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出機場的那一剎那,初顏終于聽完雲舒用極輕的聲音講述的故事因果,贊嘆了一句“還真是迂回曲折,說來話長”。

身後的邵銘軒在婉拒了三人幫助搬行李的提議後示意幾人直接上車。于是在肯定了邵銘軒的長相、能力與性格後,初顏和秦微很默契地占據了邵銘軒車子的後座,并且十分肯定地表示後座絕對坐不下她們三個人。

這讓來機場前一直同秦微坐在後座的雲舒只能選擇副駕駛位。

這個傳說中的女友專屬座位,雲舒之前坐着時要麽心無希望與绮思并未多想,要麽幹脆就不清醒。如今,邵銘軒的種種舉動使她再也無法毫無心思,面對着普普通通的座位,她竟在莫名的激動裏夾雜着幾分緊張。

“怎麽不去車裏坐着?”邵銘軒将初顏的行李箱塞進後備廂後便看見依然站在車外的雲舒。“這回不怕曬了?”

“沒有,我監督你放行李。”雲舒開了個玩笑。“正要上車呢。”

邵銘軒點了點頭,溫柔地用手擋在雲舒頭頂,防止有幾分冒冒失失的姑娘撞到頭。

“謝謝。”雲舒從車裏擡頭望着邵銘軒。

“客氣。”邵銘軒收回左手,輕輕關上副駕駛側的車門,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向駕駛位。

後座上的兩人難掩笑意,初顏伸出大拇指在雲舒眼前晃了晃,輕聲說道:“這位帥哥一頭撞在你這棵千年鐵樹上,也是個扶危濟困的英雄啊。”

果不其然,初顏的玩笑換來雲舒一個大大的白眼。

邵銘軒上車系好安全帶,看見雲舒還在抱着手機回信息,便側過身子拉過雲舒身側的安全帶,伴随着清脆的卡扣聲響,雲舒已經被穩穩束在副駕駛位上。

“安全帶是個好東西。”邵銘軒說道。“雖然我的車技值得信任。”

從邵銘軒湊過來拽安全帶的那一瞬間就呆若木雞的雲舒木讷的點了點頭。

“初顏,把你公寓的地址告訴我,我們這就出發。”邵銘軒說道。

一個漫長的下午,三個女孩兒在吃吃吃、喝喝喝和買買買當中度過,忘記了所有的研究壓力、工作壓力和前路上未知的艱難險阻,同樣也忘記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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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了一天司機的邵銘軒無奈地強行将想要通宵唱歌的三個女孩兒一一送回家。因一通緊急工作電話而無法多些相處時間的二人匆匆告別,邵銘軒目送雲舒安全進入家門後便匆匆趕回家中開始趕一份重要的文書。

原本想要通宵唱歌的三位姑娘沒能成功,本想要安穩休息的邵銘軒卻不得不在周六的晚上給自己加了個班。

有人因工作而熬夜至東方既白,有人卻在晨曦初曉時因胃部的嚴重抗議而不得不電話求救。

秦微和初顏緊急将雲舒送往醫院的時候,被胃痛折磨多時而發起高燒的姑娘卻還記得囑咐身邊的兩位閨蜜不要通知很可能在通宵趕文書的邵銘軒。

當然,這樣的囑咐只會換來初顏和秦微看白癡一般的白眼。

于是,在急診室病床上迷迷糊糊打着點滴的雲舒醒來時,第一眼便看見坐在床邊黑着一張臉的邵銘軒。

一邊的秦微和初顏見雲舒已經醒過來,邵銘軒又匆匆趕到,便知趣地以各種借口逃離現場,将雲舒留給了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邵銘軒。

“師兄,我……”邵銘軒冷冷的眼神看過來,雲舒直接将後半句話噎了回去,撲閃着眼睛,很無辜很委屈地看着邵銘軒。

坐在床邊的邵銘軒嘆了一口氣,暗自慨嘆真是拿病床上的姑娘沒辦法。

“我是病人,師兄。”雲舒輕輕戳了戳邵銘軒的胳膊。“你這樣兇我,會加重我的病情的。”

“加重病情?昨晚想要通宵唱歌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會加重病情?”邵銘軒問道。“我理解你們久別重逢的心情,但是你不該在不舒服的時候還盡想着胡鬧。”

雲舒低下頭,小聲嘀咕道:“怎麽突然這麽像一位老父親。”

“什麽?”邵銘軒問道。

“沒什麽,我是說下次我會注意的。”雲舒狀似乖巧地回應。

“沒有下次,你給我看顧好你自己。”邵銘軒表情嚴肅。

雲舒識相地不再說話,只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對不起雲舒。”邵銘軒的語氣突然由嚴肅轉向懊惱。

“啊?”這回換雲舒一頭霧水。“什麽?”

“我将你帶去前天的宴會,但是我沒有料想到邢律會單獨見我,更沒有想到陳娜會來。”邵銘軒說道。“若我知道她在,我不會放任你單獨在外,也不會容許她欺負你。”

“沒什麽的邵大律師,沒人能算無遺策。”雲舒笑了笑,說道:“我當什麽事兒呢,那個陳娜我根本沒放在眼裏。況且,她也算幫了我的忙。”

“幫忙?”邵銘軒一臉疑惑。

“其實我能力并非像你一樣出衆,分分鐘就會被淹沒在人堆兒裏,加之研究生三年我抗拒交際,其實現在的我名不見經傳到了極點。”雲舒解釋道。“若不是你帶我過去宴會,我不會刷臉成功;若不是陳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任我幫在場的不少人出了口氣,我也不會在校友堆兒裏突然便有了名氣。至少混了這個臉熟,能讓我今後在S市好走些。所以,你自責什麽呀,我也不是傻白甜,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做。”

邵銘軒挑眉,冷冷說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自己把自己送進了醫院,我看不出有多高明。”

雲舒撇了撇嘴。

“不要再逞強,也不要妄自菲薄。憑借你的能力脫穎而出只是時間問題,力所能及之處,我也會全力幫你鋪路。前提是你不能再這麽胡鬧,小心傷了自己。”邵銘軒說道。“這次的事還是我的不對,這樣的疏漏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

雲舒見邵銘軒依舊有些自責,便伸出沒被點滴限制住的右手,想輕輕拍一拍邵銘軒的肩膀。這只右手卻在空中被另一只手鉗制住而陡然變了方向,邵銘軒抓住雲舒伸過來的手,溫柔地握住。

掌心觸摸到柔軟的被褥,手背緊貼着邵銘軒溫熱的手掌,在經歷了幾次邵銘軒鬼使神差又甜蜜十足的舉動後,雲舒慶幸自己終于可以保持最基本的淡定。

邵銘軒用閑置的另一只手的手背輕輕覆上雲舒的額頭,被手背牽動的碎發掃過雲舒額角,微癢的感受就如同雲舒當下的心,仿若被一只沉迷于毛線團的小貓用肉乎乎的爪子輕輕掃來掃去。

“沒有退燒。”邵銘軒下了結論。“再睡會兒吧,等會兒秦微會送你現在能吃的東西過來。”

雲舒點了點頭,旋即說道:“我瞧着這點滴一時半會兒也挂不完,要不你先回,昨晚上為了那份文書應該也熬到很晚吧。你也應該休息。”

“倒是也有道理,不過我不認床,在哪裏都能休息。”邵銘軒笑了笑,就着被自己握住的雲舒的手,額頭輕輕抵住雲舒的右臂,就這樣弓起身子趴了下來。

雲舒笑了笑,說道:“看來學習的确很刻苦,這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姿勢練的十分娴熟。”

“不一樣,桌子上沒有柔軟的被子。”

更沒有你……被邵銘軒省去的內心獨白,靜靜流淌在荒蕪多年的心裏。

“雲舒,下次記得,我願意看到你自由自在率性而為,但有關于你的事情,不要瞞着我。”邵銘軒閉上眼睛柔聲說道。“我會擔心。”

雲舒點頭如搗蒜。

“雲舒,我閉着眼睛,你點頭我看不到的。”邵銘軒嘴角微微上揚。

“好。我不會瞞着你。”雲舒欣然應答。“其實我輕傷不下火線的,就是被養的太小心了所以沒有抵抗力,其實随意一些就好了。”

“你呀。”邵銘軒語氣寵溺。“誰能舍得随意養這麽一個可愛的姑娘呢?捧在手心也不過是常規操作。睡吧,雲舒。”

“好。”雲舒輕柔回應,閉上眼睛。

睡夢中的雲舒呼吸綿長,見雲舒睡着,方才佯裝閉目休息的邵銘軒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看着還剩下半瓶的點滴,微微放下心來。

雲舒可以神經大條,但是他不能容許自己在雲舒的安全上再出任何差池。

輕輕撥開雲舒額角的碎發,邵銘軒拂過雲舒微微上挑的眼尾,柔和淺笑。

一個清晨的兵荒馬亂,拖拖拉拉多時的雲舒終于在午間的太陽燃燒大地前退了燒,吃了兩頓清粥的姑娘一點兒也沒有收斂委頓的表情。煎熬了近一天,傍晚時分在聽到可以回家休息的消息後,病床上的雲舒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秦微和初顏将雲舒送出醫院大樓,便各自以忙碌為借口,将雲舒交給了邵銘軒。臨走前初顏還不忘向邵銘軒使了個顏色,囑咐他必須好好照顧雲舒,不然不會放過他。

邵銘軒點了示意,并無聲地表達了感激之情。

并不放心雲舒一個人呆在家裏,邵銘軒便再次自作主張地将雲舒帶回了家。當吃過今日的第三頓清粥作為晚飯後真實而清醒地躺在邵銘軒卧室裏時,雲舒便開始感嘆來到S市之後整個人生經歷都變得如此魔幻。順利入職後發現趙汝成是自己的搭檔,光速同暗戀對象邵銘軒重逢并被邀請成為他的女伴,而後便是隐隐發現也許自己這很多年的單相思其實并不是單向度,很有可能故事中的男主角也懷揣着愛的小心思,再就是同秦微與初顏彙聚于同一城市……這一切一切,都讓雲舒産生了自己仿佛是幸運故事裏的女主角的錯覺,渾身散發着主角的光環,逢兇化吉,跳崖不死,一路開挂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幸運女神啊,您是終于看見虔誠許願的我了嗎?

雲舒抱着極其虔誠的願望,受藥物作用的影響,很快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針指向晚間十點,在雲舒身邊守着的邵銘軒合上電腦,開始今晚第N次人工試溫,确認雲舒并未再度發燒之後,才起身去廚房續滿半小時前就已經空了的水杯。

邵銘軒方走到廚房,公寓防盜門處傳來幾聲輕而緩的敲門聲,來人似是很怕打擾屋中人,但是堅持不懈的敲擊又顯示出他的幾分焦躁不安。

誰能在半夜過來?

出于安全考慮,邵銘軒腳步極輕地走到門邊,透過門鏡卻看見昏黃聲控燈下站在門前的一張熟悉的面孔。

“趙汝成?”邵銘軒低聲疑問。雖然他意識中并不喜歡這位雲舒的男性友人,甚至經常認為趙汝成是不速之客的典型代表,但出于禮貌,邵銘軒還是打開門将門外的趙汝成放了進來。“你如何知道雲舒在我這裏,又如何找到我的住處的?”

“抱歉打擾。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辦法,不過你放心絕非違法也不會傷害你和雲舒。”趙汝成換上拖鞋,将帶過來的南瓜和小米放在餐桌上。“聽說南瓜小米粥養胃,我便帶來一些。”

“雖然下午我已經去買過這些,但還是要感謝你的好意,多謝。”邵銘軒指了指廚房。“廚房裏還有些南瓜粥,溫的,要嘗嘗嗎?”

趙汝成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邵銘軒掩蓋波動的情緒,竟真的去廚房盛了一碗出來。

喝完一碗南瓜小米粥,趙汝成見邵銘軒似乎并無說話的意思,便率先打破僵局,淡淡地開始對這碗粥評價起來。

“沒想到師兄你的廚藝竟還真的拿得出手,我以為你同我一樣,都是将廚房當做擺設的成年獨居男性。”趙汝成抽出紙巾認真地擦了擦嘴角。“學霸精英,居家好手,怪不得被那麽多年輕姑娘喜歡。”

“談不上居家好手。過去我的确将廚房當做擺設,因為我自己一人并不需要如何精致的生活。”邵銘軒望向緊閉的卧室房門,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但現在,我并非是獨自一人。”

趙汝成挑了挑眉,喝了一口邵銘軒方才遞過來的茶水,冷冷嘲諷:“宴會上抛下雲舒一人在外被陳娜刁難,害她飲酒過量直接進了醫院,師兄可真是有并非獨自一人的自覺。”

“我承認這是我的疏漏,我接受一切可能的譴責,并且保證類似事件不會再發生,但臨進入邢律所在的房間之前我曾發信息拜托你看顧雲舒,你與我同樣疏忽,不必五十步笑百步。”邵銘軒亦冷冷道。“雲舒責我怪我,甚至秦微和初顏對我有所微詞,我都願意承擔下來。但你,趙汝成,你本無立場,亦無資格。只因雲舒信你,你今日所言亦皆為她着想,所以我接受你的建議并感謝你的真誠。還有事嗎?”

“開門見山吧邵銘軒。”趙汝成表情突然嚴肅。“我喜歡雲舒,我想你應該看得出來。”

“自然,這似乎并非一個難以得出的結論。”邵銘軒回應道。“但我佩服你的勇氣,尊重你的付出,卻并不打算在意你的感受。”

“師兄還真是,寸土必争,針針見血。”趙汝成冷笑道。

“我想一輩子護着雲舒,成全她的自由和向往,陪她走她想走的路。”邵銘軒亦嚴肅說道。“于其他我可以給你一個海闊天空,但于雲舒,我寸步不讓。”

“若同雲舒走下去的代價是你的事業,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麽?”趙汝成突然發問。

邵銘軒頓了頓。

“邵銘軒,你猶豫了。”趙汝成說道。“你抛下雲舒去見邢律的時候,我便有此疑問。你是一個各方面能力都堪稱強者的男人,你于事業之上不說順風順水,也是同齡人難逢敵手。如若再度面對同樣的選擇,你還是會抛棄雲舒。”

“趙汝成,你真的了解雲舒麽?你小看了我,更小看了雲舒。”邵銘軒突然反問。“雲舒将你當做最好的異性朋友,但你真的了解雲舒麽?”

這回換成趙汝成頓了頓。

“誠然,我的确有野心,愛江山不愛美人在我這裏行不通,但我并非取一舍一,事業與愛情,我要兩全。所以,你這一問,其實我并無猶豫。”邵銘軒正色道。“我疑惑的是,在你眼裏,雲舒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姑娘?她是一個事事需要他人保護的象牙塔少女,還是一個渴望自由并且擁有支配其野心的恐怖能力的精英女性?趙汝成,這些你從未想過。”

“我承認我未曾想過這麽多,但我的出發點是她不能出半分差錯。”趙汝成反駁道。

“你可以成全你自己的保護欲,将她永遠圈禁在你劃出的安全區,但是她未必會願意一生為你停留。在我的認知裏,她希望她托付一生的人能夠成全的從來都是她的自由。她不願亦絕不會成為任何一個人金屋藏嬌般的附屬,拼與戰在她眼裏才是更能體現她價值與能力的心之所向。”邵銘軒道。“趙汝成,她是個成長中的強者,不要試圖剪斷她的羽翼,與其讓她在劃定的安全區裏一生郁郁寡歡,我更願意拼盡全力守護她一生順意,一世明媚。”

趙汝成意外地沒有反駁,而是自嘲一笑,點了點頭。

“趙汝成,我想雲舒所喜歡的也不是一個老媽子一樣的伴侶,而應該是願意捍衛榮耀與尊嚴的勇敢的逐夢人。”邵銘軒意外地有耐心起來。“但宴會那天我的确有錯,我不會逃避。”

話音落下,兩人相對無言,都默默拿起了手邊的茶杯,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兩只玻璃杯都見了底。

“感謝你的坦誠邵銘軒,我想我的确輸了,不是輸給你,而是輸給卧室裏睡得香甜的那位。”趙汝成輕輕拍了拍手打破奇怪的沉悶。“但我需要重申,我從未限制她的自由,亦并非對她的志向一無所知,我今日所言所問,只是因為我想知道她付出于你的整個青春,究竟值不值得。”

“那你得出答案了麽?”邵銘軒從容追問。

“論能力我不如你,論潛力我不如雲舒,但是論及義氣,你們都不及我。”趙汝成說道。“你是雲舒的整個青春,而雲舒卻是我的整個青春,只是你給了她驚豔與心之所向,在她眼裏我所給她的更多的是家人一樣的親近。所以,我只能做她身邊家人一樣的朋友,但凡我表現出一丁點兒越界的意思,都會被她以不要随便開玩笑為由打回來。我一直以為細水流長能足夠打動人,但我未意識到的是,根本沒有走進她內心的人本不需要肖想細水流長。所以從一開始我就輸了,輸給雲舒的長情和你給她留下的深刻記憶。”

邵銘軒又為兩人各續了半杯茶,卻并沒有接話。

“你似乎并不願意搭理我這個人。”趙汝成接過半杯茶。“從進門開始,你有禮有節,但是卻似乎并未把我放在眼裏。”

邵銘軒搖了搖頭,淡淡道:“恰恰相反,我對你存有敵意,又怎會是瞧不上你。”

“願聞其詳。”趙汝成說道。

“雲舒她雖然真誠樂觀,但是對任何人都存有半分疏離,這并無過錯,于人際交往中保存适當的距離,不親不疏不遠不近,既是自我保護也是讓雙方最舒服的交往方式。”邵銘軒說道。“同齡異性朋友中,她待你終究與常人皆有不同。她對你并不設防,是全身全心的信任。而于我,她終究因少年心事而小心翼翼,在這幾日才稍有放松。于她埋藏心事的那些年,你在,而我缺席。”

“但是在她心裏,始終有你的位置,于她而言你從未缺席,只是錯過。”趙汝成說道。“如今你回來,我便知我再無機會。”

邵銘軒表情淡淡。

“雲舒對我不設防,是因為她始終将我視為知交好友,也許的确把我放在了心裏重要的位置,但是永遠不會将我放在心尖兒上,所以她不需要在初見或重逢我時端着矜持的架子,日後也不會徹底袒露真心共此白頭。”趙汝成說道。“你能見到的她的矜持,能體會她的驕傲與真性情,能聽見她撒嬌,能見證許多我不敢奢望的過往與未來。她身邊最近的有秦微和初顏,日後還會有你,而我終究只能成為她一個無話不談的同路人。”

邵銘軒依舊沒有接話的意思。

“不過能讓你吃些醋,我也算是有了成就感。”趙汝成起身。“我獨角戲唱夠了,也該走了。”

“不去看看她?”邵銘軒亦站起身來。

“你願意我進去看看?”趙汝成問道。

“不願意。”邵銘軒說道。“但我猜到你不會得寸進尺,所以只是禮貌詢問。”

“我的确是要臉的。”趙汝成說道。“而且我怕看見她生了病躺在你的床上,我會忍不住想和你打一架。”

“今日不便,若你日後想打,我樂意奉陪。”邵銘軒說的不鹹不淡。“但你我最好不要讓她為難。”

“你說我們打起來她會幫誰?”趙汝成又追問了一句。

邵銘軒再次保持沉默。

“大概率會幫你吧。但是我們若真的打起來,只怕她日後再也不會與我做無話不談的朋友。所以我不會冒這個風險。”趙汝成繼續說道。“她沒事了吧。”

邵銘軒點了點頭。

“我走了邵銘軒,照顧好她。”趙汝成頓了頓。“你我之間……”

“明早她醒來,我會告訴她你來看過她。”邵銘軒說道。“但你我今晚的所有談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多謝。我感受得到,今晚明明是我鼓足勇氣來試探你,卻被你主導着說服了我自己。”趙汝成搖了搖頭,走到了門口,複又回頭說道:“邵銘軒,雲舒是我的青春,亦是很多與我一樣的人可望不可即,不忍心觸碰打擾的星辰。你既然摘了下來,就不要讓她蒙塵,請你守護好她。另外,她把你藏在心裏很多年,初時是暗戀,而後是想念,我不知你對她是否如她對你一般情根深種。但請你記得,在她婚紗落地成為邵夫人之前,我不會放棄,但凡你有一丁點兒負了她,我會立刻将她搶回來。”

“放心,你不會有機會。”邵銘軒堅定回應。

“但願如此。”趙汝成打開門,徑直離去。

而昨日方同秦微說出如邵銘軒一樣的事業愛情要兩全的宣言的雲舒,此刻全然不知方才外間邵銘軒與趙汝成的幾度交鋒,安安穩穩将自己埋在柔軟的被裏,睡的香甜。

屋中複又恢複安靜,邵銘軒收拾好玻璃杯,回到卧室,再度用手試了試雲舒的體溫,随後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着雲舒恬靜安詳的睡顏,嘴角輕輕翹起的弧度,顯示着他此刻的安心與快慰。

邵銘軒彎下腰,附在雲舒耳邊不遠的地方輕聲說道:“雲舒,其實從一開始我便很喜歡你,如今失而複得,我覺得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運氣。其實趙汝成說的不對,仰望你這顆星辰的諸多凡人之中當然也包括我,只是這一切曾被我視為心裏最遺憾的錯過,還好上天賜給我一場失而複得。只是這些,趙汝成并不需要知道。”

睡夢中的雲舒輕輕翻了個身,邵銘軒亦起身将屋中的夜燈關閉。

“晚安雲舒。”

房門被輕柔地關上,房門內外,一室漆黑寂靜,歲月靜好。

第二天清晨時分,雲舒被手機鬧鈴聲吵醒,昨日因發燒而引起的頭痛已經減輕許多,腦子終于不再像漿糊一般混混沌沌,清醒多了。

起身整理好邵銘軒暗色系的床單和被褥,雲舒伸着懶腰走出房間,轉進衛生間洗漱完畢來到客廳,邵銘軒正趁着清晨的大好時光一邊喝茶一邊關注着今日的財經信息。

“早,邵師兄。”雲舒拿起放在餐桌上的另一杯茶,茶水溫度剛好,入口清香。

“早,睡得怎樣?”邵銘軒合上電腦,擡起頭來。

“很好很好,應該沒事了。謝謝師兄關心。”雲舒綻出極致燦爛的微笑。“勞煩師兄昨夜照顧我,改天請你吃飯。等下我就去上班啦。”

“不急。”邵銘軒起身遞過來一支體溫計。“确認溫度。”

雲舒從善如流接了過來。

“昨夜趙汝成來過,見你睡得安穩便離開了。”邵銘軒陳述事實。“托他的福,我們這個月的南瓜和小米攝入量恐怕要超标,你要記得常來吃飯。”

“嘿嘿,自然自然,蹭飯我很在行的。”雲舒表面雲淡風輕,內心裏已經将趙汝成這個害她還要喝無數頓粥的罪魁禍首罵了千百遍。

電子體溫計響起尖銳的聲音,未待雲舒拿穩體溫計認真看指示數字。手中的體溫計便被邵銘軒輕巧地拿了過去,待雲舒反應過來,兩手已空空如也。

“三十六度七,的确不燒了,好事。”邵銘軒放下心來。

“把茶水放下,過來吃早飯,之後還得吃藥。”邵銘軒起身去廚房盛了一碗粥,又拿來幾樣清淡的小菜,放在了雲舒面前。

“南瓜粥?嘿嘿,師兄,其實南瓜和小米不會這麽快變質的,我們不用這麽緊趕慢趕地解決它們。”雲舒有些愁眉苦臉。“這都是我二十四小時內喝的第四頓南瓜粥了。”

“我想應該叫苦的是陪你喝粥的我。”邵銘軒輕輕攪動了一下碗裏的南瓜粥。“還是說你對我的手藝不是很滿意?”

雲舒把頭搖的如同撥浪鼓。

“喝吧,等你身體再恢複些,我們便去吃些你想吃的。”邵銘軒說道。“所以現在,把你面前的南瓜粥解決掉。”

雲舒無奈地點了點頭。

一頓早飯,雲舒在一片愁雲慘霧中消滅了以南瓜粥為代表的黑暗勢力,順利獲得了吃藥的資格并完成任務後,趁邵銘軒回卧室換衣服的契機,急忙在衛生間整理好衣裝,簡單化了淡妝,收拾好個人物品,坐在沙發上等待邵銘軒出門。

在卧室裏等了一會兒的邵銘軒聽見外間的雲舒停下忙忙碌碌的腳步,這才佯裝剛剛換好衣服,走到卧室門口。

“沒趁我不在逃走,還算讓我省心。”邵銘軒提着手提電腦包從卧室出來徑直走向防盜門。

雲舒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走在前面的邵銘軒突然轉身,雲舒猝不及防撞在邵銘軒身上。

“抱歉師兄。”雲舒向後退了一步,擡起頭來。“但是你急剎車也是不對的,我追尾追的很委屈。”

“我知道你一定要去上班的,我攔不住你。”邵銘軒溫柔說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旦出現情況不要瞞着我,一定要通知我,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好嗎?”

雲舒點了點頭,柔聲說道:“謝謝你,師兄。”

“叫我銘軒吧。”邵銘軒低沉悅耳的聲音盤旋在雲舒耳際。

“銘……銘軒。”雲舒低低喚了一聲。“走……走吧,要遲到了。”

“走吧,這些天我會送你上下班,下班前記得給我發信息。”邵銘軒換好鞋子,将一大一小兩雙拖鞋放在一邊的鞋架上,站在門口等待雲舒穿鞋。

“不用麻煩。”雲舒急忙說道。“地鐵或者公交都很方便的。”

“不願意與我相處?”邵銘軒挑眉。

雲舒再次化身搖頭撥浪鼓。

“我會在你辦公樓下等你,來與不來皆随你。”邵銘軒淡淡說道。

雲舒按捺住悅動的心思,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便謝謝銘軒師兄的好意,下班前我會提前告訴你下班時間。”

邵銘軒側身讓雲舒出門,關上防盜門前,看着鞋架上一大一小并排放置的兩雙居家拖鞋,溢滿心頭的喜悅與滿足爬上眉梢眼角。回身握住雲舒柔軟的手,心滿意足地牽着他失而複得的已經徹底呆愣的全世界下了樓。

而因為邵銘軒晨間的一切舉動,雲舒直到坐在工位上時依舊魂不守舍,嘴角不自覺翹起好看的弧度,迎面而來的趙汝成恍然間看見了一個被幸福沖昏了頭腦的小傻瓜。

“喂,雲舒?這是燒傻了?”趙汝成明知故問。

“你才傻了。”雲舒回過神來條件反射一般的反擊回去。“謝謝你的南瓜和小米,我這個月清淡夥食的減肥目标由此達成。”

“嘿嘿,不用謝,還要嗎,我那裏還有。”趙汝成笑道。

“如果你本人不想在萬聖節的時候被我做成南瓜燈送去和南瓜作伴,就請你自己享用剩餘的南瓜,謝謝。”雲舒笑的陰險。

“不寒而栗不寒而栗,我還是去茶水間喝點熱水吧。”趙汝成搖了搖頭,離開雲舒的工位。

“汝成。”雲舒回過身,叫住了趙汝成。“謝謝你。”

“不必。”趙汝成擡起右手舉過頭頂揮了揮,并未回頭。

我傾心多年的姑娘啊,請你盡力地幸福下去,我才會覺得我的退讓與放棄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所以,請一生幸福順遂,自由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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