快。楚煊跟在身後也不多言。沈白跟着老夫子還在四書堂查案,并沒有跟來。
到了後院,花千本是想着一頭鑽進江小訣的房裏,看看這厮又做了何事。
楚煊卻一把拉住了她,支開小碧,對她輕聲道:“千千,方才我說了要告訴你一件好事。”
花千這才覺察出忽略了楚煊,對他行了一禮,“二皇子有何種好事?請講。”
楚煊清了清嗓子,道:“方前有位愛慕我的姑娘,今日我們卻在香滿樓相見了。”
“那恭喜二皇子。”這的确是一件好事,有了別的姑娘,楚煊也就不會整日糾纏她了。
“你猜怎麽着?”楚煊又邪笑問她。
“怎麽着?”
“那姑娘今日見到江小訣卻對他一見鐘情。”楚煊挑着眉毛滿是得意。
花千吃了一驚,她就知道事情沒這般簡單,不解問道:“二皇子,愛你的姑娘又愛上了別人,你有什麽可得意的?”
“千千這就不知了,本皇子一向度量很大,那些我不在乎的都是雲煙。只要我在乎的人不出岔子就好。”楚煊向花千移了兩步,解釋道。
花千輕輕垂眸,并不想再接楚煊這句話,向前走了兩步,道:“二皇子,随我一起去見見那位淩兒姑娘吧!”
楚煊點了點頭跟上了花千的步子。
初到江小訣門前,花千并沒有聽到房內有任何動靜,待要敲門之時,忽聽門裏一女子一陣輕笑。笑聲清脆悅耳,如同鳥兒鳴唱。
見花千有些猶豫,楚煊走上前推開了房門。房內一男一女正坐在榻上嬉笑,行舉親密,也不知二人說了什麽,江小訣笑的很是開心。
這種笑是花千從來沒有見過的,沒有酸澀,沒有負擔,只有簡單和真切。這一刻,心口像是被重重揪了一下,不知是羨慕還是難過,這種笑,江小訣從沒有給過她。
“千千,你來了。”江小訣見到花千,急忙喚她。榻上美人也轉過身來。
一襲白衣,生的白嫩,看上去柔柔弱弱讓人好不疼惜。眉眼很淡,眼睛清澈的如一汪碧水,讓人見了不會有任何雜念。
花千上前幾步,輕聲問:“這位就是淩兒姑娘?”
女子見到花千問話,連忙下了榻行了一禮,柔聲道:“喬淩兒見過兩位公子。”
“淩兒叫我公子可以,千千可是女兒身。”楚煊打開扇子扇了兩扇。
喬淩兒面上一紅,急忙改口:“淩兒見過千千姑娘。”
花千伸手制止,彎唇笑道:“淩兒姑娘不必這般客氣,相見便是緣,随意就好。”
喬淩兒閃着清澈的眸子對她微微點頭。楚煊卻站在一旁拿開了看戲的架子,并不再多言。
“怎麽樣千千?方前我就說過,一定會找一位比你還漂亮的姑娘。”江小訣這才下榻,走到花千跟前,甚是得意,并且試圖去抓花千的手。
若平時這般花千并不會閃躲,今日她卻微微垂眸躲避,自己這是在吃醋嗎?連她自己都在心裏嘲笑自己,何時她變得這般小氣了。
江小訣尴尬地縮回了手掌,輕笑道:“花花,淩兒姑娘可是個很懂戲的主,她答應要陪我去挑選做戲服的布料。呵呵!花花不願做的事情淩兒姑娘可都很願意呢!”
聞言,淩兒姑娘含蓄地低下了頭。花千則瞪着美目望着江小訣,本想冷言回他兩句,礙于二皇子和初見面的姑娘只好作罷。
她輕聲道:“能有人與你志趣相投,我也為你開心,日後我就不必犯愁怎麽去應付你逼着我看戲了。甚好!甚好!”
把話說完,花千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肚量是何其地大,想想這些年來,只要江小訣接觸姑娘,她便會到他跟前大鬧一番,甚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