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

在她耳邊說,“子非欲亂陳。”

“你哪裏都不用去,在我身後便好。”何子非用力抱了抱知言,“方才,我說了一個秘密給你,你要以什麽來交換。”

說到底還是那個精明算計的禦周候,知言氣不打一處來,鼓起腮幫子道:“分明是你自己要說。”

“如此驚天的秘密,不如……”何子非低頭去瞧,少了胸前白绫的束縛,眼前的許知言倒是個真真切切的少女,“不如用你來交換?”

知言兩眼一翻,欲哭無淚,為什麽又回到了這個話題?只聽耳邊那人笑得歡愉,“如此模樣,出去豈不是會被人看到,用了晚膳再走。”

知言點點頭,又不甘心道,“為何一定要嘉寧公主嫁給你弟弟?”

禦周候故弄玄虛,“日後你便會明白。”

當下知言還有一事不明,記得她因嘉寧公主傷了額頭,在宮中養傷的那一夜,曾尾随鸾貴妃至靜心齋,那裏居住着玉王與嘉寧公主的生母,癫瘋的榮賢妃。她猶記得榮賢妃的聲音澄淨似水,毫無癫瘋之狀。她曾囑咐鸾貴妃,定要讓嘉寧公主對禦周候斷了心思。

再聯想到禦周候被押入大理寺,嘉寧公主也逃西京,仿佛一切都是那樣順利成章,好似一只無形的手,安排着這一切。

那麽控制整個事件的人,是盛寵的鸾貴妃,還是癫瘋的榮賢妃?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和女主單獨在一起會發生什麽?

瓜田李下……然後共同回憶男主的慘淡童年。

☆、三五章 天昏地暗

清晨的日光溫和美好,陳帝于案前習字,忽然道:“好些日子沒有看到許愛卿了。”

知言的臉紅了紅,想必天子忘記了,她升官去了禮部,然後又被貶回太史局,她定了定心神道:“啓禀陛下,微臣前些日子被調往禮部協助嘉寧公主擇驸一事,如今又回到了太史局。”

“你在這裏,朕也不覺得悶。”陳帝神情嚴肅,語氣卻是輕松的,“不像太史局其他的官員,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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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自當盡心竭力。”知言偷眼望向陳帝,見他滿意地放下筆,“随朕出去走走。”

“是。”

張順公公彎着脊背,索瑟着身子一瞧,難得陛下今日興致大好,竟然走出了禦書房。遂向左右使了個眼色,一行宮娥分列兩行,袅袅跟在身後。

“嘉寧還是選了何家的子孫。”陳帝道。

不是何子非、倒是何岑,說來說去也是姓何,知言恭敬道:“周太子形貌昳麗,文采出衆,是不可多得的佳公子。”

明黃色的身影緩緩而行,發出贊許的聲音,“嗯,聽你這樣說,倒是差不了的。”

知言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跟在天子身後。走着走着,便來到了一處荒蕪之地。知言記憶力頗佳,猶記得這便是鸾貴妃當日趁着月色而來的靜心齋。

一行宮娥在數百步之外停下,仿佛皇帝時常會來此處一般。知言跟在身後,進退兩難,忽聽皇帝道:“我時常踱步至此,卻從未邁入大門一步。”

天子這是在與她說話?是否意味着,她該随着陛下入內?

破舊的宮門緩緩打開。因常年緊閉,此時一開門,吱吱呀呀的鐵鏽聲不絕于耳。靜心齋不大,院中綠樹成蔭,因常年無人修剪,有參天之勢。冷冷清清的院子裏,唯有一個年長的宮女在清掃浮塵。

見到來人,宮女“撲通”一聲跪下,怯懦道:“皇、皇、皇上!”這宮女似是許久沒有發聲,沙啞的嗓子突然破音,聽得人心中如有貓爪抓撓。

然後便有一雙哀怨的,含恨帶淚的雙眼向知言瞧來。只一瞬間,那眼神化作呆滞無神的模樣,仿佛她方才所見只是錯覺。

眼睛的主人是一位素衣婦人,她靜靜坐在院子角落的臺階上曬太陽。若非那淩厲的眼神,知言甚至沒有發現院子裏竟然還有第二個人。

那婦人十分美貌,琥珀色的眸子卻黯淡無光,靜如死灰。知言忽然覺得,那雙眼睛像極了玉王孔軒。

“聽雨。”陳帝緩緩開口,聲音帶着滄桑。

那名被喚作聽雨的婦人紋絲未動,仿佛并未聽到他的呼喚。《陳史》記載,賢妃榮聽雨,誕三子軒、四女玉瑤,因癫瘋症常年居于後宮。

“聽雨,玉瑤要嫁人了。”陳帝便又說了一句。

她的眸子依然死灰,只是嘴角微微牽起,“玉……瑤。”

這一日,除了對女兒孔玉瑤的閨名有一絲反應,榮賢妃完完全全如木偶一般,了無生氣。

越是看到榮賢妃癡傻的模樣,知言心中便越是不安,她隐約猜測,定是榮賢妃心中有難言之隐,才不得已七年如一日,裝作癫瘋模樣。可究竟是什麽原因,致使這個女人隐瞞最近親的丈夫子女?

自從看望過榮賢妃,陳帝的面色便逐漸灰暗,似是病兆初顯。知言不敢耽誤,連忙将陳帝送至龍隐殿,可陳帝卻似有心事一般,徑直走入禦書房,伏案做起畫來。

知言在一旁研磨侍奉,見他右腕懸空,下筆流暢,行雲流水間,婀娜的少女便躍然紙上。那少女眸子清亮,似是嘉寧公主,看得久了,又好像是榮賢妃。

“朕似乎已記不得聽雨的模樣。”陳帝的頹然坐下,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情。

“陛下哪裏不适?是否需要請太醫?”知言連忙問。

“不礙事。”陳帝說着,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含在嘴裏。

那藥丸好似靈丹妙藥,他剛剛吞下,痛苦的神情便逐漸緩解。

已故的魏皇後,太子孔蛟及陳皇後……原來陳帝日日作畫,為的是不忘記他生命中的重要之人,然而榮賢妃是個特例。既然陳帝如此思念她,她又為何假裝癡傻?

正思量間,鸾貴妃嬌媚的聲音由遠及近,“陛下,您怎麽了?”

她快步上前,輕輕站在陳帝身後,纖細的手指輕輕按壓着他的太陽穴,“您又在吃藥了。”鸾貴妃瞧着案上的瓷瓶,面上浮現出擔憂的神色。

“朕實在是難受。”陳帝艱難道。

眼前不過是老夫少妻閑話家常,知言不便久留,便知趣地退下了。

剛一出禦書房,便與迎面而來的太子打了個照面,太子忽然在她面前停住,朗聲道:“誰在裏面?”

“鸾貴妃。”知言說罷便要告退。

“許知言。”太子的聲音忽然拉長,“你随我來。”

知言心裏咯噔一下,卻仍是不情願地跟在太子身後。孔诏似乎并不擔心父皇的安危,得知鸾貴妃在禦書房侍奉左右,便往東宮而去。

“本宮将你貶入太史局,你可有怨言?”太子着杏黃袍,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與陳帝頗為相似。

“實乃是微臣有過失在先,不敢有怨言。”知言答。

“你入仕以來,平步青雲,少不了同僚的排擠與嫉恨,本宮借機貶你,卻也是對你的一番歷練。”

“謝殿下提點。”太子孔诏輔政以來,政治清明,國泰民安,倒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君,對于他的一番話,知言心中也十分贊同。

“本宮原以為,你是玉王的人。”太子忽然轉過身來,與知言平視。

知言心中咯噔一下,卻仍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與孔诏對視。太子看了許久,眼前仍是目光平靜無波的內史許知言,不由哈哈大笑,“然而自你入仕以來,勤政本分,打消了本宮的顧慮。”

知言不知太子何意,低聲道:“請殿下明示。”

“禮部尚書裴朗,已過了告老還鄉的年齡,本宮正愁無人可用。”太子道。

此時此刻身在東宮之中,她還有第二種選擇?

只要腦子不笨,都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表态。知言下意識撩起官袍便跪,“微臣萬死不辭,願輔佐殿下一登大統。”

“許愛卿聰慧至此,本宮十分滿意。”太子揚唇微笑,恰如東邊升起的朝陽。

當年秋冬,內史許知言主編了《魏史》、《黎史》及《周史》等。至此,魏及周邊小國的百年歷史、朝代更疊皆有書籍記錄。許知言因而調任禮部,次年春,又輔助禮部尚書裴朗,操辦了嘉寧公主大婚。

十六歲的少年許知言,擢升為四品禮部右侍郎一職。這令禮部尚書裴朗左右為難,裴朗為官幾十載,從未見過憑借男色一躍而上的官員。況且這個許知言實在不怎樣,聽聞此人曾做過禦周候的暖床書童,而後又與吏部的岳南枝、太史局的冷修皆有染。可偏偏這樣一個敗類,令太子殿下青眼有加,頻頻升官,如此少年,今後如何共事?

就任禮部右侍郎的當晚,府上一片喧鬧。諸位平日裏交好的同僚皆來慶祝,一時間觥籌交錯,便多喝了幾杯。禮部侍郎岳南枝瞧着她醉醺醺的模樣,實在驚恐此人酒後漏了馬腳,便扶起她往卧房走去。

誰知鐵面金剛般擋道的吏部尚書齊皓站在回廊的盡頭冷眼瞧着他們。岳南枝與齊皓雖然同在吏部為官,卻時常有不合的傳言。知言睜開惺忪的睡眼,打量着齊皓長如馬臉的模樣,瞬間醒酒,“我去後面更衣,你不必管我。”說罷晃悠悠地開溜。

見禮部侍郎走遠,齊皓冷冷道:“鬧夠了沒有?”

岳南枝微微一笑,模樣勝過女子,她指了指自己道:“我與知言?”

知言?岳南枝如此稱呼一個年輕男子?齊皓面色更黑。

“我實在是喜歡知言,願意與他一起。”岳南枝飲了酒,臉色微微泛紅。

“你可知朝臣如何诋毀你?”齊皓問。

“诋毀?”岳南枝偏着腦袋想了一會,“本官禦試那一年,本應是狀元郎。可齊大人一番平白無故的說辭,便叫我險些落榜。若說诋毀,還有誰比得過你?”

齊皓面容更冷,“所以我在努力彌補自己的過失。”

岳南枝搖搖頭,“過去這麽多年了。”

齊皓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岳南枝,只見他兀自笑笑,眼角的淚花在昏暗的燈光下無比刺眼,“何必惺惺作态。”

齊皓忽然上前一步,将岳南枝帶入無人的黑暗中,雙手捧着她的臉頰,對準她的兩片嘴唇狠狠吻了下去。

“齊皓你……唔……”越是掙紮,齊皓便越是吻得用力。

方才還躲在牆角的偷聽的知言驚得目瞪口呆,只見岳南枝被齊皓抵在矮牆處。老天爺,她都看到了什麽!齊皓要在她府裏做什麽!放肆!尚未從震驚中恢複,知言便被人攬住了腰肢捂住了嘴。

只會在背後偷襲,除了禦周候還能有誰?經過他這一番折騰,知言只覺得胃裏翻江倒海,有什麽東西直逼喉嚨,欲噴薄而出。

“呃……呃。”知言忽然幹嘔起來。

禦周候顯然發現了懷中之人的異常,不由扳過她的身子來瞧,忽然之間,當晚的飯菜借着酒勁,被知言盡數吐在了何子非靛藍而華貴的長衫之上。

知言心知禦周候不會放過她,索性兩眼一閉,昏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似乎在問他,齊皓與岳南枝,究竟是怎樣的關系?禦周候說,恰如你我之間的姻緣。

知言說,那不是姻緣,相互欣賞又相互提防、相互愛慕又相互傷害,那是孽緣。

禦周候說,對,是孽緣。

她還欲說些什麽,禦周候開始一件一件剝下她的衣裳,他的笑是她從未見過的,他在她耳邊輕輕吐氣,“教你再逞能!”

酒後好夢,實在香豔,直至日上三竿,知言才悠悠轉醒。眼前的景致實在如夢境一般香豔,她不由眨了眨眼睛,尴尬道:“早。”

“早。”禦周候白色的裏衣肆無忌憚地敞開,露出寬闊的胸膛。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幾章改走少男少女情懷路線。

除了更文,我認為一個作者,有義務讓各位CP終成眷屬。

☆、三六章 天意弄人

知言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禦周候為什麽在她床上?

“你弄髒了我的衣裳,韓霖便回去取幹淨的,卻再也沒有回來。”何子非說話的樣子十分悠閑,仿佛有沒有衣服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低頭便可以看清她胸前的酥白。

知言幹咳一聲,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圈,“那我……你,到底……”

“昨夜之事,還要我複述一遍麽?”禦周候懶懶起身,身上的錦被滑落下來,勉強蓋住她光裸的身子。知言的腦子裏霎時一片空白,一個聲音自天外飛來,譏諷着她——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尚在半夢半醒間,以後還有什麽臉見人?知言的情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因而當日太子議事之時,她便神游天外,待朝臣一個個散去,她才想自己本該離宮。

早春涼寒,每到太陽下山之際,宮中陰氣頗重,冰冷的氣息自四面八方襲來,教知言不禁哆嗦。所謂高處不勝寒,帝王之家才是極寒之地。

知言連忙奔走而去,想要趕快離開東宮,卻見到不遠處黃色的身影一閃,似是太子。她心中疑惑,整個皇宮都将是太子孔诏的,他又為何這般鬼鬼祟祟?

雖然她日日在宮中,且自诩能識得所有走過的路,可太子走的這一條隐匿小路,卻是她白日裏從未發現的。這倒也難怪,誰能想象得到,攀上數丈高的假山,竟然有一處向下的通道,不知通向哪裏。

知言擔心跟得太近會被發現,不得已始終和他保持距離。直到一處水流湍急處,她凝神傾聽,只聽得水聲淙淙,不見人聲,等待了許久,她終于按耐不住,快步上前。

這似是一處洞穴,卻又不知何處來的活水,緊緊環繞着當中的一處圓柱形琉璃。知言剛一擡頭,便吓得七魂丢了三魄。那璀璨的琉璃之中,居然有一個美人,烏發墨瞳,雪膚櫻唇,當真是美豔無雙!

知言站了半晌,才敢邁動步子向前,她呆立在那琉璃柱前,心中不由道,這般模樣,豈不是像極了鸾貴妃?這女子雖然生的美貌,卻面容愁苦,似是心中郁結不舒,有哭泣之态。能在宮中擁有這樣一座琉璃棺,莫不是前朝的魏皇後?知言壯着膽子又上前幾步,便看到那琉璃棺上有一行小字,泛着幹涸的赤色。

吾妻許雲昭!

她曾讀過的所有關于魏皇後的文字,仿佛化作一幅幅鮮明的圖畫,在她面前徐徐展開。許雲昭,大将軍許戰之女,美貌端莊,與太子越求學于墨華谷,兩情相悅。及至回京,成婚誕子,貴為皇後。

然而才子佳人的故事并不長久,魏帝薨,太子楊緒染天花早夭,從此魏皇後便徹底從史書中消失了。

從進入禦周候府,到禦試,到官袍在身,魏皇後身死之謎便是何子非一而再再而三幫助她的唯一條件,誰料想踏破鐵鞋無覓處,今日得以見到她真人。

知言矗立良久,輕輕用手撫摸那琉璃棺。“吾妻許雲昭”這幾個字分明是只有女孩子才喜愛的簪花小楷,卻遒勁如飛龍在天。知言細細揣摩那文字,一筆一劃正與陳帝批改奏章所書一模一樣。

除了陳帝孔蕭,還有誰能在宮中找到這樣一個隐蔽的地方,為自己所愛的女人永葆美麗。然而這琉璃棺中的女子再美麗,也不過是空洞的驅殼,她的靈魂恐怕早已飛到九天之外。

陳帝是否知道,他的秘密已被太子所窺探?

想到太子不知所蹤,知言只得快步離開這裏。她邊走邊想,何子非曾暗示她,陳帝為了魏皇後,殺其夫、屠其子,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最後回望琉璃棺中的女子,如盛夏牡丹般美貌的容顏,即使沉睡數年,依舊不改當初。那麽她的孿生妹妹許雲暧,一定也如她一般美貌罷。

知言嘆息一聲,出了石洞。石洞之外,是一處種滿了竹子的院落,除了碧色的竹子,院中只有一間小屋。

她有些猶豫,卻仍然上前推門而入。床鋪一塵不染,桌子上的花草欣欣向榮。借着月光,知言看到牆上挂着兩套格外漂亮的長衫,那是夫妻成婚當天的吉服,女子是暗紅的袍鑲以黑色的邊帶,男子則是玄色的長衫。那衣裳仍是嶄新的……陳帝情深至此,令知言唏噓。

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是殺頭的死罪,跟丢了太子,此時又無路回頭,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走。她一頭紮入茂密的竹林之中,來來回回走了幾道,也未發現出路。忽然不知何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昏暗的月光下,仿佛有一個東西向她迅速靠近。

知言下意識躲閃,卻于電光火石間,被人扼住了咽喉,她無力地掙紮着,試圖在月光下看清那人的長相。

藏藍的長衫幹練利落,一如他不凡的伸手。

“齊……齊大人。”知言勉強道。

齊皓面容冷漠,聲音低沉,“你為何在此處?”

“迷、迷路。”知言小聲辯解。

“撒謊!”齊皓冷笑一聲,手下的力道更重,教知言覺得,她瘦弱的頸項不堪他用力一握。

“你不能殺我。”知言幾乎發不出聲來,“岳大人會恨你!”

“她不會知道,是我殺了你。”齊皓身上殺氣未褪,令人心驚。

“宮裏死了人,便是禦林軍失職。”知言張大了嘴比劃着,“她不會那麽傻。”

齊皓冰冷的容顏露出罕見的笑容,“好,我不殺你。”

他剛一松手,知言便忍不住幹咳起來,咳了許久,她卻不知好歹地問了一句,“為何不殺我?”

齊皓擡起掌心,方才觸及她頸項的一剎那,柔軟的肌膚、平滑的結嗉,令他不由興奮,原來岳南枝喜歡的不是男人!臉上的神情變幻不過一閃而過,齊皓便又恢複了先前的冷漠,“我不殺女人。”

二人僵持了許久,知言小聲問:“我們該如何出去?”

原本将後背挺得筆直的吏部尚書,身子微微一顫,“我亦不知。”

知言險些氣結,如此說來,他一定不知道穿過竹林便可到達無人小屋,進而找到琉璃棺。

“齊大人武藝超群,煩請您帶我躍上高處,辨識我們所在之處。”知言建議。

“我?抱你躍上高處?”齊大人冷漠的面容露出嫌惡的表情。

知言不由嗤笑,想不到齊皓大人竟然還是個守身如玉的好男兒。

齊大人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勉強扯住知言的衣帶将她提起,二人騰空之際,知言便看清了所在方位,原來此刻距離靜心齋,不足百步遠。

“向那裏去!”知言指向不遠處的空地。

二人剛一落地,知言便聽到了她苦苦尋找的,太子孔诏的聲音。而與他同至的齊皓也在屏氣凝神,聽得仔細。

“嘉寧遠嫁大周,玉王置身事外,賢妃娘娘當好計謀。”太子的聲音淩厲而深沉。

“不若你告訴我當年之事,待我登基之日,還能奉你為太妃。”太子循循善誘,□□賢妃終究一言不發。

“敬酒不吃吃罰酒!”只聽“啪”的一聲,榮賢妃悶哼一聲。

知言雖未看到太子動手,但是聽到榮賢妃痛苦的嗚咽,便知太子下手極重。

“嘉寧公主已嫁入大周。”太子低笑,“你最好考慮清楚,告訴我當年之事,或者……玉瑤客死他鄉。”

盡管知言自诩見過生離死別,卻也冷不防被太子以妹妹性命相逼的行為所懾,不由心中冰涼。孔诏盤問了許久,終是一無所獲,铩羽而歸。躲在暗處的知言看了齊皓一眼,示意他們也可以溜走,哪知齊大人會錯了意,扯着她的腰帶便一躍而起。

“齊大人,好,好身手。”知言讪讪道。

齊大人統率禦林軍的實力不容小觑,然而或許是他這般大搖大擺慣了,似乎忘記了今夜實乃宵小行徑,因而借着樹枝落地之時,他便毫不避諱地落在禮部尚書裴朗大人面前,在他身旁議事的,還有吏部侍郎岳南枝。

知言尴尬一笑,卻見裴朗氣得須發倒立,“許知言,你這無恥小兒,竟敢公然做出穢亂宮闱之事!”

知言不服,她哪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她回望齊皓,希望他能出面解釋,哪知他手中提着的,是陛下賞賜的白玉錦帶。

她的腰帶何時被扯下來了?

再瞧岳南枝的神情,粉白的臉上幾乎要氣得燃氣火來。她咬着牙狠狠道:“裴大人,我們明日再議。”說罷拂袖而去。

“真是我朝恥辱,恥辱!”裴朗年事已高,怒火攻心咳嗽不止。知言便也顧不上什麽衣帶,連忙将裴朗送至太醫院。

這一晚的誤會,令知言措手不及。禮部尚書裴朗日漸病重,稱受不得污穢之氣,望能有一處山明水秀之地掩埋白骨,遂上表請辭。而吏部侍郎岳南枝,與禮部侍郎許知言割袍斷義。

裴朗告老還鄉後,禮部尚書一職便空了下來,由侍郎許知言代行。真正令知言頭疼的,是她與岳南枝之間的關系。岳南枝與她一樣,是通過殿試,憑借努力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女官,卻也是她唯一的知心好友。

知言思前想後,終于備好了酒菜,請岳南枝一敘。岳南枝赴宴之時,面上愠氣未消,“假惺惺的作甚。”

作者有話要說: 某市氣溫接進40度,唐某家裏的狗狗只睡地板,不進狗窩。

就讓冷氣、冷水、冷體溫、冷琉璃、冷兵器、冷眼神、冷戰來得更猛烈些吧。

☆、三七章 天賦異禀

假惺惺是岳南枝的口頭禪,用于評價皮笑肉不笑的齊皓。

“我自知對不起你,甘願先飲三杯。”知言也不多說,先幹為盡。

岳南枝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對不起我?”她急切地扶住知言的肩膀,雙手微微用力,“此話怎講?”

“我明知你鐘情于齊大人,瓜田李下,竟不知避嫌。”知言神色認真道。

話未說完,便被岳南枝急匆匆地打斷,她雙手叉腰,揚聲道:“信口胡說,誰說我鐘情于他!”

知言抿唇一笑,“還說沒有,你都醋了!”

“誰說我醋了!”岳南枝白淨的小臉豔若牡丹,“我、我。”她不知該如何解釋,端起大碗一飲而盡。

當夜,兩個女人吵吵嚷嚷了一夜,幹了一壇好酒。屋頂之上,禦周候正在觀星,偶遇前來吹風的吏部尚書。

禦周候長袍似錦,如一條蟄伏的墨龍。天地之間,星光黯淡,唯有他那朗月般的眸子可謂璀璨。長風獵獵,吹散他的烏發,卷起他的袖袍,于廣闊的寰宇之間遺世獨立。

齊皓狠厲謹慎,覺察入微,此刻卻因與何子非相遇而失神,“禦周候倒是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

何子非笑道:“既然如此,齊大人為何不願與我深交?”

齊皓憑虛而立,收斂了往日裏散布周身的殺氣,“各為其主罷了。”

“不曾考慮過易主?”禦周候挑眉。

“不曾。”齊皓順勢在他身旁坐下。

禦周候将手中的酒壺遞給齊皓,“齊大人情深似水,豈不怕朝堂之上,有人以此脅迫,逼大人就範。”

齊皓的聲音低沉有力,他冷冷回眸道:“誰敢動她,殺無赦。”

言畢爽快地接過酒壺,仰首呷了一口,頓覺渾身舒暢,“倒是禦周候,看似無情,豈不怕此生之涯,終會為情所累?”

“齊大人洞察入微,令人佩服。”何子非的目光投入遠處的黑暗中,“只可惜大人善察人卻不善察己。”

齊皓薄唇輕啓,竟是無言以對。禦周候說的不錯,若他善于自察,又怎會落得今日與她敵對之勢?

齊皓十五歲入行伍,聽命于大将軍孔蕭,弱冠之年便已名聲在外。八年前魏國傾頹、陳國新立,他前後擔任多職,統帥禦林軍、任職兵部、管理吏部……枉他齊皓宦海沉浮十三年,竟然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曾覺察。

他與禦周候相識已有八年,彼時他忠心與當今聖上,禦周候卻與玉王走得頗近。二人雖有惺惺相惜之意,卻無過人之交。若說齊皓與何子非的第一次熟識,卻是在五年前的禦試。

玉王為禦試主考,禦周候相佐。當年玉王僅有十七歲,陛下對少年玉王的能力尚有所疑慮,遂命他從旁協助。

那一年的禦試中,有一位名叫岳南枝的少年脫穎而出,雖然措辭激烈,整篇文章卻難掩其文采風流卓絕。玉王最喜才華蓋世的少年郎,當即決定點為狀元,誰知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發榜當日,便有人匿名舉報岳南枝抛妻棄子,當朝陛下最忌諱這四個字,如此一來,岳南枝的狀元頭銜可就懸了。

玉王大怒,命齊皓查明真相,因而他決定去會會這位狀元郎。西京城的定遠街,人稱文房四寶一條街,每年禦試之前,那裏的客棧便住滿了全國各地趕來赴考的秀才,岳南枝也不例外。

雖被欽點狀元,但是當齊皓見到岳南枝之時,他卻依然倚在窗邊讀書,與一位學生無異。齊皓遠遠望着他,但見那少年長發未束,飄散在肩頭,身後。青衫寬大,裹着消瘦的身子。細眉微蹙,雙唇緊閉,潔白的側臉更是美若女子。

齊皓心中,忽的燃起前所未有的慌亂。他忽然明白了那匿名信的真相,并不是岳南枝抛妻棄子,而是此人欺君罔上!

陳國雖大,卻大不到一個女子可以參加禦試,更不可能欽點狀元!

戎馬多年,殺人無數,他的本性便是冷血與殘酷。他快步上前,引得岳南枝回頭來瞧。四目相對,岳南枝眼裏有疑惑與驚恐,齊皓眼中只有冷漠和譏諷。

然而連齊皓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做了一個後悔至今的決定。他猶記得她驚恐的尖叫,那聲音直破雲霄,比數萬軍士齊聲高呼更令他記憶猶新。他平素便是這樣羞辱與他作對的軍士與宮人,而今不過一介女流,又有和能耐?

他粗魯地伸手,對着她毫無防備的裆下探去,果如他所料,那裏不似平常男子,平滑柔軟,空無一物。

“啪”的一巴掌甩的他震耳欲聾,齊皓從未被人這般打過,他忽然一愣,尚未反應過來,便見岳南枝翻身向窗外落下。

六層塔樓,摔下去還有活路?

他扯下腰間錦帶向外一抛,便将她的腰肢牢牢纏住。

“你放開我!”她的聲音絕望而狠毒。

他用力一提,她便毫發無傷地落在原地。一張美麗的臉蛋早已淚水漣漣,她咬牙切齒道:“士可殺不可辱。”

女人,不過是男人茶餘飯後的消遣,軍隊中用以洩憤的工具。

齊皓冷笑,“一個女人,焉有資格與我論何為士?”

“女人又如何!堂堂禦試,比的是十年寒窗、比的是天子之謀,我有哪一樣比男人差?”岳南枝氣得渾身發抖,說罷便狠狠咬着嘴唇。

這小女子伶牙俐齒,倒真令他刮目相看,齊皓伸出常年握劍的手,扣住她的下颌,“女人就該在男人身下承歡,如何能與之争鋒?”

岳南枝笑得凄涼,“我偏不!”

岳南枝不能留任宮中。

只這一念,齊皓便向玉王禀報,岳南枝抛妻棄子,品行敗壞,無德無能,不能作為民衆是表率,建議削其狀元封號,逐出京中,用不敘用。

玉王聞此,點頭道:“便如此處理罷。”

當日大殿之上,岳南枝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剝了狀元冠。她孤立無援地跪在大殿上,絕望道:“既然如此,連這大紅的狀元服一并拿去罷。”

說罷,她緩緩寬衣解帶,脫下繁複的外袍。齊皓冷眼瞧着,心口突然湧上難以言表的痛楚。外袍落地,她仍不停手,自頸項解開盤扣,露出素色的裏衣。若是如此,一來暴露她的女子身份,二來便會證實齊皓說謊。好個岳南枝,竟然擺出了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決心!

齊皓坐立難安,忽見席上一人起身,脫下靛藍的披風,将那滿眼憤恨的少女裹了個嚴嚴實實。年紀尚輕的禦周候,站在岳南枝身前,遮擋住身後那人的脆弱與無助。

“敢問齊大人,岳南枝的家人現在何處?”

尚不知狀元郎一案的真假,人證便一直在大理寺待審。因玉王要求傳喚證人,大理寺卿便将二人帶入宮中,于是一個中年少婦帶着個七八歲的娃娃,在殿上哭泣不止。

衆臣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岳南枝年方十五歲,卻有個八歲的兒子,難道此人七歲便能成婚生子,可謂驚世奇葩!

真若如此,岳南枝雙腿之間的某處,豈不是比常人更為與衆不同、偉岸卓絕?

安靜的大殿忽然傳來不可遏止的輕笑。

玉王白面如玉,琥珀般的眸子燃起不悅的情緒,“齊大人,岳南枝當真不是被誣告?”

齊皓欠身道:“下官并未見到人證,只是從大理寺得到了滴血驗親的結果。”

“滴血驗親?”玉王唇角下垂,冷哼一聲,“大理寺卿,你作何解釋?”

原來當年的榜眼,乃是大理寺卿的親侄兒。大理寺卿污蔑狀元岳南枝,不過是為了讓侄兒一飛沖天。當夜,玉王将實情禀明陳帝,大理寺卿被撤職查辦,榜眼被削功名,狀元岳南枝當朝解衣,實乃膽大妄為,須懲戒一二,殿試排名僅為第四位。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禦周候那日披風解圍,使岳南枝自此只信任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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