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節課,是高數課
卧室,過了一會兒,拿了本習題過來。
程穆将習題打開,推到唐谡面前,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在唐谡對面。
唐谡看着他可憐巴巴的眼神,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低頭一看,習題集空白一片,一個字都沒寫。
他忍不住奇怪地問:“哪道題不會?”
程穆心虛地摸摸耳朵:“……都不會。”
唐谡:……
将習題本拿過來一看,第一題是道判斷題:收斂的數列必有界,對嗎?
唐谡想了想,問程穆:“你覺得對嗎?”
看到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唐谡鼓勵道:“按你自己的理解,随便怎麽理解都可以,瞎猜也行。”
程穆想了想,咬牙道:“收斂的意思,我還是懂的。以前,經常有人叫我收斂一點,每次都被老程怼回去了。現在我知道了,做人的确有必要收斂一點……”
不知道是想起了老程,還是覺得話題扯遠了,他說到這裏,直接做了個總結:“反正,收斂就是檢點約束的意思,對吧?”
他偷偷觑了唐谡一眼,但是唐谡不吭聲,連表情都沒變化一下。
程穆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至于有界,界就是界限嘛,有界限那也就是有約束啊,所以……”
他又偷偷看唐谡:“所以,這句話是對的……吧?”
唐谡聽他說完了,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裏的書簽,終于開口了:“所以,不明白數列是什麽意思,對吧?”
程穆:……
Advertisement
這也太欺負人了!
程穆郁悶地擡頭看了唐谡一眼,卻見唐谡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雖然只是轉瞬即逝,但程穆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他松了一口氣,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唐谡生氣,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他當然希望唐谡心情能好一點。
唐谡抛出這個問題以後,卻也沒給程穆解惑,而是直接起身,去了後面一排的書架。
過了幾分鐘,唐谡拿着幾本書過來了,程穆瞟了一眼,看到了最上面一本的封面大大地寫着“數學”兩個字,那封面也有點眼熟。
程穆:……
唐谡這裏居然有高中數學課本!
雖然轉了專業,也知道新專業有高數課,更是下了決心要好好學習。可是,程穆畢竟沒去上過課,所以對高數的印象只有一個很籠統的一竅不通。現在唐谡一拿出高中數學書,曾經對數學的恐懼就開始清晰起來。
程穆瞬間把什麽報仇什麽查明真相什麽努力上進都抛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滿腦子的怨念,擋都擋不住,通過他緊皺的眉,哀怨的眼,攥緊的手洩露了出來。
唐谡對他的怨念視而不見,直接把課本往程穆面前一放,然後把手撐在課本上,說了一句:“你不用收斂。”
程穆還沉浸在被數學支配的恐懼中,又被唐谡好看的手奪去了一半神智,所以對唐谡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懂。
“好好讀書不是收斂,只是提升你自身的能力,是為了讓你能活得更随心所欲。不管老程能不能夠醒過來,四木都是你的,你不必去和什麽人周旋。誰要是欺負你,你什麽都不用顧忌,想怎麽怼回去就怎麽怼回去。有我在,你不用收斂。”唐谡重新坐下來,把嚣張的話說得雲淡風輕。
程穆恍惚了一下,唐谡這話,和曾經老程的話,太像了!那種有靠山,被人寵着的感覺,已經很久不見了。即便現在還不能完全肯定,唐谡一定是自己人,可在這一刻,程穆還是感動了,鼻子甚至有點發酸。
為了掩飾情緒,他匆忙低頭去翻課本。
“從高一的課本開始看,不必着急,慢慢來。”唐谡像是什麽都沒說過一樣,“以後在家就到書房來學習,有不懂的地方,直接問我。”
程穆急忙點頭。
第二天,程穆老老實實地去上學了。只是,理想很美好,現實往往很殘酷。
金融專業的課程,很多都和數學挂鈎,程穆完全是抓瞎的狀态。好在,他長得帥,還是比較占便宜的。雖然有人嗤笑他,但是也有愛心泛濫的女同學願意幫他。快期末考試了,程穆規規矩矩上了幾天課,好歹把重點劃出來了。
他也不敢抱希望會不挂科,只是真的打算開始認真學習了。反正有唐谡這個家教在,他能學多少算多少吧。
這兩天,有幾次富二代的聚會他都沒去。直到這天接到任博禹的電話,說有事和他說,程穆才抽空去了一次酒吧。
任博禹看到他背着書包,有點驚訝,又很欣慰:“終于要開始好好讀書了?”
程穆有點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老實道:“其實什麽都學不懂。”
“肯學就好。”任博禹也笑了,又說:“有件事情想告訴你,但最近一直沒機會看到你,所以只好給你打電話了。”
程穆更是好奇:“到底什麽事啊?還不方便在電話裏說?”
任博禹說:“上次我們聚會,你還記得嗎?你去了一趟衛生間,我看到小迪動了桌上的手機,如果我沒記錯,那是你的手機吧?”
小迪就是之前幫程穆倒酒的學生。
J已經查出來了,小迪和蘇恺的助理接觸過,現在又有任博禹親眼見到他動了手機,這事就更加明了了。
只是,J的事情,程穆不好對別人說,所以監聽的事情也不能說。他只好裝出驚訝的表情:“他為什麽動我的手機?”
任博禹搖搖頭:“我一開始也沒注意,後來看到你收起手機,才覺得不對。”
他頓了一下,又說:“像小迪這種人,不大可能直接動你的手機。我估計,他也是受人指使,這圈子裏的人……要不要我幫你查查?”
任博禹的朋友不止程穆一個,他要在這個圈子裏混,就不能得罪太多人,所以他不能當衆拆穿小迪,他要是幫程穆去調查就要擔風險。程穆原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又點頭道:“真的太麻煩你了。”
“應該的。”任博禹笑了笑,又心疼地道,“我看你最近真的瘦得太厲害了,和唐谡相處得不好嗎?”
“還行。”嘴上雖然這麽說,可程穆想到唐谡每天晚上都給他講數學,眼睛還是忍不住彎了一下。
任博禹對他還是了解的,一見他這表情,也跟着開心:“看來,你和唐谡的關系緩和了不少,你确定他不是兇手了嗎?”
程穆的眉頭瞬間皺了皺,他猶豫了一下,反問任博禹:“禹哥,你對唐谡了解多少?”
任博禹微微一怔:“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你。”
“他們說……”程穆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問了,“我爸和唐谡的關系……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種話你也信?”任博禹像是聽到什麽極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程穆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但心裏卻松了口氣:“你什麽意思?”
“你放心,你爸爸和唐谡,絕對沒奸.情。”任博禹好不容易忍住笑,很篤定地說。
“你怎麽知道?”程穆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奇怪,任博禹怎麽這麽清楚?
☆、暗戀
“你爸一直都只愛你媽一個,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而唐谡,他有個暗戀多年的對象,絕對不是你爸爸。”任博禹收起笑意,“說起來,在這一點上,我對唐谡,是真佩服。”
程穆聽得雲裏霧裏的:“禹哥你能說清楚一點嗎?我沒聽明白。”
“唐谡暗戀一個人七年了,可對方有家室。唐谡雖然很喜歡那人,但這麽多年卻從來沒有透露過一絲一毫,對方完全不知情。甚至,為了不給對方造成困擾,他還盡量避免和對方見面,哪怕自己會很難過。”任博禹很感慨,“你說,有幾個人能做到他這樣?”
程穆心情有點複雜,在他的心裏,雖然唐谡不一定是自己人,但他的條件真沒得說。要說別人暗戀唐谡,程穆一點都不會驚訝。可唐谡暗戀別人,他真的覺得很不可思議,什麽樣的人會讓唐谡暗戀?而且,唐谡還暗戀了那人七年,那人得多優秀啊?唐谡隐忍不言的這些年,日子應該也過得不好吧?難怪他再怎麽愛笑,也還是會讓人覺得冷。
過了一會兒,程穆才再次問道:“他既然從來沒透露過一絲一毫,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也是無意中知道的。”任博禹嘆了口氣,“七年前,我還在我家的酒吧裏做服務生,有一天唐谡和你爸來喝酒。唐谡喝醉了,看起來特別痛苦,你爸一直在勸他。我也不是故意偷聽,但是從他們的只言片語裏聽得出來,唐谡很喜歡一個人,但是那人結婚了,他不想破壞別人的家庭,只好為難自己。
“我當時還覺得,唐谡有點矯情,畢竟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圈子裏的人,要真看上誰,不暗中破壞別人家庭就算有良心了,哪裏有他這樣的?我以為,他肯定也堅持不了幾天,要不就移情別戀,要不就直接跟人家攤牌了,畢竟他那麽帥,要追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可是,幾年後,我又在另外一個場合遇到了唐谡。唐谡又在喝酒,他喜歡的那個人家庭出現了危機,打電話找他訴苦,想跟他喝酒。多好的機會啊,可唐谡卻叫了你爸去幫忙安慰那人,他自己連面都沒露一下,反而躲起來把自己灌醉。”
任博禹似乎想起了當時的場面,眼神裏都透出心疼和敬佩:“我是真沒見過像唐谡那樣對自己都那麽狠的人,也難怪沒人鬥得過他。不過,別的且不說,單感情這方面,唐谡和你爸,絕對清白。”
這樣的唐谡,是程穆做夢也想不到的,他腦子有點懵。
不過,程穆相信任博禹這話是真的。以前,老程也常和他提起唐谡這人。老程對唐谡是非常欣賞的,每次提起來,總是把人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可是,每次末了,卻又總不免嘆息一句:“唐谡這人哪裏都好,只可惜……”
可惜什麽,老程從來沒說完過,程穆那時候因為某些原因,也從來沒問過。現在聽了任博禹的話,也就大概明白了老程的未盡之言。老程可惜的,是唐谡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吧?
過了好一會兒,程穆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是,我聽說,唐谡有個外號叫狐貍精,是圈子裏都公認的?”
“狐貍精?”任博禹一聽這個詞,傷感也不見了,又忍不住笑起來,“沒錯,大家的确都叫他狐貍精。”
程穆又不懂了,既然唐谡這麽潔身自好,又怎麽會傳出個狐貍精的名聲來?
任博禹也沒兜圈子,解釋說:“唐谡這人太能算計了,別人跟他打交道,甚少有能占他便宜的。你應該知道一點吧?你爸當初幾乎破産,就是唐谡幫着出謀劃策,你爸才重新振作起來的。那時候,唐谡大學還沒畢業呢。大家都說唐谡像狐貍成了精,所以送了外號叫‘狐貍精’。可是,他又長得太好看,這外號叫得久了,就慢慢變了味道,加上有心人的故意曲解,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程穆:WTF?狐貍精竟然是這麽解釋的?你們真不是在逗我?
任博禹當然并不是在逗程穆,“有心人的故意曲解”是什麽意思,程穆也心知肚明。不過,這事他也不想多說,知道唐谡和老程沒有那方面的關系,程穆就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任博禹想請程穆吃晚飯,程穆猶豫了一下,拒絕了。
他記得老胡說過,唐谡今天下午好像不上班。賀姨今天也回家了,那唐谡就是一個人在家。
聽了剛才任博禹說的話,程穆忽然有點同情唐谡,總覺得他這些年過得特別辛苦。想到上次在他書房聞到的煙味,程穆有點不忍心丢唐谡一個人在家裏吃晚飯,感覺跟孤寡老人似的。
程穆從酒吧出來,沒等老胡來接,直接打車回了家。六月份的天黑得晚,程穆到家的時候,太陽還挂在天邊。大門開着,程穆先進屋看了一圈,屋裏一個人都沒有。
唐谡去哪裏了?程穆正奇怪,無意中在窗口一瞥,正好看到唐谡在樓下花園裏。
今天唐谡沒吹頭發,劉海軟軟地垂在額前,穿了件淺藍色圓領T桖,下/身是條白色九分休閑褲,提着只噴壺正在澆花。夕陽的柔光下,平日裏清冷矜貴的人看着足足年輕了好幾歲,跟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似的,讓程穆覺得那聲“叔”都有點叫不出口了。
唐谡澆花的樣子很專注,臉上沒什麽表情,卻比他平時笑起來更顯得溫柔。只不過,他身材偏瘦,也不知道是不是程穆的心理作用,總覺得看上去有點孤單。
程穆站了一會兒,忽然轉身,“蹬蹬蹬”三步并作兩步跑下了樓。
幾步跑到花園外,他又站住了,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唐叔!”
唐谡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回來了?”
“嗯。”程穆點點頭,繼續往前,“我來幫您澆花吧?”
“別。”唐谡沖他擺擺手,将面前那盆澆好了,才放下噴壺,拿了帕子邊擦手邊朝程穆走過來,“你會澆花?別給我澆死了。”
“您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程穆跟着唐谡,樂呵呵地道,“澆死了我賠給您不就是了?我還能買不起一盆花嗎?”
“喲,這二世祖的語氣。”唐谡搖了搖頭,也順着打趣了程穆一句,頓了頓又道,“買來的花能和自己種出來的比嗎?你們年輕人不會懂養花的樂趣。”
程穆不說話,等到了屋子裏,他才拽着唐谡往鏡子面前走。
“怎麽了?”唐谡莫名其妙,但也沒反抗。
程穆把他推到鏡子前面,指着裏面的人道:“您好好看看,這是哪個大學溜出來的校草吧?叫您一聲哥都嫌把您叫老了,少在我面前裝老……”
唐谡眼睛彎了一下。
程穆一怔,後半句話就卡在了喉嚨裏。
“少沒大沒小。”唐谡搖搖頭,沒把程穆的話放在心上,轉身朝廚房走去,“今天賀姨不在,我給你做飯。”
“唐叔您還會做飯呢?”程穆回過神來,跟了過去。
“會一點。”唐谡拿了圍裙穿上,“牛排,行嗎?”
“行,我不挑食,可好養活了。”程穆走到唐谡身後,殷勤地幫他系圍裙的帶子,“更何況是你做的。”
唐谡略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程穆忙解釋說:“大名鼎鼎的唐先生,居然會做飯,說出去都沒人信吧?”
唐谡又回過頭去,一邊準備食材一邊回了他上一句:“是嗎?可我怎麽聽你……聽說你不吃辣不吃醋還不吃蔥姜蒜?”
程穆:“……那是從前,現在我什麽都吃。”
唐谡笑笑,沒再說話,低頭煎牛排。
程穆怕打擾他,往後退了一步,靠在吧臺上想:唐谡這人,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堪稱完美,他暗戀那人是瞎了眼嗎?居然不喜歡他?不過,對方好像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說不定兩人就在一起了吧?不對,任博禹說那人結婚了,國內同性戀不能結婚,那人應該是異性戀?這麽看來,唐谡還真是可憐……
正天馬行空地腦補,那邊唐谡的牛排已經煎好了,香味直往鼻子裏鑽。
程穆回過神來,忙跑過去幫忙。唐谡說“會一點”顯然是謙虛,他的廚藝很棒,牛排煎得色澤誘人,香軟嫩滑,色香味俱全。
“真好吃!”程穆忘記了唐谡“食不語”的規矩,豎了豎拇指,差點一口咬着自己的舌尖。
唐谡看他眼睛閃閃發亮,神情極其愉悅,鼓着腮幫子的樣子像只貪吃的小倉鼠,心底不由軟了一下。
程穆回來快兩個月時間,雖然總在他面前表現出乖巧的一面。可唐谡眼睛多毒,怎麽可能看不出來那些都是演的?唐谡照顧程穆,純粹是因為老程臨危的托付,可是程穆老在他面前裝,他對程穆就沒多少好感。
可是今天這孩子不知道怎麽回事,整個人狀态和平時完全不一樣,顯得特別鮮活,倒像個正常的年輕人了。就像現在,那種由心而發的滿足和期待,竟使他看起來有點可愛。
唐谡有點不忍看他一個人自說自話,微微笑了一下,接了他的話:“喜歡下次再給你做。”
程穆一看唐谡不僅沒怪他吃飯的時候說話,還對着他笑,頓時蹬鼻子上臉地問:“唐叔,不,唐哥,你經常做飯給別人吃嗎?”
唐谡這次連眼皮都沒掀一下,涼涼地道:“改叫哥了?”
“叔……”程穆觑了一眼唐谡的臉色,發現他沒真生氣,便又膽大起來,“說認真的,我爸比你大十來歲,你也只比我大十來歲,怎麽就得是我叫你叔,不能是你叫我爸叔?”
“十來歲?”唐谡這次擡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看起來數學學得不錯,期末考試肯定不會挂科了吧?”
程穆立馬慫了,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連香滑的牛排吃起來都變苦了:“唐叔,我錯了。”
唐谡神色不動:“快考了吧?”
程穆:“……就這兩天。”
“我發現之前對你太縱容了,導致你越來越無法無天,以後等你父親醒了,我都沒法交代。”唐谡像是忽然想起來做叔叔的責任。
程穆聽着這話不對,提到老程都顧不上傷感,心驚膽戰地等着唐谡的後半句。
唐谡果然道:“所以,要是挂科了,該有懲罰吧?”
程穆覺得唐谡肯定是故意的,但還是硬着頭皮問:“什麽懲罰?”
唐谡其實也就逗逗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于是道:“你自己定吧。”
程穆:……
自己定給自己的懲罰?他有毛病啊?
唐谡似乎也就說說而已,并沒有逼程穆的意思,懲罰的事就這麽不了了之。可是,幾天過後,程穆看着挂了一串紅燈的成績單,還是覺得心虛頭大。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時間還是改回到早上8點,捂臉遁~
☆、出差
程穆剛進公司大門,就碰到了柏舟。
“柏助理。”程穆主動打招呼。
唐谡對柏舟非常信任,兩個人關系也很好,工作之外的場合,程穆聽到柏舟都是直呼唐谡的名字,所以他對柏舟也很尊重。
但柏舟更是個懂分寸的人,哪怕程穆什麽都不懂,他也給了他絕對的尊重。即便這會兒沒人看着,他還是搶先按了電梯:“程少先請。”
“唐總在開會,他說你來了就先看看H市分公司的策劃案。”柏舟進了電梯先轉達了唐谡的話,頓了頓又問,“對了,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了吧?”
程穆:……
果然狐貍精身邊都是人精,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的吧?
程穆輕咳一聲,故作鎮定:“H市分公司的事,不是柏助理你在負責嗎?”
柏舟嘴角閃過一抹笑意:“我覺得,可能要換成程少你負責了。”
“為什麽?”程穆很是驚訝,他這段時間雖然一直跟在唐谡身邊,可還沒真的負責過什麽項目,更何況是一個分公司?
柏舟沒來得及回答,電梯就到了,随着電梯門打開,兩個人都愣住了。
有幾個人在電梯口吵架,準确地說,是兩個人在訓斥另外一個人,還有幾個人遠遠地觀戰。
正唾沫橫飛訓斥人的,是穆家兄弟。而被訓斥的那人,低頭縮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和老程有七分相似的臉漲得通紅——這人正是程穆的大伯,程簡霖。
程簡霖身為老程的親哥哥,可在公司卻很沒有存在感,甚至比不上穆家兄弟這兩個前舅子。程穆回來以後,他也很少出現在程穆面前。
程穆看着這場面,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攥了一把,但他很快又揚起一個笑臉,喊道:“舅舅。”
又看了程簡霖一眼,聲音略低了一點:“大伯。”
穆家兄弟一聽他的聲音,忙住了口,有些尴尬地擠出笑臉來:“穆穆你來了?”
程簡霖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腳下輕輕往後挪了一點,聲音極低地“嗯”了一聲,又飛快垂下目光,并不看程穆。
柏舟看了幾人一眼,故意落在了程穆後面。
“這是出什麽事了嗎?”程穆臉上還是挂着笑,似乎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就這樣吵起來有什麽不好。
穆振南沉不住氣,最先道:“今天蘇氏的負責人過來談合作,我們先就囑咐過了對方不喝咖啡,結果後勤的人還是泡了咖啡過來,這麽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這樣的員工還要來做什麽?”
程穆聽了這話,暗中倒抽了一口氣,就為了一杯咖啡,這兄弟倆就當衆訓斥老程的親哥哥?雖然程穆一直知道程簡霖在公司低調,沒什麽威信,但卻不知道他的處境竟然已經到了這地步。
穆振北城府深一些,看了一眼一直站着一邊不走也不說話的柏舟,解釋道:“不是什麽大事,我們也就是和程經理說說,畢竟後勤這塊是他在負責。”
程穆快氣笑了,面上倒是沒表現出來,但也沒搭理穆家兄弟,只是轉頭一臉天真地問柏舟:“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和蘇氏合作了?”
柏舟立刻道:“還沒有正式合作。”
言下之意,以後大概也不太可能正式合作。
程穆又問:“我們四木還怕蘇氏嗎?”
穆振北一愣,程穆小孩子耍脾氣一般,不講理地道:“到了我的地盤還要遷就他們?憑什麽他們要喝什麽就喝什麽?我最看不慣蘇恺那不可一世的樣子,以後蘇氏的人再來,只準給他們喝白開水!”
所有人都被他忽然的脾氣弄懵了,只有柏舟波瀾不驚地點頭:“是。”
穆振北也很快反應過來,跟着道:“穆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等穆家兄弟離開,柏舟也先走了,只剩下程穆和程簡霖。
程簡霖更是不安,低聲道歉:“程……程少,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程穆皺着眉頭看他:“大伯,您真要和我這麽生分嗎?”
程簡霖聽他聲音不對,擡頭看了一眼,發現程穆眉頭緊鎖,眼眶甚至有點發紅,終究還是不忍心,嘆了口氣道:“程程,我也不是故意想和你生分,可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沒能力,根本幫不了你的忙,你爸躺在醫院裏,我卻什麽都做不了,每每想起來我心裏也實在愧疚。你爸護了我一輩子,可他有了危險,我卻……”
“大伯您千萬別這麽說,您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整個四木這麽大,我能真正信任的人,也只有您一個。您別想那麽多,我爸早就說過,只要四木還在,就一定有您的那一份。”程穆有點心累,程簡霖這人,就是太軟弱,明明他才是老程的親哥哥,可在公司卻是誰都能欺負他,難怪老程不把公司交給他。
程穆信任程簡霖,可程簡霖卻不能成為他的助力,程穆也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您的股份比穆家兄弟加起來都多,您完全不用怕他們。”
程簡霖點點頭,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其實,我覺得你爸的事情和唐總沒關系。”
他說出這句話後,卻又不願意多解釋了,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
程穆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去了唐谡的辦公室。
唐谡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和柏舟正說笑着什麽,見到程穆進來,立刻問道:“成績出來了?”
程穆:“……嗯。”
唐谡:“挂了幾科?”
程穆:……
唐谡看着他,程穆無奈,硬着頭皮将成績發給唐谡。
唐谡掃了一眼,大概真生氣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個什麽表情出來,還沒褪下去的一絲笑僵在嘴角,過了好幾秒才道:“老程送你出國看來還是有點用。”
程穆心虛低頭,他只有一科英語沒挂。
唐谡又道:“上次讓你想的懲罰,你想好了嗎?”
柏舟輕咳一聲,站起來道:“我先去準備資料。”
等到柏舟離開,唐谡表情放松了一點,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穆,繼續:“嗯?”
程穆只好硬着頭皮搖頭,唐谡似乎早料到會是這樣,點點頭說:“那我幫你想一個吧,H市分公司,交給你負責。只要不出亂子,就算你過關。”
程穆想到之前柏舟在電梯裏說的話,很顯然,這是唐谡早想好的,跟他期末考試好壞沒關系。程穆有點着急,他還想趁着暑假好好調查老程的事,要是被趕到H市去了,他還怎麽查?
“那個,唐叔,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好好學習。”程穆也顧不上別的了,急忙道,“您能不能別讓我去H市?我什麽都還不懂,還想跟在您身邊學習,而且您還要輔導我數學呢,我自己也學不懂啊。”
唐谡一笑:“那行,我陪你去H市。”
程穆:……
還想再說,手機忽然響了一聲,程穆拿出來一看,是J發過來的短信:我查到一個信息,孫稻震的戶籍雖然在A市,可他小時候在H市待過一段時間。
H市?程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震驚地擡頭看了唐谡一眼,唐谡一臉平靜,可這表情落在程穆的眼裏就變成了高深莫測。
程穆腦子裏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唐谡也查到了這個線索,所以才讓自己去H市的嗎?他是想幫自己?還是唐谡想去查孫稻震,但是不放心自己不在他眼皮底下,所以才把他也弄到H市去?
可是,不管怎樣,既然線索出在H市,程穆就一定要去。
于是,程穆借坡下驢,笑着道:“既然唐叔您都這樣說了,我當然是聽您的。”
唐谡的眼神在他手機上掠過,也沒多說,将手邊一疊資料遞過去:“那你先看看這些資料,我們明天就去H市。”
他頓了一下,又說:“你可以回家看,提前收拾一下行李,順便把我們出差這事告訴賀姨一聲。”
程穆正想找機會和J見一面,聽了這話求之不得,立刻答應了。
老胡送程穆回家,程穆在車上給J發短信,想和他見一面,還說了明天去H市的事。J卻比他敏感多了,覺得唐谡像是故意放他離開的,所以建議不見面。對于孫稻震的線索,他也只查到了孫稻震小時候在H市待過,更多的信息就沒有了。J最近比較忙,沒時間去H市,只能程穆自己去查,見面意義不大。
程穆不想讓J暴露,沒去和他見面,但有了新的線索,他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到家的時候,看到門開着,但是沒看到賀姨,程穆便喊了幾聲。
賀姨的聲音從三樓傳來,程穆猶豫了一下,上了三樓。程穆的卧室在二樓,他在這裏住了兩個月,只去過自己的卧室和唐谡的書房,別的房間一概沒進過,也從來沒上過三樓。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賀姨從一個房間探出頭來,看裝扮像是在打掃衛生。
“我和唐叔明天要去出差。”程穆走到門口,随意往裏面掃了一眼,“先回來收拾行李。”
房間裏有跑步機、啞鈴、俯卧撐支架等很多健身器材,應該是唐谡的健身房。
“你們都要去嗎?”賀姨一邊擦着手邊的器材,一邊道,“去哪裏?去多久?”
“H市,有點久……哎,這是什麽?”程穆被一個看起來像是在電視中才會出現的東西吸引了目光。
“木人樁。”賀姨證實了他的猜測。
程穆目瞪口呆:“唐叔他……還會武功呢?”
木人樁可不是一般人會玩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感謝大家的支持,愛你們,比心(づ ̄ 3 ̄)づ
小小草扔了1個地雷;夏望扔了1個地雷
☆、思穆
“他就當健身用的。”賀姨笑着道,“以前玩得多,這段時間太忙,沒怎麽來過健身房,都積灰了。”
程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唐谡最近忙,都是在忙四木的事情。可是,他還在心裏懷疑唐谡。
不過,這也并不能完全打消程穆的懷疑。倒是唐谡玩木人樁這事還是讓程穆挺意外的,他是純粹好玩還是真是個高手?
“對了,你們倆一起去出差嗎?”賀姨打掃完衛生,忽然問道。
程穆跟着她一起下樓:“是的。”
“那我能請你幫個忙嗎?”賀姨頓住了腳步。
程穆忙也停了下來:“賀姨您不用跟我這麽客氣,有什麽事情直說就好,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賀姨嘆了口氣,道:“唐先生這人,你別看着他好像很厲害,做起生意來一套一套的。但其實他私底下很不會照顧自己,也不大會和人打交道,你跟着他出去,能不能幫我多照顧照顧他?”
狐貍精唐谡不會和人打交道?程穆感覺這簡直是他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可賀姨的表情很認真,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程穆也不好意思笑出來,半晌才道:“我也不會照顧人啊。”
賀姨一愣,失笑道:“是我的錯,先生一個人久了,身邊好不容易出現一個人,高興得忘了你還是個孩子。”
程穆一聽這話又有點不高興了,他這個年紀的人最怕被人當成孩子,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事情。
賀姨已經轉過身,繼續往樓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