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2)

後合,頭上的金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孔軒愈發自卑,低着頭一語不發。

“當然也不是無藥可救。”楊緒神秘道:“爾父陳蕭官拜大将軍,你可知他帶兵在外,那些兒郎是如何解相思之苦的?”

孔軒從未聽父親談起過這些,一臉迷茫地搖頭。

楊緒見這少年雖然年長,卻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當下戲弄心起。他伸手便在孔軒臉上捏了一把,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将你這般美貌的男童,當做女子。”

所謂天地陰陽,男女有別,竟然還有這等事,孔軒吓得一個哆嗦,“殿下,莫要開玩笑。”

楊緒聽罷,笑得前仰後合。

魏太子楊緒雖然年幼,卻是帝後獨子,因而有不少美貌宮娥自薦枕席,妄圖一飛沖天。太子伴讀那些日子,該看的不該看的,該懂的不該懂的,孔軒都了然心中。

一日天降大雨,太子忽然跑進他房裏,将他死死抱住:“孔家三郎。”

孔軒不明所以,卻不敢妄動,只覺得身後的少年渾身炙熱,呼吸渾濁得厲害。濕漉漉的身子貼在他背後,着實令他酥,癢,他不由好奇,“太子生病了?”

楊緒痛苦的低吟一聲,“兵部尚書那混蛋……妄圖把女兒送到我榻上。”他說着說着,越發語無倫次,“我誤食了寒食散。”

“寒食散是什麽?”孔軒回頭看他,卻被少年那突如其來的力量擊倒在榻上。楊緒居高臨下,紅了一雙眼,俯身便堵住了他的嘴。

那一日的觸感,令孔軒終生難忘曾忘卻,那是有別于污濁男子,有別于脂粉女子的清新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要解釋,為什麽玉王一直以來對知言感興趣,但卻不是因為喜歡她。

同理,文中的男主男配們各有追求,但女主不是所有人的追求。

還是那句話,讓每一對CP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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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覺得本章有誤導青少年之嫌疑,年齡設定過小,總覺得有點心虛。

如果大家覺得尺度過大,我改。

本章的主旨:

(1)真愛生命,遠離毒品。

(2)青少年三觀未形成時期,容易被不正之風帶偏,做好青少年思想教育工作刻不容緩。

寒食散=五石散=某種illegal drug

☆、四四章 長慮卻顧

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

雖說當下陳國富庶,兵強馬壯,每日上朝無大事可報。但即使是在先帝稱病之時,也會由太子處理政務,兼聽諸臣意見。可新帝鬧的是哪一出,便無人知曉了。

一連數日,諸臣聚在一處,各個伸長了脖子,妄圖能看到一片明黃的衣角。但往往事與願違,從天色朦胧等到日西照,也看不到皇帝的影子。諸臣面面相觑,唯有嘆息。

原本歷朝歷代皆由丞相輔政,可先皇對于魏丞相傾城先生諱莫如深,竟将丞相一職從百官中剔除出去。因而百官無首,遇到皇帝不理朝政也只能搖頭嘆息。

當然也不是全然無計可施,天子還是玉王之時,與禦周候走得很近,想必由他出面,或許能有幸面見龍顏。更何況,他們還有共同的愛好。

禦周候百般推脫,卻仍是被推到了龍隐殿。擡眼一瞧,眼前那佝偻着身子,花白了頭發的可不是張順公公麽,自打宮變以來,張公公便未出現過,何子非一度以為,張公公随先皇去了。

“禦周候殿下。”張順蒼老的臉上雖然布滿了皺紋,一雙眼卻是清澈見底的。

“陛下起身了麽?”

禦周候微微欠身,朗眉舒展,面容俊逸。即使是面對內侍也彬彬有禮,難怪當日嘉寧公主哭喊着非他不嫁。

張順不禁愕然,“陛下正在書房等您。”

“有勞公公。”禦周候點頭微笑,“這便先走一步了。”

張順不覺擡眼望去,只見他身姿挺拔,步伐緩緩,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那舉手投足間的貴氣,還真讓人覺得熟悉。

剛一踏進禦書房,何子非便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香薰,“陛下從前聞不得香,而今卻喜歡上了這些?”

皇帝正坐在案前,見他不叩拜不通報,也并不責怪,“朕不過是聞不得脂粉,哪裏聞不得香?”

“南海沉香,有安神妙用,陛下近來睡得可好?”何子非微笑着走至近前,卻被皇帝案前的畫冊吸引了去。

“這……”何子非不由輕蹙眉頭,“陛下從何得來此物?”

皇帝也正看得津津有味,“這一幅幅惟妙惟肖,當真都是子非的手筆?”

畫上的男子眉清目秀,或臨案習字、或側卧石臺、或嬉戲花間,神韻俱佳,楚楚動人。他不是旁人,恰是禮部侍郎許知言。

何子非笑道:“閑來無事,為我家書童畫的肖像而已,怎會在陛下手中?”

皇帝展顏,琥珀色的眸子盛滿了笑,“子非聰明一世,此時怎麽卻糊塗了。”

“此是前日從東宮搜出來的。”皇帝的手輕輕扣在畫上,“想必你身邊早有太子的眼線,何以糊塗至此?”

哪知禦周候笑了笑,道:“太子已經不在,不論是誰,我都不想再追究。”

“當真?”皇帝眸子一亮,“若是你枕邊人另懷二心,你也能不追究?”

禦周候朗然一笑,“為何要讓枕邊人另外懷二心?”

皇帝一怔,旋即笑的溫和,“說的好,子非看待事物,向來與衆不同。”

皇帝起身踱步,行至他面前,“這幾日朝臣對朕頗有微詞,子非以為如何?”

“在其位謀其政,陛下近日确實疏忽了。”何子非微微側臉,抿着唇等待皇帝的回答。

“朕素知安邦治國之才不及太子,而今大勢已定,朕打算恢複丞相一職。”皇帝的這句話說得極慢,似是考慮了很久。

“陛下聖明。”禦周候負手而立,墨眸微動,“接下來如何打算?”

“三日後大宴群臣。”

皇帝說罷,卻見禦周候的一雙眼仍在那畫卷上來來回回,不由笑道:“這些東西,朕便替你贈與知言了。”

何子非笑容一滞,“如此……恐怕不妥。”

皇帝笑道:“你說不妥,朕偏要一試。”

知言不知今日得罪了哪路神仙,前後而來的人險些踏破了她的府邸。首先是岳南枝力圖說服知言,保舉她為尚書。因為齊皓被下大獄之事,吏部尚書一直空缺,她便嗅到了升官發財的好機會。

岳南枝剛走,宮裏來的使臣送上了一個沉甸甸的木箱。陛下賞賜哪有不接之禮,知言遂命人擡回,放在正廳,待使臣走後,馬上打開來看。這不看還好,一看便糟。這不是當年在禦周候府時,霜華美人拿給她的那些畫麽?畫上的美少年嬌柔無力、顧盼生輝,可不是活脫脫的暖床書童模樣。陛下為何會将此物贈給她?難道是宮中的美貌少年還不夠多,竟然打起了她的主意?

此時的皇帝不是當年的玉王,若他真想對她做出些什麽,她還不得乖乖束手就擒。可她的女子身份,便是欺君之罪。恐怕等不到面見聖上,她便被餘鶴拖到大理寺去問罪了。

這可如何是好!知言圍着屋子轉了好幾圈,究竟有什麽辦法,既能斷了皇帝的念想,又能恰到好處的隐藏她的女子身份。

待到知言在屋裏轉了十幾圈,突然看見葉舒身段妖嬈,自廊下袅袅而行。

美豔無雙,風華絕代,知言不由啧啧贊嘆,若是誰娶了葉舒,真可謂是好福氣!知言不由咧開嘴笑了,與此同時,她忽然覺得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葉舒,你且過來。”知言笑眯眯地向她擺了擺手。

“嗯。”葉舒不明所以,卻仍是快步進了正廳,将房門掩上。

“葉舒呀?”知言一時間突然不知該如何解釋,“你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罷。”

此話一出,葉舒的小臉驚得煞白,“大人這是要趕我走?”

“不是不是。”知言連忙解釋,“你……我……都到了嫁娶的年紀。”

吞吞吐吐了半晌,她終于道:“你可願意……做我的夫人?”

“大人?”葉舒不可置信地睜圓了杏眼,忽然有兩行熱淚緩緩滑下。

“哎呀,你莫哭。”知言連忙替她拭去眼淚,“我知道替我掩飾身份實在為難,但是我答應你,今後一定替你尋一門好親事。”

哪知葉舒哭的更兇,“大人……葉舒不嫁,葉舒會一直陪着大人。”

葉舒只知自己無家可歸,身世悲慘,好容易能在許大人府上做個丫頭,如此便知足了。那一夜她只身前往餘鶴大人府上,自家主子還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是否還願意這樣待她、幫她?

葉舒吞吞吐吐,知言卻十分着急,當夜便與新婚夫人“圓了房”。禮部右侍郎府上裏裏外外都松了一口氣,平素各府的家丁聚在一處,難保不會說些自家主子的閑話。

禮部左侍郎林照,好色又吝啬,連下人的工錢也要克扣。吏部侍郎岳南枝,看似相貌堂堂,卻是個好男色的。同樣被诟病的還有禮部右侍郎許知言,與朝中多位官員眉來眼去,狀如龍陽。往日許大人府上的家丁出門,總要被人指指點點,可是自從主子成婚以來,出門便覺得理直氣壯多了。

各府的下人再次會在一處,相互一打聽便知曉了許知言娶親之事。一傳十,十傳百,于是知言在皇帝登基的第一次宮宴請帖之上,看到了一行漂亮的小字:知言務必攜嬌妻同往。

知言看罷,兩眼一翻,“葉舒,這下可完了。”

葉舒瞧着那力道強勁的一行字,又看了看請貼上的署名,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孔軒是當今聖上的名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而今皇帝親筆提書,又豈敢抗旨不尊?

葉舒不由擔心道:“我此去會不會露了馬腳?”

“看來陛下是想見你一面了。”知言郁悶道:“好在女眷們都坐在偏殿,倒時你小心些便是。”

二人商量妥當,便各自沐浴更衣,準備出門。葉舒今日穿了琵琶袖的齊腰緋色襦裙,一時間酥胸隆起,纖腰束素,身形修長,教知言瞧了也移不開眼。

“真是個美人!”知言前前後後打量着她,“恐怕今夜進宮,衆臣都以為我好女色至極。”

葉舒赧然一笑,“大人謬贊,倒是大人的模樣,更令人想入非非。”

知言不明所以,朝着鏡子裏一瞧。自打陛下開始不上朝,她便每日在家只顧吃睡,數日下來,臉色倒是愈發白淨,眼波盈盈似水,愈發女氣,肌膚光滑如緞,無一根胡須……更加難以掩藏的是,自從葉舒教她那些養身之道,何子非又不準她裹胸以來,胸前的隆起愈發明顯。

若說從前她只是個身材瘦弱的少年,此時便愈發像那些貴人豢養的娈童。知言面色一黑,“葉舒可有方法改變我的容顏。”

“臉色塗黃一些,眉毛畫粗一些,或許可行。”葉舒勉強道。

二人便又折騰了半個時辰,這才滿意地啓程。馬車緩緩行至宮外,有不少大人攜女眷前往,見到這一對男女,不由看得癡了。

從前只道禮部侍郎許知言形貌昳麗,而今看他那位烏鬟高聳的夫人,真可謂美貌不凡。聯想到□□添香夜讀書的美景,真真令人羨慕。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節名解釋——顧及未來而作長遠打算。

☆、四五章 長目飛耳

葉舒并不是頭一回入宮,去年那場聽風苑的殺戮仿佛還在昨天。整個戲班,唯有她一人茍活至今,其餘人皆因“偷盜宮闱”之罪被問斬。她雖捕風捉影地聽到過一些消息,說聽風苑一幹人被殺,實乃是因為嘉寧公主被人誘出了宮中。而造成嘉寧公主出宮的那個人,恰恰就是她,若是她不被打暈……

冰冷的手忽然被身側的人握住,聲音中滿是關懷,“怎麽這樣冷?”

葉舒冷汗直流,卻仍然搖頭道:“不礙事,只是想起了我與大人初遇的情景。”

彼時葉舒走投無路,知言恰好“仗義相救”,因而葉舒視她為救命恩人,一直忠心耿耿、勤勤懇懇地事奉她。知言低下頭,知道自己那些罪孽罄竹難書,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葉舒。

“咳咳。”

直到聽見有人刻意提高的咳嗽聲,知言才反應過來。此時她與葉舒雙手握在一處,任憑誰見了,都道是新婚夫妻你侬我侬。

眼前這位咳嗽不止的,偏偏是朝中最喜打聽官員私密的禮部左侍郎林照大人。知言不想與他扯上關系,遂松開葉舒的手,抱拳道:“林大人。”

林照綠豆般的小眼睛在葉舒身上看了又看,直到葉舒不好意思地以袖遮面,向知言身後躲了一躲。他這才笑道:“當真羨慕許大人。”

“哪裏哪裏。”知言連忙謙虛道。

“冷大人的一番情誼豈不是白費?”瞧着許知言與夫人恩愛的模樣,想起從前在太史局撞破冷修與許知言執手相看的模樣,林照臉上的褶子不由皺成了一團,雖是強顏歡笑,心中卻将許知言這個小白臉罵得豬狗不如。

“林大人此言差矣。”說冷修冷修到,他仍是一副書生模樣,本是有些木讷的眼神,見到知言卻忽然亮了起來。他旁若無人地徑直向她走去,直至近前,卻忽然覺得這距離太過暧昧,遂後退了一步,看着她默然無語。

從林照的角度看去,恰好看到平日裏苦着臉的太史令大人面上含笑,眼中深情,正一動不動地對着個小白臉傻笑。

林照不知這些人都中了什麽邪,忽然聽到張順公公熟悉而尖銳的嗓音扯高了幾分,“陛下駕到!”

衆臣各自歸位,分列兩邊等待皇帝入席,女眷們則隔着屏風進入了偏殿。

禮部尚書空缺,林照與許知言都有可能提任尚書一職。林照自诩才華過人,完全可以勝任禮部尚書,但最令他擔心的便是許知言這個對手。根據他的推斷,許知言與諸位大人交情不淺,若是在背後陰他一刀,這便不好辦了。

心有所想,一雙眼就越發緊緊地盯在那小白臉身上。只見小白臉撩起官袍,坐在禦周候身邊,沒錯,就是在禦周候身邊。雖然同為禮部侍郎,但是小白臉的背景卻遠比他強大。

林照不由緊張地搓了搓手,卻見吏部侍郎岳南枝歡快地同小白臉打了招呼,而後才入座。再看太史令冷修大人,一雙眼竟未從許知言身上離開過。禦周候自打入座以來,便微微側身,挑起了唇角,一直與小白臉交談。

林照冷汗涔涔,又見大理寺卿餘鶴冷着臉進來。這不看可好,一看卻叫林照愈發着急。平日裏少言寡語,待人疏離的餘大人,居然頻頻向小白臉望去。

想必許知言已經在動用人脈,與他争奪尚書之位,林照心煩意亂,索性不看那小白臉。

忽見明黃的龍袍緩緩近前,原來是當朝皇帝已經入席,林照與一幹大臣跪地拜服,卻又忍不住擡眼偷看,皇帝的頭發,不似普通人的黑色,而是帶着些許栗色,一如他栗色的眼眸。他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鼻梁直且高挺,如此龍章鳳姿,居然……呃,居然在那小白臉的面前停下。甚至連陛下身邊的楚端公公,都一動不動的盯着許知言。

皇帝聲音溫和道:“都平身罷。”

新帝于上首落座,衆臣這才各自入座,皇帝微笑道:“朕聽聞許愛卿的夫人國色天香,今日是否同來?”

知言連忙起身跪拜,“內子此時正在偏殿。”

誰知皇帝一入席,便先問起了這件事。偏殿的女眷們各個睜大了眼睛,看着當中一個美貌卓絕的女子盈盈起身,在屏風前跪拜道:“臣妾葉舒,見過皇帝陛下。”

雖然隔着屏風看不清樣貌,但那纖細高挑的身段,溫柔細致的聲音,實在是當世尤物。

“才子佳人,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皇帝啧啧贊嘆,一雙笑着的眼忽然對上禦周候,“禦周候以為如何?”

禦周候聞言起身,笑道:“臣也非常羨慕。”

一時間殿上窸窸窣窣,都說許知言出自禦周候府,不料皇帝也拿此事來揶揄禦周候,看來當今聖上,卻是個溫和有趣的。一時氣氛緩和,君臣觥籌交錯,不在話下。

宮娥魚貫而入,伴着叮咚的宮樂袅袅起舞,似彩蝶翻飛,如天鵝舒頸。諸臣齊齊舉杯,祝皇帝萬壽無疆。

皇帝不勝酒力,幾杯酒下肚,面上便泛起了淡淡的紅色,愈發襯得天子容姿高遠,不似凡人。

皇帝悠悠起身,舉杯道:“朕前日做了個夢,夢到王母下凡,立于龍隐殿,說西方有絕世鬼才,可輔佐我大陳萬代千秋。”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派出陳使尋找此人?”有大臣附和道。

皇帝滿意地點頭,“愛卿所言極是,朕也有此意。”

說罷雙手舉杯高過頭頂,而後揮袍灑在殿前,“此杯當敬與王母!”

知言聽罷,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心慌,她轉頭望向何子非,卻見他仍是微笑着觀看舞樂,她兀自倒了一杯酒,剛想飲了壓壓驚,右手便被坐在身側的何子非突然握住。酒盞“啪”地落在她的官服上,灑了她一身酒。

他的溫熱厚實的大手,将她的手嚴嚴實實的包裹住。不安分的指腹,輕輕在她手背上旋轉、揉捏,教她坐立不安,欲起身逃離,

“你……”知言滿眼憤怒,卻見何子非仍然是笑着的,“上一回醉酒之事,你可忘了?”

被他一提醒,便又想起了那日與岳南枝舉杯豪飲之事。然後她醉得不省人事,次日卻發現自己與何子非同榻而眠,更為可怕的是,她竟然未着寸縷。

何子非低笑一聲,見她低着頭,狠狠咬着嘴唇不說話,豔麗的紅色從衣領中蔓延出來,溢滿了整張臉。

她竟害羞至此!何子非一動不動地瞧着她緋色的嘴唇,忽然覺得口渴至極。便又飲了幾盞酒下肚,回頭再看,卻見她的唇愈發嫣紅。

酒過三巡,陛下便有些不支,他扯了扯龍袍的領口,露出白皙的胸膛來,“唔,今日竟這般熱。”

立在一旁的楚端連忙躬身将陛下的衣裳整理好。

皇帝順勢便靠在楚端身上,“朕先回去了,剩下的酒便由內侍楚大人代飲了。”

楚端似是吃了一驚,瞧着懷中之人的模樣,眼角滲出些疼惜來,不由彎了彎嘴角,低聲道:“陛下好生休息。”

張順公公眼疾手快,連忙扶着皇帝陛下出了正殿,往龍隐殿而去。

為官數年,還未曾見過皇帝先行離開的宮宴!衆臣面面相觑,各自揣摩,原來這位內侍大人,才是皇帝陛下的心腹。

林照綠豆般的小眼睛轉了一圈,連忙端着酒杯起身道:“楚大人辛苦了,下官禮部左侍郎林照,敬上一杯!”

禦周候嗤笑一聲,也不管宴席亂成一團,兀自道:“我們走。”

知言尚未回過神來,便被禦周候扯着袖袍拖走,她仍有些不明所以,“宮宴尚未結束,怎能擅自離開,再說……再說我夫人怎麽辦?”

“你夫人?”禦周候走得極快,扯得知言幾乎摔倒,他的聲音壓着不可遏制的笑意,“自然會帶上你夫人。”

他将“夫人”二字說得極重,滿是嘲笑。

知言來不及辯解,便被他拖上了馬車。馬車之上,葉舒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角落,見到二人并不驚慌,低頭叩首道:“禦周候,許大人。”

“你當稱呼我為夫君。”知言糾正。

葉舒看了一眼禦周候,勉強道:“是,夫君。”

馬車忽然颠簸了一下,知言可以想象得到,韓霖聽到這句話之後險些暈厥的反應。

她不由洋洋得意道:“如何?”

“自作聰明。”禦周候修長的手指輕點她的額頭。

“我正欲勸谏陛下,明年新增女學。若日後女子可入朝為官,便可免了爾等的欺君之罪,你卻在此時多了個夫人,日後怎麽解釋?”

葉舒聽罷,一雙美目驚慌失措,恨不得自己縮進角落裏。

知言從未想過女子也能入朝為官,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她此舉不過是為了自保,“陛下将那些畫送到了我府上,我以為……”她的臉一紅,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以為陛下會看上她。論英俊不如楚端,論美貌不及鸾貴妃,陛下怎麽可能看上她?

“今後遇事,一定要與我商議。”何子非一板一眼地教訓她。

知言不敢擡眼看他,不停地點頭。

“随我下車。”何子非的聲音忽然愉悅起來。

不待知言反應,何子非已經率先下車,知言探出半個身子來瞧,卻見此處是西京街頭,熱鬧非凡。

他自然地向她伸手,知言便也習慣性地伸出手來,任憑他的雙臂自她腋下穿過,稍稍用力,便将她抱下馬車。

“你要帶我去哪裏?”知言好不容易掙脫了他的懷抱。

何子非便又握住她的手,“今日是我的生辰,你陪我一夜可好?”

分明是詢問的語氣,卻偏偏扣緊了她的手指,不給她一分一毫反悔的餘地。

作者有話要說: 長目飛耳----比喻消息靈通,知道的事情多。

皇帝悠悠起身,舉杯道:“朕前日做了個夢,夢到王母下凡,立于龍隐殿,說西方有絕世鬼才,可輔佐我大陳萬代千秋。”

大臣A:“既然如此,便派高僧去西天取經吧!”

☆、四六章 長襦束素

知言有個無人能及的優點,便是記憶超群,讀書時可以做到過目不忘,外出行路可以将條條道路銘記于心。她雖然只來過此處一回,但仍然清晰的記得兩年前的窘迫。

她與先生千裏迢迢自許昌而來,尚未站穩腳跟,便在馬車上匆匆分別。然後她便被周世子帶到此處,扮作小倌模樣,稀裏糊塗地入了禦周候府。

擡眼間,恰是水雲間的後門,知言撇了撇嘴,“你我皆着朝服,流連煙花之地當真穩妥?”

“滿朝官員都在殿上喝酒,哪裏管得了這些。”何子非唇角含笑,瞧着她被酒打濕的官服,“随我入內更衣。”

他似是常來此處,即便是在隐蔽的後門,依然能夠熟門熟路地摸到上房。尚未看到一個人影,卻聽到綿軟香豔的聲音悠悠而來。

半露着雪白胸脯的女子,正倚在他們身後的廊柱上,搖着團扇笑道:“公子來了?稀客稀客!”

何子非笑道:“煩請芸娘,借兩身合适的衣裳給我。”

芸娘笑得花枝亂顫,“何須公子來借用,芸娘自當奉上。”說罷一雙鳳眼在知言身上瞧了半晌,“數月不見,小公子愈發标志了。”

知言本就羞惱,見芸娘如此,更加害臊,連忙躲進了上房,卻聽何子非又說了一句:“再端一盆清水過來。”

芸娘僅見過她一回而已,精準的記憶教知言不由好奇,“芸娘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何會處處幫你?”

寬大的房間,以層巒疊嶂的沙幔為飾。唯有敞開着的窗子,透入皎潔的月光,映了一地星輝。屋子裏的燈光極黯,與袅袅熏香融為一體,教人昏昏欲睡。

偌大的房間,只擺着一張長椅,一架古琴,一方畫案。畫案之後,是一幅薄如花瓣的屏風,隐約可見其後的床榻。

何子非在長椅上坐定,長指微動,彈撥出叮咛聲響,入耳華美雍容至極,“芸娘生財有道,豈止幫我一人。”

“你又是如何識得芸娘的?”知言在他身側坐下,見何子非正襟危坐,雙臂微彎,修長的手指輕輕放下,行雲流水般撚過一根根的琴弦。

“這要說到我八年前初到西京之時,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言畢,何子非靜默無語,并不回答她的問題。也罷,今日是他的生辰,便由他去吧。

她不由歪着腦袋細細品那琴音,空靈悠遠,纏綿溫柔,如同白駒過隙空留遺恨,又如時光穿梭不悔當初,時而清泠時而悲恸,時而停頓時而反複。知言驚訝地張大了嘴,“我從不知,你竟會撫琴。”

“琴棋書畫,你會幾樣?”何子非斜睨着眸子笑。

“勉強兩樣。”知言尴尬道,至少在下棋和寫字方面,她也算有些特長。

“彈琴賦詩,丹青女紅,倒是無一所長。”何子非失望地搖搖頭。

看到何子非面上的失落,知言無奈道:“自幼便未學過那些,又何以像普通女孩一樣安身立命?”

“我知道。”琴音忽絕,何子非墨眸氤氲,“我本欲在開辦女學之後,伺機恢複你的女子身份。”

知言的臉上浮現出難以掩藏的挫敗感,她自幼女扮男裝,已經不知道女子是何模樣,更加想象不出自己原本的樣子。有時她想,恐怕只有葉舒那樣的美人才會招人喜愛罷。

“公子,您的衣裳備好了。”門外的婢子輕聲提醒。

“拿進來。”何子非道。

只見三個美貌婢子款款而入,将一盆清水,一面銅鏡,幾套衣裳放在畫案之上。那婢子偷偷擡眼一瞧,便因為兩位年輕英俊的公子紅了臉,“若是公子有吩咐,喚我們便是。”

三人并不多言,将物件擺放整齊後,又依次出門,靈巧地将房門帶上。

“這是要做什麽?”知言面上犯難。

“洗臉。”何子非起身走至案邊,手指着水盆,眉眼含笑。

“為什麽?”知言不服。

“瞧瞧你這面黃肌瘦的模樣,上的是什麽妝?”何子非不忍直視她那瞄的又黑又濃的眉毛,“我已忍了很久。”

“美男妝,如何?”知言笑嘻嘻道,說罷坐在長椅之上,擺出一副“我偏不洗”的樣子。

“醜。”何子非見她如此,索性挽了起了袖子,自懷中取出錦帕,細細在水中洗淨,擰幹。

知言見狀連忙起身奔逃,無奈偌大的房間無處可逃。她很快便被何子非逼入角落,雙手雙腳齊上,卻也推不開身前之人,她只得絕望的閉上雙眼,任由他擒住她的雙手,用溫熱的錦帕細細擦拭她的臉頰。

從額頭,至眼眉,至臉頰,至脖頸。知言動彈不得。葉舒半個時辰的辛苦,便這樣付諸東流。

待将她的一張臉擦了個幹幹淨淨,何子非仍不罷休似的,又低着頭在她臉上細細瞧了一遍才作罷。但見整張臉白淨無瑕,泛着微微的紅色,黛眉仍是本來的樣子,一雙眸子多了楚楚水波,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更衣。”

他唇角一勾,分明是命令。

“在此處?”知言左顧右盼,同居一室,她怎麽好意思。

“莫不是需要我親自服侍?”何子非作勢便将手伸向她的腰帶。

知言大窘,連忙死死抓住衣帶,“我自己來。”

她逃一般地躲到屏風後面,然而屏風輕薄,不知屏風那一側的禦周候是否窺探到了她的為難。

“你終有一日要以女裝示人。”何子非懶懶坐在長椅上,回頭向那屏風處看去。薄薄的阻隔遮住了其後的春光,隐約可以借着燈光看到日趨婀娜的少女曲線,雖不明朗,卻也動人。

待知言脫去了官袍,便不知該如何是好。芸娘分明知道,她是位小公子,可此時呈上的,卻為何是女裝?芸娘洞察細致入微,令人佩服。

淺碧色的高腰對襟襦裙,配以藍色的抹胸與束腰,知言将那衣服裏裏外外翻了個遍,忽然覺得頭痛,因為她竟然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會穿衣服。

屏風的另外一邊,淺笑聲不絕于耳,“可要我幫你?”

“不用!”知言咬了咬唇,連忙将那抹胸、內裏往身上套,第一次這樣穿着,感覺怪異至極。待她好不容易把上襦和下裙都穿好後,卻不知道該如何束腰。她努力回想着葉舒穿衣的模樣,卻不由感嘆,耳濡目染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窸窸窣窣的摸索了許久,那嘲笑聲忽然靠近,不安分的手游移至她的側腰,将束腰上的衣帶穿過扣眼,巧妙地在身後打了個結。

腰上有些緊,勒得知言不由提了一口氣,身子便已經被何子非攬過,帶着她來到了銅鏡前。

知言的嘴巴不由張大,卻因看清鏡中人的模樣後又乖乖的閉上了嘴,欣喜道:“原來也不醜。”

“權當你贈我的生辰賀禮。”他說罷,不知在哪裏得了口脂,以無名指的指腹沾了少許,輕輕在她唇邊摩挲,将顏色淺淡的唇映得明亮如許。

知言自鏡中望去,但見何子非長身玉立,一雙眼一動不動的盯着鏡子中的她,他的手指停留在她唇邊,竟也有驚豔的神色。

“日後不上朝,便着女裝罷。”他輕吻她的耳垂。

知言便是一怔,卻見那根無名指不安分地自雙唇滑入,微微觸碰她的舌尖。下意識便含住了那根手指,用尖銳的牙齒細細研磨了一遍。

修長的手指,帶着口脂的香甜,沒由來地輕顫,遽然自柔軟香滑的檀口逃離。

知言忍住不笑,卻被那濕漉漉的手鉗住了下颌,迫使她輕輕轉過了臉。微弱的燈光下,她尚未看清他的表情,便被他的薄唇堵住了氣息。

方才那明豔的口脂,在他動情的啃咬□□之下,化作了一灘春水。

過了許久,知言羞惱地別過臉去,連連喘息。偷眼望向銅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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