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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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歆海越聽臉色越差,拳頭都捏疼了。其實他被舅舅留在那裏換葉傳一出來,也是舅舅用恩情這張牌逼的,舅舅說只換葉傳一出來吃頓飯,就給他換回去!還說葉家在京城那麽多年,是有家業有點臉面的,總不能跑了吧!正是這話,才讓千金臺的人同意換人,而蔣歆海想着總歸簽字畫押不是自己,也便不再說什麽。
這會兒聽母親說了後來的這些事,他也惱了,但眼下還是找姐姐更重要,便讓母親寬心,自己又轉身回了千金臺。
千金臺一大早的還沒開門,蔣歆海從他出來的後門走進去,找到方才給他塞饅頭的人打聽昨日的事情,那人聽說昨兒個殺人的姑娘是他親戚,不由唏噓道:“說真的那姑娘挺無辜的,死了的是遠近聞名的無賴崔賴頭,要是那意外不發生,這姑娘也少不得被吃豆腐的!可就算這樣,總歸是殺了人,只怕要償命啊。”而後又說,“哎,那個葉家不是你家親戚麽,他家老爺不是在當官麽?不如趕緊通通路子,出點錢給那崔賴頭的家人,讓衙門的人也去威脅一下,說不定就過去了。”
蔣歆海越聽心越沉,別說這個時候葉緯敬剛還了八百三十兩銀子沒錢了,就算還有錢,恐怕也是不會幫姐姐的!否則怎麽會自己走了把春蟬一個人丢在賭坊裏?!
蔣歆海咬了咬牙,轉身到了吳親王府,讓門衛找了青禾來。
蔣歆海是認識青禾的,在李允堂去了漠北的那幾年,春蟬好幾次發了月例拿錢回家的時候,都帶了青禾一塊兒來。青禾是個孤兒,葉桂香憐他,做了好吃的,家裏包了餃子都會喊上青禾一并來吃,如果沒來,也會讓春蟬帶去宮裏給青禾吃。
所以蔣歆海跟青禾亦是相熟的。
蔣歆海把事情簡略地跟青禾說了,青禾聽了也急了,道:“吳親王不在府中,被皇上叫去宮裏了!”不過又說,“好在近來吳親王在順天府當差,我跟順天府的人也都認識,這就幫你去打聽一下。”
那些衙役跟着李允堂也沒少吃香喝辣的,都給青禾幾分面子的。青禾讓蔣歆海回家等着消息,自己跑順天府去,先找了秦主薄,把事情說了下,然後秦主薄領着青禾去牢裏見了春蟬。
春蟬殺人是事實,沒有上頭吩咐,大夥也不敢随便把人放出來,不過并不妨礙青禾陪着春蟬,給春蟬送好吃的。
李允堂知道這事後,立即趕去順天府見到了春蟬,這姑娘本來呆坐着目光無神,一見李允堂來了,頓時“哇啦”一聲哭了出來,好不傷心。
因為青禾的關系,雖然春蟬坐在牢裏,但牢房門都沒上鎖,李允堂親自進去把她扶起來,說:“哎喲別哭別哭,你知道爺最怕女人哭了!”
春蟬素來愛幹淨,這會兒臉哭得髒髒的,衣服更是擰成了一團,可也是顧不上了。
“我、我、我殺人了……”春蟬哆嗦地說,這會兒腦子亂成一團,也不記得要自稱“奴婢”這檔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來我們先出去。”李允堂胡亂給她抹了把臉,就拉着她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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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有些為難,說:“王爺,您看這……”
李允堂見春蟬這般,本就心情煩躁,不由一眼瞪過去,怒道:“這什麽這!爺保她,行不行?!”
衙役趕緊讓路,要的就是吳親王這句話哪!
李允堂把春蟬帶回親王府,讓青禾去打了盆水,給春蟬好好地梳洗了一下,再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這才算收拾妥當。
衛望舒也沒睡,跟了過來,這會兒春蟬情緒不穩定,話都說不清楚,倒是青禾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秋霜握着春蟬的手憤憤不已,李允堂也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春蟬雖然是個伺候在側的婢女,但到底也是從小跟在身邊的人,李允堂自己都從來沒欺負過她,怎能允許被別人欺負了去?
他沉吟片刻,道:“青禾你去下葉府轉告春蟬的母親,讓她別擔心,本王會處理這事。秋霜今晚你陪着春蟬,攬橙、攏翠今晚值夜。夜深了,都去睡吧。”
大夥兒聽李允堂這麽說,便各自散了。
洗漱過後,李允堂上了床,對衛望舒道:“其實今天皇上跟我說,下一個要動的就是賭坊,本來這事我就想跟你說的,結果倒是讓春蟬撞上了千金臺。”
衛望舒也爬上床了,懶洋洋地靠在被子上,胳膊撐着頭,說:“賭坊比青-樓更難處理,背後勢力雜亂不說,還夾雜着放貸要債的,那些可都是亡命之徒。”
李允堂在床上躺下來,雙手放在腦後,嘆氣道:“賭徒失了理智,害人害己,雖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身邊的人是無辜遭殃。”
衛望舒笑道:“九爺現在說這話,可記得九爺以前也賭呢。”
李允堂也笑了,“那會兒我才幾歲?人家是當我財神爺發錢來了!不過話說回來,那會兒我跟羲和去賭坊,你不是也跟着一塊兒來玩了?”
衛望舒學着他的口氣道:“那會兒我才幾歲?”
李允堂失笑,又說:“我會找皇上借些羽林軍守着王府,另外也想跟衛家要些侍衛,府內下人外出身邊也要跟着人才放心。我府裏的人,就算是粗使婆子也容不得別人欺負!”
不管是賭坊還是青-樓,誰也沒膽子明着來動親王府,但難保私底會有洩憤的動作,只怕防不勝防。
衛望舒躺在他邊上,眼睛明亮地望着他,說:“還是九爺想得周到,又知道體恤下人。”
難得兩人之間氣氛那麽好,李允堂轉身,面對面與她躺着,問:“你到底為什麽要嫁給我?”
兩人離那麽近,她眉眼如畫,宛如一泓春水。
其實原本她也可以有更好的姻緣。
“太後指婚啊。”衛望舒笑起來眼睛彎彎的,讓人看着都覺得溫暖。只不過曾經李允堂逆反心理太嚴重,從來不這麽覺得。
李允堂搖頭,“當初太後懿旨下來,我不願娶你,你對我說,你也不願意嫁我,因為你嫁了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是吧?”
“嗯?我有這麽說過嗎?”衛望舒翻了個身,一手抵着床,一手撐在臉頰邊,就那麽妖嬈地望着她的相公。
李允堂伸手,挑起她散落下來的一縷頭發,繞在手指上,道:“怎麽,想耍賴皮啊?”然後嘆了口氣,“不得不說你是真的了解我,知道我聽了這話必然就會娶你了。”
“嗯,一般了解。”衛望舒巧笑嫣然,“不過仗着多認識了你一些年罷了。”
李允堂挑眉,“仔細想想,你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拿捏住我。”
衛望舒這會兒再謙虛就顯得虛僞了,便但笑不語。
李允堂也不惱,只是望着她,輕聲問:“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嫁給我?我們互相不待見,你跟了我不一定能有好結果。而以衛家的地位,你想嫁誰不行呢?”
這會兒的氣氛是難得的好,還帶着點淡淡的暧昧,顯然兩人都很享受,誰也不願意打破。
衛望舒任他的手指纏住自己的頭發,跟只貓兒似的眯了下眼睛,低語:“你猜。”
“該不是……”李允堂忽然湊近了,氣息都噴到了她的臉上,“該不是你一早看上我了吧?”
衛望舒不但不躲,反而勾了下他的下巴,在他唇上沾了那麽一下,笑道:“是啊,不用點手段,只怕你不從,所以跟太後求了個恩賜,把你給了我。”
李允堂愣了愣,嘴唇上那濕軟的感覺又來了,女人特有的香氣撲面而來,不由一陣燥熱。他皺着眉道:“這話不該男人說麽?倒好似你在調戲本王!”
衛望舒收回手,翻身躺在床上,離開他半個身位,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睡吧睡吧,明天還得早起。”
衛望舒調戲完他自個兒睡去了,又是李允堂翻來翻去睡不着了,不免對這個破媳婦腹議了一番。
這女人還知道“婦道”是個什麽玩意兒嘛!真是……那個叉叉又叉叉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見面就結了梁子
33.
第二天一早,青禾來敲門。
“咚咚咚!”
“九爺!”
“咚咚咚!”
“九爺!”
“咚咚咚!”
“九爺!”
李允堂頂個黑眼圈罵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青禾一本正經問:“爺,今天不是要去順天府嗎?”
李允堂長吸一口氣,是啊,賭坊這些混蛋,該對他們下下黑手了。
李允堂梳洗一番後,去了順天府。
想想昨兒個衛望舒對他整頓賭場也沒什麽說法,便叫來秦主薄,先解決了春蟬的事情再說。
秦主薄早就把春蟬之事打聽全了,說:“王爺知道,青-樓後頭那些主子已經是很難弄了,賭坊背後的勢力更是纏根錯節,那些放債要債的一個個都是亡命之徒!”
李允堂點頭道:“本王知道,你說重點。”
秦主薄道:“京城賭坊大的有幾家,千金臺是其中一家。而千金臺背後的人,王爺猜是誰。”
李允堂只覺得眼皮跳了一下,不由問:“是誰?”
秦主薄笑眯眯地說:“皖親王。”
李允堂把手裏的筆丢開,站起來,繞過書桌走到秦主薄面前,語氣不善道:“又是他?”
秦主薄嘆氣,“可不是,真乃孽緣啊。”
李允堂想了想,說:“但春蟬這事跟千金臺沒有直接聯系,她雖在千金臺殺了人,可死的那人是賭徒,畢竟不是千金臺的人!”
秦主薄接道:“王爺覺得皖親王會放過這個絕佳的報複機會嗎?”
李允堂亦有驚疑,“你的意思是,他會撺掇崔賴頭的家人?”
秦主薄馬屁拍上:“王爺英明。”
青禾在邊上聽了,不免急了,忍不住插嘴說:“那春蟬可怎麽辦?!”
秦主薄道:“春蟬确實是殺了人,即便是過失,即便是崔賴頭調戲在先,可到底她沒少一根頭發,而崔賴頭是直接斷氣了的。再說這會兒誰能為春蟬證明是崔賴頭調戲她在先呢?春蟬是百口莫辯了!按大晉律例,殺人是要償命的,不過許多案子不放到明面上來說,給對方家人塞足了錢,私了也是有的。但春蟬這事,就怕只會小事化大,不會大事化小啊。即便硬說是崔賴頭調戲所致,可免死罪,但苦役流放也是少不了的。”
青禾一臉憤然,“誰都知道春蟬是王爺身邊的人,皖親王動不了王爺,自然會用春蟬開刀!”說到這裏,他看向李允堂,“爺,一定得想個辦法!”
李允堂面色沉重,對青禾揮揮手,說:“別吵,先給爺泡壺茶來。”
李允堂跟秦主薄在扶風堂坐了一個上午,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麽妥帖的法子。不妥帖的倒是想到一個:讓春蟬詐死!
但這到底是一個不得己的法子,畢竟詐死過後,她本來的身份會被抹去,再不能公然跟母親和弟弟相認,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得藏起來不得露面,總歸是件不圓滿的事。
可春蟬确實殺了人沒錯,就算鬧到皇上跟前也占不了理。
他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找到崔賴頭的家人,威逼也好,利誘也罷,總之要他們先撤案再說。
李允堂喊來了順天府尹蒲大人,蒲大人表示自己這個青天大老爺當得真不容易,被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蒲大人苦着臉說:“王爺,為着青-樓的事,您已經把人都得罪幹淨了,多少人擦亮了眼睛盯着您啊,生怕您不惹點事情出來!殺人這種案件,順天府一旦受理了是不許撤案的!當然私下裏地方上會撤案,因為只要不鬧到明面上來就一切都好說。可您覺得按現在的局勢,皖親王會輕易放過順天府麽?他們那些人,是生怕事情鬧不到禦史大人那邊去啊!”
李允堂皺眉,問:“那你說怎麽辦?”
蒲大人都想哭了,“下官也想不出辦法來啊……下官眼下能做的只有把案子拖上一段時間。”因案情複雜而把審理期限拖長,這倒是合規矩的。
對蒲大人來說,春蟬死了是小事,自己烏紗不保才是大事!哪能趟這渾水。
中午的時候,李允堂放蒲大人和秦主薄回去吃飯,自個兒也跑回家去找衛望舒。結果秋霜說,王妃回娘家了。
李允堂一聽媳婦回娘家,只覺得頭皮發麻,這女人該不是又自個兒逍遙去了吧!他牽了匹馬,就往衛府跑。
到了衛府,也不敢說要找衛望舒,只怕她不在府上,倒是惹人猜疑,只說自己來找衛羲和。小厮是個機靈的,也認識李允堂,只道:“九爺,公子在馬場呢,大小姐……哦不,王妃,也在那兒呢。”
王妃說的自然就是衛望舒了。
李允堂又火急火燎地去了衛家的馬場。
李允堂第一次見着衛望舒,就是在衛家的跑馬場上。那會兒李允堂十歲,衛望舒八歲。
早年衛望舒的爹衛金哲駐兵東北,她娘跟她都一并留在駐地,僅衛羲和在京做太子陪讀。後來衛望舒八歲的時候,跟随爹一同回京述職,然後便留在京城,沒再去駐地了。
十歲是男孩子最崇拜英雄的年紀,對騎馬打仗有着天性的向往,可是十歲的孩子還騎不了高頭大馬,非要騎的話也是找溫順的小馬讓仆人牽着,自個兒坐在馬上走走罷了。
小孩子只能騎小馬,但小馬性格活潑,不比大馬穩重,也不是說你想騎就讓你騎的。
那會兒李允堂垂涎上了衛家的一匹叫“逆襲”的黑色小馬,那體型、毛色、眼神,連衛家老爺子都說,以後必然會成為名駒!可是這小馬也很有性格,馬如其名,從來不輕易讓人騎,李允堂每次去馬場都會跟它套近乎,但它從來不理他。這讓連皇帝都不怕的李允堂有些不爽,但也因此更加在意它。
哎,要不怎麽說人都是賤的呢。
那日他照舊約了衛羲和去馬場看他的小逆襲,遠遠的,就瞧見小逆襲邊上站了個小姑娘,小姑娘手裏拿了把刷子在給逆襲刷毛,逆襲竟然溫順地低着頭蹭姑娘的臉,哼唧哼唧的模樣一看就十分親密。
李允堂十分驚訝,他從沒見過大脾氣的逆襲有這樣的表情,不由着打量了一下那姑娘:肥嘟嘟的小臉,頭上梳着女娃娃最常用的雙喜髻,一套嫩綠色的春衫,襯得小臉蛋格外粉嫩紅潤。
她仿佛感覺到了李允堂的視線,也向他這裏看過來。
這是一個漂亮的姑娘,雖然李允堂尚處于對異性無感的年齡,但也不由多看了兩眼。
李允堂向她走去,不大友好地問:“你是誰?”
小姑娘對李允堂的态度很不滿意,擰了下眉,反問:“你又是誰?”
李允堂學着皇帝的樣子,雙手放在背後踱步過去,嚣張地說:“我是誰不重要,倒是你一個丫頭,竟然跑來馬場,不像話。”其實李允堂是對逆襲跟別人親熱不跟自己親熱這事有點不爽。
小姑娘不吃他那套,瞪着大大的杏眼道:“你才不像話,你又不是衛家人,你來這裏做什麽?!”
“非得衛家人才能來這裏麽?我自與衛家交好,來馬場不行了?”李允堂不由提高了聲音。
“交好?”小姑娘烏溜溜的大眼珠一轉,“你可是跟着那衛羲和來的?”
李允堂一聽,不由再打量了一下這姑娘。衛羲和是衛家嫡長子,她敢直呼其名,想來不是什麽丫鬟婢女。
可李允堂哪被人這麽對待過?他拉下臉,喝道:“大膽丫頭,衛羲和是你喊的嗎?!”想來,衛府中這個輩分的孩子,不會有比衛羲和身份更高的了。
不想這姑娘看似長得跟娃娃一樣,脾氣卻不小,直接把手中給逆襲刷毛的刷子丢到李允堂臉上!而不幸的是李允堂沒想到她那麽大膽,楞是沒躲沒閃,刷子正中鼻尖,兩條鼻血頓時流了出來。
這下子李允堂火了,就連皇上發火的時候向他丢鞋板子都沒丢中過臉呢!
“大膽!”李允堂接過刷子就往那小姑娘身上丢回去,雖然他一貫秉承着大男人不跟女人打架的思想,但這會兒哪裏還想着這些。
小姑娘似乎也沒想到李允堂會把刷子給她丢回來,那刷子可是硬刷,李允堂手上力氣也沒保留,打到她的胳膊,一下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原本攬橙在邊上洗馬背,見着自家小姐被欺負了,那還得了,跑上去就要推李允堂!只是那會兒攬橙也不過就十歲,自不是李允堂的對手,被李允堂反手一把推倒在地。
攬橙也是個刺毛的性子,一下子就“哇啦”一聲哭了起來,叫道:“快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要謀害小姐!”
衛望舒身邊的攬橙和攏翠不是一般的婢女,兩人都是戰争中的遺孤,被衛家收留的,是跟着衛望舒一起從東北回京城的。
這邊的動靜終于驚動到了馬廄的小厮,小厮跑來一看,不得了!一邊是衛家剛回來的最金貴的大小姐,一邊是尊貴的九王爺,兩人不知怎麽鬧上了。
“王爺王爺!小姐小姐!”小厮急得不知道該先安慰誰。
衛望舒虎着張臉,攬橙見自家小厮還不幫自己,哭得更大聲了。
“小姐?你是衛家哪個小姐?”李允堂眉頭擰起。雖說他是王爺,誰也不能拿他如何,但畢竟他以後還想來衛家,若是被衛家人讨厭了,終歸自己面子上也過不去。他腦子飛快地轉了一下,想到衛家現在應該有五位小姐,除了衛羲和在東北駐地的妹妹是嫡出,其他都是遮出,大約得罪一下也沒事。
就在這時候,衛羲和聽見聲音跑了過來,喊道:“那邊在吵什麽?”
還不等李允堂說什麽呢,面前那個氣呼呼的姑娘就直接向衛羲和跑過去,委屈道:“哥,他打我!”
李允堂嘴巴都要掉下來了,明明她先動手的好不好!本想解釋幾句,但想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跟女子計較,便硬着頭皮不說話,只是捏着已經不流鼻血的鼻子,無辜地看向衛羲和。
等問清楚緣由,衛羲和松了口氣,叫人給李允堂拿了濕手巾過來擦了把臉,再給他們介紹說:“這是我妹妹衛望舒。望舒,這是皇上的親弟弟,九王爺。”
那會兒李允堂才知道,面前這個惡人先告狀的姑娘就是衛家嫡長女,衛老爺子的心頭肉,衛望舒。
不過這梁子已經結下了,互相看不順眼也再所難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卷裏很多出現的人物後面都有安排的,盡量不寫累贅....
☆、栽贓嫁禍
34.
李允堂重回衛家跑馬場,難免也有些感慨,真是時光如梭,毫不留情啊。
這時有個老頭提着水桶一瘸一拐從馬廄過來,見了李允堂,遲疑了一下,又欣喜道:“九爺?是九爺?”
李允堂看他也有幾分眼熟,回過神來,笑道:“七叔。”
七叔本是衛老爺子手下參将,在一次戰役中被敵方破了城,老婆孩子都死了,自己腳也受傷了。戰争勝利後,他辭了官,求衛老爺子讓他留在衛家的跑馬場裏,跟馬兒們過下半輩子。
七叔年輕時骁勇,立過大小無數軍功,亦救過衛老爺子的命,所以大家敬重他,都喊一聲“七叔”。李允堂從小就不是自持過高的人,也跟着衛羲和喊他“七叔”,而七叔這輩子見慣了生死,亦不覺得有什麽受不起的,也就憑他喊去了。
這些年七叔老得有點快,皺紋深了,白發也多了。
七叔把李允堂帶到跑馬場的邊上,随意在一堆幹草上坐下,李允堂也像小時候那樣,跟着他坐下,亦不講究。
七叔把別在腰間的旱煙杆子端到手裏,點上了,深深吸了一口,說:“聽說九爺這些年在軍中也立下不少功勞。”
李允堂眯着眼睛看前頭的馬場,說:“小時候我們這群小子老愛纏着七叔說故事,等自己去戰場走一圈,才知裏頭有多殘酷。那會兒覺得殺敵是痛快事,卻不知看着戰友一個個倒下,心中有多痛苦。”
七叔笑眯眯地轉頭看他,說:“九爺長大了。”
李允堂不禁揚起唇角,也收回眼神望着七叔道:“七叔是想說,那會兒我真是個小混蛋嗎?”
“哈哈哈!”七叔爽朗地笑起來,“誰不曾年少。”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軍中那些事,今兒陽光正好,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調調。李允堂也覺得仿佛好久沒那麽寧靜過了。
遠處有一騎疾馳過來,揚起地上塵土直撲上天,馬上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騎裝,器宇軒昂。到了近處,那人勒馬下來,對李允堂笑道:“妹夫,你怎麽來這裏了。”
衛羲和的話語中不乏調侃,李允堂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卻笑道:“怎麽還不歡迎啊?”
“哪能呢!”衛羲和笑得比今天的陽光還要燦爛,他吹來聲口哨,喚來一個小厮牽過馬,自己則走到七叔和李允堂身邊,同坐在幹草堆上。
“七叔。”衛羲和恭敬地喚了一聲。
七叔點點頭,抽完了一杆子旱煙,抖了抖煙灰站起來,說:“你們先聊着,老頭我困得慌,得回去眯一會兒了。”
待七叔走遠了,衛羲和才回過頭來,說:“來找媳婦兒呢?”
李允堂笑,“我就不能來找你啊?”
“得了吧,你成親了以後什麽時候來找過我!”衛羲和扯了根稻草叼在嘴裏,雙手枕着腦袋仰面躺下去。
衛羲和性格溫和,又特別穩重知分寸,是那種跟誰都挺好的人,因為是太子的伴讀,所以立場很分明,是太子那邊的人。不過李允堂跟優秀的太子不是一類人,倒是玩不到一起的。
衛羲和道:“聽說你最近轟轟烈烈幹了很多事,亦得罪了不少人啊。”
李允堂也跟着躺下,望着藍天白雲,嘆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衛羲和笑了笑,“馬上要入冬了,待下過第一場雪,一起去打獵吧。”
“行啊。”李允堂欣然應允。
因為以前李允堂經常來衛家馬場,兩人沒少在一起厮混,倒是娶了衛望舒之後,連帶着關系都遠了。
衛羲和是個會鬧會玩,但亦有分寸的人,這點上不得不說,他倆果然是兄妹。
才說到有分寸,就見一騎絕塵而來,絕塵絕塵絕塵塵塵塵塵……越來越近竟沒有一點兒要停下的意思。兩人都坐了起來,都在遲疑要不要躲開,眼看着馬兒都跑到跟前了,速度卻一點沒有下來。千鈞一發之際,兩人很默契地左右閃開,而那匹通體烏黑的駿馬被人勒住缰繩,一聲長鳴豎立起來,兩只蹄子踢得比人還高,帶到了方才李允堂跟衛羲和坐着的草垛,雜草也跟着飛起來。
“衛望舒!你要謀殺親夫啊!”李允堂很沒風度地叫了起來。
馬上那人赫然就是衛望舒。
她一身大紅的騎裝,英姿勃發,頭發利落地束起,讓原本柔和的臉龐都透出一分英氣,讓人不由眼前一亮。而她身下的那匹高頭大馬,毛色烏黑發亮,肌肉線條強健有力,就是男人都不一定駕馭得了,這一大一小,一紅一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倒是襯得衛望舒更加纖細俊逸。
“還有謀殺親兄……”衛羲和在邊上無力地說,以免被人忽視他的存在感。
衛望舒沒有要下馬的意思,只是拍拍馬首,居高臨下看着李允堂道:“這樣就能謀殺你,那你也太不耐殺了。”
李允堂擡頭望着她,陽光就在她腦後,太亮,睜不開眼。
“下來說話,本王腦袋疼。”李允堂這話不假,折騰了一早上,他确實有點腦袋疼。
衛望舒翻身下馬,問:“你來找我有事?”
“嗯,有點事。”李允堂點頭。
衛羲和在邊上叫起來:“哎哎哎你剛才不是說來找我的嗎?”
李允堂瞅了他一眼,這人怎麽那麽沒眼力呢!
衛羲和這回識相了,“得,你倆聊吧,我先回去了。”
不出意料,沒人留他。
衛羲和孤零零地溜達回去了。
“逆襲現在跟你了?”李允堂對着黑馬哀嘆,多好的馬兒,被鮮花踩了。
“它從來就是我的好不好。”衛望舒懶洋洋地在方才那堆幹草垛上坐下來,手裏還捏着馬鞭。
李允堂問了個這些年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是怎麽征服逆襲的?就靠給它洗澡刷毛?”
衛望舒挑眉,目光含笑望着他,低聲說:“你有沒有聽說過北方蠻族訓練忠奴的法子?”
李允堂搖頭,“沒有。”
衛望舒道:“簡單來說,就是打一巴掌,給一顆糖。打是為了樹立絕對強權的威信,讓他們知道違背了主子的命令一定會受到懲罰;而給糖是讓他們接受主子的恩惠,讓他們感恩戴德,讓忠誠變成一種榮耀。這樣他們才會死心塌地跟着你。”說完這些,衛望舒身體前傾,靠近他,笑着說,“對付倔強的馬也是一樣,光讨好是沒用的,該打就要打,打完以後又要懂得如何培養感情,這樣你才是它獨一無二的主子。”
李允堂心驚地眨了眨眼睛,這女人真是……好毒辣!
李允堂看看天,再看看地,再捏了把草在手裏,說:“我想救春蟬,你有沒有什麽好法子?”
衛望舒虛空抽了一鞭子,對逆襲喝了聲:“去!”
逆襲快樂地嘶鳴一聲,便自己跑開了。
衛望舒說:“春蟬這事,确實有些麻煩。”
李允堂嘆了口氣,“我這本來就在風口浪尖上,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如果沒有鬧出人命,哪怕重傷至殘都好說,可現在人死了,只怕皖親王從中挑唆,他們咬住不放,就有些棘手了。”
李允堂這次主動找衛望舒商量,已經是放低姿态了,衛望舒這會兒也不想讓李允堂難堪,到底涉及了春蟬,這麽多年主仆感情了總是有的。她問:“你跟順天府尹商量過了嗎?”
李允堂又嘆氣,“府尹說他只能幫忙拖一段時間,這種關鍵時候他也不敢枉法。即便他肯豁出去幫忙,這案子也不是他說了算了,他要是有什麽動作,後頭這些盯着的人,少不得告到皇上跟前去,接着就該禦史出面彈劾了……他們有憑有據有理的,你讓皇上如何徇私幫我?要是開了這個先例,以後殺人都不犯法了?”
衛望舒點了點頭,道:“這确實不怪府尹,盯着你的人位高權重,連你都沒辦法,他胳膊如何擰得過大腿?只是如果一直往這個方向去想,就進入死胡同了。”
“嗯?”李允堂挑眉。
衛望舒莞爾,“換個思路想想看?”
李允堂轉頭看她,只見她眉眼帶笑,飛揚的雙眉間盡是英氣,那一雙眼啊,多看一會兒,就覺得會被吸引進去。
李允堂清了清嗓子,說:“也想到了一個法子,就是讓春蟬詐死。不過這是
一個不得己的法子。”
衛望舒想了想,說:“九爺,想必你知道千金臺背後的人是誰了吧?”
“嗯。”李允堂倒是很意外衛望舒也會知道。
衛望舒擡手把被風吹下來的額邊的頭發攏回去,說:“皇上在青樓那塊撈到了那麽大的好處,賭坊想來是不會放過的,只春蟬這件事皇上不一定會幫我們,我們一直想着大事化小,可如果把事情鬧得更大呢?”
李允堂瞅着她,倒是有什麽想法從心裏冒出來了。
衛望舒說:“有什麽辦法,可以把賭坊一起拖下水的?”
李允堂想了想,“賭坊害人不淺,放高利貸,逼人賣兒賣妻,可是沒有現實的案子。在春蟬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是想過要制造個事件出來,這樣就可以打着這樣的名義進行查封或者限制了。”
衛望舒搖頭,“放貸也好,逼着賣兒賣妻也好,雖然不和人倫禮儀,但到底沒有嚴重到能對他們下狠手的地步。”
“下狠手?”李允堂說,“難道還能扣個謀逆的罪名上去?上回我找人做棉衣倒是被他們扣了個私備軍需,謀逆的罪名!”想到這裏李允堂不禁冷笑三聲。
“怎麽不能了?”衛望舒反問,“比如……春蟬殺的那個人,是個勾搭賭坊,通敵叛國的呢?”
李允堂一驚,“你的意思是……栽贓嫁禍?”
衛望舒伸手在李允堂額頭上輕輕一點,說:“聰明!”
李允堂幹笑,這話是誇他還是誇她自己呢!他只不過想着制造個事端有個名頭,她倒好,直接栽贓!這些年他到底怎麽在她面前活到現在的?這女人太心狠手辣了!
衛望舒無所謂地聳聳肩,說:“你要覺得不夠光明磊落,不用這法子就是了。反正我是小女子,從來不是君子。”
“我沒這個意思。”李允堂咽了咽口水,他倒是無所謂光明不光明的,“我也不是君子……”
“那就好。”衛望舒滿意地點點頭,兩人把細節都合了一遍,最後衛望舒總結道,“用這法子,一方面可以救春蟬,另一方面,只要皇上肯配合,就能從根裏挖了千金臺。同時,又有借口重整所有賭坊。想必,皇上做夢都該笑了。”
這話分量有多重,李允堂知道,不得不說,确實是一石二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