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明達見齊瀾陷入了沉思也安靜地在一旁沏茶,茶香袅袅,對面的大皇子斂目垂眉,目光悠遠,初具少年模樣的他眉眼是掩飾不住的俊朗。

他微微一笑,拿起一個茶盞慢慢啜飲,容王世子激進強勢,齊瀾壓抑那麽久,要是兩人當真聯手,這定京也不知會是怎樣的局勢。

齊瀾齊波如今是勢均力敵,容玦的加入會使同熙帝的選擇發生偏轉,畢竟下一任君王是要和容玦合作的。

江山難守,容王容緒一直将同熙帝當成可有可無的角色,為了後世穩定,同熙帝必然會考慮和容玦交好的皇子。

齊瀾嘆道:“聽聞這容玦在漠北是小霸王一樣的性子,許是剛到定京,有所收斂,來日摸清了定京局勢……”

“容王世子怎麽選擇我們不能決定卻可左右,”王明達含笑道,“依我看,禦書房蠻金一言,殿下明顯很得容王世子的喜歡。”

齊瀾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怎麽說我也是個皇子,容玦不過是個藩王世子,我……放不下身段。”

王明達沉吟一番,道:“也是,反正現在容王世子還在搖擺。今早你看到了吧,齊波和他互傳小抄,他也加入了,但校場時又和栗鴻寶一起坐着……回頭又過來看馬,指出馬的異常。”

他放下茶盞,瓷器碰到桌面發出一聲脆響:“所謂禮賢下士,需得以誠相待,免得最後容王府不認。”

容玦背後是容緒,容玦的選擇最終要容緒認可才有效。畢竟他才是手握重兵之人,容緒要是不認,回頭态度強硬地将容玦接走,他們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容緒正當壯年,容玦何時才能上位仍舊未可知。

容緒雖然不曾進入國子監與同熙帝一同讀書,但也曾入京述職過,但兩人關系一直是不冷不熱的,回了漠北,容緒更是當同熙帝不存在一樣。

有傳聞容緒曾在同熙帝剛登基時起過争執,導致二人君臣異心。容緒曾暗諷同熙帝表面一套背面一套……

“傳言真假不可考,但總不會是空穴來風。”王明達意有所指,“陸昌明說子肖父,那個老狐貍就沒看走眼過——”

“我知道了。”齊瀾打斷他,“若是裝模作樣,我也是做不下去,應付母後我已經很累了。不如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容玦要是實在不行了還有容王護着,到時回了漠北不認賬誰也無可奈何。”

王明達撫掌道:“正是如此,世子是随時可抽身而退的,且陛下也忌憚容王手上的兵權,聖意難揣,不如就先這樣,若是世子有心,自然是水到渠成。”

不過……齊瀾垂下眼,現下最主要的是齊波落馬。他得去王皇後那邊打探一番。

王明達見齊瀾心不在焉的,說了幾句話主動便告退了。

他從齊瀾宮裏出來緩步順着宮道走出皇宮,回頭望着巍峨的宮牆,再看向西區富貴繁榮的景象,定京很快就要變了啊……

………………

容玦同孟文彬出宮後便到處閑逛。

孟文彬也是剛剛聽說了齊波落馬一事,他未曾眼見,只是聽聞都覺得心驚。就算是他們這些習武之人從馬上沒防備摔下來都要養上幾天,皇子金貴,也不知這風波如何才能停歇。

“殿下沒有摻和吧?”孟文彬問道。

容玦不答反道:“齊波這馬落得詭異,小白對蠻金之藥極其敏感,之前在居霞嶺時便一直徘徊在驿站,若不是我将它抓進馬車裏,只怕還不想走了。”

他肩頭的小白聞言,委屈地呼嚕了幾聲。

“說你呢。”容玦拍了拍它的腦袋,“以後別沖那麽快,我真怕你一張嘴就咬,回頭我再去哪裏找像你這樣的?”

孟文彬怔怔道:“這麽說的話,那馬豈不是……這蠻金人何時潛入皇宮的?”

他既不滿又擔憂:“這大齊的守衛都是擺設嗎?殿下剛剛在居霞嶺挫敗蠻金,沒想到這定京城內還有餘孽,這可如何是好?”

居霞嶺蠻金人行動迅速,服從指揮,只怕是軍中出身。蠻金雖多奇藥,但一般由皇室掌控,不是哪個人就可以随手揣上那麽一把。那首領的藥如此詭谲,出身恐怕不低。

連獸醫都查不出來的藥,要不是孟文彬恰好将小白帶入宮中,小白又敏感反常,容玦也不會發覺。

“也不盡其然,”容玦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寬心,轉而說道,“你帶小白進宮是為何?”

盡管王明達說定京內也有王公貴族玩鷹,但容玦一向視小白為掌上珠寶,當兒子精心一樣養着,定京龍蛇混雜,他還想将小白藏一段時間。

沒想到孟文彬反道不是他帶小白進宮的,而是小白将他引進宮的。

孟文彬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道:“殿下,現在還沒到我和您約定的國子監下學時辰。”

小白機敏,來了定京後容玦不怎麽拘着它,放它自由活動,只讓它注意些別讓人抓住就行。小白今早捕食歸來後,便抓着送完容玦回來的孟文彬不放,一開始孟文彬是不搭理的,還以為小白是無聊想找個人玩。待到白露忙完,這才點出小白的異常。

“小白帶我走到南區,又從南區回到西區,最後把我帶去皇宮。”孟文彬皺眉,“這繞來繞去的,小白莫不是在空中飛多了,不認得地面怎麽走?”

容玦想了想,道:“不大可能,小白從小馴養,不至于連個引路都不會。應該是蠻金人,或者說帶着蠻金奇藥的人一直在走動,才讓小白繞了這麽一圈。”

能進宮的肯定不是蠻金人。

有誰會需要蠻金奇藥,又能想辦法弄到蠻金奇藥呢?

孟文彬見他若有所思,也安靜下來不敢出聲打擾。

“毫無頭緒,”容玦撓頭,“這定京我也不熟,就知道個大概,獸醫那邊說要解剖,我們看結果吧。”

齊波落馬一事牽連的人都被帶去審訊一番。

國子監也不過停了一日的課便恢複正常,第二日還要正常上課。

容玦剛落座,前方的栗鴻寶便轉過身來和他小聲說話,聽說那馬都給肢解得七零八碎,就差片成片一點點找了,就這樣還找不出什麽來。

容玦向後方掃了一眼,齊波落馬沒來,齊瀾也沒來,今日來的僅有三皇子齊深。

栗鴻寶道:“今日有鞏先生的文史課,若是能早些背完書便可早點下課,待到下課後殿下有何打算?”

“沒什麽打算,我自從來了定京,還沒游玩過一番……”容玦翻開書本,迅速将這節課要背誦的內容掃一遍,“聽聞定京城南區乃是最為繁華之地,四方來朝,游人如織,商品琳琅滿目,各種玩意兒都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啦!”栗鴻寶一拍手,“南市我熟啊,那邊有好幾家書齋特別好,還有酒肆食鋪,都很好吃。”

南區乃是定京的商業區,定京人多稱之為南市。這麽一個詞,便可區分你是不是土生土長的定京人。

容玦點頭,說了幾句話表達了一下向往之意,栗鴻寶當即拍胸說要為容玦引路,帶他游一遍定京。

鞏詠德進學堂的時候,學生們皆在低頭讀書,他滿意地颔首,将學堂掃了一遍,便開始講課。

容玦耷拉着眼皮,強忍住打哈欠的沖動,不是他說,這鞏先生講課實在是太無趣乏味了,完全就是照書本念。

難怪大家都說他的課好過。

待到講完既定的內容,鞏詠德便開始點名了。

點到的人要将這節課所講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背下來,因此,都需要學生提前背誦。背完即可下課,若是有信心,也可先行背誦。

栗鴻寶一向都是先背的那個,鞏詠德倒也不奇怪。

栗鴻寶背完之後容玦主動上前,流利地背完了。

鞏詠德驗收過後,似是才反應過來,問道:“這位是哪位?我怎的不知學堂來了新人?”

他面白無須,身材略顯瘦弱,看着就像一般的弱質書生,容玦緊緊地盯着他:“先生不知我是誰?”

鞏詠德茫然地看着他。

“容玦。”大齊最有名的容便是漠北容王府。

鞏詠德抓着書卷的手一顫,急忙起身道:“學生見過容王世子。”

他沒有官位,僅僅是通過陸昌明的推才能進入國子監授課,是這國子監內唯一的白身。

所幸他還考過秀才,見到大多數勳貴無需行大禮,僅僅口頭見禮即可。

容玦挑眉道:“先生不必多禮,我在國子監讀書,便是先生的學生。”

鞏詠德道了聲是,又道:“世子殿下已經背完書的話便可下課,只是切莫貪玩……”他瞥向栗鴻寶,“你也是,南市魚龍混雜,不要過多流連。”

兩人口中稱是,回頭出了宮,栗鴻寶便向容玦抱怨,無非是鞏詠德在南市抓過他幾回,對他流連繁華很是不滿之類的。

“這麽說的話,你對這南市很熟了?”容玦倒是沒想到,看着是個書呆子的栗鴻寶竟然會對市井如此熟悉。

“那是,”栗鴻寶拍着胸口,“不是我吹,哪家東西好,哪家老板摳門,這些我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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