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七年轉瞬,恍若一夢。清晨,雲舒自邵銘軒的房子中醒來,暈暈沉沉摸到遙控器打開窗簾,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雲舒下意識用手遮擋刺目的陽光,卻有一雙手擋在了她的手之外。

清爽幹淨的氣息随着陽光不約而至,雲舒清醒過來,便看見身着白色T恤的邵銘軒坐在床邊淺笑着看着她。

“醒了?”邵銘軒問道。

“嗯。”雲舒點了點頭。“做了個夢,很長的夢。”

“夢見什麽了?”邵銘軒起身用手觸碰了一下裝着熱牛奶的杯子的溫度。

“夢見七年前我們重逢,夢見四年前那筆爛賬,也夢見我回來之後聽說的很多事情。”雲舒淡淡說道。“我剛醒來的時候恍惚以為我還是二十七八歲,但是那邊的落地窗告訴我,現在我是在邵銘軒大律師自己的房子的卧室裏,我們都已經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了。”

邵銘軒端熱牛奶的手頓了一頓,緩緩的收了回來,複又坐在了床邊。

“當年的事……”

“你又要說抱歉對不對?”雲舒笑了笑。“銘軒?”

“嗯?”聽見這個稱呼,邵銘軒表情微微錯愕之餘竟從眼底溢出幾分驚喜。“你叫我什麽?”

“銘軒。”雲舒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嗯。”邵銘軒回答道。

“你之前問我,是不是躲着你。”雲舒緩緩說道。“其實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又該如何面對四年前那一地雞毛的恩恩怨怨。我怕你怨我的不告而別,也怕再有流言蜚語。銘軒,我在感情上執拗且并不大方,我想不明白的時候便會像鴕鳥一樣幹脆一頭紮進土裏,這一個月我避而不見,是真的不知道我對你應該抱持怎樣的态度,又确然懷揣着如何的感情。但我再見到你,我發現我錯了,一切都是徒勞,你太容易讓我淪陷,是我逃不開的天羅地網。”

“所以呢?”邵銘軒柔聲問道。

“其實,我讓趙汝成帶着我去找你之前,我的機票就已經買好了,我當時想着,如果你挽留我,我就再鬥一鬥試試看。我那時候情緒很崩潰,你被時局所迫無意之中傷了我,可根源卻在我自己,也在于我的心思極度的敏感,以及你和我之間彼此不肯低頭亦不肯向他人低頭的驕傲。年少輕狂,如今走過來,才看到那個時候的彼此有多任性多可笑。也知道我的一走了之有多不負責任。”雲舒說道。“我在國外聽說你、初顏、秦微、趙汝成的消息,還有包括李叔複出,可馨師姐等人幫忙,甚至我一度認為不靠譜的明瑤幫我作證,我很感動,也更痛恨自己的膽小懦弱。”

“不怪你,雲舒。當時你的自我保護是理智的,錯不在你。我的疏忽也是事實,你不必為我留情。我的确有錯。”邵銘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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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時你說你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才能保護我,而當時占領輿論高地從而打壓他人确實是很好的辦法。但是銘軒,你算到了一切,我卻瞞着你我當時崩潰的心情,我沒有告訴你我恐怕等不到你計算好的那個時間,其實不是你的錯,或許是我們都有錯。那一筆糊塗賬爛賬,不提了,都過去了,珍惜當下吧。”雲舒長舒了一口氣,伸出右手。“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雲舒,現為K外資律所合夥人,曾是孫鵬程案的女主人公,也是邵銘軒的前任女友。”

“把前任去掉。”邵銘軒皺了皺眉,委屈道。“我印象中,你我從未提過分手,你只是去做了個漫長的旅行,我守着家等貪玩的你回來而已。所以現在,你打算回家了麽?”

“你說呢?”

雲舒淺淺笑了笑,原本靠在床頭的她傾身向前,輕輕啄了邵銘軒的唇,複又低頭若無其事地重新靠在床頭。

“你呀,還是老樣子。”邵銘軒笑了笑。

“還是你喜歡的樣子?”雲舒狡黠一笑。

“你說呢?”

邵銘軒欺身而上,直接将雲舒困在床頭一隅,幾乎算是發狠地咬住雲舒的唇,長驅直入勢如破竹般肆虐,将所有的思念與四年來積攢的恐懼與絕望全部發洩了出來。

“唔。”雲舒奮力掙紮着在自己接近窒息前推開邵銘軒。“我錯了,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病人。”

“你病在腳踝。”邵銘軒笑道。

“你不帶這樣的。”雲舒撒嬌求饒。

“晚了。”邵銘軒右手拖住雲舒後腦,再度吻上雲舒唇瓣,卻是一改方才的發狠,變成輕柔的輾轉流連,直讓雲舒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環住了邵銘軒的頸項。

一吻終了,邵銘軒将雲舒緊緊擁在懷中,再也不去掩蓋失而複得的喜悅。

“回來就好。”邵銘軒柔聲道。“不要再走了,好麽?”

“你看你,哪像個大律師的樣子呀。乖,我不走。”雲舒笑道。

“你呀。”邵銘軒語氣中盡是寵溺。

“嗯,我能說個事兒麽?”雲舒突然問道。

“嗯?”

“你早上沒有刮胡子。”雲舒悶悶道。

“的确。”

“紮到我了。”雲舒委委屈屈地說。“去刮。”

“你幫我。”邵銘軒說道。

“好。”

半個月後,雲舒美好的假期終結,孫鵬程公司破産一案亦如約而至。令雲舒意外的是,孫鵬程竟然臨陣換掉合作多年的律師團隊,轉而将案子交給多年前從邵銘軒所在律所離開的錢律與齊宣。二人的風格邵銘軒了如指掌,二人的水平也為邵銘軒和雲舒所不屑,雲舒幾乎沒費多大的精力便大獲全勝,讓孫鵬程幾近傾家蕩産。

不久之後,孫鵬程因強-奸-殺-人案件被審查起訴,雲舒接到消息時好一陣唏噓,內心卻再也興不起絲毫的波瀾,按照約定同秦微、初顏、趙汝成等一衆人大醉一場之後,被邵銘軒擡回了家。

邵銘軒背着借酒勁高唱《潇灑走一回》的雲舒,無奈地對臨近午夜還在街上晃悠的雲舒的精神狀況表示眼神懷疑的路人點頭示意,卻沒有阻止雲舒的放聲高歌。

雲舒太過擅長将所有的情緒全部包裹在內心深處,平日裏絲毫不肯洩露半分,永遠真誠而內斂,小心翼翼地盡可能成全所有她在乎的人。若不是借了酒意,只怕她很難任由自己将所有的愛恨情仇盡數宣洩。

雲舒唱着唱着,莫名其妙地便哭了。

“怎麽哭了?”邵銘軒笑了笑,歪頭輕輕蹭了蹭雲舒的臉頰,将眼淚蹭到了自己的臉上。“怎麽不唱了?”

“銘軒,我應該高興得對不對?孫鵬程罪有應得,我應該高興得對不對?”雲舒問道。

“我不知道。”邵銘軒實話實說。“他是罪有應得,但過去的事并不能重來一遍,所以你不必要求你自己開心還是無奈。你和他的名字挂在一起太久,和他的恩怨也不是一紙判決寥寥數語能說得清的,你的小腦袋瓜容量不夠,不要再裝着這些個事和那個人了,多裝些我吧。”

“嗯?”雲舒隐隐覺得邵銘軒的話裏有哪些地方不對勁,但是酒精讓她的頭暈暈乎乎,又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對,只得稀裏糊塗地應了一句。“哦。”

“乖。”邵銘軒又蹭了蹭雲舒的臉頰。

“嗯。”雲舒輕揚起嘴角,輕輕吻了邵銘軒的臉。“以後只記得你,再也不要想起孫鵬程。”

“雖然我很希望你腦海中只有的我,但這種把我和孫鵬程相提并論的想法是要不得的,雲舒女士。”邵銘軒笑了笑。

“哦。”雲舒繼續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

“對了,前兩天我遇到齊宣,他一句話都沒跟我說只是瞪了我一眼便走了。”邵銘軒說道。“我挨了人家這一記白眼,罪魁禍首是你,你可得補償我。”

“白眼?誰欺負你了,我揍他。”雲舒作勢要撸袖子,邵銘軒急忙将她按了下來。

“你別亂動。”邵銘軒道。“在庭上為什麽把錢律和齊宣他們打的那麽慘?我記得你擅長從容不迫把人氣到內傷,步步為營把對手方引進坑裏,從未這般勢如破竹毫不留情。就算對方是孫鵬程的代理律師,你也不應該在法庭上将錢律和齊宣打的顏面掃地,這不是你一貫堅持的體面。”

“他們欺負過你,我要他們一寸寸還回來。”雲舒悶悶道。“這只是個開始,我要讓他們在S市再無立錐之地。”

“我的雲舒這麽厲害?”邵銘軒道。

“她們欺負過你,你很寬宏大量,但是我很小心眼的。”雲舒認真說道。“你是我的人,誰也不能欺負你。”

邵銘軒淺淺笑了笑,道:“我是你的人,你要護好我呀。”

“放心吧。”雲舒笑了笑。“嘿嘿,‘天地悠悠,過客’……銘軒銘軒,你看,噴泉。”

“想去玩?”邵銘軒問道。

雲舒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邵銘軒翻了翻自己的包,确認裏面還有兩件之前放在包中用來應急的一次性雨衣之後,才将看着噴泉眼睛都亮了起來的雲舒放下來,認真地将雨衣套在乖乖巧巧的雲舒身上,草草用另一件雨衣武裝好自己,這才任由興奮不已的雲舒拉着自己沖進噴泉的包圍圈。

噴泉在五光十色的燈光的映照下如夢似幻,斑斓的色彩映襯着雲舒笑的一派天真爛漫的側臉,讓在一旁護着雲舒的邵銘軒恍然失神,似乎回到了七年前重逢時的剎那怦然,又仿若看見初次動心時女孩兒的純粹明媚。

世态炎涼,唯赤子之心,情懷不改;人心不古,唯熱忱之念,初心依舊。

在隔着雨衣都感覺到有些寒意的時候,雲舒乖巧地任由邵銘軒将她從噴泉中拉了出來,撒嬌着要求邵銘軒買快要收攤的棉花糖攤上最色彩斑斓的棉花糖,又眨巴着眼睛要求邵銘軒把路邊賣氣球的大爺的僅剩的四只氣球全部買回家之後,終于心滿意足地将四只氣球系在手腕上,吃着甜甜的棉花糖被邵銘軒一路背回了家。

經年而後,每當雲舒經過噴泉,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酒醒後回憶起的零散片段,自嘲一笑後便會到棉花糖攤去買一只最色彩斑斓的棉花糖,去賣氣球的大爺手中買四只氣球挂在右手上回家。淩亂而有些癡傻的回憶裏,有一個人寵溺的笑容,和他側過頭輕輕擦過她臉頰時最怦然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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