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圍困西都
3.
再說李允堂。
李允堂還沒到山門關,山門關就已破,他路上遇到了一小隊蒙古兵,幸虧運糧車有兩千精兵衛護,殺個百來號人的蒙古小隊還是輕而易舉的。但是殺了這些蒙古人,李允堂就清醒地認識到,破關了!
在不了解全局的情況下,李允堂不敢貿然再往前,否則不是送糧入虎口了麽?于是就地找了個隐蔽的山坳子,安營紮寨,再派人出去打聽,看目前什麽局勢。
不知怎的,派出去的人沒有回來,李允堂怕有意外,只好轉移了營地,再派人出去打聽。
這麽折騰了幾回,終于弄清楚,蒙古人破山門關後,衛羲和退守雲沙城,結果雲沙城太守叛變,衛羲和差點死在城中!也算命大,最後帶了部分手下逃了出去,現在駐兵西都。
李允堂目前的位置離雲沙城很近,進來他也觀察到,雲沙城周邊都是蒙古兵,所以躲在山坳子裏頭也不敢随便出來,反正糧食管夠,躲幾天就躲幾天吧。不是李允堂怕了蒙古人,而是不想白白地送糧食給他們。再有自蒙古人進關後,不知為何七丘的悍匪出來了,這又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
等查清楚周邊的布局後,他才做了個決定,去西都。
如果沒有糧食,他其實不介意用兩千精兵去挑雲沙城的,而且衛羲和入西都有一段時間了,不知為何沒有動作,是有別的謀算吧。
不過就算要去西都,也不能白天去,李允堂跟那兩千精兵的帶隊人尤副使商量過後,還是夜間行軍更穩妥。
所以午後,尤副使便指揮人做好拔營準備,太陽西下時吃完最後一頓飯,待天一黑就走!
太陽偏西的時候,李允堂跟邢在仁、尤副使一同站上山頭看地形,忽然見着山下有兩隊人在厮殺!
“瞧着一邊像是戎族的人?雖然穿着漢服,但手裏都用彎刀。”尤副使說道。他也曾經駐守過西峪關,對戎族不陌生,“另一邊是咱們的人吧?王爺,要不要去幫忙?”
李允堂眯着眼睛看了會兒,說:“不,兩邊都是戎族的。”
“嗯?”尤副使趕緊回頭重新打量。
李允堂說:“另一邊只是僞裝得更好些罷了,你瞧他們拼殺的動作,這會兒是僞裝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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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副使看了一會兒,也看出了點門道,問:“那咱們是不插手了?”
李允堂笑了,說:“你去整一百人列隊,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咱們再下去,把兩邊的都扣了。”
戎族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絕對有問題!
下面那兩夥人,原是三十幾人對付二十幾人,鬥了一會兒,一方落敗,另一方也損兵折将,總共就剩下二十來個人的時候,尤副使帶了一百人把他們都圍了起來。
那兩邊都傻眼了,特別是眼瞅着要得勝的那邊,心急如焚,一人不顧被圍,抽刀就像另一邊的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砍過去。
李允堂拉弓射箭,箭出弦,射中了那人的胳膊,彎刀應聲落地。
“哎,讓你們都放下武器,沒聽見啊。”李允堂懶洋洋地走過去。
身材高大的那名男子看了李允堂一眼,抱拳道:“謝閣下救命之恩。”若非來這麽個逆轉,他今兒恐怕得死在這裏了。他手下的人或者的只剩五個,而且都受了傷,對方還有十幾個人,這麽纏鬥下去定是沒有好結果的。
李允堂也不看別人,只是打量他,笑道:“不妨你先告訴我,為何戎族之人,在此惡鬥?”
那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客氣地說:“在下被人追殺至此。”這會兒也不能不客氣了,人家都把自己包圍了不是,而且顯然看出來了自己也是戎族的。其實漠北這裏幾百年來通婚不斷,很難通過長相來判斷是哪個族的,便是他自己,其實也混了幾族的血。
李允堂笑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那人更驚訝了。
李允堂指揮尤副使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人都押了,回營。”然後對那人說,“你長得跟勒多酋長,很像。”
其他人用繩子綁了,這人卻沒有綁,李允堂把他帶回山坳子裏,坐在一塊石頭上說話。
因為李允堂說了那句話,男人驚疑不定。大晉人,還見過自己父親的,能有幾人?快速地思索了一遍厲害關系和得失,他道:“在下名叫莽蘇海,勒多酋長是在下的父親。敢問大人是?”
李允堂心道:果然!
“大晉,吳親王。”李允堂淺笑。
莽蘇海心中一驚,轉念一想,又明了了。在此遇到他,有如神助!
無論是大晉也好,勒多酋長也好,都是反戰的,當初簽訂了停戰協議,意為友好。所以大晉是無論如何也不希望隆達齊當政,更何況如今隆達齊聯合了蒙古人入侵大晉呢!
隆達齊奪位之前,不知是勒多有所感覺,還是真的巧合,讓小兒子莽蘇海南下大晉,以行商的名義游走各地,以便将來北戎國也能建立一個穩定的國家制度。可莽蘇海南下後,勒多就被殺了,兄長也被迫害,兄長還暗中勾結大晉的探子,傳了消息回大晉,讓自己受到大晉皇帝的質疑!當時他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有人追殺他當然要反抗,結果把大晉太子都引來了,直到後來才知道,他們都把自己當成了隆達齊的探子。
莽蘇海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隆達齊能號令的也就是他自己的東部落,以及不服勒多和平政策的南部落,只要自己能回到自己的北部落去,說服東部落首領重整軍隊殺了隆達齊報仇,并非不可能。隆達齊自然也是想到這些的,所以才派了人不顧一切要殺他!
莽蘇海把這裏頭的利弊都跟李允堂講了,李允堂亦表态會幫他。殺了隆達齊,斷了蒙古人的一個幫兇,就算莽蘇海最後反悔了不肯幫忙夾擊蒙古人,對大晉來說也是也無害。
當下天一黑,李允堂就帶着莽蘇海和手下十幾個俘虜,一并向西都奔去。
到達西都,衛羲和見到李允堂十分高興,詳細地跟他說了眼前的情況。
山門關守将叛變,緊接着雲沙城太守叛變,讓他不敢輕舉妄動,消息往南送,走驿館的已經一條消息都送不出去,後來派了家奴送信去衛家,這才把情況送到了京城,這說明了什麽?驿館都被人控制住了!
可怕的不是蒙古人的鐵騎,而是大晉自己人的背叛!
李允堂沉默了很久,能有這樣的的能量,只怕背後之人,位高權重。
眼下還是先等衛金保領兵支援過來再說,衛金鴻死後,衛羲和為主帥,但他知道自己經驗不足,只怕判斷錯誤。
李允堂跟他商議了一番,讓衛家親信送了封信進京,而後帶着莽蘇海去西峪關。
此時的西峪關,池将軍剛斬殺了手下一名叛變的副将,若非因為山門關事變,他可能還不會留心手下,待李允堂帶着莽蘇海到了西峪關,幾人坐下來商議了一番,又有了新的想法。
再說阿木爾,被衛望舒放倒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讓巴日他們拔營回七丘,并且給七丘所有寨子下了通牒,要麽投誠,要麽死。
巴日問他:“首領,你是要做什麽?”
阿木爾笑得有些殘忍,說:“到處都在打仗,不如我們也參一腳。”
巴日聽了哈哈大笑,說:“好!”
到此為止,格局已在悄然改變。
衛望舒達到西都的時候,李允堂已經走了,得知他安好,她也放心下來。
衛羲和見了衛望舒,又驚有怒,卻又無奈,他從來也管不了自己這個妹妹。
沒過兩天,蒙古人南下攻打了鼓城,衛羲和出兵支援,衛望舒留在西都。衛金保的軍隊此時也趕往了鼓城。蒙古人潰敗,退守雲沙城。衛家又一鼓作氣收複雲沙城,蒙古人退至山門關。
西都離雲沙城有段距離,衛家叔侄倆守着雲沙城準備繼續收複山門關的時候,卻不知西都正北七丘的悍匪圍攻。
入夜的時候,阿木爾帶着五千悍匪圍在西都城外,還擒了一千多平民。他對城門喊話,要見太守。太守不來,每喊一次話,就殺一個俘虜。
太守吓尿了,不知如何是好,去求見衛望舒。衛望舒便跟着太守一起上了城門,誰知一眼就見到了阿木爾,還有他身後浩浩蕩蕩的火把群。如果一個人舉一個火把,衛望舒心裏算了算,好幾千人啊!
自然,阿木爾也一眼就見到了她。
阿木爾只覺得一瞬間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指着衛望舒說:“你,下來!”
衛望舒這會兒挺後悔的,誰想到會遇到熟人。
她冷笑,“你讓我下來我就下來啊?”
阿木爾道:“你下來,我放了這一千俘虜,并且立即退兵。”
太守一聽,滿眼希望地看着衛望舒。
衛望舒繼續冷笑,“鬧了半天,你不是來攻城的,就是來抓我的?”
阿木爾也笑,“本來是讓太守開門的,開了門一個不殺!不開門,就殺俘虜,殺完俘虜就攻城,攻下以後屠城!但是現在改變主意了。”阿木爾擡手指着她,“我要你!”
衛望舒雙手攏在袖子裏,懶洋洋地笑道:“你說攻城就攻城啊,你攻得下來嗎?”
阿木爾拔刀,轉身,在俘虜們的尖叫聲中,手一揮便砍下了一個人的腦袋。他轉頭看着衛望舒,說:“你不下來,我就殺光他們!”
衛望舒繼續冷笑,“我又不是菩薩,我有義務救他們嗎?”
阿木爾對她猙獰一笑,回頭一刀刺入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的胸口。孩子的母親尖叫起來,匍匐在孩子的屍體上,恸哭不已。
衛望舒的臉色有點不好了。
阿木爾擡起大刀,又從那母親的背後把刀刺入。
太守腳都軟了,扶着身邊的侍衛,哆嗦地對衛望舒說:“你看……”
站在衛望舒身後的挽朱對他吼了句:“你閉嘴!”然後對衛望舒說,“王妃娘娘,千萬不可以心軟!”
忽然有個俘虜對着城門跪下了,大聲道:“夫人!你救救我們吧!”
然後更多的人跪下了,一個勁兒給衛望舒磕頭,說:“救救我們吧!夫人!救救我們!”
人性便是如此,他們不求悍匪,因為悍匪的心硬如石。可是眼前有個人能救他們,還是個女人,便覺得她會心軟,會救他們。
見衛望舒不吭聲,有個老太太擡起頭來哭道:“夫人!你可憐可憐我們吧,我老太婆無所謂,可是還有那麽多孩子啊!你要看着他們都去死嗎?!”
這話說的,就像衛望舒不答應,便是她的錯!
阿木爾站在城門下,仰望她,不說話。人性本來就是卑劣的,而且在關鍵時刻才能體現出來。
那老太太扯了個三、四歲的孩子過來抱在懷裏,還在繼續對衛望舒哭喊:“夫人!救救孩子吧!我們會為你誦經念佛的!夫人啊!”
衛望舒冷着臉,狠狠地瞪向阿木爾。
阿木爾卻揚了揚唇角,刀一挑,刺死了老太太懷裏的那個孩子。
老太太尖叫起來,哭聲凄涼,“夫人!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孩子死也不肯救他嗎?!”
說得好像一切的錯都在衛望舒身上一樣。
人就是這樣,柿子要挑軟的捏,他們不敢恨這群悍匪,可是他們的恨又不能無處寄放,于是就恨上了衛望舒。
“我說了,我不是菩薩。”衛望舒開口了,還是那副冷冷的調子,只是臉上已經擺不出事不關己的表情來,“阿木爾,你不要把你的罪孽強加到我身上。”
阿木爾把玩着手中的刀,笑道:“就是加了,又如何。”
衛望舒深深地吸了口氣,與這種悍匪真是沒什麽好說的。
“我們來打個賭。”她說。
阿木爾挑眉,“什麽賭?”
“我騎馬出來,你也上馬,如果你能追到我,便是我輸,如果你追不上我,便放了這些俘虜,并且退兵。”衛望舒其實并不指望土匪能守信,但眼前這局面也真是別無他法了。
阿木爾笑了,“我何必跟你打賭,你現在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衛望舒冷冷地說:“那你就殺光他們,再慢慢攻城吧。”
俘虜們聽了痛苦起來,老太太尖叫着說:“夫人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我可憐的孫兒啊!!”
衛望舒擰了擰眉,看着阿木爾,“你不敢嗎?”
阿木爾收起大刀,別回腰間,說:“我有什麽不敢的。”
站在阿木爾邊上的巴日、叢祿他們都知道衛望舒是在用激将法,可是他們都不介意,反而還吹着口哨一臉興奮。
他們不是正規軍,他們只是土匪。
“很好!”衛望舒轉身下了城門,換上了行動利索的衣服,又把短刀、傷藥等貼身收好。
挽朱跟上來,焦急地說:“王妃娘娘!這怎麽行!”
衛望舒苦笑,“不然怎麽辦?眼下西都城只有守軍一千五百人,那群悍匪真的攻城,只怕也頂不住啊。”
衛羲和走的時候帶走的大部分的軍隊,因為蒙古人在東面,西峪關又完好,誰會想到西都會有危險?也所以太守才會那麽焦急。
挽朱氣得直跺腳。
衛望舒笑道:“論騎馬,逆襲未必會輸。”
挽朱想起了這茬,這才放心了些,給衛望舒披上了厚厚的披風,說:“更深露重,小心着涼。”
衛望舒拍拍她的手,說:“放心。如果能順利引開他們,我也不會回來了,我會去西峪關。你去雲沙城找我三叔,把這裏的情況都告訴他們。這些悍匪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挑唆,怎就從七丘出來了。”
挽朱點頭,“是。”
衛望舒執起馬鞭,就出去了。
她上了馬,讓阿木爾後退百米,然後城門開了一條縫,她坐在逆襲背上出了城,城門又在她背後“嘭”地一聲關緊了。
衛望舒拍拍馬背,低聲說:“夥計,這回我的身價性命可都挂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