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島裕翔是被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亮醒的，剛起床讓他腦袋有片刻當機，幾秒空白後他想起昨晚聽了自己一番話後總算提起精神的山田好不容易被自己哄睡，自己也在之後看着那可愛的睡臉後陷入夢境，記憶完全回籠後這才拍了拍旁邊的床鋪──

只是他在什麽也沒摸到的剎那就徹底醒了。

瞬間彈坐起身，他抓了抓因為睡相不好而亂成鳥窩的頭發，抓起床頭櫃的手機心裏就是一陣糟。

随意滑過群裏異常熱鬧外加幸災樂禍的數十條訊息，他開了浴室的門走了趟客廳和廚房，最後在最左側的小書房裏找到了正看着Hey!Say!JUMP周邊CD發愣的山田涼介。

嗯，目測十五歲的山田涼介。

一臉懵逼的拿起手機給群裏發了少年美如畫盯着自家團體周邊看的照片，中島裕翔将手機塞進口袋裏，選擇再一次無視那亂七八糟的留言。

他覺得自己面對這詭異的事情都異常淡定了……眼下更讓他糟心的是不再好騙的山田。

然後一直看着周邊的少年聽到了腳步聲，有些僵硬的回過身，對上了青年細長好看的眼。「裕翔君、呃，中島さん？」

十五歲的山田不好騙，所以中島裕翔也沒打算騙他，只是他倒沒想到對方先自己消化了所有事情，接受了自己貌似是莫名其妙到了不屬于自己時代的現代，這下僅只是安安靜靜的看着他。

他慣例性的确定了一下年紀，手撐着頭看着乖乖坐着沒敢亂動的少年，腦袋轉着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率先打破沉默。

想想這個時候JUMP才剛組成不到一年，也是他和山田隔閡最深的一年，仔細思考，這孩子在他面前會如此拘謹倒也不是沒有原因了。

手機訊息一震一震傳來，他忍不住想現在要是在這的不是他，而是知念大醬或是團員的其他人，氣氛或許就不會這麽尴尬了。

滑手機的動作開始緩了下來，中島裕翔微微握緊了手。

和山田涼介的關系好像真的就是從十五歲那年開始就有些僵化，明明孩子時期還能笑鬧着膩在一起，但在這之後就因為各種原因産生了隔閡，吵了幾次架，抓不住彼此底線的邊際，或許還有幾分自己刻意的回避。

然後山田就再也不找他談心說心事了。

到了現在這個歲數，再看着小自己八歲的少年，他面對不再是同個時空一直閃閃發光的Star，心裏對于當初疏遠的後悔一夕間膨脹起來。

如果自己的一句話可以改變些什麽……

張了張嘴，黑發青年深吸了幾口氣，最後把話全數吞進了腹裏。

他是想說些什麽呢？

對不起？其實那個時候的他們都不該道歉，他反省自己過于幼稚的心态，但是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然後呢？除此之外，中島裕翔有什麽想對山田涼介說？

心裏一直被自己壓抑住的感情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該如何解套。

「山ちゃん，我得先去趟超市，你自己一個人行嗎？」

幾乎是逃避似的，他随便找了這麽個理由，看見對方乖巧的點了點頭，随意抓起了挂在門把上的風衣。

「那個、不好意思，中島さん，書房裏那些光碟，我可以看嗎？」

胡亂的點頭連聲回應，也沒有再仔細看看身後的少年是用什麽樣的表情跟自己說話，幾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中島裕翔拉開門把就是往外走。

沒有心思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粉絲認出的他忘了喬裝，直到出了門才補救似的将風衣的拉鏈拉到最頂，将半張臉都埋在了風衣領口下。

這下可好了，面對小他八歲的少年，他倒落荒而逃了。

只是感覺……胸口裏有什麽在騷動。他覺得如果自己繼續懷着那些奇怪的心态待在那個少年面前，遲早那被緊緊壓住的情緒會爆發出來。

在超市晃了好一陣子，他在看見草莓的瞬間毫不猶豫就抓了幾包進購物籃，也沒細想自己出來好幾個小時就只買了幾包嬌豔欲滴的水果回去會被怎樣看待，黑發青年只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小心翼翼、幾乎沒發出聲音地開了門，他看見背對玄關的人正坐在沙發上看14年開con的碟，剛好正撥到他被八乙女光慫恿、一時玩心大起落在對方頰間的吻。

不知名的害臊讓他吓得草莓一扔就是上前想搶過遙控器，豈料才跨步向前，完全沒發現他已經回到家的少年已經紅着眼眶淚流了滿臉。

怎麽一個兩個孩子到他這都在哭啊？

一瞬間慌了手腳，中島裕翔也不管剛剛到底撥了什麽畫面，他有些自虐的想反正這個十五歲的山田怎麽樣都不會比二十三歲的那個難哄了，一邊手忙腳亂抽着衛生紙往山田臉上擦，「山ちゃん你怎麽看個con的演唱會也能看哭啊！」

然而被這樣輕手輕腳對待的山田卻沒有像十二歲的那個一樣停止哭泣，他看着他眼淚卻掉的更兇。

「我現在、和裕翔君、關系、關系很好了對吧？」半晌，頂着哭泣的抽咽也硬是把一句話說完的山田胡亂抹掉臉上的淚，問出的話終于不再帶着敬詞，卻讓中島裕翔覺得一瞬間心都被擰起來似的疼。

他才想起一天前的争吵──或者準确說是冷戰，看着終于慢慢停止落淚的山田，心虛的點了點頭。

看到中島肯定的回答，山田涼介吸了吸鼻子，這才露出了一點笑顏。

他挪動自己坐酸的屁股，将腳擡到沙發上蜷縮成一團，好一陣子才吶吶的開口，「我和裕翔君吵架了……裕、中島さん知道的吧？可是我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所以我一直覺得很擔心。」

「在大家回去的時候留在練習室練了一下午，睡了一覺後醒來就在這裏了。本來還一直以為和裕翔君間就只能這麽下去了……但是、看見現在我和裕翔君終于終于又能像以前一樣胡鬧，只是看着、就覺得安心了。」

一段話都講得些亂七八糟的，可是中島裕翔卻完全能理解此刻山田涼介的心情。

十幾歲的時候吵架，他其實沒有深究過對方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老實說、在聽到山田如釋重負的話語後，他才第一次體認到，原來他們之間的争吵疏遠，除了之後一直存在的隔閡外，還給了這孩子不少的傷害。

「山ちゃん覺得我、我是說和你同年紀的我，讨人厭嗎？」

「最讨厭了。」

對方悶悶吐出的話語讓他硬生生愣了幾秒，可是他馬上就注意到了少年逞強的樣态，突然有些明白了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欸──但是我現在可是最喜歡山ちゃん了。」撒嬌似的裝着小奶音，他把真心話包裝在玩笑的語氣下。

本來只是想逗逗他，卻收到了對方弱弱的、只說了一半的回覆──

「俺も、裕翔君の……」

輕輕撫上少年柔柔的發，他對着他淚眼汪汪的樣子，有些無可救藥地笑了。

「對不起，山ちゃん。」

──終究還是吐出了，一直哽在喉頭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