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熙帝對于漠北的情況還是有大概的了解的,比如第一幕僚謝流,比如容緒帳下的得力幹将孟立人。
但也僅限于容緒手下的能人。
同熙帝問道:“這孟文彬又是何人?”
劉安回道:“漠北左将軍孟立人的愛子,也是英勇善戰。”
“宣。”漠北人才輩出,可惜不能為他所用,同熙帝有些遺憾,只能安慰自己容緒終究還是要聽他的。
孟文彬很快就被帶了過來,行了禮後同熙帝問了幾句,贊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作為一個從小就在定京長大的皇子,因着外祖的關系,齊波對軍中生活有幾分了解,當下道:“父皇若是能讓我也去歷練一番,我也能像孟小将軍這樣。”
同熙帝笑着贊了齊波幾聲。他對齊波的喜愛不是白來的,齊波很懂得怎麽說話讨得他的歡心。
随着匈奴的壯大,漠北邊境越來越依賴容王府,那邊武将人才輩出,大齊內地反而是文官較多,同熙帝一直希望能改變這種現狀。
相較之下,齊瀾反而意識到別的問題:“居霞嶺乃是大齊與蠻金的分界線,蠻金人如此明目張膽打劫過往客商,為何當地官員都不知情,難道就沒有人報官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遠在漠北的容王府看似未蔔先知,雖然只派了孟文彬,但也是有幾分實力的,更何況還有精兵相護。
同熙帝擰眉道:“也許容玦只是恰好遇上罷了,這蠻金人也是倒黴。”
當地官員不知情,層層往上推,就是同熙帝管治不力,往大了說,就是他上不明,下才會不治。
看來同熙帝對這個兒子不喜歡的原因也不是單純因為王皇後和丞相。
齊瀾這話傷了同熙帝的臉面,怪不得同熙帝不喜歡。
不過,同熙帝的話容玦也不喜歡。
“居霞嶺縱貫大齊西部,居霞嶺乃是大齊的居霞嶺,這蠻金人如此嚣張……”容玦沉聲道,“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齊瀾驚訝地看向容玦,沒想到他竟會直接點出來。
同熙帝看不上蠻金,覺得其不過是一個蠻荒小國,就算是有容玦居霞嶺一事,他也不甚在意。
“蠻金窮苦,嚴冬時期,果腹都不能,難免有餓得很了的過來。”同熙帝漫不經心道,“不足為慮。”
齊波道:“區區蠻金,也就是窮得不行的時候來打下秋風罷了,世子殿下何必如此憂慮?”
那是因為你腦子不好啊。
容玦克制着極力想翻白眼的沖動,白露在進宮之前對他叮囑了幾句,讓他看清形勢再做打算。
孟文彬緊随容玦,容玦怎麽做他就跟着怎麽做。
定京形勢複雜,兩大皇子派系已經初步形成,容王府在大齊的地位舉重若輕,他偏向哪邊對皇位的影響是很大的。
現在的他就是一朵還沒開的花,吸引了所有等待的蜂蝶,端端看他要為誰開了。
容玦的态度和同熙帝相左,雖然沒有不歡而散,但這之後也算不上多愉快就是了。
同熙帝不肯重視蠻金,特別是在容王府如此重視的情況下,他更不想搭理。
最後,同熙帝也不留容玦吃飯了,讓人送他們出去後也借口還有政務要處理将幾個兒子打發走了。
容玦和孟文彬踏出禦書房,一同走在宮道上。劉安在前面為他們引路。
臨到宮門,容玦對劉安低聲道謝。
劉安道:“殿下不必多禮,這宮內有時候最講究的就是恩情了,殿下居霞嶺救命之恩,安永世難忘。”
孟文彬道:“此次護送殿下入京,雖是由家父負責,但若是陛下知道他當時也在居霞嶺,會不會重視一些?”
對于居霞嶺的蠻金人,漠北上下都是嚴陣以待,待他回去後,這些也要上報。
劉安笑道:“小将軍,聖意之所以難測,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想的。”
孟文彬撓頭,嘆氣道:“這定京我也不能久待,也該回去了。王爺很快就要開始巡視邊關,這蠻金人不解決始終是梗在喉嚨裏的一根刺。”
偏偏居霞嶺又不是在漠北。
劉安看向容玦:“若殿下真是有心,此事還要多費些心思。”
容玦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多謝公公提點。”
劉安行了一禮,送別容玦。
“殿下,我總覺得……劉公公似有深意啊。”
“也許吧。”容玦眼也不擡,“回去再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那話本小說裏,宮闱陰深,所有人都戴着一個面具,兩面三刀的……”容玦踏上馬車,低聲念了幾句,随後話音一轉,“不過,又與我何幹呢?”
“殿下說得是。”将容玦扶上馬車後,孟文彬也跟上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無用功。”
“……”
“殿下,怎麽了?”
“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會說出如此深刻的話。”
“……”
………………
禦書房出來,齊深對齊瀾笑道:“大哥還是如此直白,想來容王世子和大哥會有很多話可聊。”
齊瀾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弟看來也是,二弟有心報國,想來父皇內心也甚是安慰。”
齊波臉色不變,仍舊帶笑:“大哥說的哪裏話,您是皇長子,父皇對您報以重望,有所期待也是真的。”
至于為什麽會變得态度會這麽惡劣麽?
哦,還不是因為你做得不好,如果不是,那就是王皇後做得不好,再不是,就是王丞相了。
母家勢力過大,對齊瀾來說是助力,也是阻力。
奪嫡這一步,王丞相不可能退,王皇後也不能退,後面就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就粉身碎骨。
齊瀾垂下眼睛:“時候不早了,該用飯了。”他得退了。
齊波勾起的嘴角上翹得更厲害:“大哥說得是,那麽,深就此告退了。”
一旁的齊深見他們終于結束了,不由得松口氣急忙告退,從頭至尾,他就只需要問好告退即可。
反正他也不重要,沒人會在意。
齊瀾回了王皇後那兒,今日容玦進宮的消息早已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後宮。
見到齊瀾回來,王皇後便先讓齊瀾換衣服洗漱完畢。午膳早已擺好,母子倆私下沒那麽講究,坐下來倒是沒隔多少距離,就如宮外普通百姓家一樣,王皇後喜歡一邊吃一邊談話。
聽了齊瀾的講述,王皇後憂心忡忡:“這容王世子一來,就和陛下發生争執,他怎的不能收斂一下,這樣一來可如何是好?”
容玦這一争執,齊瀾一派就要考慮是否真的要拉攏他了,同熙帝本就不喜齊瀾,礙于他是皇後說出,又是長子,外祖還是王丞相,表面還是本着一視同仁的态度。
齊瀾道:“容玦當然不能讓,若是真讓蠻金把居霞嶺給占了,北有匈奴,漠北就處于合圍之中了。況且,居霞嶺本就是我大齊的山嶺,又怎能讓?”
說到這裏,齊瀾難免帶了幾分怨怼火氣,齊波不過說了幾句漂亮的場面話,就引得同熙帝連連稱贊,而他卻要被埋怨。
王皇後驚道:“你這話在我這裏說說也就罷了,到你父皇面前可要忍耐些,陛下本就……”
本就不喜。
齊瀾閉上眼睛,胸口一股郁氣團團轉動,因着同熙帝不喜,外祖又不肯從朝堂退下來,王皇後從小到大都是教他要容忍,要克制。
就連王皇後也是如此,她執掌後宮宮印,可對上馮貴妃也是一退再退。
她說,這叫以退為進,等到齊瀾真的成了,這些忍耐就都是有價值的。
齊瀾放下筷子,悶聲說了聲飽了便不再吃了。
王皇後眼帶擔憂:“明日容王世子就會去國子監了,到時你表兄也在,你們兄弟避着他一些。”
容王世子明顯并不在意同熙帝是怎麽看他的,反正等他回去漠北的時候,同熙帝都要給他一道冊封的聖旨。
可奪位,同熙帝到底屬意誰确是最重要的。
就目前來看,同熙帝對容玦只能捏着鼻子忍受,畢竟人是他招來的,可他們這些皇子的偏向同熙帝卻不一定會容忍。
齊瀾“嗯”了一聲,深感疲憊,他內心道,只怕祖父的打算與母後是背道而馳的,到時候他恐怕是又要夾在中間搖擺為難了。
眼見齊瀾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王皇後輕聲吩咐宮人去整理床鋪,又柔聲讓齊瀾到床上去休息。
齊瀾強打精神,道:“勞母後費心,只是這裏離我寝宮也不遠,皇兒想起明日陸先生還要考校功課,還是先行去溫書的好。”
國子監只有一個陸先生,便是祭酒陸昌明,乃當世大儒,就連同熙帝也對他頗為敬重。
“既然如此,那皇兒先去吧。”王皇後一聽到齊瀾要讀書,明日考校的還是陸昌明,當下也不挽留了,“只是我兒也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切不可操之過急,耽誤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