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俘虜

12.

再次醒來,衛望舒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這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她想睜開眼睛,一直睜不開,是花了好大的努力,才覺得眼前有了一些光。

衛望舒覺得喉嚨像要燒起來了一樣,才剛張了一下嘴,就有一股清冽的液體流入了口腔裏。衛望舒饑渴地長大嘴,那人似乎也配合,又多給她喝了幾口。

到了這會兒,她才睜開眼睛。

這該說是算幸運麽,她躺在一個典型的蒙古包裏,看來是沒死成。喂她喝水的是一個老婆婆,滿臉都是皺紋,只是臉色十分麻木,看不出喜樂。

見她醒了,老婆婆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衛望舒渾身疼得厲害,好半晌才拉開被子坐起來,見身上很粗糙地被打了綁帶,還換上了一套灰不溜丢的男人衣服。

她想下床,但挪了半天,也沒能下來。

“這樣都沒死,命也真是大。”熟悉的聲音從門邊傳來,衛望舒心裏一驚,才有的那麽一點劫後餘生的僥幸感,瞬間被凍住了。

才從狼群裏逃生出來,又陷入了賊窩。

衛望舒苦笑:“你救了我?”

阿木爾站在門邊,雙手環胸,直直地凝視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這麽對視了好半晌,他才說:“我此生殺人無數,救人這種事情……還真是屈指可數。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救你了。”他擰了下眉,更顯出臉上的戾氣。

一個人,無論長什麽樣子,殺人殺多了身上就會帶有血氣。

衛望舒很少怕什麽人,但是她一看見阿木爾,就會害怕。這種害怕發自靈魂深處,就像是對死亡的本能恐懼一樣。

“其他人……”衛望舒不得不去問,自己不死已是僥幸,阿木爾不救別人是情理之中的,可一想到李睦弘死了,國家完蛋了,衛望舒就覺得心頭一陣絕望。

阿木爾自然看得出她臉色的變化,嗤笑了一聲,“帶回來了,丢着呢,死沒死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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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望舒眼睛一亮,但想到當時的受傷情況,又不樂觀了。

阿木爾低聲道:“狼有毒的,你沒聽說麽?”他饒有興致地看着她臉色變了又變。

“我要見他們!”她嘶啞着說。

阿木爾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笑,“你腦子沒壞吧?搞不清楚狀況呢?你以為你是來做客的?”

衛望舒只是愣了一下,就馬上明白過來,她是來做俘虜的麽?

她看着阿木爾,阿木爾也看着她,她勾了勾嘴角說:“我們來做一個交易。”

“哦?”阿木爾挑眉。

“三國交戰,這些情況我不說你也知道,在這場戰争中,你想要的利益是什麽?”衛望舒費勁地說。跟阿木爾這種人談交情完全是扯淡,能打動他的只有利益。

阿木爾笑起來,“你不知道土匪是幹嘛的?戰争關老子屁事!”

“若非借由戰争,你怎麽可能圈地?”衛望舒也笑,雖然這會兒她很虛弱,但必須強打起精神來,“你占了城市,你燒殺掠奪,若非疲于應付戰争,你當蒙古大軍都是吃閑飯的麽?不管你?”

阿木爾收起了笑意,直直地看着她。

“所以,前方蚌埠相争,你是在後方漁人得利……”衛望舒咳嗽了兩聲,見床邊的矮幾上有碗水,要伸手去夠,夠了兩次也沒夠到。

阿木爾冷眼看着,哼了一聲,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把水遞給她,“你想說什麽?”

衛望舒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緩了口氣,才擡眼看着他說:“你沒有更大的野心嗎?”

阿木爾失笑,“我應該有什麽野心?争權奪利?自己當皇帝?”他有些狠戾地看着她說,“我只是一個土匪而已,要什麽搶什麽,這才是土匪的規則。”說着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衛望舒強忍着才沒向後縮,回望他的視線,說:“這樣的日子,沒過膩麽?你就沒想過把天下人變成你的子民麽?”

一個土匪是永遠不可能當皇帝的,就算靠暴力當上了皇帝,也很快會被推翻的。皇位的基礎永遠是百姓,可以暴力開國,但絕對不可能暴力治國。然而要活命,要回大晉,就一定要給阿木爾一個需要她的理由,所謂交易是雙方的利益交換,否則衛望舒自己都想不出來阿木爾會放過她的理由。

落在他的手裏會是什麽後果?大致跟別的女俘虜不會差太多:被他侮辱,他侮辱完了給他手下侮辱,最後含恨而死。若是只有這樣一個結局,還自然是死了痛快,但衛望舒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而阿木爾對她,似乎也有點不一樣。

阿木爾的粗糙的手指撫摸着她臉上的一道傷口,低聲說:“我生來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在你眼裏有多不堪?”

“你……生來?”衛望舒愣了愣,“你是生在七丘的?”

阿木爾笑起來,“是啊,我就是土匪窩裏出生,長大的。當年我娘在路上被搶,後來……到死也沒離開過七丘。”

衛望舒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眉宇間并不見得有什麽悲傷,可她卻忽然覺得是命運給他鋪就了一條血腥的路。他殘忍得那麽理所當然,是因為成長的過程中,經歷了太多的殺戮吧。

仔細看,他從衣領裏頭露出來的脖子上,還留着舊傷痕。

衛望舒輕聲說:“七丘,這名字聽起來真美。”

“美麽?”阿木爾挑眉,仿佛也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唇角微微揚起,笑意卻沒傳到眼裏。

衛望舒輕輕地笑了笑,說:“出生是無法選擇的,世上所有人都覺得我該是驕傲的掌上明珠,可誰知道,我還羨慕過街邊躺在母親懷裏的小乞丐。”

阿木爾看着她,沒說話。

衛望舒問:“你母親抱過你嗎?我的母親,從來沒抱過我,她是當地部落首領的女兒,有一個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而我父親是當地駐軍,首領,也就是我外公,便将她嫁給了我父親。我母親是個性子很強的人,外公為了讓她死心……那個男人沒過多久就死了,而她至今也放不下這件事。”

阿木爾嗤笑一聲,卻未做評價,“所以你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了?”

衛望舒搖頭,“不,我只是想說,出生是一種命運,我們無法選擇,但未來怎麽選擇,卻全在自己的手裏。”

她定定地望着他,他只是揚了揚唇角,十分不屑。他伸手卷起她落在肩上的一縷頭發,說:“你想蠱惑我什麽?你的未來在你手裏?不,是在我手裏!這個世界永遠都只在強者的手裏!”

阿木爾說完,站起來往外走去,衛望舒在他背後高聲說道:“所以你不想更強大嗎?你不想強大到別人用舉國之力也無法摧毀你的程度嗎?!”話到此處,阿木爾已掀起簾子走了出去。

無論是說童年來拉近兩人的距離還是說這些蠱惑的話,衛望舒确實都是故意的,他有句話說得沒錯,她的命運如今是在他手中。不只是她自己,還有李睦弘,還有大晉。

這會兒她閉上眼睛,只覺得身上又開始燙起來,呼吸的時候肺就跟風箱似的“呼呼”直抽。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中。

這次她似乎昏迷了很長時間,一直是半夢半醒的狀态,一會兒覺得身上冷得發抖,一會兒又覺得全身滾燙像要燒起來了。

阿木爾似乎來過很多次,他粗糙而幹燥的手掌撫上她額頭所帶來的戰栗感覺,就是昏睡着她也能感覺到。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可還是害怕着被他觸碰。這是一種本能,一想到他就會汗毛樹立。

昏睡中她做了許多夢,又看見了她第一次被這土匪綁起來時看到的場景:土匪們圍着篝火吃肉喝酒,女俘虜尖叫着被扒-光了受盡淩-辱。想撞柱子自殺的,被人砍去了腳,想趁機拔土匪刀的,被放在火上活活烤死。俘虜的尖叫伴随着土匪們興奮的笑聲,構成了一副地獄的畫卷……

恍惚間,衛望舒有點想笑自己,跟這樣的惡魔談童年來增加感情?

呵呵……

這燒反反複複地發,多少次她都感覺自己快要死了,但最後還是挺過來了。

再次清醒過來,睜開眼睛,是深夜裏。

衛望舒不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了,坐起來的時候有些無力,但高燒已經退下了。之前見過的那個不說話的婆婆在她床腳那裏睡着了,房中點着一盞油燈,雖然昏暗,倒也能看得清楚。

已經不是原來她呆的那個蒙古包了,而是一個布置很奢華的房間。

她慢慢地移動身體,竟然覺得比上次醒來要狀态好很多,雖然站起來有點費力,但畢竟能站起來了。

身體很軟,毫無力氣,嘴裏都是苦澀的藥味,身上也黏糊糊不舒服,衛望舒調整了一下呼吸,向門外慢慢挪去。

本以為外面會有守衛,但沒想到,月光下安靜得只聽見蟲鳴。

門外是一個回廊包圍的小院,看起來是蒙古貴族喜歡的風格。她這是……在城裏麽?

她小心翼翼地往外走,過了院門,便見一個更大的院落,這才見主房。

主房內點着燈,有人影晃動,但門外并無守衛。衛望舒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靠近了,便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她還沒來得及聽清楚,就聽見一聲高喝:“誰?!”

衛望舒吓了一大跳,外頭不知何時走來一個壯漢,氣勢洶洶走過來,拎着她後頸的衣服就往主房裏頭走去,高聲道:“首領!門外有小賊!”

衛望舒一陣頭暈目眩被人丢進房裏,好半天才緩過起來,見阿木爾皺着眉頭主在上首看着他,邊上還有他手下的幾個親信,看起來都有點眼熟。

“喲,這不是首領你看上的那娘們麽?”一個黑皮膚漢子猥瑣地笑起來。

“巴日,你剛來不知道,前陣子首領在狼群下把她救起來的,以為救不活了,沒想到命可夠硬的!”一個白淨的男人說道。

巴日叫道:“啊啊啊真的嗎?!不過……”巴日眼神猥瑣地将衛望舒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長得還行啊,瘦了點,沒肉。”說着巴日伸手要去摸摸衛望舒。

“夠了,你們都出去。”阿木爾冷着臉,瞬間溫度就低了下來,“都按計劃做好準備,今晚別再去找女人了!”

大夥兒趕忙應了,就巴日臨走時還猥瑣地對着衛望舒笑,被同伴拖走了。

巴日走在院子裏還在說:“叢祿你別拉我,我就是好奇,首領怎麽口味變那麽多。”

另一漢子說:“你懂個p,女人好不好,你得用了才知道,這是能用眼睛看出來的嗎?”

“啊啊,海日古你說的對!”巴日大笑。

幾人走遠了,對話才漸漸聽不清楚,衛望舒有些尴尬,咳嗽了一聲。

阿木爾對她勾勾手指,“過來。”

衛望舒頓了下,走過去,在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來,說:“我沒有偷聽你們說話,只是醒過來以後,走出來看看,見這邊有聲音,才過來。”

阿木爾摸着自己下巴上紮出來的胡渣看着她,眼神在燭光下分外深邃,也不說話。

衛望舒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岔開話題,問了句:“這是哪裏?”

阿木爾忽然笑起來,“你倒是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是俘虜。”

衛望舒莞爾,這會兒也看着他,說:“你真把我當俘虜了嗎?”

阿木爾不笑了,忽然伸手将她拉到懷裏,用力地壓住她的唇,她用力抿嘴掙紮,他只是捏了她的腰一把,她就疼得驚叫,讓他的舌順利滑了進來。

衛望舒本心是不想激怒他的,但是人到了這個時候,本能地會去反抗和掙紮,盡管理智上她知道這種反抗和掙紮會勾起他更深的侵占欲。

好在,他很快就放開了她。

阿木爾皺着眉頭說:“你嘴裏真苦,身上真臭。”

衛望舒愣住了,想了想,說:“那我再也不洗澡了。”

78、最後 …

與虎謀皮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衛望舒小心翼翼膽戰心驚跟在阿木爾身邊,既要防着他對自己動手動腳,也不能将他徹底推開使自己陷入死局;既要讓他保持新鮮感鼓動他的野心,又不能讓他煩躁厭倦,要說也真是不容易,況且,還有李睦弘要保。

衛望舒跟阿木爾周旋了兩天,終于見到了李睦弘。李睦弘奄奄一息,在得到衛望舒的照顧後,昏睡了五天終于醒了過來。

李睦弘作為太子,對局勢的分析和手段自比衛望舒要高一層次,開始時他不願意衛望舒與阿木爾周旋,但在衛望舒的堅持下,他還是妥協了,跟她一起商量出一套阿木爾能得在戰争中得到最大利益的布局,以說服阿木爾跟他們合作。

而後,李睦弘獨自離開,去往東北衛金哲駐軍之地。離開的時候,李睦弘差點掉淚,用力抱了一下衛望舒,轉過身去迅速上馬,跑出一段距離後,哭得一塌糊塗,連前路都看不見。然後才開始後悔,應該多看她幾眼才對,誰知此生能否在相見。

若是那僞君只為奪位也就算了,可眼瞧着國家都給他賣了,李睦弘就算生出閑庭野鶴的心,也不能放任社稷不管。

況且,成王敗寇,他若非為君,便為階下囚。

李睦弘到衛金哲處後,又與衛家其他守軍取得聯系,跟阿木爾南北夾擊奪回山門關。同時,李允堂與蔣歆海一直暗中有聯系,蔣歆海說服了不少京中元老支持李允堂推翻僞君。本來僞君就是野路子裏來的,靠殺人可以震懾,但不會讓人真心臣服。

而後李允堂回了姑蘇,在賀家的支持下,拉起了一支隊伍,他不敢随便讓藩王參與,只讓她娘出面,找了他外公川藏王借了兵和将。亂世一起,藩王們雖然喊着剿僞君的口號,但難保心裏頭安的是重新劃分地皮的念頭。李允堂一邊要推翻僞君,一邊還要跟這些軍閥流-氓周旋,覺得心好累……

特別是,他老婆還生死不明。

北方一線是僞君大力封鎖的地方,李睦弘沒死,他的屁股底下就燒着把火,怎麽坐都難受。就是南邊的李允堂跟藩王們讓他頭痛,也比不得“李睦弘沒死”這個威脅來得大。可怕什麽來什麽,李睦弘還真是沒死,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勾搭上了衛家的,都怪那群沒用的蒙古人!

自從有消息傳來說李睦弘沒死,當年的二皇子,現在的僞君大人就開始大把大把地掉頭發,也有點後悔聽了皖親王的唆使。本來他是穩當當的一個王爺,現在呢,要麽人上人,要麽全家都得死!本來以為坐穩了前者,可現在看局勢,總有點擔心後面那個結局正等着他。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李睦弘沒死的消息一出去,從上到下就都反了!僞君沒撐過那年的春節,京城就被包圍了。

僞君好歹做了回皇帝,也算帶了帝王之風,李睦弘打進紫禁城的時候,天已暮色,他坐在青天閣上頭對着一壺酒吟詩,雪已經下了一會兒了。他腳邊是他的皇後,穿着華貴的衣服,被一劍穿了心,血流了一地,落在雪地上,跟紅梅似的。被皇後抱在懷裏的,是他的一對兒女,看起來比死不瞑目的皇後安詳了許多。

“你看,朕讓她喝酒,她不喝。”

李睦弘面無表情看着他,看着他手裏的酒壺。

“不死,她的結局只能更悲慘,朕說的對嗎,皇弟?”他笑起來,聲音在寒風中顯得很空。

李睦弘還是沒說話,走到這一步,他是贏了,心卻更寒了。他擡起頭,望着沉沉的天空,心裏想着那個女人,雪落在他的臉上,一片死寂。

李睦弘從身邊手下處結果一個酒壺,走到僞君身邊,說:“來,我給你送個行。”

僞君大笑,舉杯碰了一下,而後一口喝下。

他倒下了,那本就是他留給自己的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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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爾帶兵打入蒙古都城的那個晚上,他就覺得心緒不寧,果然一切安定下來後,就找不到衛望舒了。

由于剛破城,城裏頭亂糟糟的,那會兒別說是天色已晚,就是大白天,在那樣的環境下要找個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阿木爾站在城牆上,風烈烈地吹在臉上,只覺得冷得有點麻木,他皺緊了眉頭,在這一刻竟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那種無力的感覺,就仿佛想去握住一捧水,手指再用力,也抓不住。

衛望舒裹着狐貍毛的披風,坐在馬車裏,南方已經開春,北方還是料峭。

挽朱抱了個暖爐塞進她的手裏,嘆了句:“終于可以回去了。”

挽朱也是經歷了幾次劫難,好不容易才回到衛望舒的身邊。

衛望舒靠在窗口,閉上眼睛,許是隐忍了太久太久,心裏的大石頭落下後,繃緊了的弦一下子還恢複不過來。她幫助阿木爾攻城略地,她看着阿木爾憑心情放過城裏的人或者殺光城裏的人,她心裏恐懼,卻不敢後退。

她知道怎麽樣讓一個人喜歡自己,但阿木爾這樣的人,如果有選擇,她絕對不會靠近,更不要說火中取栗般的誘惑。有那麽幾次,她自己也有些迷惑,阿木爾是真對她有情麽,否則怎會不顧危險來救她?亦或許,只是一種偏執和瘋狂。

沒有人比土匪更瘋狂,不計後果,只講心情。

她有些不願意回憶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直到回到李允堂身邊,她也沒有回想過阿木爾。倒不是說阿木爾對她不好,反而是阿木爾接受她的建議,攻打蒙古貴胄,解了山門關的圍,雖然最後他自己也站上了權力的最高峰,但衛望舒真的不知道,這對他來說真的好嗎,對蒙古百姓真的好麽?她自顧不暇,能有這樣的結局,已經是佛主保佑了。

衛家是新君登記最大的功臣,雖然犧牲也是巨大的,但已可見未來百年的家族榮華。

衛望舒回京後沒多久,恰逢新君誕辰,作為親王妃,她自然得跟着李允堂面見新君。雖然衛望舒離開了那麽久,但京中并無外人知道她曾離開過,一直當她留在姑蘇陪着靜太妃。

那日進宮,她遠遠地看見他坐在上座,穿着龍袍,面容莊嚴。她跪下行禮,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話:再見面,确是物是人非。她還記得上座這個她需要下跪磕頭的男人,曾也為她淚流滿面。再擡頭,望着金碧輝煌的金銮殿,忽然像頓悟了一般,其實她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價值,該歸位的歸位,不該歸位的,也有自己的去路,亦不必糾結。

而上座的李睦弘,表情得當地接受各方來賀,卻沒人看見他藏在寬大袖口下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龍椅的扶手。扶手上雕着龍,埂得他生疼。底下那麽多人,他的注意力卻只在那一個人身上,而他還不敢多看……

要他放棄不難,但是經歷了那段生死,這個人便成了他心底最不敢觸碰的傷,血淋淋,讓他午夜夢回多少次流淚,讓登基成帝也成為不值一提的事。

如今……至少她還是微笑着的,一定盡他所能,給予她後半生榮華富貴!

衛望舒懷孕了,李允堂放話說京城風水不好,要帶媳婦兒回姑蘇安胎。京城一幹老臣聽了想抽他,要離京找個別的理由好嘛!京城風水還不好?這是要至皇帝臉面于何地?不過再想想,反正皇帝也是他侄子,他老子、祖宗都安葬在這裏呢,他愛說啥說啥吧,人皇帝自己都沒急呢,老臣們也就不要急着表忠心了。

皇帝聽說後,賜了皇後規格的辇車給親王妃,真是給足了面子,就不說其他珍貴補藥了,人們私底下戲稱,就是皇後懷孕也就這個待遇了。但是想想也是啊,衛家和吳親王都是平反大功臣,這會兒皇帝不管怎麽想的,态度得拿出來!如今百廢待新,還得靠着他們……好吧,吳親王不一定靠得住,但衛家是一定要靠靠的。

一晃眼又到了中秋,李允堂走進庭院的時候,見衛望舒坐在搖椅裏頭睡着了,午後的陽光透過合歡樹的樹葉縫在她臉上投下了斑駁的影子,她神态平靜,一如這歲月般安好。

“嗯?你來了?”衛望舒睜開眼睛,還有些迷糊,夕陽打在李允堂的臉上,看起來就暖暖的。

李允堂撥開她額前的發,親了一口,“嗯,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編輯說拖太久啦,一定要更新啦,可是真的沒時間啊,大家都知道創業開始是最難的,是吧是吧,我自己開了個公司,剛開始,什麽都要親力親為,真的請大家多體諒!

有點虎頭蛇尾了,不過就這樣吧,讓我任性一回吧!

抱住大家親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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