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場面一時緊張凝重。

劉安這時候也不能當自己不存在了,他主動站出來對容玦道:“這進宮面聖是一早就定下的,陛下一早就等着世子殿下,等殿下進了宮,這些雜事讓人打理,等您出宮回來,這王府也就收拾好了。”

這一路走來,劉安看得很清楚,容玦雖然人小,卻是所有人的中心。他自己也是個有主意的。只要說服了容玦,其他人如何并不重要。

很有道理,眼下箱籠正一個個從馬車上卸下來,因為太多,連門都堵住了。

容玦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先進宮吧。”

他垂下眼睛看了眼白露私下的動作,孟文彬還是愣頭愣腦的,容玦擡腳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跟上來。

白露着急地扯了一下孟文彬,見他還是疑惑地看着她,無聲地指了指容玦。

容玦道:“白露留在這邊收拾,文彬随我進宮。”

接引的大太監遲疑道:“這恐怕不合規矩,陛下只召見了世子殿下。”

容玦腳步一頓:“那算了,儀容不整進宮也不合規矩,待我先整理一番再進宮面聖吧。”

這是變卦了,接應的大太監傻了眼,沒想到容玦如此善變,出爾反爾,當下看向劉安,向他求助。

劉安暗自嘆了一口氣,道:“世子殿下身份貴重,朝三暮四怕是有失身份……”

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勸住容玦,改道居霞嶺這件事讓他認識到容玦做事是帶有極強目的性。只能動之以理,至于容玦能不能曉得他的情,就只能看運氣了。

劉安深吸一口氣:“殿下從漠北遠道而來,以後也是要在定京生活的,萬望殿下做事能三思而後行。”

“哦?”容玦眯起眼睛,劉安這話說得很明白,孟文彬是沒辦法進宮的,容玦以後也要自個兒在定京生活,希望他做事能多方考慮,惹怒了同熙帝可沒有好果子吃。

白露略一思索,容玦剛來定京就表現得如此強硬确實不大好,容玦代表的事容王府的臉面,可容王終究只是容王,再大也繞不過同熙帝。

白露對着容玦一福身,道:“殿下且放心去,孟小将軍去宮門護送您至宮門後便在那裏等您回來。”

“也好。”

劉安松了一口氣,這算是讓步了。

他與大太監一同在前面将容玦接引入宮,一路上,劉安倒也隐晦地提點了容玦幾句。

不管怎麽說,容玦在居霞嶺救了他的命,他一個無根之人,最大的願望便是在這九重宮廷裏安全活到老。

同熙帝剛聽說容玦進宮時正在禦書房考較幾個兒子的功課,聽到侍從這麽彙報,朗聲笑道:“正好,這容王世子日後也要去國子監和你們一起讀書,不如先見面熟絡熟絡。”

容王世子?

底下幾個皇子斂目,容玦作為容王府唯一的世子,是各家争取的助力,即使落不到自己家也不能讓他幫助對方。

同熙帝說完,也不管底下的人作何反應,徑直宣了容玦觐見。

容玦一進門,同熙帝便賜座,他歪頭瞥了一眼還站着的三位皇子,也不客氣,直接就坐了下來。

同熙帝關切詢問,容玦一一作答。

問完家常,同熙帝便道:“說起來,容玦也到了讀書知事的年紀了,這到了定京學業也不能落下,免得等回了漠北,容卿倒是可要怨我将他兒子養壞了。”

他說着自以為幽默地笑了幾聲,意識到殿內并沒有人配合他,就迅速地停了下來。

容緒和同熙帝根本就不熟,這麽多年,容玦第一次聽到容緒念叨同熙帝還是接到第一道召容玦進京的聖旨。

當時,容緒接了聖旨後就召集幕僚明目張膽地讨論如何讓容玦不去定京,若是不行,如何讓容玦進京拖到利益最大化。

他們讨論的時候并沒有避着容玦,就讓他坐在一邊旁聽。

容玦聽到自己這定京是非去不可的時候,起身就在身後的疆域圖用手丈量了起來。

從臨江鎮渡江到定京,不過個把月,若逢順風更是不到一個月,大齊水軍衰落但是制船工藝并沒有滞步,反而随着陵江兩岸的貿易發展而不斷進步。

容緒注意到容玦的動作,在地圖上劃出一道線:“這便是最短的距離了,只是怕你到時候不能走這條路了。”

謝流在這寒冬臘月還不改風流地搖着扇子:“殿下得走居霞嶺山道,順帶将蠻金人給解決了。”

謝流道:“我和王爺合計了一下,我們得拖到開春才能走。如今天氣正冷,匈奴餓得厲害蠢蠢欲動,雲關那邊孟将軍走不開。而且,居霞嶺那邊冰雪覆蓋,我們又不熟悉,若是貿然行動,怕是會引起同熙帝的猜忌。”

容緒沉吟片刻:“我記得立人還有個兒子,也是練了好些年了,此次去居霞嶺也将他帶上,蠻金人不多,正好練練。”

謝流附和道:“王爺說得是,世子也可看準時機出手,還請您多抽時間鞏固武藝——就不要殘害我的花花草草了。”

容玦:“……”

謝流:“同熙帝有三個兒子,大皇子齊瀾為中宮所出。王皇後出身丞相府,從太子妃到皇後,一路榮華富貴,風光無限……不過……”

容玦瞥向打頭的那位皇子,三位皇子中他身形最高,已經初具少年模樣,感受到容玦的目光,他也仍舊目視前方。

謝流:“王丞相權傾朝野,雖然扶持了同熙帝上位,卻也為他所忌憚,這麽些年一直待皇後母子不冷不熱的,這一點從他遲遲不立太子就可以看出來。”

倒是齊瀾旁邊的齊波,感受到容玦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看了回來。

謝流:“齊波,二皇子,馮貴妃所出,底下還有一個妹妹,是同熙帝唯一的女兒。馮貴妃之父馮威乃是南方水軍南威軍的統帥,母子三人深受同熙帝的寵愛,是齊瀾一系最有力的對手。”

齊波給了容玦一個笑容,容玦微微怔愣,這是在示好?

謝流:“如今的大齊,水軍沒落,但馮貴妃卻是宮中最受寵愛的妃子,可以看出是同熙帝有意擡舉,将他們拉出來與齊瀾一系對峙,平衡朝堂。”

如此一來,最後一個最為瘦小的便是三皇子齊深了。

對于齊深,謝流當時想了半天,才道:“齊深的生母是安貴人,出身小家,沒什麽背景,她是層層選秀選上來的,一朝被寵幸,有了齊深。同熙帝子嗣不多,就将她提了上來。在宮中就跟沒存在一樣。”

齊深是知道容玦在打量他的,但他也就偷偷地用眼角餘光掃了容玦幾眼,見同熙帝似乎看了過來,立刻撇開頭不敢看了。

這樣反而欲蓋彌彰,弄巧成拙。

分析到最後,謝流把紙扇一收,總結道:“總之,齊深這個人不必在意,最主要的還是齊瀾和齊波,最後鹿死誰手,還不好說。”

容玦将三位皇子的特點記在心裏,如今一一對照,只覺得謝流真是厲害,雖然不在定京,卻将形勢分析得入木三分。

同熙帝見幾個孩子好奇地相互打量,問道:“容玦以後也要去國子監讀書,不如就順勢住在宮內如何?到時候便可與我兒一同上下學了。”

同熙帝說這話是考慮到容玦剛來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自己幾個孩子先同他熟悉起來,小孩子玩性大,朝夕相處,一同讀書玩耍 ,還愁培養不出感情嗎?

他和容緒的關系,他絕不想再重複一次。

再者,他借着這一步,也可以試探一下容玦。容緒對于自己唯一的兒子那是保護得好好的,聽說在雲州招搖過市呼風喚雨,也不知到了定京會如何。

容玦想也不想就拒絕:“定京有容王府,我住那裏就好。”

“也好。容王府離宮也不遠。”同熙帝也不生氣,他還不至于因為一個孩子而置氣,仍舊是好聲好氣的,“如今也近正午了,容玦也該餓了吧,不如留下來同朕一道用午膳如何?”

容玦剛來就有這待遇,三位皇子內心微微驚訝,随即也就釋然了。

可不是,腳還沒落穩就被火急火燎地被你宣進宮來。

容玦捏着自己的肚子,想到還在宮門等待的孟文彬,怕他一直在那裏等,仍是回絕。

被一個孩子接連回拒,饒是同熙帝自诩肚量大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他雖然說的是詢問的語句,可卻早已做出了這個決定。機靈的內侍剛聽了個開頭就去準備了,就容玦不識好歹。

其實,無論容玦喜不喜歡,能住在宮內是恩典,能和同熙帝一同用膳是恩典,能入國子監讀書也是恩典,他只有謝恩的份。

氣氛一時就冷了下來。

劉安随容玦入宮,此時只好硬着頭皮站出來緩和氣氛:“陛下息怒,世子殿下一路勞頓,還在居霞嶺受了驚,此刻應是想早點回去休息。”

“受驚?怎麽回事?”同熙帝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容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因為他一道聖旨給弄沒了,與其得罪容緒,同熙帝情願容玦一輩子留在漠北。

劉安将居霞嶺遇蠻金人一事簡略地說了說,他懂得避重就輕,道:“世子行李過多,又暈船怕水,我們也只好走居霞嶺。幸而有孟将軍一路護持,我們才能平安地到達定京。”

他略去了孟立人,只提了個姓。

同熙帝皺眉:“孟将軍?孟立人?”

“是孟文彬。”容玦出聲,這個時候可不能把孟立人卷進來。

劉安道:“孟将軍現在就在宮門,陛下可要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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