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此時一陣鋼琴聲陡然響起，化妝臺上手機震動得移動了幾分。

馮聽雨接過一看號碼，微微挑眉，遞給她。林漫漫一看，一怔，是舒青雪，這幾天她的電話她都沒有接，她也就沒有勉強，怕她心裏不舒服。

“青雪？”林漫漫小心翼翼的問着，斟酌着用詞。

“怎麽，這麽意外嗎？”舒青雪聲音裏隐隐帶着笑意，林漫漫心裏一怔，随即垂眉道：“可惜，你不能出現。”即便她已經走出，她也不希望她難受，只是心裏還是有些遺憾。

“沒關系，我知道你幸福就好。”舒青雪聲音有些飄忽，看向遠方，手微微一緊，風拂起長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來。

“謝謝你。青雪。”林漫漫久久只能說出這一句來。她終究是傷害了她的心。林漫漫心底嘆息一聲，還好，她已經走出陰霾來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舒青雪低低的詭異笑聲，聲音有着莫名的絕望，林漫漫感覺一陣冷意襲上心頭。

“漫漫……我無法恨你……也舍不得恨他……我以為我能走出，可我錯了……他是我整個世界……”舒青雪喃喃說着，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啪地關了機，手機随手一揚飛了出去。這世界剩下的，只有她自己，她的一切都已經被剝奪，他們今天幸福着，而她，卻永遠在黑暗裏。舒青雪狠狠的往嘴裏灌了一口酒，這些天強撐的堅強，今天卻再也無法僞裝下去了。

“青雪？青雪？”林漫漫聽見另一頭的茫音傳來一會便停止，心裏有些不安。

“怎麽了？”馮聽雨看她臉色不好，心裏也有些擔心。這幾月來她都一直找時間陪着舒青雪，她看着并沒有什麽異常，讓所有人都放心下來，現在，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不知道，我心裏就是覺得不安。”林漫漫緊捂着心口，總覺得舒青雪聲音和情緒有些不對勁。林漫漫坐如針氈，陡地站了起來，“我很擔心她，會不會出什麽事？？”

馮聽雨一把按下她坐回椅上，皺眉道，“她只是來祝福的，不會出什麽事。你現在的事就是乖乖的化完妝，然後做個美美的新娘子……”

舒青雪一身豔麗的紅色連衣裙，在風中衣袂裙飛搖曳生姿，舒青雪眨了眨眼，臉上慘笑一聲，後又是一陣狂笑，看着指間的戒指，像是猶帶曾經的餘溫。看着腳下讓人暈眩的高度，輕輕閉上眼，如一朵豔麗的蝴蝶般輕盈落下。

“好了，你看看，是不是完美？”馮聽雨滿意的嘆了聲，最後将錦盒裏一條光彩奪目的鑽石項鏈輕輕戴上，再将頭紗放下，一撫掌笑道：“很漂亮。”

林漫漫站起，拖着沉重的婚紗轉了圈，看着脖子上亮閃閃的東西，皺眉道：“非得要穿婚紗不成？真是累人死了！！”馮聽雨賞了她一個爆粟，沒好氣的道：“什麽時候都可以簡單，就今天不成！你得忍過這幾小時！！走吧，準備去教堂，估計新郎已經等急了！！”

林漫漫噘着唇，提着沉重的裙擺往電梯而去，一邊接着電話，是林媽媽打來的：“寶貝兒啊，還有多久，別遲到了啊！！”

林漫漫抓了抓發，從電梯裏出來，翻着白眼道：“媽，放心，時間還有一小時呢，準夠！！”走下旋轉樓梯時，馮聽雨一把拉住了差點倒下去的她：“小心點！！”

“該死的溫人妖，訂做的什麽裙子，這麽長，害我差點摔跤了！！”林漫漫抱怨着，後面幾個花童跟着，幫忙提着群擺讓她好了些。

“我成了人崩拖把了1”林漫漫嘀咕了聲，下到了酒店一樓。

“好了，少抱怨了，你知道這禮服多貴嘛？”馮聽雨聽這人碎碎念就一臉無奈，韓版的婚紗胸前鑲了十朵精致的牡丹花，全是用碎鑽點綴而成，光那一頂頭冠上面就兩百顆白鑽。一身下來完全是金光閃閃一個移動錢堆。

“我，我怕會被打劫！”林漫漫一臉惶惶然。馮聽雨一囧，“放心，林伯伯絕不會讓你人敢打你的劫……”後面都是跟随的保镖，誰那麽沒眼色？

一樓酒店大廳裏牆上的顯示頻裏突地播放着一則最新消息。

林漫漫只是不經意一擡頭看去，整個人突地僵住，瞪着視頻裏面的人。

馮聽雨也是整個人呆住，忘記了動彈。

“本臺最新消息，國貿大廈十一點發生一起跳樓事件，起因還在調查之中，墜樓女子已經被送往XXX醫院……”新聞裏女主播機械而冰冷的聲音傳出，像是一道驚雷打在了兩人身上。

林漫漫手中的捧花和手機一起掉落，一把扯下面紗就往外沖了去。

“林漫漫！！”馮聽雨回過神來，追了上去。“你要去哪？”

“去醫院，你沒看見嗎，青雪出事了。”林漫漫臉色慘白，心裏後悔不已，剛剛就聽見她聲音裏有些不對勁，如果自己多關心一點，就不會出事了。

“可你的婚禮怎麽辦？”馮聽雨也失了冷靜，強忍着心頭的恐慌，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不知道，我要先去醫院！！”林漫漫哧啦一聲将裙擺撕下一大截來，只露到了膝蓋處，到了一邊的禮車上，催促着司機：“去XXX醫院！！”

司機一楞：“夫人，不是應該去教堂嗎？”

“讓你去醫院！！”林漫溫怒聲道，一把扯下勁上的項鏈，交握的手隐隐顫抖着，牙關咬得咯咯作響，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林漫漫想着眼眶一陣泛紅，他們都已經以為她恢複過來了，才沒有過多的關心，是她們忽視了她的心情，才會導致這樣吧。

“別太緊張，也許不會有事的。”馮聽雨握住她手，感覺一陣冰冷，心裏也不好受，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只能自己打電話過去。接聽的是溫鳳卿。“婚禮暫時停止，出事了……”馮聽雨簡單的說了遍，挂了機，看這人呆呆的樣子像是傻了般。

“別太自責，是我們對她關心太少，相信我她不會有事的。”馮聽雨說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從二十樓墜落，生還的機會，少之又少。

“我知道，是因為我……”林漫漫搖搖頭，眼裏淚花閃現，是因為她吧，因為她搶了她喜歡的人。

半小時後，車子到了醫院停下，兩人沖進醫院，問明了便往急診室而去。

大門緊閉着，門外只有舒青雪的家人。

林漫漫焦急的上前，問着舒母：“伯母，青雪怎麽樣了？”舒母正捂着臉嗚嗚哭泣着，聽見聲音陡然擡起頭來，看見是她，臉上片刻的驚訝後猛地跳了起來：“是你，都是因為你！你還敢來！！”舒母面色扭曲而猙獰，一個箭步上前，揚起手狠狠的刮了她一個耳光。響亮的聲音在走道裏惹來了路過的人側目看來。

林漫漫臉頰發麻，耳中嗡嗡作響，面色十分難看，只是緊咬着唇，低垂下眉：“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我女兒要是出了事兒，我要你拿命來償！！”舒母胸口劇烈起伏着，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幾月來安安靜靜的女兒，還以為她已經想通了呢，哪知給了她們這麽一個晴天霹靂。

“伯母你冷靜些，發生這樣的事，都不是誰想看見的。”馮聽雨拉過林漫漫，看着雙目發紅似發怒的野獸般的舒家人，心裏嘆息一聲。

“都是她的錯！！阿妍把你當朋友，你卻挖她牆角，沒有你他們現在已經幸福的在一起了……”舒母無法原諒，無法理解，輸給誰也不能輸給她，以前喜歡這個女子，現在心裏卻只有憎惡。

林漫漫臉色慘白，倒退了一步，難道她真的做錯了？

數小時後，醫生告訴幾人，病人還活着，只是腦部受了重傷，呈現腦死狀态，已被定為植物人。

“阿妍，阿妍……”舒母趴在病床上痛哭着，植物人，這對他們所有人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大姐——”舒青奎一臉悲意，怎麽也沒想到柔弱的姐姐會走這樣的絕路。是他們都忽視了，如果能多關心一點，也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舒父在一旁呆呆站着，像是老了幾十歲一樣，這個女兒一直是乖巧聰明的，卻沒想到會做這樣的傻事來。

馮聽雨站在一旁默默流淚着。

“醫生，她有可能會醒來嗎？”林漫漫回過神來，抓着醫生急問着，心裏還帶着一絲的希望，那樣沉靜的一個女子怎麽會就突然的一睡不醒了，讓她連一句對不起也聽不到了。

醫生臉色沉重的搖頭，沉聲道：“從二十樓墜落，她還能活着就是奇跡了，植物人能醒來的少之又少……”林漫漫一臉失望，心裏難過異常，她的幸福讓最好的朋友如此不幸，她無法再繼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林漫漫！！”趕到醫院的溫鳳卿幾人尋問一番才找到病房，看見她時心裏才松了口氣。在看見床上臉色灰白的舒青雪時身軀一震。舒家人一看見他出現，都是一幅兇狠的樣子瞪着他。舒母跳了起來，直着他鼻子罵：“我女兒已經這樣了，不用你這樣假惺惺的前來！！”

溫鳳卿臉色一變，發生這樣的事他也很驚訝，更何況現在婚禮被迫停止，他的心情也很糟糕。但也理解她的心态便不與她計較，只是問着馮聽雨：“她的情況怎麽樣了。”

馮聽雨搖頭，痛心的說：“醫生說也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溫鳳卿心裏一沉，擔憂的看向林漫漫去。林漫漫轉過頭，淚眼朦胧的看着他，聲音字字誅心：“是我們，是我們讓她變成這樣的，我不能和你結婚，看見你，我會想起自己害朋友變得不死不活，我沒法心安理得，你走吧，以後，也就當沒認識過我……”林漫漫聲音很輕，卻感覺心裏像在泣血似的疼，用盡力氣才說完這一通話，最後猛地轉頭看向舒母：“伯母，我會照顧她，直到她醒來為止，給我這個機會吧……”

溫鳳卿臉色發白，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在說什麽？”

“對不起，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不想一輩子活在自責和痛苦之中……”林漫漫捂着臉，撲進了一直默然無語的林媽媽懷裏，痛哭道：“媽，請你原諒我，我們回北京吧，我要為青雪找最好的醫院，我一定要救回她……”林漫漫不敢回頭看溫鳳卿，害怕對上他的眼神，怕自己會改變主意，此時才深切的感覺到，這人在心裏的位置，想到會永遠分開，竟是那樣的疼那樣的傷。可她再不舍，也不能裝成什麽也沒發生般的和他在一起。

“林小豬……”溫鳳卿咬牙切齒，心裏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難受，難道她就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難過，也會痛苦！這個可惡的女人！可看見她哭泣的樣子，他什麽樣的話也說不出口，雖然別人的生死與他無關，可也知道這事間接與自己有關，林小豬說的話沒有錯，在這樣的情況下，的确是不适合。可是，她一定要用這樣殘酷的做法來面對他？

林漫漫回頭看他一眼，顫聲道：“消失吧，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見你。”

溫鳳卿渾身一震，喉嚨像是被堵塞了般，什麽也說不出來，林漫漫絕望痛苦的眼神，讓他心痛不已，這人從來都是笑盈盈的模樣，如今已經被生生扼殺了。溫鳳卿拳頭緊握，看向床上的人，心裏情緒如翻了五味瓶，帶着些愧疚和憎恨，如果這是她對自己的報複，那麽也果真是狠。

數年後，北京。

馮聽雨風塵仆仆的下機趕到了醫院去，一進特護病房裏，就看見一個身着職業裝的人正在忙碌着，聽見聲音一回頭，朝她一笑：“你來啦，真是太忙了，沒時間去接你呢，先坐吧，晚上我請你吃飯去！！”

“她怎麽樣，醫生說可有好轉？”馮聽雨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問着。這些年過一段時間她會前來看一看。看着這人心裏又嘆息一聲，五年前這人便說服舒父舒母将她轉移到了北京來，而這人像是變了個人般，乖乖的進了林父的公司學習工作，如今已經搖身一變從以前的懶散好玩的人變成了林氏集團副總。成為工作狂的她在長期疲勞壓榨下已經從一個圓滾滾胖妹變成如今清瘦的模樣。

林漫漫搖搖頭，一邊用溫水擦拭着舒青雪雙手，數年如一日的等待，她的希望也快要磨光，只是卻還是堅持着，總不相信她會這樣的永遠沉睡下去。

“這些年只能保持着她的身體機能不會垮下去，基本的健康能保持，醫生雖說腦部傷處已經開始在慢慢愈合，但要醒來，怕是長時間的戰鬥。”她現在的生活重心就是公司醫院的兩頭跑，一個也不放松。

馮聽雨看她揉着腰間，一把将她按進椅裏坐下，嘆聲道：“你也別太急切，已經做的很好了，以前咱家林漫漫哪會照顧別人。”馮聽雨說笑着，一邊給舒青雪雙腿按摩着防止着肌肉萎縮。

林漫漫點點頭，也知道她說的有理，只是心裏總期盼着這只是在和她生氣，只是睡過了頭，哪天就醒了過來。

“下個月，我的婚禮，你來不來？”馮聽雨從包裏取出一份請貼遞給她。

“恭喜。”林漫漫搖搖頭，輕輕抱了她一下。“你幸福就好。我就不去了。”

馮聽雨掃她一眼，淡淡道：“你要躲着他到幾時？這麽過份，連我婚禮都不去？”

林漫漫臉僵，眼睛像是在哭泣般，笑着搖頭道：“不見，不見就不會傷心。”本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只是每每卻讓她不可自拔的想起那人的好來。時間沉澱了她的性情，變得沉靜如水，毛躁性子也在工作裏慢慢改變消失。她們，都不是曾經的彼此了，為什麽聽到時，還會心跳失控。

“好吧，我也不勉強你，我只想告訴你，他母親已經在為他重新物色人選了，也許再過幾天，你就能從新聞上看見他的訂婚消息……”馮聽雨說着，一邊看着她臉上血色迅速流失的模樣，搖了搖頭，拍拍她的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可別讓自己後悔。”

林漫漫勉強一笑，強忍下心頭的酸澀感，搖頭道：“這樣也好，我和他本就不适合，他若得幸福，我也放心。”若是從前她必不會做違心的事說違心的話，只是五年的時間便磨平了她的所有棱角，再也，不會那樣的任性了。

“你——”馮聽雨看着她，這人的執拗，卻是一點沒變，現在倒變得會自欺欺人了。

“別說我了，我說賈帥哥也真不容易，用了這麽久時間才讓咱家馮律師點頭。”林漫漫說着，臉上淺笑盈盈，看見身邊的人幸福，自己的心也像是得到救贖般快樂起來。

“再耗下去也沒意思了。”馮聽雨點點頭，有個人願意一直糾纏着，也并不容易，多年的考驗她也算是滿意了。想着又一臉苦色的看向她：“他媽可是個朝天椒，每次都讓我夠嗆的。”

“能讓咱馮律師叫苦的，可真難得，就當是生活的一點調劑吧。”林漫漫笑着，又從桌上包裏取出一張精致的卡片據遞給她，輕笑道：“你的婚禮我不能去，但禮可不會少，婚禮那天，會有人親自送去。看看，還喜歡吧？現在還在雕刻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