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玦甫一聽到喊聲就立刻站起,栗鴻寶也意識到不好,暗叫一聲。

齊波身邊已經圍了一圈人,白馬被其他助教按住還在不斷掙紮。馮教頭臉色鐵青站在中間,粗着嗓子喊道:“都散開點,快去叫禦醫!”

王明達和齊瀾對視一眼——剛剛上馬的只有齊瀾,之後齊波就落馬了。

王明達幹笑兩聲:“齊波總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

齊瀾搖頭,這根本就不可能,馮教頭将這馬牽來是臨時起意的,齊波根本就沒有準備。

一個落不好就沒命了,齊波不會冒險做這種事。

齊波被摔下馬昏迷不醒,禦醫提着藥箱匆匆趕到,同熙帝聽到消息也立即派了人過來。

出了這麽大的事,國子監被迫停課,陸昌明親自出來安撫各位學生,讓他們回去後不得亂傳消息。

栗鴻寶也和容玦告別,說是要提早回家。

日頭尚早,離和孟文彬約定來接送的時辰還有些時候,容玦也不急着派人去找他。

他圍着校場轉了兩圈,不少學生都走了,場上只有一些侍從在整理。

那匹白馬摔了齊波,怕是沒什麽好下場了。

容玦覺得可惜,他抓住一個侍從問了幾句,得知馬廄的位置便走了過去。

馬廄那邊早已有人。

齊瀾和王明達看着內侍将白馬五花大綁,獸醫正低頭檢查,就在這個過程,馬蹄還不斷亂蹬。

“世子殿下。”王明達眼尖,見到容玦率先行了個禮。

之前齊波和容玦互傳答案他也看見了,此時容玦過來他倒也不意外。

齊瀾對着容玦點點頭算作問候,他問道:“世子所為何來?”

容玦低頭看馬:“你們為何來,我便是為何來。”

獸醫檢查了半天沒得出結果,急得出了一身汗。

齊瀾蹙眉,問道:“你們軍馬處的獸醫就這樣?”

他不得不心焦,齊波昏迷不醒,奪嫡之争日益激烈,而他是最有可能的人。不論從哪一方面來說。

偏偏他還要面上保持鎮定,不然就真的坐實了。

獸醫為了方便檢查脫了外衫,此刻衣服都要擰出水來,他也知道這次檢查至關重要,內心惶恐不已,受不住壓力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齊瀾這下更氣了,這就是說他完全沒辦法了。

容玦盯着這馬看了半天,突然問道:“這馬蹬了多久了?”

獸醫回道:“從校場下來就沒停過。”

“那還真是匹好馬。”容玦蹲下身仔細察看,白馬嘴巴咬合,鼻孔不斷噴灑出白氣打着響鼻。

“小心些。”齊瀾拉了容玦一把,白馬見有人靠近,馬身扭動得更厲害了,容玦身子小,這馬剛傷了一個,可別再來一個。

容王府手握兵權,也是有養馬的,甚至,他們的馬比中央養的還要好。

不過獸醫也不認為一個十歲小孩能看出什麽門道來,他跪下身子道:“這馬是今年新培育的,之前都很是溫馴,今日突然發狂純屬意外……”

這馬算是白費了,獸醫心痛不已,可也不敢說什麽求情的話。

一個皇子和一匹馬,自然是皇子重要。

他現在只希望軍馬處不會被連累了。

齊瀾撇開頭抿着嘴唇,沉默不語。

王明達道:“這不是殿下能做主的,你應當知道,在二皇子上馬前,是殿下先上的馬。”

獸醫驚恐得都要暈過去了,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一個小人物也會卷入奪嫡之戰。

容玦胳膊被齊瀾拉着,仍不死心地往馬那邊湊去。

齊瀾煩躁不已,同熙帝不會相信他這麽明目張膽地陷害齊波,可他也沒有證據自證清白。

這是事情的難點所在。

等王皇後知道了,怕是又要他忍,不要認,可也不要辯解。

齊瀾壓着火氣:“世子殿下,這邊也沒您什麽事,您不早些回去嗎?”

容玦神态自若:“我等人來接,時辰還沒到。”

王明達看出齊瀾的不爽,主動說話:“不如我送世子回去?容王府離我們丞相府也不遠。”

“不必了。”容玦吹了一聲哨子,沒過一會兒,小白就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這鳥是怎麽進來的?!”齊瀾不悅道,就算是皇宮外城也是守衛嚴密的。

王明達拍拍齊瀾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容玦這鳥不小,進來肯定是經過允許的,之前沒出現,應是剛剛才到的。

“這是海東青?”王明達問道,“聽聞雕之最俊者,可謂海東青。殿下這鳥可真是神俊。”

“多謝了。”容玦眉開眼笑,他最喜歡聽人稱贊小白了。

小白很有靈性,被容玦養育多年,性子也和他差不多,知道王明達在誇它,展開翅膀叫了幾聲,挺胸昂頭。

物似主人形。

齊瀾在心裏哼了一聲,道:“這裏是皇宮,世子随意将這麽大的鳥帶進來似乎不太好吧?”

小白靈活地轉過頭,盯着齊瀾看了會,轉頭蹭着容玦低聲咕嚕了幾句。

好似在悄悄說人的壞話。

齊瀾:“……”

王明達憋着笑,按住齊瀾道:“世子殿下這鳥,着實有趣。”把一向能忍的大皇子齊瀾都氣歪了。

小白起飛轉了幾圈,俯沖向地面,從衆人頭頂掠過去,最後穩穩地停在了扭動的白馬身上。

在場的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充滿靈性的矛隼,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小白。

把它得意得更是呼嚕不停。

容玦拍手,将它叫起來:“孟文彬怕是找不到路了,去把他找來。”

能将小白帶進來的,只有孟文彬。

小白戀戀不舍地叫了幾聲,起飛去找孟文彬了。

王明達整了整神色道:“世子殿下這海東青乃是珍貴之物,雖說定京內也有玩鷹,但像您這樣聰明的,我還是第一次見。殿下可要保管好了。”

“多謝。”王明達的好意,容玦受了,他道,“我看這馬發瘋的原因也是另有隐情,小白不會随意停在別的活物身上。”

“這麽多年,他只和我親近,我還從未見過他在別的活物身上停留那麽久。”容玦再次強調,“其他人哪怕誇它上千遍它最多就嚎叫得大聲些。”

王明達迅速反應過來:“多謝世子。”

齊瀾的表情也略有松動,容玦肯這麽說的話,就證明這馬發狂的原因确實是不簡單,乃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只要是人做的就會留下把柄痕跡,王明達雖然很希望容玦能再說些什麽,但容玦剛來定京,人生地不熟,能說出這麽多已經不易。

他心裏已經有追查的方向,當即問獸醫道:“這馬身能不能剖開來?”

“可以是可以,只是……”獸醫猶疑道,“需得禀告上司,煩請殿下等些時日。”

這算什麽,只要禀告同熙帝,馬上就能解剖。

齊瀾點頭道了聲準。

跑馬的時候大家都看着,他根本就沒有機會喂馬吃些什麽。

證據有了,齊瀾的臉色也好看了很多,他看向容玦:“多謝世子指點。”

“不謝。”容玦道,“我很喜歡殿下對蠻金的态度。”

他揮手告別,走向遠處被小白領過來的孟文彬。

王明達望着容玦遠去的背影,摸着下巴道:“看不出來這容王世子居然還玩鷹,真是人小鬼大,深藏不露啊。”

齊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容王一脈,本就是武将出身,不能以外表評判。”

“也對,”王明達一頓,“他說到蠻金,你們之前在禦書房發生了什麽?”

“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齊瀾道,“去我那裏細說。”

容玦入京,他的選擇代表容王府的選擇,容玦是否要拉攏,他需要外祖父的意見。

他心裏已經隐隐有預感,他需要容玦的助力,齊波有南威軍,王丞相年歲已高,熬不了多久。

王明達傳達了王丞相的意見,他希望齊瀾能拉攏容玦,讓同熙帝盡快定下太子人選。

“哪有那麽容易。”齊瀾苦笑,“母後希望我能忍讓,若是拉攏容玦讓她知道了,還不知會怎麽鬧呢。”

王明達望天,王丞相一直和自己的女兒對着幹,偏偏二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要不然……你就不要告訴娘娘好了?”

“就算我不和她說,她也會知道的吧。”齊瀾擺手,暗暗嘆了一聲,不怪馮貴妃母子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那是人家上下一心的結果。

王明達聳肩:“那我也沒辦法了。”長輩只管下命令,卻不管他們下面的人如何為難。

他道:“我倒是覺得,容王世子不錯,容王一脈世代在漠北抵禦外敵,光是這一點,就比定京城內那些醉生夢死的勳貴好多了。”

齊瀾點頭,容玦厭惡蠻金匈奴是毫不掩飾地擺在臉上,與齊波的場面話不同,他是真的會上戰場的。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他最後那句話有些多餘,可是又似乎……”齊瀾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容玦說這話的神情在他腦內一現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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