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強吻
11.
“李睦弘,你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了,我都無法接受你嗎?”衛望舒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問。
李睦弘氣極反笑,卻也不松開她,狠狠地說:“怎麽,都直呼名字了麽?我曾經想要你叫我的名字,你從來就不肯,只是一口一個‘太子殿下’,怎麽現在倒是願意了?”
“你也好意思說這個!”衛望舒咬牙切齒,“這些年我不說,你自己都感覺不到嗎?你明明有了太子妃,還來糾纏我做什麽?是想讓我給你去當妾?簡直癡心妄想!”
這種話傷人不利己,放在平時衛望舒是絕對不會說的,可這會兒她一想到月桂苑冤死的婦人,心中就跟被火點燃了似的,滿是仇恨。這種憤怒克制不了,她也不想克制了。
跟李睦弘,遲早會撕破臉的,早些又如何?
這會兒李睦弘握着她的一只手,将她壓在了柱子上,而她的另一只手則捏這着金簪,對準了他的脖子。兩人誰也不服軟,鼻子都快頂着鼻子了,互相瞪着亦是誰也不示弱。
而李睦弘聽了衛望舒這些話,只差沒捏碎她的手腕,眼裏的火都快燒起來了。
“我對你的情義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感情在你看來只作‘糾纏’二字解?!”李睦弘的惱羞成怒裏還帶着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來的委屈,“太子妃是我自己選的嗎?!我堂堂太子還配不上你?要娶你也算癡心妄想?!你以為你是誰啊衛望舒!”
衛望舒忍着手腕上傳來的劇痛,絲毫不讓步,“你對我若是真有情義,怎麽從未站在我的立場上想過!你好意思說‘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下來你了解我嗎?我要的是什麽你知道嗎?!”
李睦弘皺緊了眉,低吼,“那李允堂呢,他了解你多少,你就要嫁給他!”太後那道懿旨是衛望舒求來的,這事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他!
當知道太後的那道懿旨的時候,李睦弘就差沒噴一口鮮血出來了!聽衛望舒說的,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對她的感情!
衛望舒冷笑,“你是不是以為你比他優秀多了,根本看不起他。”
李睦弘“哼”了一聲,“難道不是?不學無術,纨绔跋扈!皇家的臉都被他丢盡了!”
衛望舒“哈哈”大笑:“你以為多看了幾本書就博學了嗎?你以為恪守太子的行為準則就優秀了嗎?可在我眼裏你還不如他!”
最後這句話把李睦弘惹毛了,他用撐在柱子上的那只手,抓住了她的下巴,然後貼上來,死死地壓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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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會兒李睦弘唯一能想到的懲罰她的方式,可是雙唇觸碰在一起的那瞬間,他只覺得心中一顫,脆弱得讓自己害怕……就好像被人一捏就會碎掉。想到衛望舒的态度,心裏這一分柔軟又變得又酸又澀,一直酸到鼻尖處,連眼睛都覺得濕潤了……
自己這些年來對她那麽好,她真是一點都不領情麽?真的全部都成了她的負擔麽?
李睦弘其實并沒有看起來得那麽自信,對衛望舒,他有讨好,有善待,有幹涉,他喜歡她,卻不知道她對自己有幾分真心。因為把握不住她,所以內心一直不安,又因為這種不安,便讓她更加讨好衛望舒,而付出越多,就越不放不開……
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越是關心,就越會患得患失,可是明白是一回事,放到自己身上,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個吻讓衛望舒愣住了,手裏那根金簪當然不敢真往他脖子裏紮進去,刺殺太子這種事情,除非她是活膩了……
然而,殺他不敢,傷他還是敢的。衛望舒手腕一轉,換了個方向,手中的金簪狠狠地往他肩膀上刺了下去!
衛望舒性子裏頭原本就有的那一點暴虐,因為阿盈嫂她們的死,被激發得淋漓盡致。
李睦弘吃痛,卻沒有放開她,只将她摟得更緊,報複性地拼命吮吸着她的香氣!他是太子,他有他的驕傲,就算在她面前多次表達過自己的情意,就算被她無視無數次,可是他亦是從未告訴過她,她已經住進了自己心裏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也從未告訴過她,自她與李允堂成親,他有多少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疼得好像快呼吸不過來!
他是太子,他是優秀的儲君,是皇上的驕傲!他有他的責任,雖說皇家最冷情,兒女情長終是要被割舍的……
可是不甘啊!就算是執迷不悟,就算是貪得無厭,這也是他心中埋得最深的癡念!他無法與別人述說,甚至亦無法與她說……
可她完全不懂,不懂心疼得快要窒息是什麽感覺!
兩人站在柱子那兒,剛好是能被雨淋到的地方,不多時身上都濕了,頭發也濕漉漉地貼在了身上。許是因為雨太大,他們這裏的動靜完全被掩埋在了雨聲中,戲臺本來就在後院,不是仆婦們來去會經過之地,這大雨天的,想來也沒人會過來賞景。
衛望舒用金簪紮入李睦弘肩膀的那一下,沒有留情,李睦弘自己□□的時候,血染紅了他整個肩頭。
金子本該是軟的,這簪子恐怕是特制了用來防身的吧。果然李允堂這個無能之輩連基本的安全感都不能給她!
李睦弘丢開金簪,亦後退了一步,冷冷地瞧着這個自己在心裏頭放了很多年的女人,不說一句話自己舍不得她受一點兒傷,就是被她刺傷了也舍不得,可她呢?
衛望舒擡手摸了摸自己紅腫的嘴唇,這會兒倒也冷靜了下來,看着他的眼睛說:“你生氣,是因為你失望。可是李睦弘,你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我。我不跟你,不是因為做不做妾,你那太子妃是正室又如何,我衛望舒何曾放在過眼裏。”
她這話說得十分嚣張,而她說這話的時候眉眼間透露出來霸道又讓李睦弘覺得理所應當。自己的太子妃确實無法跟她比,這世上也沒人能跟她比!
說起來,衛望舒很有多吸引人的優點,比如長相極其漂亮,目光清明氣質高冷,還學識淵博,處事穩重。可只是這些的話,京城裏能找出許多這樣的女人來!她之所以能吸引到他的注意,是因為她身上偶爾散發出來的那種慵懶,那種好似沒什麽事情能讓她放在心上的冷漠,那種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的冷靜,但同時又帶着悲天憫人的韻味。
可這些因素裏,都不包括嚣張跋扈,跟頭小獸一般的瘋狂!
這會兒李睦弘真切地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彪悍!該說她膽子大呢還是說她瘋了呢?這算是行刺太子麽?她還真下得了手!
可是這會兒她的表情又那麽生動,憤怒、冷漠、譏諷、嚣張混雜在一起,竟是……那麽迷人。
李睦弘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注意到衛望舒的情景。
……
李睦弘自然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了衛國公府的嫡長女衛望舒的,京城裏貴胄的圈子就那麽大,今兒個你家兒子成親,明兒個他家孫子百日,總少不得來往,更不說衛家是太後娘家,宮裏頭的皇室家宴也少不了衛家的一席。
所以李睦弘和衛望舒不乏照面,衛望舒每次見到他,就跟見到所有其他的皇子一樣,照着規矩行禮,那個時候李睦弘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只覺得她是一個長的漂亮了些的小姑娘罷了,哪能想到自己能走到今日這一步。
一切的改變,是在李允堂到漠北去的那年發生的。那年京城發生了很多事,比如九王爺離京,再比如太子大婚。
李允堂到漠北的那年,衛望舒十三歲,李睦弘十八歲。李允堂離京後兩個月,就是太子李睦弘迎娶太子妃鄧婉兒的日子。太子與太子妃是從小就訂了親的,那會兒皇上還只是皇子,要在衆皇子之中冒頭,當然要依靠許多有權勢的大臣。皇後的齊家是一家,太子妃的鄧家也是一家。
後來皇上當了皇上,太子也就從世子變成了太子,皇上為了鞏固皇權,也表明自己不會過河拆橋的态度,把聘禮給鄧家送過去了,并說只等了太子滿十八歲,就讓兩孩子成親。
李睦弘起初對這樁親事并不反感,反正媳婦總是要娶的,于他而言沒什麽區別。皇後從小就教育他,皇上雖然認齊家和自己的情,讓他一出生就當了世子,可是皇上畢竟子嗣衆多,必須吸取上一輩的教訓,勵精圖治謙虛謹慎,才能把這位置坐穩了!
李睦弘也是個有出息的,在衆皇子中獨占鳌頭,天賦當然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比誰都要努力,無論讀書、國事、騎射,甚至性情,每一樣都是他修習的方面。皇上自然也是對自己這個兒子滿意的。
可是意外,卻在他即将娶鄧婉兒的前兩個月發生了,那次他無意中發現了李允堂被衛望舒坑了的秘密。
那日他去太後宮中請安,出來的時候擡頭看了眼天,正是晴空萬裏,一掃近日來的陰霾,他就忽然想到庭院裏走一走。他屏退下人後,一個人沿着石子小道漫步而去。
走到半月門那兒,他忽然聽見裏面傳來說話聲,不禁停下了腳步。
聽牆角雖然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可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優秀如李睦弘,也不例外。
男聲說:“你這個壞女人!”
李睦弘擰了下眉,他一下就聽出來,這聲音是李允堂。他對自己這個不學無術,盡幹丢人事的親叔叔從來就沒什麽好感。
女聲懶洋洋地說:“我怎麽壞了啊?”
這女聲亦是一聽就是衛望舒。雖然李睦弘與她不熟,但也不知怎的,一聽就知道。大約是她說話的調調吧,溫柔舒緩,卻有一種難得泰然的感覺。可眼下聽着卻是很不一樣,有種讓人……羨慕的,肆意的味道。
李允堂聽了衛望舒這話,氣極了,道:“我那盒子是給你的!你明知盒子裏頭裝着蛇你還給了公主!”
衛望舒笑了,“我都沒打開,怎麽會知道盒子裏頭裝着蛇呀?”
李允堂吸了口氣,“你要是不知道你還把盒子給公主?!”
李睦弘從半月門邊上的镂空牆窗上看過去,透過一排竹子,便瞧見穿着一身藍色祥雲紋錦袍的李允堂和穿着鵝黃色盤枝鏽紋上衣搭柳葉綠雙層紗裙的衛望舒,兩人站在一起說話,看起來竟是十分般配。
這時候衛望舒認真地點點頭,說:“我就猜你不會有好東西給我。”
李允堂只差沒跳起來,“所以你就給了公主來陷害我?!”
衛望舒聳聳肩,分明想表現無辜,那雙漂亮的眼睛卻透着竊喜:“我怎麽是害你呢,我哪知道你會放了蛇進去啊,我也沒想到公主竟然還怕蛇嘛。”
李允堂愣了一下,“你不怕?”
衛望舒笑了,“我啊,在東北的時候經常跟跟表哥他們去抓蛇呢,蛇湯可仙了。”
李允堂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他這是做的什麽孽啊!要是可以噴血,真想噴出三升血來以表達內心的憤慨。
李睦弘一聯想起近來鬧得轟轟烈烈的北越國公主被蛇吓到滾下山毀容的事,還有皇上下令打發李允堂去漠北的事,就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了。
原來裏頭還有這麽一出。
李睦弘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笑了,目光穿過竹葉的縫隙落在一臉壞笑的衛望舒臉上,第一次那麽仔細地端詳她。
衛望舒在李睦弘心裏的印象,跟她在絕大多數人心裏的印象一樣,知書達理,溫柔賢淑,另外還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可原來她竟還有這樣的一面,滿眼都是戲弄了李允堂以後的愉悅,那麽……生動。
這種感覺李睦弘自己也說不出是如何的異樣,他從小在宮裏見的女人,無論私底下什麽性子,表面上都是尋着先人對女子要求的那樣表現出來的,溫順柔和,賢良淑德。不是說這樣不好,而是在他心中,世家出來的女人都是這樣的,不同的只是個人的背景不同而已。他未來的太子妃也是如此一個人,母後說她像是一個能做好未來主母樣子的人。
可是衛望舒……好像确實跟別的女子不同。
李睦弘回去以後,細細想了想自己每次遇到衛望舒的情形,她确實也是溫順的,但這種溫順仔細辨別,卻是一種冷漠和疏離。聽人說她聰慧,沒有接觸過,李睦弘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個聰慧法,但無論如何,她擺了讨人厭的李允堂一道,就讓李睦弘覺得心情十分舒暢,于是對她的感覺就更好了。
這種異樣的感覺,就這樣住到了李睦弘的心裏了。
有很多事情,發生的時候只是小事,所以誰也沒往心裏去,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可是随着時間的變化,就會産生質的改變。
剛開始李睦弘對衛望舒只是覺得異樣,從而格外去關注她,可是關注着關注着,這種異樣感就越來越強烈。兩個月後他跟鄧婉兒成親,他從早上開始就莫名煩躁,直到完成了整個流程,進了洞房掀新娘的紅蓋頭的時候,他心底竟然出現了一個念頭,就是覺得掀開那個紅蓋頭後,應該看見衛望舒的臉!
李睦弘因為自己的整個想法震驚了,但他還是很好地壓抑了自己的情緒,挑了鄧婉兒的蓋頭。鄧婉兒的樣貌雖不如衛望舒那麽搶眼,但紅撲撲的臉蛋,羞澀地望着他的神情,按說也是楚楚動人的,可李睦弘看着她,就是止不住心中的失望。甚至後來兩人洞房的時候,他心裏想的人一直是衛望舒。
越是想,就越覺得自己魔怔了,覺得自己怎麽會這樣,就越是控制不住。李睦弘是個很能克制自己的人,這種克制一般表現在行為上,而不是心裏。他有讓自己不要多去想衛望舒,但并非告誡自己一定不能想。作為太子很忙,每天都被排的滿滿當當的,其實也不會有太多空餘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可是衛望舒經常來看太後,也就很容易跟李睦弘碰面,每一次只要碰了面,他都覺得像有兔子撞在了自己的心口。
當然衛望舒只是跟往常一樣對他行禮,他亦點頭,一句不多說,擦身而過後也不會回頭,可是卻會想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似無的香味。
就這樣,衛望舒從十三歲長到十八歲,李睦弘因為注意她,所以觀察她,自然能發現更多她的與衆不同,然後愈加覺得其他女人寡淡無味。
直到後來,他發現自己心中的欲念,就只有她。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衛望舒對太子并非完全無情。
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衛望舒對太子也有那麽點兒複雜的情緒,所以做事也就沒有那麽果斷。
待會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