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裝着哭嬰花的盒子掉在地上,無人敢碰。
天女神色變換, 又重新坐正身體, 沖玉瓊使了個眼色。
玉瓊點頭, 下場撿起玉盒,放入自己的儲物袋中。
随後宴會繼續。
離恨天的做法顯然是想要大事化小,但有人偏偏不願意如他們的意。
歸元宗就是在萬年前道魔大戰後屈居第二,魔道這個詞成了所有歸元宗門人的心病。
所以當玉瓊才把玉盒遞給天女時,魏申便站起來問:“魔門早已在道魔大戰時被趕往西州大陸,萬年來輕易不會出現, 這次卻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道門大派之中, 且還進了離恨洞天,難不成……”
魏申稍作停頓,繼續道:“離恨天還與魔門有牽扯嗎?”
他也不算蠢到極點, 問的是魔門與離恨天有沒有關系。
按照宗派來論,離恨天只是六大派之中的倒數,而歸元宗是六派第二, 他代表歸元宗來發問, 雖然有挑戰太衍宗的嫌疑, 但也說的過去。
若是以單人身份來問, 就是他這個晚輩試圖挑戰天女權威, 到時候是生是死,全在天女一念之中。
他知道的道理, 其他人自然也知曉, 在場的離恨天弟子臉上都變得難看起來。
“道友說的好沒道理, 若是離恨天真與魔門有牽扯,道友以為自己還能站在這裏好好說話嗎?”玉瓊怒斥道,她上前一步,面色不虞,說話時環視殿內:“剛剛那個魔門妖人并非真身,只是附着的一抹分身,必是随着祝壽之人一同進來。”
“離恨天本不願在這種日子裏為難諸位,但既然歸元宗道友提出來了,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玉瓊道:“我們必将找這個真正與魔門有牽扯之人。”
還未等下面的人叫好,就聽到玉瓊繼續說:“只不過為了防止那人逃走,諸位道友恐怕還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了。”
離恨天這是要軟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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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剛一說出口,殿內霎時安靜,下面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覺得憤怒,卻并不敢出頭反對,不說別的,單只天女一人,就是他們加起來也對抗不了的存在。
無奈之下,那些門派把目光投到其他五派身上,希望他們能站出來。
在那些門派心裏,同為六大宗門,如太衍宗、歸元宗這些門人,肯定受不了這種屈辱。
但可惜的是,被他們報以希望的幾派俱都毫無反應,之前站出來找茬的魏申真人,此時嘴角也噙着一抹笑,沖着玉瓊微微颔首。
若不是這人提出來,離恨天也不會想到這一招,場下修士反抗不得,不少人心裏便暗自恨起歸元宗來。
偏偏歸元宗的衆人并不覺得有什麽,魏申還算克制的,有些低階點的修士,甚至忍不住拍手叫好起來。
伊舟他們旁邊就有這樣一個人,聽到離恨天要找與魔門有糾葛的人後,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旁邊不少人頻頻往他那邊投入目光,對方也毫不在意,甚至嘴裏還哼起了小曲。
“這人有毛病吧?”封行不知道怎麽又別扭了,扭着頭沖伊舟小聲說。
伊舟不置可否,他也不喜歡被人強制關着,但既然司恒沒開口,他也不會随便發表意見。
反正司恒肯定不會害他的。
壽宴就這麽草草收場,衆人散去的時候,外面突然多了許多離恨天弟子,态度很好地把這些人“請”回住處。
司恒沒出來,不止他,還有五大派的其他領頭人。
其餘門派的修士走後,大殿前方就自稱一個空間,周圍幾大派的弟子都在等候。
陸續有人從裏面出來,等到封行也跟着門派師叔祖走了之後,這裏只剩下伊舟一個,太衍宗的其餘弟子都上外面等着了。
當司恒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家徒弟端坐在椅子上,無所事事發呆的模樣。
刻意放重的腳步聲驚醒了他,伊舟轉過頭,見司恒過來,連忙從椅子上跳下去,走到他身邊:“師父沒事了嗎?”
“沒事,可以走了。”司恒牽着他的手走出大殿,對等在外面的太衍宗弟子微微颔首,衆人便跟在他身後,往外走去。
斷愁院離這座大殿有一段距離,衆人來的時候坐的是離恨天提供的妖獸。
按理來說回去也是一樣,但司恒走的方向卻截然不同,衆人雖有疑問,卻也不敢發問。
他們沒走多遠,視野裏便出現一個湖,湖上煙波浩渺,邊上有水鳥栖息。
湖心有座涼亭孤零零地立在中間,四種都被湖水斷隔,在他們到達湖邊的一瞬間,眼前卻出現一條琉璃棧橋,通往遠處的涼亭。
“師父。”伊舟擡頭看向旁邊的人:“我們要回宗嗎?”
遠方的涼亭看起來很是普通,但細看的話,卻可以發現與洞天外的亭子別無二致。
“對”司恒肯定道。
修士腳程都快,沒一會就走到盡頭。
涼亭中站着挺熟悉的人,玉瓊不知在這等了多久,見到他們也不多話,等太衍宗最後一人走進來,手上掐了個訣。
空中傳來一陣斥力,那力道消失的很快,霎那之後,衆人便出現在洞天外面。
司恒揮手放出樓船,對周圍的太衍宗弟子道:“上去吧。”
衆人雖有些不明白情況,但看司恒沒有任何解釋的打算,便紛紛上了船樓。
“師父。”
“嗯?”
樓船上,衆人散去後,伊舟才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
“其他幾個宗門也走了嗎?”
司恒嗯了一聲。
離恨天所謂的檢查,從來不針對其他五大門派,這也是幾個門派無人出來反對的原因。
伊舟哦了一聲,又問:“那和魔門有關系的人能查出來嗎?”
“不一定。”司恒推開門,邊走便說:“魔門依附的人肯定不是第一天進來,身上就算留了魔氣,也消散掉了。”
伊舟不解:“那為什麽還要把人留下來啊。”
“因為哭嬰花。”
太衍宗典籍中有過記載,哭嬰花是生長于魔氣縱橫之地的一種花,因花形類似嚎哭的嬰兒而得名,花中自生無盡怨氣,被某些魔道修士奉為至寶。
這花極為難得,在開花之前外觀與雜草并無區別,只有吸食未出生嬰兒的怨氣之後,才有開花的可能。
未出生的嬰兒心思再純淨不過,讓他們心生怨氣的辦法也并不多。
而其中一種辦法就是——母親以怨恨的心情打掉胎兒,胎兒落地卻未死,在死亡來臨前的絕望中漸生怨恨。
結合天女今天的奇怪表現,某些事情的答案好似呼之欲出。
道魔之戰後雙方近萬年沒有聯系,正道這邊還知道哭嬰花的人少之又少,但誰也不能肯定等這件事情發散出去之後,會不會有知情者用以當成借口,從而取代這個六派中實力最差的一派。
六派雖然內部糾葛不斷,但卻都有同樣的認知:便是不管什麽情況,六派絕對不可能增減或替換。因為誰也不知道替換掉最弱的那個之後,會不會有別的門派生出心思。
離恨天自然知曉這個道理,所以她們有恃無恐,在魏申說話之後又順水推舟把那些人留了下來,之後是讓他們忘記這件事情,還是意外消失,就看離恨天自己的選擇。
這些彎彎繞繞司恒沒有跟伊舟說,只把最淺層的東西告訴了他。
伊舟聽後大吃一驚:“那天女是把自己孩子殺了嗎?”
“不清楚。”司恒溫聲道:“這事天女不會對外說。”
就算是說,也不會對他們說。
“也是。”伊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不定就是魔門故意誣陷天女,然後想讓道門內鬥呢,等到正道因此元氣大傷,他們再攻打過來。”
伊舟腦海裏已經開始腦部再一次的道魔大戰,還想着他這麽低的修為,如果不出宗門的話,是不是會安全一點,畢竟太衍宗是正道第一宗呢。
不過也不一定。他想,若是正道內讧的話,說不定就有別的宗門渾水摸魚來打太衍宗,到時候魔門乘亂過來,他呆在宗門安不安全還真不能肯定。
想到這伊舟打了個寒顫,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修煉。
最起碼、最起碼等真打起來的時候,不至于拖了師父後腿!
徒弟的所思所想都擺在臉上,司恒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別瞎想。”
“我沒有瞎想。”伊舟推開他的手,板起臉,叭叭地把自己腦部的那些說出來:“這世上一切都可能發生,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在哪學到的說法?”司恒嗤笑,為了不讓徒弟再胡思亂想,便開始考校起他的功課來。
伊舟果然被帶走思緒,不再想着怎麽在道魔大戰中存生的問題,等修行中的幾個疑問被解答之後,便帶着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回自己房間。
被別的事情一打岔,伊舟幾天之後才發現司恒沒有把安順帶出來。
也對,從進入離恨天之後,安順的存在感就特別低,進了院子輕易不會出來。
若不是伊舟偶然路過他之前住過的房間,還真想不起來這個人。
對于伊舟的疑問,司恒顯得很平靜。
“他并不是太衍宗弟子。”
言下之意,安順不屬于太衍宗的弟子,所以他沒有把人帶出來的義務,安順什麽時候能出來,取決于離恨天的态度。
“哦”伊舟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那他會出什麽問題嗎?”
到底是相處了一段時間,要是安順因此出了什麽問題的話,恐怕他也會覺得難安。
“不會,安順并未赴宴,只要确定他與魔道沒有關系,離恨天便不會為難他。”
“那就好。”伊舟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氣。
樓船走了半個月,終于回到了太衍宗。
下船後司恒找掌門有事,便讓伊舟在側殿等着。
伊舟等了許久,未等到司恒出來,卻見到了另一個人。
那是個看起來有些老邁的修士,臉上的皮膚略有些松弛,眼角聳拉下來,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見到伊舟之後他皺了皺眉:“你怎麽在這裏?”
“見過師伯。”伊舟從椅子上跳下來對他作揖,實話實說道:“師父找掌門師叔祖有事情,讓我在這等他。”
“你師父回來了?”想到前幾天聽到的傳聞,玄澤眼神亮了起來,呼吸都忍不住粗重兩分。
“我正好也找他有事,跟你一起等吧。”他雞皮一樣的臉上扯出點笑來,坐在伊舟旁邊,用比剛剛溫柔地多的聲音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