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或死或效忠
12.
李睦弘這麽看着面前的衛望舒,想起過去的種種,竟然不生氣了,反而笑了起來,“那你說說,你為什麽一直不肯跟我?我又哪裏不了解你了?”
李睦弘其實心裏頭也承認,自己不了解衛望舒。他一直試圖去了解她,但她從來不會跟他交心,總那麽生疏,那麽客氣,就算是被自己逼得沒辦法,出來一起吃飯,看歌舞,她也不生氣……至少表面上不生氣。
衛望舒的表現,就是所有世家小姐應有的表現,她可以在李允堂面前嘲笑、諷刺、使壞,可在自己面前就永遠是遵守禮儀的。可就是這樣才讓他更想撕開她的面具!
衛望舒看着他月牙白的流光暗紋錦緞衣袍上像花兒一般綻放的鮮血,眯了下眼,淡淡地說:“因為你是個目标明确的人,你做事之前都會衡量好利弊,然後選擇最有利的方式去做。”
李睦弘眸子微閃了一下,确實,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從小就被教育要做這樣的人!帝王不就應該這樣嗎?
衛望舒嘆了口氣:“正因如此,當利益跟感情産生矛盾的時候,你一定會選擇利益的那一方,你一向是個能狠下心來的人。所以跟你在一起就算做了皇後,也不會快樂的。”
這話讓李睦弘不高興了,很不高興。扪心自問他确實是這樣的人,可是只對她例外!
衛望舒又說:“我與你不是一類人,你真覺得我知書達理、賢良淑德?”
李睦弘擡手按了下肩上的傷,苦笑:“我可從來沒這麽想過。”他被吸引的,正是她本質的那一面。可人有時候就是矛盾的,希望她聽話的時候,就希望她是知書達理的。
衛望舒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今日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明白跟你說了,你對我那些念想還是趁早放棄了吧!我對男人的要求,第一條你就做不到。”
李睦弘不禁問:“什麽?”
衛望舒笑了笑,道:“我的男人只能忠心于我一人,我是不能忍受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的!什麽賢良淑德,要為相公納妾,絕無可能。所以你要是真的敢把我搶進宮,我會把你的後宮攪得永無寧日。”
這會兒的她,像是一只準備打架的野貓,氣勢洶洶,卻還是好看。李睦弘笑了,“舒兒,你怎麽會有這樣離經叛道的想法?其實說來說去,你就是想我放棄你吧。你不妨也跟我說句實話,你就不曾對我動過心麽?”
她從來不給他談心的機會,每到自己想要真說些什麽,她都會扯開話題,難得今日把話都說開了。
衛望舒挺認真地想了想,說:“動心是有過的,你身上也有別人沒有的閃光點。但是我這人腦子清醒,知道走哪條道兒适合自己。再說動個心,本也不算什麽,就像男人看了漂亮的女人也會動心,能算個什麽事兒?要真說喜歡,我還是喜歡九爺的,小時候就看上他了,并非你一直覺得的,我只是利用九爺來對抗你。沒有你,我或許還是會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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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最不該講的就是這種話,但這會兒衛望舒那麽坦然地說出來,李睦弘竟覺得再自然不過。她還是那個目光清明的衛望舒,分明嚣張,分明狂妄,卻那麽理所當然。
歷來大家對女人的要求就是相夫教子,出嫁前依附娘家,出嫁後依附夫家,可是衛望舒就跟個男人似的,有想法,有主見,知道要什麽不要什麽,還那麽理直氣壯,讓人都不知如何反駁。
可偏偏,這樣讓人把握不住的女人,更挑起了自己的征服欲。
衛望舒瞧他陰測測地不說話,也懶得再與他糾纏,只道:“你殺了我的人,我也在你肩上留了傷,算是扯平了。別說什麽私藏鞑子,大晉例律只說不能私藏敵軍,我可沒有私藏什麽敵軍!江南地區平安了那麽多年,有什麽敵軍能在此出沒?別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倒是你,趁着九爺不在,私闖王府後院,也不怕沖撞了女眷!這是太子爺該做的事麽?若傳到皇上耳朵裏去,還不知會怎樣。”衛望舒知道太子忌諱皇上,更忌諱別人拿皇上威脅他,所以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緊接着道,“你趕緊走吧,要臉的就別再提什麽情義不情義的,那玩意兒我看不上!你真喜歡我,不如給點實惠的,幾百畝良田,幾條街的鋪子,在不然銀票也成啊。”
她的話說得潇灑,其實心裏也緊張,對付李睦弘這種人,用常規的方法真不行。
果然,她這麽一說,李睦弘反而不生氣了,側頭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肩頭,頗為輕佻地說:“我以為你唇上的傷才與我肩上的傷扯平了呢。”
若是平常女子聽見這話,一定會羞愧臉紅的,但衛望舒只是抹了把嘴,笑道:“人在江湖走,難免被狗咬。”
李睦弘一愣,頓時覺得一口氣又從胸口處升騰起來,這女人真是……讓人愛得咬牙切齒。
衛望舒搖搖頭,忽然就懶得搭理他了,揉了揉額頭說:“我累了,你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說着扭頭就走。
衛望舒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後,李睦弘忽然拔出一劍刺向邊上的窗欄,那邊發出一聲尖叫。
“什麽人!敢在這裏偷聽!”李睦弘眯了下眼睛,忽然之間渾身散發出了強烈的殺氣。
程素素腳都軟了,顫巍巍地從邊上爬出來,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李睦弘的劍尖直指她的下巴,冰冷地說:“擡起頭來。”
程素素心下怕得要死,哪敢違抗,只能擡起頭。這會兒她身上臉上都濕了,不知是因為冷的還是吓的,臉色慘白,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倒是楚楚可憐。
李睦弘居高臨下望着她,皺了下眉,但轉念一想,眉頭又舒展開了,口吻不似方才的淩厲,倒是溫和了許多,問:“叫什麽名字?”
“程、程素素……”程素素瞧着面前那把寒光肆意的劍,直哆嗦。
“程素素……是吳親王買回來的那個歌伶?”李睦弘自是有辦法掌握王府的動态。
“是。”程素素又把頭埋了下去,眼前這個人雖說長的挺英俊,可怎就這麽吓人,好像随時會把人吃下去一樣……
李睦弘見她如此膽小,又想想衛望舒的狂妄,不由自嘲地笑了笑,怎的自己就是犯賤,掌握不了的才更喜歡?又問:“你可知道我是誰?”
程素素的腦袋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她怎麽會不知道啊,這出戲自己可是看全了的!
本來她在靜太妃那邊伺候,靜太妃說疲了要小寐一會兒,段嬷嬷便打發她出來了。見今日雨大了,程素素也想出來走走,這段時間對她來說改變實在是太大了,她以前覺得茶館掌櫃的老婆已經是十分富有了,可到了王府,這裏的下人都要比那掌櫃太太穿的還好,只覺得整個人生都被颠覆了!她慢慢地從震驚中适應過來,但還是經常會想着想着就會走神。
就這麽邊想邊走,程素素就來到了戲臺這裏。也正是因為雨大,想來這邊不會有人,誰知道遠遠地就看見王妃來了呢。
程素素下意識地躲了起來,本想着王妃只是路過,或者待一會兒就會走的,誰想到不但沒走,還又來了個人呢!王妃喊他“太子”的時候,程素素真是吓得不清,太子殿下竟然在王府私會王妃?!程素素覺得自己一不小心知道了一個會掉腦袋的秘密。
挨到兩人吵完架,王妃走了,心裏才算松了一口氣,不料卻被發現了。
茶館裏除了唱小曲兒的,也有說書的,關于前朝皇族貴胄大臣之間的那些個秘聞,程素素也算聽了不少,這會兒她想起說書先生拖長了聲調的那一句:“只有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程素素吓壞了,趕緊用力磕了幾個頭,舌頭打結地說:“求、求殿下……饒命……我……不不,奴、奴婢……什麽都……沒看見……”
“哦?”李睦弘挑眉,“原來你不只聽見了,還看見了。”
程素素這會兒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了……不過沒空,她忙道:“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看見!”
她方才就在窗欄後面,雖然隔着茂密的竹子,可是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見了……
她心想:好了,這次死定了。
可誰知,太子竟然說:“擡起頭來。”
程素素顫巍巍地擡頭,眼淚嘩啦啦的掉下來,低聲說:“殿下,奴婢……奴婢……”
太子在她面前半蹲下來,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溫和地說:“你都看見了,這可怎麽辦?”
程素素呆愣愣地望着太子,被陌生男子觸碰,她有點不習慣,可是哪裏敢反抗。
太子笑道:“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聽命于我,二是死。你選哪個?”
程素素的眼淚又汩汩地出來,說:“奴、奴婢願意效忠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也不怪程素素,在死亡面前,沒有幾個人能保住節操.......
今天大姨媽來了,我也是拼了.......晚點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