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東離二十三年六月二十日未時,一片寂靜的皇宮裏突然響起一一片哭喊。
“皇上駕崩了.....”
高高的金殿上,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太監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
緊接着,一大批羽林衛突然包圍了整個金殿。
只見為首的将軍舉着一封聖旨朗聲喊道:“先皇病逝,新皇登基,二皇子楚煊,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志,巨惑不能動其心。先皇欲傳大位于二皇子楚煊。諸皇子當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另大皇子楚墨自幼喜愛文學無心朝政,特賜青州大學士之職,即可前往青州任職。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萬惡山雖然地處偏僻,但莫千尋和公子邱還是找到了此處。
待二人提劍沖到山洞裏的時候,山洞裏已是遍地死屍。山洞的一角處,還躺着身負重傷的邢柯。他捂着被劍刺中的傷口,已是奄奄一息。
“師父......”陰暗的山洞,一聲稚嫩的聲音突然喚道。
莫千尋聞言一陣驚喜,急忙尋聲找去。
“師父,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被緊緊綁在木板的耳朵見到莫千尋哽咽道。
這一刻,莫千尋突然不知用什麽言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快步上前一刀切開麻繩。
“師父!”得到解救的耳朵一怕撲到莫千尋的懷裏,堅強的他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救救我......”陰暗的一角處突然傳來求救的呼喊。
莫千尋急忙拉着耳朵跑了過去,此時公子邱已經把地上受着重傷的邢柯攬在懷裏。
“他傷的很重。”公子邱撕下自己的衣衫試圖給他包紮止血。
“我知道你們是花千的好朋友.......”因失血過多臉色慘敗的邢柯輕輕開口,“我還不想死,我的女兒孩子家裏等我,求你們救救我,我還不能死。”
“你是邢柯?”莫千尋驚道。
見邢柯點了點他,他急忙掏出懷裏的傷藥,慌手慌腳地給他敷上。
輕聲道:“邱公子,我看他還有一絲希望,眼下必須找大夫幫他診治才是。你即刻帶着他回京城醫治,我帶着耳朵去找花千,或許她還有更大的麻煩。”
公子邱點了點頭,背起邢柯向京城奔去。
“你可知道我是誰?”一處懸崖邊前,方一絕一身紫衣,持劍指着無路可逃的花封冷聲問道。
這裏的風吹的有些涼,花千覺得整個身子都冰涼刺骨。
太多突然讓她無法接受。
受了重傷的花封捂着傷口,蹙眉打量着問話的人兒,他努力地回憶,可是記憶裏只有他們在北國見過的兩面之緣。
“父親!我才是你的水兒!”方一絕突然凝噎。
“小水?”花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旁早已知曉實情的沈白卻是輕輕地閉上了雙眼,這般讓人心痛的場景,他曾為她謀劃過許多次,而此次卻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滑過,方一絕持劍的手都有些顫抖,“爹爹,我們回家吧!讓水兒也體驗一下你溫暖的懷抱!”
縱使驕傲一世的花封最終還是在震驚中落下了眼淚。他丢下手中的青劍,滿眼裏透着悲傷。
或許這一刻,父親真的覺悟了。
一切,也應該在這個時候結束了吧!花千心想。
“千千小心!”
一聲呼喊,把悲傷中的花千喚醒。
待她看清眼前發生的一切時,她只覺後背一陣剜心的疼痛,她被人刺了一劍。
突然之間,數百名黑衣人一擁而上把他們團團圍住。
“千千.....”
沈白抱着花千悲痛地大喊,這聲傷痛穿過大山回蕩在西魔谷的上空。
在花千還未來得及跟沈白說自己沒事時,只覺眼前又是一陣刀光劍影。她有些看不清誰在跟誰打鬥,她也看不清父親有沒有幫他們。因為她只知道她被沈白攬着腰身在人群中一陣砍殺。
原來沈白這麽勇猛!
自己的鮮血好像染紅了他一大片衣衫。
“千千!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沈白一邊奮戰,一邊找話題讓她清醒。
花千努力睜開眼睛,伸手緊緊抓住沈白的衣衫,輕笑道:“我當然記得,清清瘦瘦的小男生,長得倒是斯文,只是心眼不好,大冷天的騙我跳進河裏。”
聞言,沈白有些哭笑不得,繼續問道:“那你還記不記得你落在兮兮家的一條肚兜?”
肚兜?花千記憶有些模糊。
“就知道你不記得,我聽兮兮說,那是你落在她家院子裏的,并且,那條肚兜還是江小訣送給你的。”
“我沒有.....他沒有送我肚兜!”
“哈哈....開玩笑的。”
...........
好想時間靜止,即便身處危機,也會覺得無比幸福,因為他寬大的手臂保護着自己,幸福既是如此。
當花千迷迷糊糊地享受這份幸福的時候,那雙寬大的手掌突然把她甩出了幾米開外。
她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感覺腦子快要被摔炸了一樣。
“爹爹,一笑.....”
她突然聽到一聲悲痛的呼喊,那是從方一絕的口裏發出的。
花千努力的從地上爬起,踉踉跄跄地向前走起,每走一步都會踩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懸崖前已是血海一片,上百名黑衣人無一人幸免。
她看到剛剛相認的二姐趴在懸崖前嘶聲力竭的哭喊,她好希望這是個錯覺。
“一笑......”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懸崖前,胸前的傷口還在不住地流血,她從喉嚨裏擠出這個名字。
深不見底的懸崖,他們還能活命嗎?淚水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滑落。
她喊不出任何話來,她只能努力地向前俯身,她要下去找一笑和父親。
突然一雙大手拉住了她,接着她被攬到了一個冰涼的懷抱中。
“千千,你不要做傻事,他們已經墜崖了!”沉重而又顫抖的嗓音從耳邊響起,她聽得出是莫千尋。
她掙紮着要離開他的懷抱,哭喊着要去找父親和一笑,她怕她晚了會追不上他們的腳步。
夜,突然黑了,蒙住了整個大地,也蒙住了花千苦衷的雙眼。
十月的京城,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小的時候娘親就有告訴她,秋季的雨是上天的心情,它悲傷的時候身子就容易變弱,人們就容易感冒。
每次她都不信,總是穿的非常單薄,走在雨中享受那份清涼。
花千漫無目的走在大街上,仿若行屍走肉般艱難地邁着步子。
身後的莫千尋緊緊跟在身後,他好害怕一不留神把她弄丢。自從昨日從萬惡山回來,她就這麽一直靜靜地走在大街上,胸前剛包紮的傷口又開始流出血來。
今日的小雨來的突然,街上的小販開始一陣手忙腳亂的收拾。
“我聽說,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就連我們商稅都免了兩年呢!”
“真的嗎?新皇這麽好?可是,為什麽登基的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呢?”
“誰知道呢?先皇剛剛駕崩,一道聖旨下來新皇就變成了二皇子,并且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皇子發配到了青州做大學士。恐怕,這二皇子蓄謀已久了吧!”
“你不要瞎說,若是被皇上聽了還不砍了你的腦袋。”
“是是是,咱們老百姓還是別關心這些了,只要關心每日三餐的溫飽就好。我兒子過兩日就成婚了,你可是要過去喝喜酒啊!”
“那是一定,你那兒子追求了人家姑娘那麽就,二人用情至深,早就該結婚了,我們這些鄰居可是看好這對佳人人吶!”
“哪裏哪裏,這感情的事,咱們這些老頭子體會不到,只要他們開心就好。”
..........
兩位小販的談話聲越來越遠,但她的心卻越來越沉重。
原來,楚煊已經做了皇帝。
秋去冬來,漫天的白雪覆蓋着整個大地,太白,花千覺得有些刺眼。
“千千姐,為什麽你的肚子這麽大?”紮着兩個小辮的兮兮歪着腦袋詢問花千。
微微發胖的臉頰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因為姐姐要給你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
“為什麽呀?已經有一個總是不說話的哥哥讓我煩的了,我才不想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兮兮指着立在門前一臉淡然的耳朵抱怨道。
花千望了一眼耳朵,向他擺手道:“耳朵你過來,姐姐給你說過很多遍了,以後見了兮兮要親切一點,她要是生氣了,就會趕我們走。”
耳朵聞聲慢慢吞吞地走了過去,望了一眼撅着嘴吧的兮兮,不滿道:“你以後不要在這麽魔人了,姐姐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你要學着照顧她。”
耳朵如同大人一般教訓着兮兮,花千瞧着卻很歡喜,這兩個孩子還真是一對冤家。
“你們兩個,快去棚裏看看小豬是不是餓了。”此時,一身青衣的莫千尋突然出現在門外。
耳朵見到他,急忙行了一禮,拉着兮兮跑了出去。
“今日可好?”莫千尋輕步走到花千跟前關懷道。
花千點了點頭,轉頭望向窗外,因為她不想去看他濃濃情意的眼睛。
“西魔谷可是安頓好了?”她輕問道。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又道:“一切都好,如今我已是西魔谷的谷主。只是,那裏有點冷清。”
冷清?當初沈白卻不是這麽認為,他一直覺得那裏是他的家。
“千千!可是願意跟我回去?”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花千揚唇一笑,只是搖了搖頭。
他就知道會如此,望了一眼她已經三四個月的肚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也罷!我先回去了,我會等你想跟我回去的那一天,無論到什麽時候,我都會等。”他背對着她,丢下此話。
她依然沒有開口,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飄雪。
一場大雪之後,太陽總算爬上了山頭。
花千坐在門前享受着這份難得的陽光,突然一道明黃的身影擋住了那道光明。
“民女參見皇上。”花千撐着肚子給來人行了一禮。
“千千......”已是黃袍加身的楚煊,再喚出這個名字卻覺得有些苦澀。
他扶着她坐下,盯了一會她的肚子,露出一個花千看着有些苦澀的笑容,道:“沒想到這麽大了,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若是他泉下有知,那該多開心啊!他......”
“皇上何出此言?他沒有死。”她出聲打斷他。
他僵了僵身子,又給了她一個笑容,過了許久又道:“跟我回皇宮,做我的皇後。”
他的語氣是那麽誠懇,眼神裏還帶着些許憂傷,不像是在請求,像是在吩咐,因為他很不自信。
“贖民女做不到。”她果然還是決絕,說着疏離的稱呼。
何時,他們的距離變得這麽遙遠。
陽光又重新照在了她的臉上,她望着楚煊失落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外,閉上眼睛,長長嘆了口氣。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問過他那時先皇為何突然駕崩,他又為何當上了皇帝。或許太多的陰謀是她看不到的,她也不願意看。
她知道,沈白很快就會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
春去夏至,又是金燦燦的五月。這時的陽光有些猛烈,花千拖着肚子在一處大樹下乘涼。
大夫說,或許就在這幾日,她期待的小生命就要降臨到這個世上。
“千千姐,你都吃了好幾塊西瓜了,耳朵說,這個時候吃多了對身子不好。”一旁切西瓜的兮兮用成人的語氣吩咐道。
花千望了一眼她蓬亂的頭發,輕笑道:“耳朵今日怎麽沒有為你梳頭發?看你那小腦袋跟個雞窩似的。”
“你不要嘲笑我。”兮兮丢下手裏水果刀,“耳朵他回西魔谷了,這幾日該是他跟莫大哥練劍的時候了。”
聞言花千點了點頭,放下她啃了一半的西瓜道:“兮兮,你去房間裏拿梳子,姐姐為你紮頭發。”
“好的。”兮兮立馬跳了起來,兩步并做一步的跑回了房裏。
見她還是這般瘋瘋癫癫的樣子,花千不禁搖頭輕笑。她只是遺憾那日沒有救回她爹爹性命,這麽小的年紀就讓她承受這麽重的痛苦。
不覺,她又陷入了悲傷之中,何時她變得那般郁郁寡歡了,一笑肯定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
“一笑.....一笑.....”她喃喃着這個名字。
“千千......”突然有人喚她。
聞聲,她不敢擡頭,為何她覺得這個聲音如同把她帶到了浩瀚的天際,然後又突然消失......現在,又突然出現。
過了許久,她慢慢擡起頭來,因為太過激動,險些跌下凳子。
“你還是這般毛手毛腳,若是摔壞了肚子裏的孩子該如何是好?”
“不會.......”她盯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兒,似乎連話都不會說了。
“一笑,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她一把撲進他的懷裏,淚水無聲地滑落。
沈白真的回來了,不的她在做夢,真的是他一襲黑衣正站在自己面前。
“花姑娘,聽說兮兮家的母豬生崽了,經過親子鑒定豬崽竟然不是我們家的!那你這肚子裏的崽....”沈白揪着她的鼻子問道。
她盯着他長了胡渣的下巴,呵呵笑道:“小小花姑娘讓我問你,去年你離去的時候是不是把她落在我家了?”
“看來我去年播下的種子,今年就可以大豐收了!”
...........
五月,一個美好而陽光又充足的季節,一個嶄新的生命就這樣來到了這個世上。
百日宴
“我說一笑,你別總是讓人家千千一個人抱孩子,好歹你也是孩子的父親,就不能勤快一點。”
綠葉茂盛的大樹下,公子邱拉着一襲白衣的楚雪怪聲怪氣地職責沈白。
手裏抱着兩個酒壇的沈白望了一眼略顯害羞的楚雪,挑唇一笑:“你小子還說我,是不是也該給人家楚雪一個名分了,好歹人家是一國公主。他哥哥要是見你這般沒有品性,絕對不會讓楚雪嫁給你。”
“是啊!”沈白話剛落音,只見楚煊一身明黃衣袍持扇而來,他搖頭嘆道:“一笑說的很對,我的确不會讓我妹妹嫁給一個品行不正的人。不過呢!見你這麽死心塌地的追求,朕就準了,過幾日就給你們操辦婚禮。”
聞言,公子邱急忙行禮,興奮的連話都說不成句。
沈白與楚煊對望一眼,無奈地搖頭。
“方姑娘也來了!”楚煊向沈白身後的方一絕擺手問好。
手裏端着碗筷的方一絕給楚煊行了一禮,輕笑道:“小外甥的百日宴我自然要來,只是皇上日後別再稱我為方姑娘了,我是可花千的二姐呢!”
“對對對,水兒姑娘。”楚煊急忙更正。
“一笑,你快過來,五月這孩子一直在哭。”這時,略顯豐滿一襲白衣的花千抱着孩子站在門前喚道。
沈白急忙把酒壇塞到楚煊懷裏向房間跑去,嘴裏嚷嚷道:“我就說這孩子像你,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你還說像我,單看他這張俊俏的小臉蛋,日後定當子承父業不學無術,我這個做娘的可就不放省心了。”花千急忙回他一句。
“随了我豈不更好,時間又多了一位魅惑衆生的翩翩公子,只能說我沈白的基因好,才生的出這麽俊俏孩子。”沈白得意地揚了揚眉。
“臭美!”花千白他一眼,然後把孩子扔到他懷裏。
“哥!你看沈大哥和花千姐如此恩愛,現在又有了孩子,皇上肯定是傷心死了!”
廚房裏,幫忙做飯的喬淩兒望了一眼院裏滿臉無奈的楚煊不僅一陣惋惜。
正在切菜的喬隐嘆了口氣,“人世間最理不清的事情就是感情,當你得到幸福的時候,或許就傷害了別人。”
“是啊!這種事情哥哥你最了解,人家紅冉都已經開口要跟你隐居山林逍遙一世了,而你卻偏偏猶豫不決。”
“我不是猶豫,只是她愛的人并不是我。”
.........
“師父!你為什麽不進去?”院門外,一臉疑惑的耳朵扯着莫千尋的衣衫問道。
莫千尋望着院子裏一片熱鬧的景象,眼裏閃過一絲失落,為何他卻還是那麽孤獨?
“耳朵,你先進去吧!師父想在附近走走。”他嘆了口氣回道。
耳朵點了點頭,雖然很擔心師父,但還是推門進了院子。
最後,只留下一個孤獨的身影立在院外許久。
......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